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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1章 講和(一)我們互許了終身……

    夜色沉沉,蘭池殿內只余幾盞宮燈搖曳,映得呂后眉目半明半暗。她斜倚在軟榻上,讓人給她涂著蔻丹。

    審食其跪坐在下首,“太后,今日朝上,魏倩與陳平之爭,總覺得似乎不太對。”

    呂后冷笑一聲,“陳平這些年,是都夢游去了嗎?辦事一點氣力都沒有了?當年他跟著高皇帝可不這樣。”

    呂后覺得自己被演了,陳平什么時候辦事能力這么差了?這不組隊來演她嗎?

    “陳平這人最是陰晴不定,跟個王八一樣,推一下動彈一下,怎么朕朝上全是這種人?”

    審食其抬眼,想了想,“陛下,魏相國自從沛縣起兵時就跟隨先帝,與朝中臣子相交甚厚,很多朝臣,哪怕不認同她,也不會與她對上。比如曹參,周勃,灌嬰等手里有兵的將軍,周勃自己不與她對上,來請太后臨朝,他們半點事不肯沾。文官比陸賈張蒼等可用之才,又受她皆多恩惠,地方上的官員多出于科舉,他們感念魏相。”

    呂后眸色一寒,她當然知道魏倩的勢有多大,不然她急什么?

    殿內一時寂靜,唯有銅漏滴水之聲清晰可聞。

    審食其沉吟片刻,又道,“她的門客,比如沈寂此人,她無親無故,無財無勢,偏偏敢與陳平硬碰硬。”

    呂后指尖一頓,緩緩道,“正因她一無所有,才無所畏懼。”

    她抬眸望向窗外晦暗的月色,聲音低沉,“這天下功臣們不到關鍵時刻不肯站隊,諸侯王又垂涎中央,發展勢力漸猛,朕實敢力不從心,我需要魏倩,又害怕她反,她若反,誰可阻擋?”

    審食其低聲道,“太后陛下,魏相不會反的,她若想造反,她應該在軍隊汲汲營營,而不是一心撲在建設民生福祉,娛樂享樂之事上,正是如此,朝臣們從最開始的驚慌退去,才越來越偏向她。太后,魏相只想治國,何不放手大干一場,這也是您的功績?您也正好從她身上抽身,收一收諸侯國之地,況且不做不錯,多做多錯,您放手不管,在后邊瞧著,也許她自己就犯錯了,塞翁失馬焉知非福?況且她又拉攏韓信,我們對上毫無勝算。”

    呂后唇角微勾,眼底卻無半分笑意,“你說的很有道理,魏倩終歸是我的臣子,她只要無反意,不妨讓她折騰,這朝庭盡是墻頭草,風往哪邊吹,他們就往哪邊倒。”

    她緩緩起身,鳳袍曳地,聲音冷如寒冰,“就這樣吧,朕累了。”

    審食其躬身應諾,退出殿外。

    夜風拂過,吹動殿內紗幔,呂后的身影在燭光下顯得格外孤絕。

    魏倩第二天讓人給陳平送一箱大梁特產,自先帝走后,她都給忘了,要想陳平安分不搞事,得砸錢,無妨,如今她最不缺的就是錢,買個清凈,挺好。

    歷史上鴻門宴,子房將劉邦送他的兩大箱金銀珠寶,一箱給項伯,讓他幫忙救人說好話,一箱給陳平,讓他不要說話。

    魏倩突然覺行,每個行業頂尖的人才,賺錢都蠻容易的,看陳平,把陰謀玩成花,多的是人花大價格讓他躺平。

    不要求君助我,別給人干活就行。

    如今呂后重修關中漕運水道,疏通渭水至長安段河道,加固鄭國渠部分堤岸,為了保障關東糧賦西運,鞏固長安糧儲,這一大事蕭何攬了過來,他退休在家閑不住,看不慣其他人做事慢吞吞的。

    他還在修功臣閣,一大把年紀柱杖走,辦事也是風風火火的,他不摻和朝中事,只當耳聾眼花了。

    開春后錢莊如魏倩計劃的那樣,風風火火在大漢朝遍地開花,如今大漢有了紡織機,不愁衣,有了很多便利農具,不愁食,家家打井,水也足,還清澈干凈。還有大梁工廠工藝品,肥皂香皂也走進尋常百姓家了。

    再攢幾年家底,就可以去草原搞事情了,那片土地,魏倩覺得,在她的認知里,那就是大漢的國土,沒毛病,就算草原收不回來,起碼西域(新疆)得是啊。多豐富的資源產地啊。

    不過,韓信正是當打之年,應該可以的吧?

    當以后中原產量過剩,大炮架起來,把匃奴地打下來當傾銷地是可以的。當人習慣了吃飽穿暖,他們再在草原上如毛飲血,真的做得到嗎?她不信。

    不過前提是呂后把一半諸侯國并入中原,讓其他不能動的也不敢搞事。不能前面開疆擴土,里面諸侯王捅一刀吧。

    魏倩收到了宮里明日宴會邀請函,嗯,她有些不敢去,畢竟她沒有蓋公那個掛了。

    于是她找人來商議該怎么辦,柳細君也覺得這個時候太后邀請,那鐵定沒好事啊,這至少得帶幾個人吧。

    南仲嘆了一聲,“不妥,太后是君,魏相是臣,難道還能帶一眾部曲進宮嗎?如今太后不會動手,她承擔不起后果,魏相如今在朝在野的威望,難道還用得著心虛害怕嗎?況且兵符在握,相國與韓信私交甚好,

    不需要北軍,韓信調動五校這后果太后也承擔不起,無妨,這定是準備與魏相講和。我們也需要與太后停戰了,內斗最耗精神氣。”

    魏倩想了想,覺得有理,養謀士的作用很大,看南仲就知道了,謀人心,謀天時,能人入府還是挺好的。

    魏倩點點頭,“先生說的有理,宮中宴會最是惱人,不過是好事是壞事去了才知道,太后如今并不能拿我怎么樣。”

    南仲應和,“如今天下安定,百姓思定,魏相活著權柄再大,也難以撩起戰火,成不了事。但如果魏相在宮中出事,人心就會恐慌,天下義憤填膺,韓信拿過兵權,那對于太后才是真的出了大亂子。陳平讓魏相交出兵權,分權與他人時,周勃曹參灌嬰手里都有兵,分權只能再分韓信,太后就叫停了,她是知道事情緩重的。”

    魏倩笑了笑,“那是因為呂家太廢,根本擠不進朝堂,朝臣們精著呢,天天上朝跟個捧哏似的,誰勢小就站哪邊。他們認科舉進來的,但不想認裙帶進來但,太后硬是讓呂臺入朝,結果什么事都辦不好,讓人邊緣化,但凡呂家有人能用,太后必得與我廝殺,如今只不過形勢比人強罷了。”

    “捧哏是什么?”

    “就是應聲的。”

    南仲聽了哈哈大笑,“這比喻倒恰當。”

    柳細君還是有點焦慮,“可是宮中沒有我們的人,萬一有事可怎么辦?不怕大事,小事也是惱人的。”

    魏倩擺擺手,“無妨,我到時候叫上班玉一起,她是廷尉,也是魏相黨,一身好武藝,一起吃個飯,太后能理解的。”

    “班廷尉確實挺好的。”

    散會之后南仲并沒有離去,反而笑吟吟的,魏倩有些疑惑,“先生怎么了?”

    南仲難得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情,“是這樣,臣想為一女子向魏相提親。”

    為一女子,提親,不是,她不娶女子啊。然后魏倩轉了半天回過神來,哦,他提親啊,南仲來相府的時候三十歲,如今也三十八歲了,光棍到現在,確實不合理。

    “先生看上了我府上的誰?”

    南仲想了想,決定交底,“青詞姑娘。”

    魏倩聞言,眉梢一挑,眼中閃過一絲訝異,隨即又化作笑意。她擱下手中的茶盞,饒有興致地看著南仲,“先生說的是陳青詞?”

