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39章刮目待重逢倒計(jì)……
林襲從乳娘手中接過筍筍,宋凌霜的心撲通撲通狂跳。
她剛準(zhǔn)備開口想把筍筍討回來的時候,林襲卻忽然發(fā)出了豪放疏狂的笑聲。他本想用手指觸碰筍筍的臉,可看到指尖的厚繭時停住了。
“這孩子確實(shí)與我相像,看來是上天安排好的緣分。”
他從懷中掏出一枚玉佩,色澤極好,用紅繩串好掛在筍筍的脖子上。
“筍筍平安長大,祖父領(lǐng)你策馬雪原,彎弓射雕。”
筍筍興奮的握著小拳頭揮舞,好似聽懂了林襲的話一般。
隨即林襲示意乳娘將筍筍抱下去,還支開了其他的人,只留下了老太君,長公主,林崇意和宋凌霜。
“今日,陛下和我提要封意兒為右將軍負(fù)責(zé)京郊大營,我替你婉拒了。”
“襲哥這是何故?”慶平公主雖有疑惑,但也不惱。
“公主你問問意兒,現(xiàn)下的他可有領(lǐng)兵作戰(zhàn)的能力?總不能讓數(shù)千將士陪他枉送性命吧。”
林崇意倒也不反駁,只是站著聽訓(xùn)。
他眼下只想先照顧好筍筍和宋凌霜的身體,旁的他自有機(jī)會證明。
宋凌霜卻有些聽不下去了,即便是大將軍,即便是大晟的戰(zhàn)神也不能這般貶低自己的兒子。
宋凌霜忽然腰板挺的很直,打破了林襲威嚴(yán)下的沉默,“公爹,凌霜有一言不吐不快。”
“你說。”
“兒媳讀過的書不多,卻也知士別三日,即更刮目相待(注),公爹都未曾給過夫君機(jī)會,怎知他不堪重責(zé)?”
林崇意拉住了宋凌霜的手沖她微微搖了搖頭。
宋凌霜卻用力握住了林崇意的手。
林襲站起身冷聲對林崇意說道,“意兒,既然新婦如此信賴你,三日后我在京郊大營等你,若是你通過考校,我親自上朝向陛下推薦你,若你通不過此事休要再提。”
隨即轉(zhuǎn)身對長公主柔聲道,“小公主我們回府可好?”
長公主點(diǎn)點(diǎn)頭,林襲又滿面春風(fēng)的將慶平抱起,大步流星向外走去。
這……簡直變臉比翻書還快。
等他們都走遠(yuǎn)了,宋凌霜抬起她的小手拍了拍林崇意的肩膀鼓勵道,“崇意,我相信你!可以做到的!”
“凌霜,你誤會父親了。父親他雖然嚴(yán)厲卻也是真的疼愛我,他不希望我從軍讓母親日夜擔(dān)憂。”林崇意解釋道。
“那陛下為何?”
“陛下知我性情,若不把我留在兆京,興許哪一天我就自己報(bào)名上戰(zhàn)場了。”
“崇意你真幸福,人人都喜歡你,筍筍也特別喜歡你。”
林崇意笑的靦腆,縈繞在喉間那句“你呢?”林崇意終是沒有問出口。
他知道現(xiàn)下時機(jī)還不成熟,他會等,繼續(xù)等。
宋凌霜意識到自己弄巧成拙了,有些著急的問道,“那怎么辦,三日后的考校我們?nèi)幔俊?br />
林崇意握住了宋凌霜的手,“是夫人鼓起勇氣為我爭取來的機(jī)會,當(dāng)然要去,還得讓父親刮目相看。”
**
三日后,京郊大營。
宋凌霜也在觀賽人群中。
她觀林崇意紅衣銀甲,束高馬尾,鮮衣怒馬,意氣風(fēng)發(fā),那副模樣天生就應(yīng)該是將軍。
林襲上來就給林崇意使絆子,不讓他騎霜月駒,讓他騎一匹烈馬,跑上十五圈,蒙眼射中放飛的白鴿。
好在林崇意馴馬有術(shù),箭無虛發(fā),很容易的通過了第一關(guān),滿堂喝彩。
第二關(guān)是考校武藝,林襲親自上場,林崇意挑了桿銀槍。
兵器一寸長一寸強(qiáng),尤其是在戰(zhàn)場上。
林襲有些不屑道,“槍法可不是一朝一夕練就的,你劍法不錯,我再給你一次機(jī)會,重新選過。”
可宋凌霜知道林崇意時常天不亮就練習(xí)
槍法,厲不厲害她不曉得,但她能聽見林崇意練槍時能將風(fēng)刺破的聲音。
林崇意下巴一揚(yáng),直視林襲道,“大將軍可是怕輸給我?”
話音剛落,林襲就提槍攻來,扎刺速度之快令人眼花繚亂,看的公主心驚膽戰(zhàn)都站了起來。
“意兒今日言語怎的這般無狀,激怒襲哥弄傷自己可如何是好?”慶平怪嗔的睨了宋凌霜一眼。
宋凌霜也只得賠賠笑臉,她真沒教過林崇意這般說話,可她覺得林崇意說的沒錯。
“你以為戰(zhàn)場是你學(xué)的那些花把勢武藝?戰(zhàn)場上取得是首級,搏的是命。”
林襲繼續(xù)向林崇意攻去,不斷地用槍絞,扎,崩,掃,絲毫無父子情面,仿佛對方是他的仇讎。
那刺激程度看的宋凌霜帕子纏了好幾圈在手上都不知道,她也不敢給林崇意助威,怕他分心。
宋凌霜往周圍看了一圈,只有老太君頗為淡定,難道是有什么后招?
宋凌霜一步一步的挪向老太君,“太君,夫君他不會有事吧?”
“意兒,比他父親優(yōu)秀的多。”老太君的眼神里盡是驕傲。
話音剛落,林崇意忽然騰空點(diǎn)槍,隨即用他的槍壓住了林襲的槍,開始反攻。
老太君開始給宋凌霜解說,“意兒這招叫鳳凰三點(diǎn)頭,下面一招應(yīng)該是玉帶纏腰。”
宋凌霜看出來林崇意已經(jīng)占據(jù)了上峰。
可林襲也不甘示弱,二人勢均力敵,難解難分。
“太君,這都超過一炷香了啊。”宋凌霜有些擔(dān)心。
“凌霜啊,你覺得時間越長,對誰越有利啊。”
宋凌霜醍醐灌頂,自然是林崇意啊,他年輕啊!她連連朝太君點(diǎn)頭。
不一會兒,宋凌霜只見林崇意忽然將矛頭對準(zhǔn)了自己,她的心嚇都到了嗓子眼。
只聽老太君拍腿叫好,“好!好一招穿把回馬槍!”
林崇意的槍把擊中了林襲的鎖骨,林襲退后了好幾步。
“襲哥!”長公主急的秀眉都蹙在了一起。
林崇意立刻跪地雙手捧著槍,等待責(zé)罰。
“父親,是兒子下手沒輕重,請父親責(zé)罰。”
林襲抬手示意自己無礙,然后仰天大笑道,“不愧是我林襲的兒子!”