    南仲難得顯出幾分局促,輕咳一聲道,“正是。臣與青詞姑娘相識已久,性情相投,互許了終身。”

    你倆都互許終身了,與她說什么提親事。魏倩似笑非笑,“先生來我府上有八載,但青詞一直東奔西走的為我奔忙,你們何時這般熟稔了?一點風聲都不透。”

    南仲面色微紅,“前年中秋時節,青詞姑娘在府內,那幾日大雨,在一起避雨時就認識了,她是個通透的姑娘……”話到此處,竟有些說不下去。

    魏倩恍然,陳青詞,最開始的四人里的一個,最是內斂多才,學什么都很快,一直幫她忙,婚事拖到二十八也沒著落。

    魏倩還記得,她那年幫了青詞一個很小的忙,青詞后退半步向她跪下,她青澀美麗的臉盡是動容,俯身深深一拜,抬起頭來,魏倩看著她眼里的淚光,聽著她說,“女郎恩德,無以為報,日后有用奴之處,奴萬死不辭。”

    就這般,她成了所有侍女里最卷的一個,貌美如孫云兒,吳昭,都早早成妻生子,魏倩在她們訂婚時,也將身契送還,讓她們如百姓一般嫁娶,乃是聘用她們。

    她們最為熟悉魏府,都是當的財務,也為她培養會計,身家甚富。

    但青詞沒有,魏倩送還身契時她還拒絕了,說這樣家人定會催她成親,她寧愿在相府待著辦事,此身安處就是家。

    “青詞今年二十有八,確實該許人家了。”魏倩沉吟道,“不過先生也知道,她雖是我的侍女,實則情同姐妹。這事,我得先問問她的意思。”

    南仲鄭重行禮,“理當如此。”

    “好,正好青詞這幾日來長安了,”說著魏倩怔了怔,“先生該不會就挑在這個時候與我說的吧?”

    南仲失笑,“再不說,過幾日,她又要回大梁去了,我聽說她來為魏相送賬薄,這才問了她的意思,魏相莫怪。”

    “我怪什么,你倆能成好事,我高興還來不及,你們這可是第一對肯吃窩邊草的,她們成親的時候都是找的外人,我也不認識,也不好問,所幸都是良人。”

    魏倩笑著說,府里人過于競爭過于卷,比如陳適沈寂,以前她還挺看好他兩,覺得般配,人家就是看不對眼,也能理解,誰會喜歡同事啊。

    第132章 講和(二)當真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當夜,魏倩將陳青詞喚至書房。

    燭火搖曳,青詞垂首而立,素白的指尖輕輕絞著衣角。她已從府中侍女口中得知南仲提親一事,此刻心緒翻涌,卻不敢貿然開口。

    魏倩瞧她這副模樣,不由輕笑,“怎么,平日替我查賬、訓人的時候雷厲風行,如今倒成了鋸嘴葫蘆?”

    青詞耳尖微紅,低聲道,“女郎莫要取笑奴……”

    “還自稱‘奴’?”魏倩搖頭,“你的身契我早還了,如今是自由身,想去哪兒、想嫁誰,全憑你自己做主。”

    青詞抿唇,沉默片刻,終于抬眸,“女郎,我并非不愿嫁,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我若離府,女郎身邊便少了個得力的人。”青詞聲音清柔,一如昔日的內斂性子,“這些年,我看著孫云兒、吳昭她們一個個出嫁,心里雖羨慕,卻更怕女郎身邊無人可用。南先生與我提起時,才一二推托,下不了決心。”

    魏倩聞言一怔,隨即失笑,“傻丫頭,我堂堂丞相,難道還缺人使喚?”她起身,走到青詞面前,輕輕握住她的手,“你為我勞心勞力這么多年,該為自己打算了。”

    青詞眼眶微熱,“我舍不得離開相國。”

    魏倩揉揉她腦袋,“這話說的,你與他成親了,難不成還要把他拐跑出相府不成?他待你如何?”

    青詞想了想,“南先生是個好人。”

    魏倩怔了怔,這話下一句一般都是,他是個好人,但我們不合適。

    魏倩咳了咳,“挺好的,南仲人品我們是有目共睹,你與他在一起,結發為夫妻,是一件喜事。他是相府司直,屬官里位最高,負責協助我處理各種不法之事,監督各州事務,并指揮其他人。相府是離不開他的,你要是喜歡,就在一起,我為你們辦婚禮。”

    說著魏倩笑了笑,“保證這婚禮風風光光的,今后萬事喜樂。不過他比你大十歲,你介意嗎?”

    青詞搖搖頭,“南先生是個能人,我聽說他有過妻子,但亂世里早早去了,他也無兒女,他身上不缺金銀,但這些年潔身自好,并未沾惹什么,他是個良人。我早早聽過他的名字,是相府的能人,但都未說得上話,要不是前年那一場困住我們的大雨,興許也無緣分。”

    “于嗟女兮,無與士耽!士之耽兮,猶可說也。女之耽兮,不可說也。我一直深以為然,本來不打算嫁人,但遇見他,相國,我愿意試一試。”

    魏倩很是為她高興,“好,他要是欺負你,你自小生活在魏府,魏府就是你娘家。”

    青詞哧的笑開了花,“嗯!”

    ——

    魏倩坐在銅鏡前,由著青黛為她梳妝。發髻挽成高雅的凌云髻,簪幾支金絲嵌玉步搖,耳墜明珠,襯得她眉目如畫。

    “女郎今日氣色極好。”青黛輕聲道,指尖沾了胭脂,在她唇上細細暈開。

    魏倩望著鏡中的自己,唇角微揚,“太后設宴,總不能灰頭土臉地去。”

    她換上黛青色深衣,正戴著幾層綠松石的項鏈,就聽到,

    “女郎,班廷尉到了。”侍女輕聲稟報。

    魏倩抬眸,見班玉已立在廊下。這位廷尉大人難得未著官服,一襲絳紫曲裾,腰間玉帶輕束,發髻高挽,只簪一支素銀步搖,腰間懸著

    短劍,眉眼里有股英氣。

    見魏倩出來,她抱拳一禮,“相國。”

    “班玉何需多禮。”魏倩拉著她,“太后設宴,咱們正好一同前往。”

    班玉笑著邀她,“玉何其有幸。”

    馬車行至長樂宮北闕,早有黃門侍郎候著。見魏倩下車,那宦官堆著笑迎上來,“相國可算來了,太后陛下念叨多時了。”

    魏倩笑著應了,穿過重重宮門,魏倩問宦官,“今日宴設何處?”

    “回相國,椒房殿偏廳。”

    魏倩眸光微動,偏廳而非正殿,看來呂后確實存了私下和解的心思。

    椒房殿內,呂后端坐主位,見魏倩入內,竟親自起身相迎,“魏相近日勞苦,哀家特意備了楚地佳釀,今日可要盡興。班廷尉也來了,不必多禮,入坐吧。”

    魏倩行禮如舊,“蒙太后厚愛,臣愧不敢當。”

    呂后拉著她入席,嘆道,“這些日子辛苦魏相了。”

    “太后言重,臣不過盡本分。”

    楠木案幾上擺滿珍饈——炙鹿肉、蒸羊羔、鱸魚膾、蜜漬梅子,還有西域進貢的葡萄美酒,盛在玉杯里,映著燭光瀲滟生輝。

    “蒙太后相邀,臣不勝榮幸。”

    她們入坐后,呂后舉杯,他們亦舉,一飲而盡。

    殿內燭火搖曳,燈臺上的火光將滿室照得煌煌如晝。絲竹聲起,十二名舞姬踏著編鐘的韻律翩然而入,廣袖如云,裙裾似水,在地磚上如花綻開。

    “此舞名《楚腰》,魏相可曾見過?”

    魏倩執杯淺笑,“臣孤陋,倒是頭回得見,真是翩若驚鴻,婉若游龍。”

    呂后笑了笑,“班廷尉啊,瞧瞧,聽魏相說話,如飲美酒,不飲自醉矣。”

    班玉笑著應和。

    酒過三巡,呂后忽而抬手示意樂師止音,舞姫退去,殿內頓時安靜下來。她微微傾身,目光落在魏倩面上,笑意不減。

    “魏相去年整頓軍務,聽聞頗有成效?”

    魏倩指尖輕撫杯沿,神色從容,“托太后洪福,將士們勤勉,臣不過略盡綿力。”

    呂后輕笑,眼尾掃過班玉,又轉回魏倩,“哀家聽聞,淮陰侯近日頻頻出入相府,倒是少見他對人如此熱絡。”

    班玉眉梢微不可察地一挑,魏倩卻依舊含笑,“淮陰侯精于兵法,臣不過請教一二。”

    呂后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魏相與淮陰侯相交甚篤,將相兩和,倒是好事。”

    呂后執起玉杯,親自為魏倩斟了一杯,“聽聞魏相近來在關中推行便民之道,頗有成效,本宮甚是欣慰。”

    魏倩雙手接過,恭敬道,“全賴太后圣明,臣不過略盡綿力。”

    呂后輕笑,“你呀,總是這般謙遜。”

    兩人對飲,呂后似不經意般問道,“陳平近日可有為難你?”

    魏倩眸光微閃,笑意不減,“陳相國德高望重,對臣多有指點,何來為難之說?”

    “是嗎?那便好。”

    侍從端上一道炙烤得金黃酥脆的乳鴿,呂后笑著看她們,“二位嘗嘗,御廚新研制的做法。”

    魏倩含笑謝過,細嚼慢咽后贊道,“外酥里嫩,果然美味。”

    宴席將盡,呂后賜下一對翡翠玉鐲,親自為魏倩戴上,“你年輕有為,朕甚是欣賞。”

    魏倩垂首謝恩,“臣定不負太后厚愛。”

    出宮時,夜風拂面,魏倩望著長樂宮高聳的宮墻,眸色漸深。

    這重重宮闈,說話做事真累得慌,多思多慮,不過這算呂后向她妥協放權了吧,挺好,至少這爭斗能先放一邊了。

    半月后,南仲備齊六禮,鄭重登門。

    魏倩坐在主位,看著這位素來沉穩的謀士難得顯出幾分緊張,不由好笑,“先生這般模樣,倒像是來赴考的學子。”

    南仲輕咳一聲,正色道,“魏相說笑了。今日納彩,臣備了薄禮,望青詞姑娘不棄。”

    說著,他親手奉上一只紫檀木匣。青詞接過打開——里頭竟是一卷手抄的《詩經》,字跡工整雋秀。

    “這是——”

    南仲溫聲道,“自相識起,每逢閑暇,我便抄寫一篇。如今終于湊齊了這一整部。”

    青詞指尖微顫,撫過紙頁,忽見《關雎》篇的夾縫處,寫著一行小字——

    “窈窕淑女,吾心所求。”

    她驀地紅了臉,瞪了他一眼。

    魏倩瞧著這一幕,心中感慨,笑道,“既如此,這親事我代青詞應下了。不過——”她故意拖長音調,“先生若敢欺負我家青詞,可別怪我翻臉。”

    南仲鄭重一揖,“仲此生,絕不負她。”

    他們其實沒有太多禮節,過了兩天,青詞拉著細君去看婚房,是他們買在長安的宅子,南仲無雙親,什么事都只能自己來辦。

    青詞拉著細君穿過熙攘的街市,拐進一條清凈的巷子。巷子盡頭,一座新漆的朱門小院靜靜佇立,檐下掛著兩盞紅燈籠,在春風里輕輕搖晃。

    “就是這兒了!”青詞眉眼彎彎,從袖中掏出鑰匙,銅鎖“咔噠”一聲輕響,門扉緩緩推開——

    庭院深深,花木扶疏。

    細君眼前一亮,院中一株老梅斜倚墻角,樹下石桌石凳古樸雅致。東側一溜三間正房,窗欞上雕著并蒂蓮,西邊則是一間小巧的書齋,檐下懸著竹簾,風過時簌簌作響。

    “這梅樹是南仲特意移栽的,說是我喜歡煮茶賞花……”青詞臉頰微紅,拉著細君往內走,“細君你看,這正堂的屏風——”

    細君抬眼望去,只見一堂四扇的素絹屏風上,竟是手繪的《詩經》名篇——關雎、桃夭、漢廣、淇奧,墨跡清雋,顯然出自南仲之手。

    “他竟有這般心思!”細君忍不住撫過屏風,感覺對領導刮目相看,是她以貌取人了,忽又促狹一笑,“看來咱們青詞姑娘,當真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了。”

    青詞羞得去捂她的嘴,兩人笑作一團。

    轉過回廊,便是內室。

    推門而入,屋內陳設簡潔卻處處用心——

    床榻是楠木雕花,懸著青紗帳,妝臺上銅鏡旁擺著個陶罐,插著幾枝新摘的桃花。箱籠整整齊齊碼著青詞的嫁妝,最上頭是魏倩送的首飾。

    魏倩在她結婚時,嫁妝辦得豐厚,有京郊良田百畝,還有長安西市兩間綢緞莊,赤金頭面一套,翡翠鐲子兩對。

    細君忽然咦了一聲,從枕畔拾起一物,“這是……”

    ——竟是個繡了一半的香囊,針腳細密,圖案是交頸的鴛鴦。

    青詞慌忙去搶,“這個、這個還沒做好……”

    細君卻躲開,舉高了細看,笑道,“咱們青詞姑娘,女紅都做得這般好了?”

    青詞耳根通紅,“南仲說,他腰間總缺個配飾,我尋思,閑著也是閑著。”

    逛至廚房時,灶臺邊擺著幾個陶罐。細君好奇揭開,頓時香氣撲鼻——

    “腌梅子?醬瓜?還有,這是肉脯?”

    青詞點頭,眼中是熱戀時的溫柔,“他總熬夜著書,容易餓。我提前備些吃食,免得他夜里腹饑。”

    細君怔了怔,她伸手替青詞理了理鬢邊散落的發絲。陽光透過窗欞,在兩人身上灑下斑駁的光影。

    日落時分,兩人攜手返程。

    細君忽然道,“青詞,你會不會……舍不得相府?”

    畢竟魏母有規定,若是高職互結連理,有一方是要退出的,也就是不允許辦公室戀情,不然就亂了套了。

    青詞腳步微頓,望向遠處巍峨的宮墻,“自然舍不得。可女郎說過——人生在世,總要為自己活一回。而且我也想自己辦廠了,這么多年,我很熟悉,這樣我親人也有地方做點輕省活。女郎說,如今正是最好的時候,我如今辦廠入市,將來一定會成為富婆。”

    暮色中,她的側臉溫柔而堅定,窗外,一樹梨花紛紛揚揚,落滿階前。

    第133章 深夜文學空氣都變得黏稠

    春日的庭院里,梨花如雪,簌簌落滿石階。韓信拎著一只青鸞紙鳶,大步穿過回廊,衣袂帶起幾片花瓣。

    魏倩正伏案批閱文書,忽聽窗外一陣輕

    叩。抬頭便見韓信倚在窗邊,手里那紙鳶的尾羽在風里搖晃,映著日光,斑斕如霞。

    “丞相日理萬機,可還記得今日是什么日子?”他挑眉,指尖一彈紙鳶骨架,發出清脆的竹響。

    魏倩擱下筆,笑道,“莫不是淮陰侯的壽辰?”

    “嗯,能邀魏相賞臉,一道去放紙鳶嗎?”

    魏倩點點頭,南仲要籌辦婚事,請了一個月婚假,她有點忙,不過休息一天還好。這韓信往她這跑都已經輕車熟路,無人攔阻了。

    城郊柳堤,新綠如煙。

    他們放了一會紙鳶就沒了興致,春風吹拂衣袂翻飛,魏倩用指尖撥正被風吹亂的散發。

    踩著青綠的草地,魏倩指了指前面,“那邊草地挺齊整的,我們去那坐會。”

    “好。”韓信拉過她的手,往那邊行去。

    魏倩任他拉著,并沒有甩開,她覺得不討厭,韓信在淮陰侯府宅了那么多年,不復以前的懟天懟地,離開戰場讓他的自負散去,苦悶與自卑心理揮之不去。

    兵仙并不適合人間,他仿佛一把為戰場而生的刃,當戰場硝煙散去,他便如蒙塵的寶劍,鋒芒仍在,卻無處可棲。

    魏倩與他并肩坐在草地上,遠處灞水波光粼粼,柳枝輕拂水面,蕩起一圈圈漣漪。她側目看他,見他眉宇間仍凝著一絲郁色,便笑道,“怎么,放個紙鳶還放出愁來了?”