話罷,就示意公主下來,“小公主,我們回府可好?”
“襲哥,要不要先宣御醫(yī)瞧瞧?”慶平長公主急的眼眸水汪汪。
林崇意有些疑惑問道,“父親,不是還有第三關(guān)嗎?”
“沒有,因?yàn)槲覜]想過你能打贏我,所以沒有第三關(guān),我明日上朝自會履行諾言。”
林襲望著慶平公主深情款款,“小公主,今日我們策馬同騎可好?”
見林襲無礙,公主嬌羞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林襲單臂就將公主抱上了馬,二人膩膩歪歪策馬走了,把所有人留在原地,看的宋凌霜都驚呆了,發(fā)出嘖嘖的聲音。
林崇意不知何時站到了宋凌霜的身側(cè),“凌霜,其實(shí)我也可以單臂把你抱上馬的。”
聞言,她想起了那年在梨花樹下,秦雋沒抱緊她結(jié)果兩人一起倒的糗樣。
宋凌霜擺了擺手,又搖了搖頭。
“崇意,你萬一沒能抱動我,兆京明日的笑料就是小林夫人胖的和豬一樣,還是不要了。”
林崇意無奈的聳了聳肩。
“而且我恰好肖豬,她們說什么我都能猜得到,我們還是坐馬車回去吧。”
十日后,林襲回邊境戍邊,長公主與他依依惜別,聽聞車攆都快出了兆京地界才戀戀不舍的分開。
沒隔幾日,林崇意被封為護(hù)軍將軍,六品。
這六品的官職,住著一品的府邸,保護(hù)她和筍筍的還是正四品的御前護(hù)衛(wèi)阿冗大人,宋凌霜還是很感恩的。
好在林崇意的職責(zé)也比較閑,主要就是考校考校士兵的武藝,隔三差五去一趟大營,日日都陪著宋凌霜和筍筍。
一切如常,風(fēng)平浪靜。
**
秦雋連日來將驛館大門敞開,歡迎西境棋士前來對弈。
那人當(dāng)真是絡(luò)繹不絕,將驛館圍的水泄不通。
他篤定肖敬豐一定會來。
果然,才第三日他就忍不住了。
遞帖子的時候,吳番都忍不住贊嘆道,“秦尚書當(dāng)真神機(jī)妙算。”
秦雋只是抿了抿薄唇,而后微微的嘆了口氣。
肖敬豐的神情并沒有先前那般倨傲,頗有些疲憊之感。
秦雋起身迎道,“肖太師,別來無恙。”
肖敬豐輕嗤一聲,“呵。別來無恙?可是秦尚書離間我與太后?”
秦雋不置可否,難得的關(guān)上房門。
肖敬豐叱道,“我最看不慣的就是你這副嘴臉,自幼就是這般恃才傲物,誰都不放在眼里,現(xiàn)下整個西境都知道你文武雙全,棋藝了得,得太后、陛下、公主青眼,為什么要奪去我得到的一切?”
“肖太師所謂的一切,真的得到過嗎?”秦雋的目光迎向他,清明而又清冷。
肖敬豐微微一怔。
“我與肖太師最大的不同,便是沒有那么多的妄念。前年殿試陛下只有一道題,考題是宗法重要還是律法重要?”
肖敬豐脫口而出,“自然是宗法重要。”
“我回答陛下的是律法重要。”
肖敬豐嗤笑道,“你真是想獨(dú)樹一幟,結(jié)果陰溝里翻船了吧?”
秦雋繼續(xù)娓娓道來,“陛下當(dāng)著一甲三名的面,將卷子拋到我面前,我的卷子是頭名。”
“而后陛下又問了我一次,是宗法重要還是律法重要,我依舊回答律法重要,陛下惱了點(diǎn)了我做探花,對外自然是宣稱我生的好看。”
“你……為何?”肖敬豐實(shí)在是不能理解秦雋。
“有區(qū)別嗎?最大的區(qū)別不過是恭維多幾聲,平步青云的快一些,那都不是我想要的,人一旦被妄念牽著走就會失控。”
肖敬豐是聽出來秦雋在諷刺他。
“不與你所思所想一致就是錯嗎?秦斐然,你也太狂妄了吧?”
秦雋倒了杯茶,也給肖敬豐倒了一杯。
“非也,肖太師若是背叛大晟,就應(yīng)該干脆些,若是決意留在西境,就該衷心些。這樣的心猿意馬,兩邊搖擺,才會翻船。”
肖敬豐眼睛微微一瞇動了殺心,秦雋已然識破他雙面細(xì)作的身份。
“論拳腳,你不是我對手。”秦雋端著茶杯一飲而盡。
肖敬豐端詳起了茶杯,回憶道,“我當(dāng)時貪生怕死,泄露了許多大晟的秘密,手刃了使團(tuán)兩百一十五位同僚,搏了西境攝政王的信任。我又怕大晟的細(xì)作傳回我還茍活的消息牽連家人,殺了十五個大晟潛伏在西境的細(xì)作。大約三年前,孟錦昀用我家人脅迫,我將恩師將培養(yǎng)我們再到西境秘密告知了他,可他言而無信殺了我的家人。我想著,只要讓太后還牽掛著那位太子,我就有用武之地,到時候我就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殺了孟錦昀也是指日可待,可萬萬沒想到這局被你勘破了,折了我的黨羽,我就想殺了你泄憤。”
肖敬豐的眸中忽然含著淚光道,“來之前我安排了死侍,待我出去就殺光你們使團(tuán)所有人。可在你關(guān)門的那一瞬間,我放棄了,你還是把我當(dāng)師兄的。”
他端起茶杯一飲而盡。
秦雋的眼尾也有些紅。
“斐然,我相信是你的話,能帶他們回去的。”話罷他就決然轉(zhuǎn)身走了。
肖敬豐一走,吳番馬上進(jìn)來給秦雋喂了解藥。
“秦大人何苦自己飲,毒抹在他的杯子上就好了。”
“吳大人可聽過舍命陪君子,肖敬豐或許算不上君子,可蔣師兄也曾算個君子。”
隔日,肖敬豐暴斃于太師府中,朝野震驚,太后下懿旨徹查此案。
但因著近日去找秦雋下棋的人數(shù)太多,西境的衙門查不過來,且秦雋本人也中了毒,最后以意外結(jié)案,也無人再追究此事。
西境皇族更是欣賞秦雋的才華,做事做的干凈利落,毫無把柄落人口實(shí)。
蔣驚墨頭七那日,秦雋買了壺酒。
想起了多年前醉心湖他在醉心湖喊得話,“我一定會成為大晟的棟梁之材!”