    韓信搖頭,兵書甚至都編完了,“只是覺得這太平盛世,反倒不知該做什么。”

    魏倩了然。他這樣的人,生來就該金戈鐵馬,氣吞萬里,如今卻困于長安一隅,連紙鳶都放得心不在焉。

    “你可知這柳樹為何年年抽新枝?”她忽然指向河畔垂柳。

    韓信:“自然是為了生長。”

    “錯了。”魏倩輕笑,“是為了等風。”

    柳絮隨風輕舞,落在魏倩的肩頭。韓信伸手替她拂去,指尖卻在觸及她衣料時微微一頓。

    “這些年……”他望著水面,聲音低沉,“我總夢見過去。”

    魏倩側目看他。春日的陽光透過柳枝,在他輪廓分明的側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那個曾經意氣風發的少年將軍,眼角已有了細紋。

    “夢見什么?”她輕聲問。

    “夢見背水一戰,夢見四面楚歌。”他自嘲地笑了笑,“夢見漢王拜將,也夢見你站在城墻上,對我說將軍,你又贏了。”

    一陣風過,柳枝沙沙作響。魏倩忽然握住他的手,那握慣了劍戟的掌心,如今只剩下一層薄繭。

    “韓信。”她聲音有些低,她想起了那年她告他謀反,“你恨我嗎?”

    他沉默良久,反握住她的手,“不恨。魏相,我不是一個討喜的人,自鐘離眜后,也再沒有人愿意當我的朋友。他們言語里是韓信自作自受,我也不屑于他們相交,我不怕旁人看低我,可我怕魏倩看低了我。”

    魏倩看著他們交握的手,她不知道該說什么。

    遠處有牧童騎著黃牛經過,笛聲悠揚。韓信忽然從懷中掏出一物——是只草編的蚱蜢,青翠鮮活,仿佛下一刻就會蹦跳起來。

    “小時候在淮陰,我常編這個。”他將草蚱蜢放在她掌心,“后來拿慣了劍,就再沒編過了。”

    魏倩低頭看著掌心的草編小蟲,再抬頭看他,魏倩說不出的感覺,她靠近他,韓信仿佛感覺到什么,他呼吸都放緩了,她直起身子,俯視的看著他眉眼,他們四目相對,過了一會,她低頭吻上了他的唇。

    韓信心跳得很快,且震耳欲聾,他仰著頭,喉結情不自禁滾動,春日灼灼里仿佛是一個夢,唇瓣的觸唇離開,他們離得極近,他看著直勾勾盯著他的魏倩,還未來得及說話。魏倩按著他的肩膀,就這般近的對上視線,看著仿佛引頸受戮的韓信,再度吻下去,她的貝齒輕咬了他的舌頭,便吻得糾纏難分,她的手隔著衣物游走在他背上,他們唇齒相依。

    花瓣因風而落,落英繽紛。

    韓信聽著她說,“將軍,要做我的入幕之賓嗎?”

    越是干燥的壓抑,越會催生毀滅性的燃燒,他看著她,“我早已是魏相的裙下之臣。”

    魏府

    已是月上柳梢頭,魏倩一件紫色絲質吊帶,外搭一層紗衣,披散著已經干透的長發,看著韓信如驚弓之鳥般緊張,她有些覺得好笑,明明是他一而再的表白于她,怎么顯得她在巧取豪奪良家婦男一般。

    韓信下午在魏府洗澡的的時候,想起魏倩很是坦然的問他,愿不愿意與她共赴良宵,他身體比腦子快,腦子還在卡頓的時候,頭已經點了。他泡在水里的時候,臉紅得把自己沒入水中。

    魏倩拿了抽屜里的套出來,然后向韓信走近,韓信坐在床邊看她走過來,眼中有些無措,她握著他肩膀欺近,她總覺得這樣的韓信一推就倒,不愧是一力士可擒的柔弱大將軍。

    燭火昏沉,映著人影重疊,燈臺晃著怯生生的火焰,她望著他,燭火搖晃在她烏黑的眼睛里,韓信被這樣的眼睛蠱惑住了,他們近得呼吸可聞,他被她的欺近微仰著頭,這暗示的欲念在他腦中徘徊了一整天,以至于喉頭有了苦澀感。

    他追逐著她的目光十余載,他第一次聞到她沐浴后身上的香氣,他們用的同一款,仿佛這般親密,他的喉結滾動了一下,像是咽下某種灼燙的東西。

    她就這般站在床邊,俯視的看著坐著的他,一縷濕漉漉的香氣纏上來,和他身上如出一轍混在一起,分不清是誰沾染了誰。

    ——太近了。

    近到能看清她睫毛細長,近到呼吸交錯時,空氣都變得黏稠。

    韓信撐著床榻的手頓了頓,再這般慢慢摟上了她細軟的腰,手掌隔著絲綢摩挲在她腰背,帶著不確定性的不真實感。

    看著這樣的韓信,魏倩仿佛是那個被妖孽引誘的神靈,沒克制住低頭吻上他仰著的唇瓣,舌尖碰觸了下韓信仰著頭深吻上去,他們呼吸交纏,互相陷入這一吻抵死相纏。

    親吻過后帶來的酥麻觸感令人骨頭松軟,熱烘烘的氣息噴灑在臉上,一吻終了,她用發帶蒙住了韓信的眼睛,魏倩的頭發絲絲縷縷散落下來,他們都長發及腰,發絲交纏在一處。

    “將軍,你不會是第一次吧?”

    魏倩感受著他因這話變得有些僵硬,哧的一笑,“無妨,我喜歡青澀的將軍。”

    她解開他的褻衣,指腹游走流連在他緊實的肌肉上,她觸上他的胸膛,他仿佛一推就倒,魏倩順勢壓倒他。

    燈昏昏,帳深深。

    她在他身上,看著任她為所欲為的人,韓信的眼睛上還蒙著發帶,她取下紅燭,蠟油滴在皮膚上又迅速凝結,紅通一片,讓他喉頭都發出了低吟,如此幾回,帳內的空氣仿佛都多了絲欲味,魏倩將紅燭放回原位。

    韓信扯下發帶,握著她的腰,將她反壓下,他眼里的火熊熊漫延開頭,指腹游走在她肩膀上,慢慢探下去,激烈吻著她的唇。她如此讓他著迷,她如此讓他不可思議,這一刻,壓抑了多年的欲望與十幾年的感情再也壓不住。

    被曬卷邊的荷葉突然接滿雨水,不堪重負地搖晃,將積蓄的銀珠傾瀉進更深的漩渦。如暗流涌動激蕩的水,如一點就燃,熊熊燃燒澆之不滅的火,最暴烈的燃燒,往往誕生于最窒息的潮濕里。

    ——

    燭火燃盡,第二天早晨醒來的時候,陽光照進來,魏倩睜開了眼,被子下他們赤身裸體躺在一起,侍女們并沒有進來打擾,她的動靜驚醒了韓信,他順勢抱緊了她的腰,肌膚如玉般觸感溫熱。魏倩覺得胡鬧一晚的代價實在有點大,她全身酸疼,想了想決定擺爛,她繼續躺著睡會。

    泡了澡洗漱完畢她才感覺自己活過來了,韓信湊過來看著鏡中人,他攬著魏倩的腰,“瞧這鏡里鴛鴦成雙。”

    魏倩梳著長發,笑了笑,“是嗎,我怎么沒看出來,定是將軍著相了。”

    他們像是打開新世界,白日里各忙各的事,夜里廝混在一起,不知道為什么,魏倩對著韓信,總有破壞欲。她仿佛成了游于其聲色犬馬中的尋常客,配上一副好皮囊,于情場向來無往而不利。飄于耳里濃情蜜意的聲音多了,便格外喜歡刺激些的門道。

    這般的日子很快,快到韓信以為他們成了最純粹的人間夫妻。直到一個下午,他們靠在一處讀書,張不疑清亮的聲音遠遠傳了過來。

    他很是興奮,侍女攔他都攔不住。

    “安歌,我回來啦——”

    魏倩一瞬間人都傻了,偏房間內又沒有暗門,她拽著韓信躲進衣柜子,自己也因為緊張一起躲了進去,還好衣柜夠大。

    韓信一臉懵逼,“我們為什么要躲這?”

    魏倩反應過來,但心虛不敢出去,“將軍,咱們這奸情當然得躲著人了,我與不疑十幾年的感情了,當然他更重要一些。”

    她渣得非常坦然,坦然到韓信竟然反駁不了。

    張不疑急沖沖的跑進來,阿芷帶人攔著他,“張公子,魏倩不在府里。”

    “胡說,我都問門衛了,再說你們都在,她怎么可能不在,她還會一個人出去嗎?”