秦雋朝地上橫著灑了酒。
“有件事我誆了師兄,我也是生過妄念的。我得到了可又失去了,比從未得到痛苦千萬倍。”
秦雋思及她,淚又涌了出來。
“箐箐,你再堅(jiān)持一會,我很快就會回到你身邊了,然后這輩子再也不要分開了。”
第42章 第40章空盼望重逢倒計(jì)……
筍筍一天天的長大,宋凌霜瞧著不知有多開心。
筍筍第一次翻身,第一次會爬,第一次可以豎著抱起來,宋凌霜都伴著他,她學(xué)了許多歌謠,唱歌逗著她的筍筍。
看著筍筍稚嫩的小臉,握著筍筍的小手,她覺得人
生有再多的不稱意,只要筍筍喜樂安康她也沒有抱怨了。
每隔七日,江成碧都會來給宋凌霜診治落紅之癥,她就像只小刺猬一樣,渾身扎被滿了針,要堅(jiān)持整整兩個時辰。
但再疼宋凌霜也忍著,她怕自己痛苦的喊聲會嚇壞她的筍筍,會讓江成碧不敢下手。
她發(fā)現(xiàn),江成碧此次施完針神色比往常要凝重許多。
宋凌霜有不好的預(yù)感,忍住了眼淚輕聲說道,“江仵作,我承受的住的,我自己有預(yù)感睡得時間越來越長了,是不是不太好?”
江成碧坐在她床邊的凳子上,為宋凌霜擦去額上因疼痛冒出的冷汗,“這落紅病癥療程很長,還要三四年的光景便可復(fù)原,可你心脈淤積的毒素比我想象中的嚴(yán)重。”
“那我還能活多久呢?”
“慢的話三年五載,快的話……你別灰心,若是自己不想活,那才是真的藥石無靈。”
宋凌霜自己撐著坐了起來,眼眸低垂,淚光微閃,怕是真的等不到秦雋回來了。
忽然房門被推開,宋凌霜和江成碧齊齊轉(zhuǎn)頭望去。
只見林崇意推門而入,他先是猛地喝了一口水。
“凌霜,有消息了,有他的消息了。”
宋凌霜大腦一片空白,聽到他的消息恍若隔世,欲語淚先流(注)。
她熱淚盈眶的望著林崇意,江成碧聞言亦驚訝。
林崇意說道,“西境同意與大晟建立弈棋會館,兆京和釜昌各設(shè)一處,棋士憑棋院書證即可往返,倘若可行會推行到大晟和西境的各個州府。”
“那秦雋能回來了嗎?”宋凌霜一把抓著林崇意的手滿懷希冀的問道。
“名單還沒收到,聽聞只能先回來三分之一的使團(tuán)使者,秦尚書或許在里面。”
“嗯,一定有他的。”宋凌霜自己擦干了眼淚,擠了個笑容。
倘若生死無常,讓他們再見一面,讓他看一眼可愛的筍筍,那也是好的。
宋凌霜的眼眸里又有了生機(jī)。
可江成碧注意到了林崇意眼底不忍。
關(guān)上了門,林崇意循例送江成碧出府。
江成碧猜到了結(jié)果,可還是心存了一絲希冀問道,“秦大人,還是回不來嗎?”
林崇意點(diǎn)了點(diǎn)頭,“我剛無意中聽到你說凌霜她……我得讓她活下去。”
“可兩個月后,她會失望的。”
“倘若不這么做……她還能堅(jiān)持兩個月嗎?”
**
晚膳時,宋凌霜一直給林崇意夾菜,林崇意碗里的菜都快滿出來了。
宋凌霜又不好意思直接問他,就這樣彎著眼睛看著他。
林崇意笑笑,放下碗筷說道,“凌霜,可以直接問的。”
“云想公主喜歡他怎么會同意放他回來呀?還有為何只放三分之一的使團(tuán)人回來呀?”
“還有還有,這事情只做成了一半,秦雋回來了陛下會不會責(zé)罰他。”
宋凌霜的貝齒咬住了筷尖,眼波流轉(zhuǎn)的望著林崇意。
“陛下不會責(zé)罰他的,他是大晟的功臣。至于前面兩個問題,我猜許是秦尚書謀算的吧。”
“凌霜,我也有個問題……”林崇意想坦白使團(tuán)名單里沒有秦雋。
宋凌霜夾了筷魚給林崇意吃,情緒沒有剛才那么高,“坦白說,我沒想好。”
“不是。”
林崇意再次被宋凌霜打斷。
“我真的沒想好,可能我比較笨要多給我些時間想想。”
林崇意摸了摸她的頭,“這個答案我可以等,我想說的是……多吃一些,這樣見他時氣色也好一些,不然他定然以為我虧待你了。
宋凌霜自那日后,胃口大開,每日吃的東西比月子里還多上不少。
她開始在院子里踢毽子,跳繩,蕩秋千,做滑稽的動作逗筍筍開心,充滿了活力。
她偶爾也會去棠梨閣偷摸瞧瞧生意,看著客似云來她也很是歡喜。
**
兩個月的時間一眨眼就過去了。
宋凌霜知道今日是使臣們回來的日子,她忍著困意,一大早就起來梳妝打扮。
“小桃,我會不會沒有從前好看,我胖了不少,秦雋會不會識不出來我?”她用手捧著臉,對著銅鏡左瞧瞧右看看,她把口脂擦了些,抿了抿,沒有那樣紅。
“我覺得秦大人不是很在意夫人的模樣,你什么模樣他瞧著都和珍寶似得,只是夫人你得注意身份,不然……”
宋凌霜收斂了神色,很嚴(yán)肅的和小桃說道,“我曉得的,我不會給崇意和林家惹麻煩的,我就去瞧瞧他和他說幾句話就回來。”
小桃嘆了口氣,只怕真見面時兩人情難自抑了。
“小桃,其實(shí)我挺后悔他中探花的時候沒有爬墻出去看他的,他雖然沒有提過這事,可我知道他想我去看他意氣風(fēng)發(fā)的樣子,所以這回我得去,我得第一個認(rèn)出他,他沒有親人在城門接他的,我不去他多難受啊,他一定吃了很多苦的。”
“夫人,那世孫呢?你抱去嗎?”
宋凌霜搖搖頭,“崇意花了好大的力氣為他定下身份,我不想筍筍將來受人非議,將來他們總會見面的。”
城門一開,宋凌霜和其他官眷就站在門口苦盼。
可清晨進(jìn)城的多是一些城外來送果蔬的菜農(nóng),還有些住在郊外來城中做工的人。
宋凌霜就努力往前擠,踮起腳尖往城門探頭探腦看去,總是一次次失望又一次次燃起希望,循環(huán)往復(fù)。
終于在午時,使團(tuán)的隊(duì)伍進(jìn)了城門。
闊別一年,使團(tuán)的眾位大人紛紛下了馬和車攆和家人圍在一起,互訴離別之情。
六七百人圍在城門,烏央烏央的腦袋,宋凌霜擠不進(jìn)去也找不到秦雋心下也有些焦急。
她讓自己鎮(zhèn)定下來,長舒一口氣。
秦雋是尚書,穿的是紅色的官服,很好找的。
秦雋生的白凈好看,還高,鶴立雞群一定一眼就能看到的。
她就這樣一個一個看過去,竟然沒有著紅色官服的官員,也沒有同秦雋一般高的官員。
她不信,又看了一遍。
一定是自己眼花了,或許使團(tuán)的馬車壞了,抑或遇到了什么特殊情況在路上,一定是這樣,再等等。
轉(zhuǎn)眼已過了晌午,只有一位夫人同宋凌霜在城門口等,天卻忽然下起了蒙蒙的細(xì)雨,小桃為宋凌霜撐了傘,也拿了把傘給那位夫人。
那位夫人接過了傘先是道謝,而后寒暄道,“夫人等的是何人?”
宋凌霜本想脫口而出秦雋,可她并不是秦雋的夫人。
她含糊的答道,“等一位故人,夫人等的是?”
“我家官人是兵部吳番。”
吳番,這個名字宋凌霜是知道的,她曾聽秦雋說過是個侍郎。
宋凌霜心下一喜,那就對了,必然是秦雋與他同車回來的。
宋凌霜滿懷信心安慰吳夫人道,“吳夫人不著急,吳大人一定很快就會到。”
吳夫人也只是點(diǎn)點(diǎn)頭,心思還是放在等夫君上。
黃昏時,一輛與之前馬車都不同的車攆進(jìn)了城門,停了許久。
宋凌霜激動的抓著小桃的手,“一定是這輛,我就知道的。”
可馬車上只下來了一位魁梧的著藍(lán)色官服的官員,手上拿了把傘,下了雨卻也不撐開。
“這位夫人,我先行一步,我家夫君來了。”
那位夫人沖上去就抱住了吳番大人。
“夫人,都老夫老妻了,惹人笑話。”吳番大人嘴上這樣說,還是抱著他的夫人,轉(zhuǎn)了兩圈,卻始終沒有松開手中的傘。
宋凌霜有些感慨,想必那是夫妻間重要的定情信物吧。
吳番要從宋凌霜面前經(jīng)過的時候,吳番看了她一眼,微怔后隨即
和夫人繼續(xù)往前走。
小桃沖宋凌霜搖了搖頭,示意車上沒有旁人,宋凌霜有些慌亂,見使團(tuán)的最后一個人都要走了她實(shí)在忍不住,跑上前去攔住了吳番。
“吳大人,吳大人!請留步,秦雋呢?秦雋他在哪啊?”
宋凌霜的眼中溢滿了淚珠,可她還是忍著不哭出來,或許,或許還有一輛車呢?
吳番神色流露出了不忍,可還是正色道,“秦大人沒這么快回來,夫人請回吧。”
宋凌霜就呆在原地,看著吳大人和吳夫人手挽手走遠(yuǎn),淚就那般灑了出來。
“那秦尚書不是沒有娶妻嗎?這位夫人是?”
“她是貴人,夫人不可說。”
宋凌霜佇立原地慟哭,小桃抱住了宋凌霜安慰道,“夫人,我們回去吧,秦大人他……”
“不會的,崇意不會騙我的。”
宋凌霜不愿相信這事實(shí),她不甘心吶!
猛地,宋凌霜想起她的腰間有一塊玉佩,據(jù)說是林家的信物,若是她把這個給守城的將領(lǐng)看,許能看到入城名單的。
她擦干了眼淚,奔向了城門拿出了玉佩在守將面前晃了晃。
守將很是恭敬朝宋凌霜行了禮。
“我要瞧一眼使團(tuán)入城名單。”
“這……”守將有些為難。
“給她看。”
林崇意站在她的身后,眼眸有些晦暗。
“是,小林將軍。”
秦雋是使團(tuán)最大的官,他的名字一定排在第一個,宋凌霜的手指有些哆嗦,可她還是忍著顫抖打開名單,第一個赫然寫著的是,“兵部右侍郎,吳番”。
宋凌霜將下唇咬的很緊,闔眸許久才睜開眼。
她很想質(zhì)問一句為什么,可她又覺得沒人欠她這句為什么。
宋凌霜抹干了眼淚,轉(zhuǎn)頭對小桃說道,“小桃,我們走吧。”
雨停了,可宋凌霜沒有乘坐馬車,失魂落魄的走在大街上,邊走邊流淚,好在已是日暮,天色暗了下來,不算太引人注目。
走了許久許久,她抬頭,發(fā)現(xiàn)自己走回了如意軒。
宋凌霜直奔筍筍的房間,將乳母杜氏支了出去,把門閂上。
她就那樣搖著搖籃,搖了許久,看著筍筍酣睡的模樣流淚。
一個時辰后,筍筍餓哭了,宋凌霜只得請杜氏進(jìn)來喂筍筍,她踏出了房門瞥見了林崇意在門口等她。
可宋凌霜沒有力氣了,徑直回了房間。
林崇意跟了進(jìn)來,聲淚俱下道,“凌霜,我……我怕你撐不住才出此下策,我后來想同你坦白可我……”
宋凌霜只是靜靜垂淚,許久后,她爆發(fā)了。
“你不該讓我心生希望的。”
“我這兩個月做的一切,你明明都看在眼里的。”
“我只是想去看看他,我不希望他一個人孤苦伶仃的站在城門口沒有人接他,我錯了嗎?”
沉默了一瞬,她又小聲的啜泣道,“可我也討厭秦雋,為什么把回來的機(jī)會留給別人,我沒有時間了啊!過兩年就算他回來,也見不到我了。”
林崇意一把抱住了宋凌霜,宋凌霜起初想要掙扎,可她實(shí)在太需要人安慰了。
“不是的,凌霜,我真的沒有辦法了,如果我可以讓你重燃生的希望,我不愿出此下策,我也有我的自尊和驕傲。”
“可我覺得自己很沒有用,為何整整一年,我都沒有本事讓你愛上我,這樣你就不會那么苦了。”
宋凌霜沉默了許久,輕輕的從林崇意的懷抱中掙脫。
“崇意不是你的過錯,我也不該說那樣的話,只是我現(xiàn)下很煩亂,你讓我靜一靜就好,我能想明白的。”
宋凌霜喊了小桃入內(nèi),沐浴更衣,吹燈熄蠟。
林崇意望著皎潔的月光,自說自話道,“凌霜,明日我一定能讓你開心起來的。”
他看了一眼使團(tuán)名單又合上,策馬夜出。
第43章 第41章無聲書重逢倒計(jì)……
一大清早,春和苑就傳來宋凌霜的喊聲。
“小桃!怎么辦我眼睛睜不開了!”