    張不疑莫名其妙看她一眼,在她左擋右攔之下,張不疑推開她,“你攔我干啥?”

    他溜過去推開了門,里面空無一人,阿芷長舒一口氣,擦擦頭上的汗,“是吧,丞相不在院里,她去了外面赴班玉姑娘的約去了,攔是因為今日身體不舒服,憊懶了一些,還未收拾房間呢?”

    “是嗎?”

    “嗯嗯!”

    第134章 柜子里的人他仿佛一個被渣男騙了的失……

    檐角銅鈴偶爾輕響,午后的陽光慵懶地穿過雕花窗欞,在青磚地上投下斑駁的菱形,細小的塵埃在光柱中浮游。

    香爐里,一縷青煙裊裊升起,沉香的氣息在暖風中緩慢擴散,與書案上攤開的奏折墨香交融,織成一張無形的網。

    張不疑看著空蕩蕩的房內,撿起地上的書,將它放回原位,“安歌不在就不在,你這么緊張做什么?”

    阿芷扯出一抹笑,“沒有,沒有緊張,我是怕你找不著人,怪罪奴婢。”

    張不疑莫名其妙,“我是這樣的人嗎?他們約在哪里?我去找他們。”

    阿芷瞪大了眼睛,“好像,好像在酒樓,魏相不許我們跟著。”

    張不疑覺得不對勁,向外行去,魏倩正準備推開門,剛拉開一點縫,他又轉身回來,嚇得魏倩忙關上,發出了一點聲音。

    張不疑進來的時候有點奇怪,“剛才是什么聲音?”

    阿芷欲哭無淚,“剛剛,剛剛是奴婢踢到了桌子。”

    “是嗎?”

    “嗯嗯。”阿芷忙點頭,“我們正準備收拾房間呢,公子怎么又回來了?”

    “我風塵仆仆想著換一件衣裳再去,安歌的柜子里好像有我的衣服。”

    魏倩在柜子里聽得清清楚楚,眼睛都瞪大了,什么鬼。

    阿芷忙拉著他,“張公子,你的衣裳我們早就清理出來放你房間了,那里沒有。”

    “為什么要清理出來?”

    阿芷格外真誠,“因為魏相又裁了許多新衣服,放不下。”

    “好吧,那我回房換一件,幫我打一盆水過來,我得洗把臉。”

    “好好,您先去。”

    待他離開,魏倩與柜子里韓信眼睛對上,他抿著唇,“我就這般見不了人嗎?”

    魏倩免得被他發現,暫時不想出來,他們擠在柜子里,幸好這個柜子很大,又高,她的衣物多。

    “將軍,我們在一起不過幾日,衣不如新人不如故,要生氣也當是他生氣,你這個搶了人的怎么還生氣上了。”

    她的歪理很多,韓信聽了憋悶的心情一點也沒好,反而更是酸楚。他仿佛一個被渣男騙了的失足女子,滿腔怒火,心中好似滾油澆,在衣柜狹小空間里,他壁咚強吻了她,不想再聽她說的孟浪之詞。

    魏倩自知理虧,也沒生氣,在黑暗的柜子里抱住他精壯的腰身,仰頭任他深吻主導,房里侍女在連忙收拾痕跡,甚至在換被子,一室之內兩不知。

    待張不疑出府尋她,她靠在韓信懷里,阿芷進來敲敲柜門,他們才放開。

    “相國,張公子出府了。”

    她在里頭應下,阿芷退出去,房內空無一人,他們才走出柜子。

    魏倩整理著自己的頭發與衣襟,恢復衣冠楚楚的模樣,韓信拿過床邊的劍,眼神有些晦暗,魏倩在鏡子旁背對著他,他將劍穗取下,丟進收拾好的床榻內。

    然后就哼了一聲,仗劍走了出去,魏倩回頭看他眼,有些莫名,她說的多清楚,怎么還生氣了,他們本就是無名無份的廝混,他自個樂意當她的入幕之賓的。

    過了一個時辰張不疑又回來了,“你們騙我,那掌柜的說,安歌根本沒去過酒樓。”

    魏倩看著他,“不疑。”

    “安歌。”他笑著跑進來,“你去哪了?”

    “我與班玉原本是要去酒樓,后面看春色正好,去了外面踏青,但身子不爽利,早早回來了。”

    張不疑總覺得哪里不對,但也沒多想,“原來是這樣,”他撲上去抱著魏倩,“安歌,我在終南山上好想你,那個鬼地方連傳信的人都沒有,我給你寫的信,一封都寄不下去,我爹任性答應黃石公,他以后還去。”

    張不疑覺得他這輩子最大的磨難,就是他爹,太慘了他也。

    魏倩抱著他埋在懷里的腦袋,“好了好了,沒事的,這不就回來了嗎?”

    張不疑挺興奮的,“對,還是南仲書信傳來,他要成親了,我爹下山參觀婚禮,這才一起下來了,不然他非說,如今的朝堂一團亂局,不能下山。”

    魏倩點點頭,不愧是子房,料事如神,可不就一團亂局嗎?他要是摻和進來,絕對會被呂后拉進來對上她。

    “你爹修道修心,挺好的,你吃東西了沒,我讓人給你煮點湯,瞧瞧都瘦了。”魏倩捧著他的臉,張不疑的娃娃臉一直這般秀麗,他與子房很像,眉目帶著女氣。

    嗯,遺傳得很到位,貌若美婦。

    他抱著魏倩的腰,“嗯,不說還好,一說真餓了,我們去吃東西吧。”

    “嗯嗯。”

    魏倩長舒一口氣,總算是糊弄過去了。

    傍晚張不疑洗完澡,洗去一身趕路的風塵,披散的頭發還濕潤著,看她在批閱文書,就沒有打擾,往榻上一倒,結果后腦勺被什么東西隔了一下,他摸了摸后腦,往后看了看,“這是什么?”

    魏倩回頭看他拿起一個劍穗,心跳到嗓子眼,反應很迅速,“這是我為你買的劍穗,你不是常配劍嗎?不過它不好看,我準備丟了,下回咱們定個好看的。”

    魏倩咬牙,這韓信,這么擺她一道,下回她非弄死他。

    張不疑看著上面的玉,

    “這個挺好看的呀,這美玉還挺細致,不過怎么感覺穗有點舊了?”

    那玉是劉邦贈與韓信的,畢竟君子佩玉,這么久了,織的穗當然舊了。

    魏倩從匣子里取出一個新的,“原來送你的在這里,這個尚方寶劍上的,我給取了下來,順手丟里面了,侍女們不細心,就沒有注意到。”

    張不疑抿了抿唇。“真的嗎?安歌是不是在騙我?”

    西窗欞格將落日分割成菱形,一寸寸爬上青磚地。鏡子反射的余暉投在帷帳上,晃動的光斑如游魚,隨著暮色深沉漸漸隱沒。

    室內很是昏暗,侍女們進來點著燈,燭火燃了起來,在昏暗的黃昏,光與影交匯的地方,魏倩將新的劍穗放他手上,將舊的取回來,起身到桌邊用剪子剪碎,留下其中的玉,下回她要用來砸人的。

    “我怎么會騙你呢?”她笑得很是坦然,回到榻上坐握上了他的手,“這只是一個誤會,我離得遠,沒看清罷了。”

    張不疑對上她的視線,慢慢放下心來,“嗯,明天我們去逛一逛長安吧。”

    魏倩點點頭,“明天可以去咸陽,那里的大劇院新開了,聽說明天唱的劇是梁祝,還是我寫的劇本,頭一回演,我們到時候去看看反響怎么樣?”

    “劇院?”

    “嗯,你在山上不知道,我們去咸陽走一走,你就明白了。”

    張不疑還是喜歡新事物的,“好!”