原來大眼睛和小眼睛看到的真的不一樣,宋凌霜覺得她的視野至少被腫起的眼皮擋了一半。
好在小桃一早就準(zhǔn)備了水煮蛋等她醒來。
“來了來了,昨夜就要給您消腫您又不肯,現(xiàn)不知能否消的下。”小桃瞧宋凌霜這眼皮腫的厲害也很是心疼。
小桃輕輕的用蛋在她眼皮上滾著,很舒服。
“小桃,你說筍筍一會不會被我嚇到吧,還是消了腫再去看他好了。”
宋凌霜瞧見銅鏡里的自己很是不開心,早知道昨晚就聽小桃的話先敷了。
小桃繼續(xù)給她敷眼,宋凌霜則趁機(jī)閉目養(yǎng)神,順帶回想了昨天同林崇意說的那些話,覺得自己說的著實(shí)有些重了,恐是傷了他的心,一會得同他好好道個歉。
正念著,門外傳來輕輕的敲門聲。
“凌霜,你梳洗完來偏廳,我將吳侍郎請來了。”林崇意聲音輕快,似乎未受她昨晚的情緒影響。
宋凌霜囫圇洗漱了一下,連忙跑到了偏廳。她先對吳侍郎見了禮,而吳侍郎的手還是緊緊握著昨日那把傘還禮。
這傘…有這么重要嗎?宋凌霜內(nèi)心充滿了疑惑。
“夫人,陛下午膳后要召見吳侍郎,只能長話短說。”
林崇意摸了摸宋凌霜的小腦袋,關(guān)上門在門口為二人把風(fēng)。
吳侍郎躬身將那把傘雙手奉上。
宋凌霜接過了傘,狐疑道,“吳大人這是”
吳侍郎憨笑道,“受人之托,小林夫人撐開傘看看。”
她正準(zhǔn)備撐開傘,傘柄卻掉在了地上,發(fā)出了空洞的聲響。
宋凌霜覺出些不對勁,吳大人點(diǎn)頭示意宋凌霜查看傘柄內(nèi)有乾坤。
宋凌霜拾起傘柄,竟發(fā)現(xiàn)內(nèi)里藏著一卷軸,她倒出來而后輕輕展開畫軸。
畫軸裝裱極為精細(xì),宋凌霜判斷應(yīng)是一幅很值錢的畫作。
她緩緩將畫卷展開,映入眼簾的是十二個字,“作無聲詩賀箐箐十四歲生辰。”
她識得出那是秦雋左手書的字體,靈動飄逸卻極有風(fēng)骨。
秦雋極少在書作、畫作上留左手字,秦雋同她說過,這是他的小秘密。
宋凌霜用手指摩挲著他的字跡,眼神眷戀,喉間酸澀,仿佛通過這幅畫秦雋就可以看到秦雋一般。
畫卷繼續(xù)展開,繪的是她側(cè)臉望綠梅的歡喜的模樣,惟妙惟肖,躍然紙上,栩栩如生。
宋凌霜自己都不知道原來在他眼中,她笑起來這樣好看,繪的極美,難怪秦雋一直念著這幅畫。
她又仔細(xì)觀了許久,發(fā)覺似乎這畫有些留白過多與秦雋尋常畫作的風(fēng)格大相徑庭,可宋凌霜一時半會也說不上來哪不對勁。
反正就是不對勁。
吳番開口道,“秦尚書說此畫中有玄機(jī),一共十個字,夫人可要記好了,‘曦光透無聲,淚灑桌案前’。”
宋凌霜想起了從前一些趣事頗為感慨道,“謝謝吳大人,我記下了。秦雋還是一如既往喜歡打謎,可他出的迷我一次都沒猜出來。”
她悉心將畫卷收好抱在懷中,鼓起勇氣問道,“吳大人,他可還有話想同我說?他在西境還好嗎?”
“他為什么不回來啊?”
吳番負(fù)手而立,陷入了回憶中。
**
兩個月前,西境驛館。
“秦尚書,我家有八十歲老母,下有十歲的兒子,讓我回去吧。”
“秦尚書,從前是我冒犯了你,你念我妻子身子孱弱,考慮考慮我。”
“斐然兄,我們是同榜進(jìn)士,明年馬上就有新科進(jìn)士,我若是不能回去,才華將就此埋沒……”
秦雋的房中傳來此起彼伏的請求之聲,將原本就局促的廂房圍的水泄不通。
吳番擠了進(jìn)去,他倒是難得的從秦雋的臉上瞧見無奈的神情。
秦雋將第一批返回答晟的七十個名額分為四類,庸才三十人,良才三十人,獨(dú)才九人,將才一人。
庸才就是資質(zhì)平庸幫不上忙還拖后腿的。
良才就是回了大晟能推進(jìn)奕棋會館的。
獨(dú)才就是家中只有一個男丁全家要依仗他養(yǎng)妻活兒的。
將才秦雋指的便是吳番。
而這七十人中,不乏在背后恥笑、揶揄、侮辱、詆毀他的人,秦雋卻依舊保持自己的原
則,一視同仁。
可在回大晟的前兩日,吳番將機(jī)會讓給了一位蔡大人,原因是這位大人前些日受了風(fēng)寒,性命垂危,他不想客死異鄉(xiāng),吳番作為使團(tuán)中官職次高之人,便將機(jī)會讓給了他。
秦雋知道此事,有些意外,卻也立馬想出了解決之法。
他在與云淵奕棋時立下賭約,連勝云淵百場后于最后一日補(bǔ)上了吳番的名字,回晟使節(jié)由此更為七十一名。
起初吳番不知為何秦雋著急讓他回去,還有些生氣,專程去尋了秦雋。
“秦尚書可是嫌吳某是個武夫,幫不上尚書大人的忙?”
秦雋聞言便知吳番生了誤會,倒了茶雙手奉給了吳番請罪。
“吳大人,實(shí)是斐然有一事重托,非吳大人不可。”
吳番這才恍然大悟,秦雋這是對他寄予厚望啊。
“所以秦大人才非要我回大晟究竟是何事?”
“想必云想公主鬧了這些時日,您也有所耳聞,我的意中人喚作箐箐,我們曾海誓山盟,花前月下,我們有過婚約,來西境前,我知前途兇險(xiǎn)不敢耽誤她,退婚了……她現(xiàn)下是林崇意的夫人。”
吳番聽的目瞪口呆,這是要讓他回去挖墻腳
這可是林襲大將軍的兒媳婦啊!
他皺了皺粗眉,摸了摸下巴,覺得這事有點(diǎn)難辦,要不還是不回去了吧。
秦雋觀吳番神色有異連忙咳嗽了兩聲打斷了他的遐想,解釋道,“斐然只是想拜托吳大人將這把傘親手轉(zhuǎn)交予她。”
吳番接過傘上看下看左看右看都是一把普通的傘,覺得有些奇怪,疑惑著問道,“此事他人為何不能完成?吳某愿意同秦尚書堅(jiān)持到最后。”
畢竟只是送把傘而已啊。
秦雋微微一笑,飲了口茶后娓娓道來,“出使西境前,我曾去吏部翻閱過所有人入仕以來的經(jīng)歷,使團(tuán)中只有吳大人在林襲大將軍的營里待過,您說得了個稀罕的物件要去如意軒交予林崇意,沒有人會懷疑的。況且整個使團(tuán),我只信任吳大人一人。”
秦雋深深的朝吳番揖了一禮。
“令吳大人為難了,斐然懇請吳大人了卻我這一樁心愿。”
吳番連忙扶起秦雋。
“秦大人您的禮我們?nèi)绾问艿闷穑舨皇悄覀冊缇退懒耍挠谢厝サ臋C(jī)會,我定會親手轉(zhuǎn)交于她。”
這一別,估計(jì)要數(shù)年才能相見,吳番撓撓頭說出了縈繞許久的疑問。
“我也有個問題想問秦尚書,你同大將軍年輕時長得極像,你們……”
秦雋抿了口茶,笑答道,“是吳侍郎心中想的關(guān)系。”
“這……”
秦雋答的如此坦白,吳番這倒犯難了,這關(guān)系錯綜復(fù)雜啊。
秦雋挑了挑眉,“吳侍郎放心,不是什么淫詞艷曲,是她做我學(xué)生時我贈她的一幅畫,而后這幅畫輾轉(zhuǎn)回到了我手中,現(xiàn)今再還給她。此畫珍貴,我已繪不出第二幅,云想公主必會檢查返晟使者的行囊,不讓我給她帶書信,我將此畫藏在傘柄中,盼能瞞天過海。我知此舉有違世俗禮教,可她若知我沒有返晟,必然傷心難過,我不愿她對我心生怨懟,懷疑我對她的承諾,此畫或能寬慰她一二。”
提及箐箐,秦雋的眼眶總是容易泛紅,另吳番這樣的糙漢都有些動容。
見秦雋如此坦率深情,吳番也不再推阻。
“好,秦尚書可還有什么要交代的嗎?吳某必當(dāng)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吳大人,我同林襲的關(guān)系比吳侍郎想的要復(fù)雜許多,箐箐心思細(xì)膩,暫且莫要將此事告知她與林崇意,尋到合適的時機(jī)我會親口對她說的。畫中有玄機(jī),‘曦光透無聲,淚灑桌案前’。”
秦雋說完,又是躬身揖了一禮。
“吳大人,拜托了。”
**
吳番把能說的,該說的都同宋凌霜說了,不能說的他全爛在了肚子里。
自嘲的笑了一下,準(zhǔn)備離開如意軒。
宋凌霜聽到吳番的笑聲有些疑惑,“嗯?”
吳番停下了腳步。
“哈哈,秦尚書同我說您哭泣的時候會令人動惻隱之心,我當(dāng)時覺得秦尚書是扯謊,怎么會因?yàn)榕丝蘧屯泧诟乐赝心兀靠晌易蛉湛茨憧薜母文c寸斷,涕泗橫流,的確就想把傘交給你,可我瞥見你身后有四個探子便忍住了。秦尚書當(dāng)真是神機(jī)妙算,他說會有人盯著你,說眾口鑠金會給你添麻煩,讓我去找小林將軍,當(dāng)著為你算無遺策。天蒙蒙亮我準(zhǔn)備出來尋你,一出門就看見小林將軍在門口等著,他整整在我府外等了一夜。”
吳番的眼神忽的有些不忍,壓低了聲音嘆道,“有些話我本不當(dāng)說,可我是個粗人忍不住。秦尚書十分愛重您,說是情深似海也不為過。那云想公主花容月貌,日日點(diǎn)勞什子歡情香,給秦大人喂什么忘情丹,想各種方法折磨秦尚書,秦尚書都硬生生扛過去了沒有屈服,當(dāng)真不是一般男人能做到的。”說完還豎了個大拇指。
宋凌霜扯了個笑容回應(yīng)道,“他本就是心志堅(jiān)定的人啊,從前也是這樣。”
吳番瞅著時辰差不多了打開了門,林崇意已讓人備好車馬送其進(jìn)宮面圣,隨后合上了門給宋凌霜獨(dú)處的空間。
宋凌霜仰起了頭,不讓淚珠滑落,努力的調(diào)整自己的呼吸,她不想讓淚水打濕秦雋的畫卷。
她預(yù)料到秦雋那般鐵骨錚錚,必會受到非人的折磨,甚至她想過秦雋會不堪受辱自戕,可她從沒有想過堂堂的西境公主會用如此不入流的方式折磨他。
他是有七情六欲的血肉之軀啊,怎么能那般折辱他呢?
宋凌霜覺得秦雋很傻,他都知道她嫁給林崇意了,還擔(dān)心她不開心,不稱意。
宋凌霜將畫軸抱得更緊了,“秦雋,我會在你回來前猜出謎底的,不會讓你小瞧我的,只是……不知道有沒有機(jī)會親口對你說了。”
看著窗外的日光的影子越來越長,她默念那十個字,忽然想到了什么。
“曦光透無聲,淚灑桌案前。”
她打開房門,將畫卷對著陽光,可畫卷太長,宋凌霜的臂長不夠展開整幅畫卷。
“凌霜,我?guī)湍恪!?br />
宋凌霜連忙點(diǎn)頭,林崇意雙臂展開,拉著將整幅畫卷背對著陽光,當(dāng)真有玄機(jī)。
只見曦光透過整幅畫卷,綠梅竟然染上了紅色,那水綠色的衣裙一瞬換成一襲明艷似火的嫁衣,畫卷此前留白的地方,出現(xiàn)了浩浩蕩蕩迎親的隊(duì)伍,是個騎著高頭大馬的新郎官。
那是待嫁的她。
宋凌霜的耳邊忽然回響這秦雋說過的那句話。
“那幅畫中藏著我當(dāng)時對你的深情。”
淚瞬間就從宋凌霜的眼眶中滑落。
“秦雋他真的很愛你。”
林崇意的眼眸也有些濕潤。
可感動之余,宋凌霜卻很快就瞧出了端倪。
宋凌霜指著畫卷上的“新郎官”給林崇意看,手指有些顫抖。
“不對,迎親的不是秦雋,不是他,這人執(zhí)韁繩用的是右手,秦雋是左撇子,他一貫都是左手執(zhí)韁的。”
“這只是前半句,后半句是淚灑桌案前。”
林崇意會意,將畫卷收好,再放到桌案前展開。
宋凌霜已經(jīng)淚眼婆娑,三兩下就把畫卷的下方打濕了。
淚珠落,墨跡顯。
那繪的是一個書生見迎親隊(duì)伍后躲在墻后垂淚,左手上握著一根綠絲帶。
宋凌霜觀后蹲在地下泣不成聲。
倘若當(dāng)年宋凌霜覓得如意郎君,那這幅畫秦雋永遠(yuǎn)只會告訴她上半句,一輩子都不會吐露下半句。
宋凌霜知他定是作畫時心下難過才暗藏下了這個玄機(jī),許是抱了萬一的希冀,也想讓宋凌霜知道他的深情。
幾經(jīng)輾轉(zhuǎn),命運(yùn)浮沉,她還是收到了這蘊(yùn)含了秦雋無盡愛意的無聲書。
“原來,我當(dāng)時不是一廂情愿啊。”