    這么一折騰,張不疑頭發都干了,魏倩梳理著他的發,免得他胡思亂想,將他推倒在榻,放下床帷,里面黑沉一片,伸手不見五指,她扒了他的衣服。

    ——

    她帶張不疑游樂兩日,公務堆放著要處理,就讓他自個去找朋友玩,她精力不濟了。

    這般過了幾天,南仲的婚禮總算是到了,喜字排成雙,張良做他們的證婚人。

    婚禮并沒有大辦,而是只請了相熟的朋友,也就是相府這些人,還有青詞的家人。

    喜堂設在長安城南的新宅,庭院里紅綢輕掛,桃樹下鋪了青氈,案幾上擺著合巹酒與五色絲縷,簡樸卻不失莊重。

    張良立于堂前,手持竹簡婚書,眉眼含笑。他素來清雅,今日卻難得著了絳色深衣,襯得人如松柏,風姿卓然。

    青詞一襲紅色曲裾,發挽高髻,簪一支金步搖,耳畔明珠輕晃。她平日素凈,今日薄施脂粉,眉眼間竟透出幾分明艷。

    南仲站在階下,難得有些局促。他向來沉穩,此刻卻連手都不知該往哪兒放,直到青詞緩步而來,輕輕握住他的指尖,他才定了心神。

    “兩姓聯姻,一堂締約……”

    張良的聲音清朗溫潤,如春風拂過滿堂賓客。

    魏倩坐在席間,看著青詞低眉斂目,唇角卻掩不住笑意。南仲素來從容,此刻卻連耳根都泛了紅。她不由想起當年初見青詞時,那個瘦弱的小丫頭跪在雪地里,仰頭望著她的模樣。

    ——如今,她終于有了自己的歸處。

    合巹酒飲盡,紅線纏繞。

    席間觥籌交錯,連素來寡言的韓信都多飲了幾杯,難得露出幾分輕松神色,然后側目看向他們。張不疑坐在魏倩身側,偶爾與她低語幾句,目光卻總不經意間落在她執盞的指尖上。

    暮色漸沉時,賓客散去。

    南仲站在廊下,望著滿庭紅燭搖曳,忽然對青詞道,“我年少時讀《詩經》,總覺得‘宜室宜家’不過是虛詞……”

    青詞抬眸,眼中映著燭火,“那如今呢?”

    他低笑,將她指尖攏入掌心,“如今才知,古人誠不我欺。”

    ——

    晨露未晞,張良一襲素袍立于庭前,手中竹杖已掛上行囊。他望著終南山方向,眉目間盡是疏淡,似一片隨時要隨風而去的云。

    魏倩匆匆趕來,廣袖被晨風吹得翻飛,“子房當真要走?”

    張良回首,眼中含著洞悉世事的平靜,“山中松子正熟,再晚便趕不上了。”

    魏倩卻不急,只從袖中取出一卷書,徐徐展開,“先生且看看這個。”

    這是魏倩要辦的《文淵大典》的綱目,朱筆勾勒的條目浩如煙海,從六藝經典到百家之言,甚至還有西域傳來的農書、算經。

    張良眸光微動,“這是……”

    “正好長安大賢云集,我已向太后陛下請奏,她應下了,我欲修曠世大典,納天下學問于一爐。”魏倩輕撫紙張,“然滿朝文武,能總領此事,讓人信服相助者——”她抬眼,“唯有子房。”

    春風忽起,吹得紙張嘩啦作響。

    張良沉默良久,忽然輕笑,“魏相好算計。留不住人,便拿千古文脈來絆我。”

    “那留侯應是不應?”

    “恭敬不如從命。”

    魏倩聽后拱手一禮,“多謝留侯,留侯當年圯橋受書,得太公兵法而佐漢室。如今再受一次天賜,為后世留一部治世寶鑒。”

    第135章 魏倩掛帥風!風!風!

    張良留在了長安,最高興的莫過于張不疑了,雖然他又回到了報社忙死忙活,但好歹不必去深山了,還能與安歌在一起。

    他爹要干大事,總算是消停了,修仙非要去那么深的山里做甚,本來府里就布置得很仙,沒一點世俗之物,仿佛窮得一貧如洗,他總覺得他家這侯府過于慘淡。

    魏倩的錢莊在長安也設好了總部,這一年大家各自忙活,時間過得很快,因著那個劍穗,這兩年她都沒理韓信。

    都是成年人,怎么還搞小動作,多嚇人,魏倩收到許多韓信的書信,看完就燒,呂后聽說匯報上來的,很是呵呵,他倆偷情整得跟要造反似的。

    看著大漢國力一日強過一日,所有人都認魏倩一手把持朝政,不認也沒用,如今魏相的權勢,太后已經動不了了。

    皇帝又在后宮作樂,豈圖玩死自己,太后已經擺爛,愛咋咋地。

    惠帝三年的時候,匃奴來信,讓大漢送公主和親。

    公主是誰不重要,公主的嫁妝很重要,冒頓還恬不知恥的給了呂后他要的明細表。

    冒頓遣使入長安,呈上一卷羊皮書信,言辭傲慢,索要大漢公主和親,并附上一份嫁妝清單——

    “黃金萬鎰,錦繡千匹,精鐵十萬斤,粟米三十萬石,鹽五萬斛……”

    朝堂之上,呂后捏著那卷羊皮,指尖幾乎要將其攥裂。她冷笑一聲,目光掃過滿朝文武,“諸位愛卿,匈奴單于如此欺漢,該如何?”

    沈寂怒道,“當伐!”

    殿內群臣嘩然,周勃怒而拍案,“蠻夷無禮!此非求親,實乃勒索!”

    魏倩立于文臣之首,唇角微揚,眼中卻無半分笑意,“冒頓這是覺得,我大漢軟弱可欺?”

    滿朝震怒,魏倩都笑了,她還沒準備去找人呢,這就送上門了。

    退朝后,呂后獨召魏倩入椒房殿議事。

    “魏相以為,此事當如何應對?”呂后沉聲問道。

    魏倩執起案上那卷羊皮清單,輕嗤一聲,“冒頓胃口不小,可惜——”她抬眸,眼底鋒芒畢露,“他高估了自己的牙口。”

    “太后陛下,我們當虛與委蛇,先派使者回信,言大漢公主金枝玉葉,需擇吉日備嫁,嫁妝之事可再商議。”

    “然后暗備兵鋒,令韓信秘密調北軍精銳至云中、代郡,加固邊關城防,廣布烽燧。”

    “再用經濟扼喉,斷絕與匈奴的鹽鐵互市,尤其是冶鐵之術,絕不可再流入草原。”

    “最后可外交離間,遣密使聯絡東胡、月氏舊部,許以重利,共擊匈奴。”

    呂后聽罷,點點頭,是謀國之言,“若冒頓不耐等待,提前南下劫掠,又當如何?”

    魏倩微微一笑,“那便讓他來——臣已令邊關騎兵備好三萬張強弩,專候匈奴鐵騎。”

    如今他們兵強馬壯,還有利刃有強將,怕啥子匃奴哦,冒頓是窮瘋了吧,這幾年他們來邊地搶劫都搶不到了,還想來朝庭明搶?

    “相國既有準備,便掛帥出征吧,魏大將軍。”

    魏倩拜之,“臣當不辱使命。”

    魏倩原本就是大將軍,她要戰,都省了拜將的環節。

    ——

    魏倩立于長安北郊大營,身后玄色大纛獵獵作響,上書一個鐵畫銀鉤的【魏】字。

    十萬鐵甲肅立,戈矛如林,映著塞外初春的冷光。

    她未著帥袍,只一身玄甲,腰間懸劍,發髻高挽,利落如刃。

    魏倩還是記得霍光怎么無的,說到底,就是霍光沒有軍功,沒有實實在在的軍隊影響力,所以有掛帥的機會,魏倩不會讓與他人,她打仗不擅長,但她可以用人,她有虎符,有軍心,能穩大局,肯放權就夠了。

    將士服與不服,這掛帥的是她,成敗她都一己擔著,比起功勞壓在韓信頭上,呂后更愿意壓在她頭上。

    魏倩握緊了劍,她此次

    是來動員,要將將士的血氣動員起來,她特意拿上了墨家做的擴音器,十日之后,他們就要出征。

    而其他的兵馬調集還在后面,由曹參負責。

    魏倩立于點將臺上,目光如刃,緩緩掃過十萬將士。寒風卷起她身后的玄色大纛,獵獵作響,仿佛戰意已凝成實質。

    “將士們!”

    她的聲音被擴音器擴大,字字如鐵,穿透朔風,清晰傳入士卒耳中。

    “冒頓遣使入長安,向我大漢索要公主,索要黃金萬鎰、鹽鐵十萬斤——他以為,他可以光明正大的搶劫!以為我漢家男兒的刀鈍了!以為我漢家女兒的命,可以任他拿捏!”

    臺下鐵甲微震,戈矛頓地,發出沉悶的轟鳴。

    魏倩冷笑一聲,反手抽出腰間長劍,寒光映日,直指北方——

    “可我要告訴冒頓——漢家的土,一粒都不給!漢家的金,要用來鑄你們的箭鏃!漢家的鐵,要鍛成你們的刀戈!漢家的鹽,要腌他們的頭顱!”

    “此戰——不要降卒!不要和談!不要俘虜!”

    “凡持弓者,殺!凡佩刀者,殺!凡踏過我漢土者——一個不留!”

    “我們要冒頓的王旗作踏腳布!要匈奴的鳴鏑永遠閉嘴!”

    “要讓草原上的狼——從此聽見漢家的鼓聲,就嚇得尿褲子!”

    十萬大軍轟然應諾,聲浪如山崩海嘯,震得云層四散。

    “風!”

    “風!”

    “風!”

    魏倩看著他們堅實的甲,鋒利的刃,血氣方剛的戰意,這些年的發展與存糧,大練精鐵利刃,矛尖鋒利穿石如泥,她幾乎將漢軍武裝到牙齒。

    就是為了今天,怎么也得成全她漢大將軍的戰名!

    經過她的動員,將士們熱血也起來了,他們很多都是新兵,漢的軍功制福利很好,魏倩又給立了小功的保底,所有兒郎都渴望建功立業。

    明軍不滿響,滿響不可敵。用在漢軍也是一樣的,軍功爵到位,漢軍殺意騰騰,況且白登之圍在前,辱孤兒寡母在后,漢軍本就恨透了匃奴,必須讓他們以血來祭旗!

    馬上要出征了,魏倩很忙,她讓陳平南仲沈寂隨軍,拜韓信為上將,周勃,灌嬰,班玉為將。

    她回府的時候宋莊一臉尷尬,“怎么了?”

    “相國,我傳命于韓將軍,他說——”

    魏倩腳步一頓,這韓信關鍵時刻敢給她掉鏈子,她必得——“他說什么?”

    “他說要相國親自去請。”

    魏倩聽了點點頭,還好,就是傲嬌犯了,不過她確實有兩年沒理人了,還是去看看吧,都到這時候了,懶得與他犟。

    “我知道了。”

    魏倩得帶上自己的部曲,關鍵時刻哪怕是傳信也很是用得上,反正有宋莊錢棠領著。

    魏倩握著這把尚方斬馬劍很久,它終于展示出它的鋒芒,它的權力!

    它終上戰場,它需要飲血!

    她命南仲與沈寂準備糧草與戰前物資準備事宜,三軍未動,糧草先行。

    她脫掉甲衣,洗漱換了一身曲裾,未梳發髻,虛虛用簪子扣住散亂的發,讓其垂在腰背,她便出門去了淮陰侯府。

    韓信也在擦著劍,他等來了風,劍也發出陣陣劍鳴。

    魏倩看著這樣的韓信,仿佛在看著她的軍功,韓信當年為劉邦打天下時,她有參與感,但不多。她只敬佩他的戰無不勝攻無不克,可如今到她掛帥,她看著這樣的韓信,只覺得熱血騰騰。

    是他的輝煌戰績又添一筆,也將是她的功績跟著再畫一筆。

    她不知道穆桂英掛帥是什么心情,但她知道她掛帥時,看著她的魏字大纛,只覺得人生得意不過如此!

    她而今三十歲,周郎得意之時,也不過與她一般年歲。

    “韓將軍。”

    人在得意之時,也笑得意氣風發。

    此時正秋,風也帶著肅殺氣,吹拂著她的散發,吹拂著她的眉眼。

    韓信收了劍,挑了挑眉,“稀客呀,我還以為魏相這輩子不肯私下見我了呢。”

    魏倩向他走近,拉著他的手就回房,“胡說,我怎會如此,明明是將軍先擺我一道在先,差點家宅散了,還不允許我生氣了?”

    韓信的房里很簡單,除了兵書還是兵書,他冷哼一聲,“散了不是正好?原本不過一無是處乳臭未干的小孩,讓他回去找爹去。”

    此時魏倩應和著他,“說的對,怎敵我韓大將軍雄姿英發。”

    他咬牙,“不是說好由我統帥嗎?”

    魏倩想起好像是有這承諾,無妨,她可有扭曲事實。“韓將軍,我也想放權于你,可太后不讓,否則便不同意你出征。我只得掛帥,不過拜將軍為上將軍,五萬精騎皆由你統率,你所出之計,我無所不應。將軍已功高蓋主,從古至今無出其右,日后若想鎮守沙場,不可再攬盡功勛了。”

    韓信是一個很容易被說服的人,“言聽計從?”

    “言聽計從。”

    “好,我就領下相國的上將軍。”

    魏倩高興的拍了拍他的臂膀,“將軍真乃無雙國士也!”

    說完公事,他們又到了說私事的時候,兩年前他們廝混那么多天,說斷就斷,“一日夫妻百日恩,魏相實在過于無情。”

    他們還不止一日,他還任魏倩為所欲為。

    魏倩是個渣得渾然天成,且絲毫沒有覺得自己不對的,她向來不在自己身上找問題。

    “明明是將軍違規在先,我差點被將軍誤了,怎到頭來還是我無情?”

    韓信一身素白儒袍,身形清瘦如竹,卻自有一股錚錚鐵骨之氣。陽光透過窗斜照在他棱角分明的側臉上,勾勒出一道清冷的輪廓。

    他冷哼了一聲,沒搭話。

    魏倩拿出哄情人的勁哄他,“將軍,你也說了,咱們一日夫妻百日恩,大戰在既,你與我計較這些做什么?”

    第136章 大軍開拔我們要踏破長城!……

    她花言巧語搞定韓信后,就拉著他去丞相府了,此時陳平沈寂班玉南仲已經到了,看著一起進來的他倆。

    魏倩咳了一聲,“咱們人到齊了,就開個小會吧,這次冒頓為什么這么冒進?咱們又要怎么打?”

    丞相府內,燭火搖曳,映照在眾人凝重的臉上。

    陳平先開了口,“冒頓這次派使者來求娶大漢公主,嘴上說著‘永結盟好’,實則是沖著嫁妝來的!”

    魏倩看向陳平,“草原上有什么消息嗎?”

    “探子來報,草原今年大旱,牧草枯死,牛羊餓斃。匈奴各部已經開始宰殺戰馬充饑,冒頓這次求娶公主是假,索要糧食、布匹、金銀才是真。”

    魏倩聽完點點頭,這幾年他們與匃奴是互市的,牛羊換糧食物資,但匃奴人不肯賣戰馬,朝庭也需要發展,并沒有管,如今他們沒了牛羊,可不就只有搶一條路了。

    魏倩冷著臉總結道,“若我們不答應和親,他正好借口‘大漢無信’,發兵南下劫掠;若答應和親,那些嫁妝,根本填不飽匈奴的肚子!”

    班玉很是生氣,“這是赤裸裸的威脅!要么給糧,要么打仗!”

    沈寂應和,“所以,冒頓根本不在乎和不和親,他只是在找一個名正言順的借口——要么我們乖乖送糧,要么他‘被迫’南下搶糧!既然如此,我們何必陪他演戲?”

    陳平點頭,“草原有四十萬騎兵,他們若傾巢出動,只為搶劫,這般狠勁對邊城來說,壓力很大的,如今正是秋收。”

    韓信抱臂而立,“饑餓的狼,最兇殘,也最急躁。麻繩總挑細處斷,越急越容易被人針對,對付這樣的匃奴,很是好辦。”

    ——

    散會后他們各忙各的事,過幾天就要出征,報紙要為這場出征的名頭大書特書,以激起民眾對匃奴的憤怒,所以也很是趕工忙活,各寫各的文章。

    張不疑過來尋魏倩時,魏倩拉著韓信說著話,她聽著韓信給的計謀,興奮的握住了韓信的手,還得是兵仙啊!