第44章 第42章左撇子重逢倒計(jì)……
宋凌霜因著哭的太慘,眼睛腫的極為厲害,無論用了多少偏方都消不下去。
林崇意著急要請御醫(yī)來
問診卻被宋凌霜制止了,她擔(dān)心會有什么流言蜚語,畢竟哭成這樣,大多數(shù)人第一反應(yīng)就是林崇意要納妾或是休妻吧。
好在隔日江成碧來了。
宋凌霜用扇子遮住臉,怯生生的說道:“江姑娘,我今日容貌有些丑陋,怕是要失禮了。”
江成碧答道,“我也算是半個大夫,夫人不必羞怯,興許我扎兩針你就好了。”
“真的啊!”宋凌霜興奮的撤下了扇子。
江成碧瞧見她的雙眼還是略微震驚了一下,腫的眼睛只剩一條小縫了。
宋凌霜看到江成碧略微詫異的表情就知道自己當(dāng)下定是丑極了。
她連忙用扇子擋著自己的臉,而后撅起嘴背過身嘟嘟囔囔道,“我就知道很丑的。”
“這病容易治,你吃下這粒藥丸,不出兩個時辰便會復(fù)原了。”
她一只手舉著扇子,往江成碧的方向慢慢挪去,然后用另一只手接過藥丸服下。
江成碧嘆了口氣道,“夫人今后都要以淚洗面這樣過嗎?眼病易治,心病難醫(yī)。”
宋凌霜吞下了藥丸,小桃遞上了溫水送服,咽下后她坐在了凳子上,有些垂頭喪氣的。
“我每日都想著要把日子過好,可自秦雋走后,我的日子似乎就過的一團(tuán)糟。睜開眼就是對崇意的愧疚,對秦雋的想念,對筍筍的記掛,我好像沒辦法同時處理這么復(fù)雜的情緒。”
江成碧也對著她坐了下來,用手指輕輕的撥下了她的扇子,宋凌霜也并不十分抗拒。
“如果是箐箐姑娘的話,我相信她會迎難而上,不為秦雋,不為林崇意,也不為筍筍。”
宋凌霜愣了一會。
“很久沒有人這樣喚過我了。”
江成碧用手指指了宋凌霜的胸口。
“箐箐姑娘只是睡著了,你應(yīng)當(dāng)把她喚醒,也只有你能把她喚醒。不然我和陸誠就算救回來的,不過是個軀殼罷了,沒有靈魂也活不長的。”江成碧刮了一下宋凌霜的鼻子。
宋凌霜瞧著江成碧忙碌為她準(zhǔn)備施針背影,她仿佛有些理解了。
從前因?yàn)橄胪仉h一起,她會做很多奇奇怪怪的事情,雖然有些做的不太好,可每日都是忙碌而又充實(shí)的。嫁給林崇意后,她好像什么都不用做。
宋凌霜似乎明白了一些。
她站了起來。
“我明白了,定然是我太閑了!”
小桃被宋凌霜嚇了一跳,剛才還在自怨自艾,期期艾艾,突然就和換了一個人一樣一驚一乍的,而江成碧卻真心的為她開心。
“那夫人就讓自己忙碌起來,但是我得先幫你施針。”
宋凌霜聽江成碧的話,乖乖的躺到了榻上,依舊是疼出了一身冷汗。
午膳后,她第一次踏入了如意軒的膳房,這可把庖廚、燒火丫頭們給嚇壞了,擔(dān)心是要發(fā)賣了他們。
“小桃,我眼睛上的腫已經(jīng)消了,他們?yōu)槭裁催這幅害怕的模樣。”
“可能他們不曉得您廚藝很好,擔(dān)心你把如意軒點(diǎn)了吧。”
宋凌霜同小桃耳語幾句后,小桃脊背挺的筆直,走到他們身前命令道,“咳咳,夫人放你們半日假,還不快謝過夫人。”
他們這才舒了一口氣,齊聲回答道,“是。”
宋凌霜和小桃進(jìn)了膳房,這膳房又寬敞又明亮,小桃,我們今日蒸些糕點(diǎn)吃吧。
主仆二人做著做著就開始用面粉互相在臉上畫貓,好不快樂。
林崇意今日早回來看到了這一幕,內(nèi)心才稍微松了一口氣。
那個奇奇怪怪又可可愛愛的姑娘似乎又活了過來,縱使是曇花一現(xiàn),他也希望這次能現(xiàn)的久一些。
晚膳時,宋凌霜準(zhǔn)備了一桌子的糕點(diǎn)。
頗為得意的朝林崇意抬了抬下巴,“我做的,厲害吧。”
“那要嘗過才知道。”
林崇意夾了一個兔子形狀的糕點(diǎn)放入口中,軟糯可口還不太甜,入口即化,廚藝甚是精湛。
“我不止會做糕點(diǎn),我拿手的小菜有幾十道呢。”
“你怎么不吃?”
宋凌霜笑著對林崇意說道,“我和小桃在膳房就嘗過了,你吃的是我們剩下的。”
他們自成婚后,宋凌霜就拘謹(jǐn)?shù)暮埽殖缫庖呀?jīng)許久沒聽到她這樣率真的話語了。
“崇意,你別擔(dān)心,其實(shí)我會的東西挺多的,只是我沒什么朋友,難以啟齒的事情也有些多,所以有些自怨自艾,你就去當(dāng)威風(fēng)凜凜的將軍,我也會照顧好自己和筍筍,我真的可以的。”
“好,那辛苦你了。”
自那日后,許久許久宋凌霜都沒有暗自垂淚過,也沒有再臆想過沒發(fā)生的事情。
她閑時就練練字,還尋了名師學(xué)學(xué)當(dāng)時她沒能學(xué)會的詩酒花茶。
只有兩樣?xùn)|西她不碰,一樣是琴,一樣是畫。
既然暫時放不下,那就先放在一旁。
宋凌霜偶爾也去棠梨閣打理生意,不過才接手幾個月,已經(jīng)盈利了四成。
她還會根據(jù)時令調(diào)整糕點(diǎn),給糕點(diǎn)取些風(fēng)雅的名字。
給牙牙學(xué)語的筍筍讀詩、讀詞,還會解釋給筍筍聽,說的繪聲繪色,讓筍筍耳濡目染,筍筍也聽的十分認(rèn)真。
宋凌霜說詩詞歌賦的時候,許多丫鬟也會跑過來聽,覺得她說的極好,通俗易懂。
春夕都驚嘆道,“是奴婢眼拙,竟不知夫人學(xué)問如此高深,能化繁為簡。”
她只是淡淡的說了一句,“我的先生可是曦和十五年的探花郎呢。”
千磨萬擊還堅(jiān)勁,任爾東西南北風(fēng)。(注)
這是當(dāng)年秦雋給她上的最后一堂課,可這許多年她囿于情情愛愛,完全忘了秦雋還教過她這些。
好在,現(xiàn)下記起也不晚。
**
曦和十八年春,春闈放了榜。
大晟又有了新的狀元、榜眼、探花。
她同小桃?guī)е鴥蓺q的筍筍也去湊了這打馬游街的熱鬧,算是彌補(bǔ)她多年前的遺憾。
大街上圍觀的人比肩接踵、人山人海,三人路過之處皆是鮮花與賀喜贊美之聲,而林崇意騎著霜月駒在后維持秩序。
在宋凌霜身前的幾位婦人談?wù)摰溃?br />
“小林將軍生的比這個探花郎還好看啊。”
“小林將軍是天之驕子,自然不用走科考這樣苦的路,要我說還是上屆的秦探花好看,可惜啊,這人長得太好看……”
“聽說新科這位探花郎都二十四了,已有了婚約,狀元倒是年輕,才一十九歲。”
宋凌霜聽著他們的談?wù)撘仓皇切πΓ瑔螁螢樾驴频娜坠恼坪炔省?br />
見宋凌霜眼睛盯著別人看,筍筍撅起了嘴,“娘親,父親!在那邊!”