    這不就撞上了嘛,張不疑臉上的笑看著他們交握的手時,就消失了,魏倩背對著他,但韓信不是,張不疑還收到韓信挑釁的眼神時,想刀一個人的心再也藏不住。

    他走上前拉開兩人交握的手,然后就準備揍韓信,魏倩腦子都卡殼了,忙拉著他,宋莊錢棠也來幫忙拉架。

    打架早一段時間晚一段時間都可以,這個時候真不行。

    然后宋莊就忙把準備說話的淮陰侯送出府,拒絕兩人有對口供的機會,魏倩表示,很好,這個月加獎金。

    然后魏倩拉張不疑的手,張不疑甩開,她再拉,他再甩,然后魏倩就放棄了,她開始抱著手臂擺爛,愛咋咋地。

    張不疑:???

    張不疑瞪大眼睛看著魏倩,最后魏倩心虛了,拉著他的手,“怎么了嘛?”

    “什么怎么了?你與他雙手握雙手,我不拉開你們都抱一起了,他還挑釁我!”他越說越氣,“他還挑釁我!”

    魏倩拍拍他的背,“沒有,絕對沒有,你肯定是看錯了!”

    “安歌,你是不是見異思遷了?還國士呢,跟狐貍精有什么區別?!”張不疑越說越氣,他早看這韓信不順眼了,每次都往魏倩身邊擠,擠就算了,還仗著身份把他擠開。

    “我不是,我沒有,別胡說!”魏倩否認三連,死不認賬。

    張不疑氣得要炸毛,魏倩哄著人,“我這掛帥呢,韓信今為我麾下大將,那不是他出言獻策合了心意,才握手的嗎?”

    “你敢說你們沒有私情嗎?”

    魏倩面不改色,“絕對沒有,兒女情長,英雄氣短,這不是國事繁忙才頗有交集,你看先前,我是不是都不帶搭理他?”

    張不疑平復下來,抿著唇道,“你沒有騙我?”

    “絕對沒有!我像是那種見異思遷,始亂終棄的人嗎?”

    “像!”

    這不就把天聊死了嗎?魏倩不說話了,張不疑抱著她,頭蹭她肩窩里,“安歌,我們都在一起十五年了,那家伙一直不成親,他暗槎槎使壞也十五年了,這人怎么這么壞啊!”

    張不疑對韓信咬牙切齒,還有他爹要他正常娶妻生子,說什么魏相身邊追捧者眾多,現在是,今后更是。他這樣的資質在以后的愛慕者那排不上號。

    這是親爹說出的話嗎?安歌明明從來沒理過那群想吃軟飯的小白臉!

    結果張良愛憐著揉著他腦袋,“那是因為那群人不夠格,以后她有知己知心人了呢?”

    魏倩抱著他,“我保證,不疑,我們還有下一個十五年。”

    “你保證?”

    “擊掌為誓!”魏倩抬起手。

    “擊掌為誓!”張不疑擊掌上去。

    魏倩拍拍他肩膀,“好了,不疑,我頭一回掛帥出征,你在報社要與以前一樣,要把控好輿論,絕對不能讓朝庭造謠生事!”

    張不疑點點頭,他最近也忙得團團轉,“嗯,這個當然不會,我都領報社怎么多年了,怎么可能犯這種錯誤。”

    魏倩對終于糊弄過去長舒一口氣,感情事先放一邊,她這次掛帥不能出任何問題。

    南仲很是靠譜,事無巨細,皆處理得井井有條,此次魏倩率軍三十萬,真正的野戰精銳只有8萬,這是主力決戰部隊,由韓信周勃率領,弓弩手由班玉率領。

    剩下的二線駐軍有7萬,主要是守城與運輸線。民夫雜役12萬,是糧草運輸人員。還有隨軍人員3萬,包括工匠,醫者等人。

    后勤線由沈寂與南仲共同負責,可惜蕭何去年故去了,不然還可以看見漢軍血恥之時!魏倩這場戰要打,她就要把控好細節,絕不能出現大軍在前面走,后勤不給助力反拖累的情況。

    驕兵易敗,小心駛得萬年船。

    軍書點兵每個人都開始,曹參還在積極征調,現征調的都是民夫雜役,精銳是日日訓練著不能懈怠的。

    關中的百姓在為他們的兒郎送行,戰爭變數太大,此一去生死難料,軍功不是那么好掙的。這時報紙的好處就來了,天下盡是慷慨激昂之詞,燕趙又有了大量參軍者。

    幾日后,秋風凜冽,枯草翻飛,蒼茫的曠野上,魏倩率三十萬大軍出發,其中十萬鐵甲森然列陣。

    戰旗獵獵,黑底金紋的魏字帥旗在風中怒展,烈烈翻覆!長矛如林,鐵甲碰撞,鏗鏘之聲如悶雷滾過大地,戰馬嘶鳴,蹄聲如潮,震得腳下黃土微微顫動。

    號角聲起,低沉雄渾,穿透云霄。鼓點如雷,一聲一聲砸在心頭,催動著熱血沸騰。將士們肅立如山,刀已出鞘,弓已上弦,只待一聲令下。

    “開拔——!”

    魏倩令旗揮落,大軍如洪流般涌動。韓信率前鋒鐵騎率先踏出,馬蹄翻飛,卷起漫天煙塵。周勃率重甲步兵緊隨其后,步伐整齊,大地隨之震顫。灌嬰領著戰車隆隆,碾過枯草與凍土,留下深深的轍痕。班玉率著弓弩手列隊而行,箭囊飽滿。

    長風吹過,卷起落葉與沙塵,混著將士們的肅殺之氣,在天地間彌漫。高山低谷,皆沉默地注視著這支浩蕩之師。天空蒼茫,幾只孤雁掠過,鳴叫聲淹沒在行軍聲中。

    大軍如龍,蜿蜒數十里,旌旗蔽空,刀光映日。鐵蹄踏碎秋霜,腳步震徹荒原。此去千里,血火將燃。

    沈寂負責糧草事,早早先行,魏倩身邊一起騎馬并行的是陳平南仲。

    陳平笑了笑,“大將軍,此戰若勝,魏倩乃千古一流人物,上馬安天下,提筆定乾坤。”

    魏倩哈哈大笑,“此次戰事,皆仰仗陳叔叔,匃奴欺人太甚,就算不為名,不論此番掛帥的是誰,都會竭盡全力,以血恥爾!”

    陳平笑而不語,這還是頭一回魏倩不帶調侃的喊他一聲叔叔,政客的變臉,就是這么輕巧又艱難。

    ——

    朔風卷動狼旗,蒼茫草原上,四十萬匈奴鐵騎靜立如山。

    冒頓高踞祭壇,身披大氅,腰懸金柄彎刀。他鷹目如電,祭壇下,四十萬雙眼睛灼灼如炬,鐵甲映寒光,戰馬踏蹄低嘶。

    巫師高舉祭刀,割開白牦牛的喉嚨。熱血噴濺,染紅狼頭圖騰。

    “長生天在上!”冒頓單于的聲音如雷滾過草原,手中金杯盛滿血酒,“漢人拒絕和談,辱我使者,今以四十萬蒼狼之師——”

    “轟!”四十萬鐵騎同時以刀擊盾,聲震九霄。

    “我們要踏破長城!”冒頓將血酒一飲而盡,摔杯于地,“凡破關者,黃金任取!凡斬將者,奴隸任選!凡先登城頭者——”他猛地抽出彎刀,寒光劃破長空,“封王!”

    “嗬!嗬!嗬!”四十萬喉嚨迸發戰吼,聲浪摧折枯草。薩滿鼓聲驟起,萬千弓弦同時繃緊。

    單于刀鋒南指。“三月后,我要在未央宮飲馬!”

    鐵蹄如雷,草原開始向南流動。

    地平線上,黑壓壓的騎陣如潮水般涌來,遮天蔽日。四十萬匈奴鐵騎,馬銜枚,人束甲,刀映寒光,弓如滿月。戰馬嘶鳴聲此起彼伏,鐵蹄踏碎草浪,轟鳴如雷,震得大地顫抖。

    煙塵滾滾,遮蔽天日。馬蹄踏過之處,草屑紛飛,塵土飛揚,如一條巨龍在草原上游弋。遠山沉默,蒼鷹盤旋,似也被這浩蕩軍威所懾。

    冒頓單于嘴角揚起一抹冷笑,目光望向南方——那里,是漢家山河。

    “兒郎們!”他振臂高呼,聲如雷霆,“隨我——踏破長城!”

    “吼——!”

    四十萬鐵騎齊聲應和,聲浪排山倒海。大軍如洪流傾瀉,向南奔騰而去,誓要吞沒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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