“父親!筍筍!這里!”筍筍伸起了兩只小手,想要林崇意看見他,可人實(shí)在是太多了,林崇意只得匆匆對筍筍笑了一下。
小桃抱著筍筍,筍筍一看到林崇意就想往前沖,差點(diǎn)從小桃懷中跌落。
好在宋凌霜和另一位姑娘及時抱住了筍筍。
宋凌霜嚇的魂都丟了,用手指點(diǎn)了點(diǎn)筍筍的鼻子,“筍筍不乖,娘親下回決計(jì)不帶你出來了,父親今日很忙的。”
筍筍十分傲嬌的做了一個哼的表情。
宋凌霜準(zhǔn)備和那位姑娘道謝,一看竟是姜青屏,二人相視一笑。
距離兩人上次相見,已經(jīng)過去近兩年,姜青屏仍舊是姑娘的裝扮,她的眼眸有些濕潤。
“多謝姜小姐。”
“小林夫人,不必如此客氣。”
“難得遇見,我做東請姜小姐用些點(diǎn)心可好?”
姜青屏看了宋凌霜一眼,眉頭微蹙,“小林夫人這樣說話,不拘的難受嗎?從前你可不是這樣的。”
宋凌霜重新說了一遍,“我請你吃甜點(diǎn)你去嗎?”
“好。”姜青屏點(diǎn)了點(diǎn)頭。
**
棠梨閣廂房內(nèi)
姜青屏繞著廂房走了一圈,看了這重新布置過的棠梨閣問道,“我聽蘇蘇說過,這現(xiàn)下是你的產(chǎn)業(yè)?”
宋凌霜坐下后把筍筍抱在了腿上,給他喂了口水而后回應(yīng)道,“嗯。做著玩的一家鋪?zhàn)右膊凰愕檬裁串a(chǎn)業(yè)。”
姜青屏揶揄著說道,“那倒是,小林夫人財(cái)大氣粗。”
宋凌霜知道姜青屏沒有惡意,一笑置之。
“筍筍,來吃一口這個,要餓壞了。”
宋凌霜把糕點(diǎn)掰開,一點(diǎn)點(diǎn)喂筍筍吃,筍筍吃的同小花貓一般,宋凌霜就用帕子給他擦了嘴角,眼睛笑的彎彎的。
方才街上嘈雜,姜青屏沒有聽清楚這孩子的名字,“筍筍”,姜青屏心里泛起了嘀咕。
她忍不住疑惑問道,“這孩子不是叫林屾嗎?”
宋凌霜驕傲的回應(yīng)她,“我取的乳名,箐箐是竹子,他是我生的自然是筍筍了。”
筍筍點(diǎn)頭說奶聲奶氣的說道,“是筍筍哦,雨后春筍的筍!”
姜青屏沒忍住笑了出來。
筍筍覺得這個姨娘有些奇怪,筍筍多好聽呀,她在笑什么?
姜青屏試探的問宋凌霜,“你怎的沒問我為何還沒許人家?”
宋凌霜先給姜青屏沏了杯茶,而后緩緩說道,“姜小姐是太傅掌上明珠,貴人家的小姐十七八歲未出閣在兆京也是有的,況且姜小姐若是想找郎君就同飲茶一般簡單。”
姜青屏抿了口茶后挑眉道,“我已經(jīng)考到了棋士三段,我打算西境奕棋會館建好后就去尋他。”
宋凌霜有些訝異,她以為谷雨那件事后,姜青屏已經(jīng)放下了秦雋,未曾料到她對秦雋也如此情深。
“那恭喜姜小姐。”宋凌霜舉起了茶杯,以茶代酒敬姜青屏。
姜青屏也舉起了茶杯有些狐疑,“這可是真心的?”
“我恭喜你拿到棋士的資格自然是真心的,換我是做不到的,承認(rèn)別人比自己優(yōu)秀沒那么難。”
姜青屏笑笑,多年不見,兩人都成熟了許多。
聽到身后傳來“咚咚咚”的聲音。
她回眸看了玩撥浪鼓的筍筍一眼,若有所思。
喃喃自語了一句,“這孩子竟然也是左撇子。”
第45章 第43章逆境生重逢倒計(jì)……
聞言,宋凌霜心下咯噔可面上未曾露怯,依舊保持著云淡風(fēng)輕,笑意盈盈。
她滿眼溫柔的望著和小桃玩耍的筍筍,對姜青屏說道,“筍筍左右手都會用,現(xiàn)下年歲小看不出來是不是左撇子呢。”
筍筍的耳朵可靈了,馬上也用右手搖起了撥浪鼓給姜青屏看,“咚咚咚”比剛才還要響,配合著這副驕傲神氣的模樣,倒是和林崇意十足的相似。
姜青屏也自嘲著笑了一下,她怎么產(chǎn)生如此荒誕的想法,以為筍筍是秦雋的孩子真是可笑。
林崇意那般驕傲的人怎么可能給別人的骨肉當(dāng)父親。
姜青屏倒了杯茶,自顧自的一口飲盡了,覺得自己方才是魔怔了。
她扯開話題道,“我去西境也不獨(dú)為了他,我想尋個機(jī)會接回我父母的骨灰。”
“嘶——”一聲馬嘶聲從樓下傳來,打斷了他們的聊天。
“父親,是父親來了!”筍筍拉著宋凌霜的衣角,嘟著嘴要拉著她準(zhǔn)備回家。
“筍筍,不可以這般無禮哦,姜小姐是你父親十多年的同窗,還是你云伯伯的妹妹,你理應(yīng)喚她一聲姜姑姑。”
筍筍撓了撓頭,“那為什么云伯伯姓云,姜姑姑姓姜呢?”
是了……筍筍并沒有兄弟姐妹,甚至表弟妹也沒有,這解釋起來就有些復(fù)雜了。
宋凌霜正思索著如何回答為好,恰好林崇意推門而入。
筍筍見是林崇意來了立刻撲了上去,林崇意蹲下身子一把抱住了筍筍,好不親昵。
筍筍這回可是逮到了機(jī)會對著林崇意好一通問,林崇意都極為耐心的解釋,絲毫沒有敷衍,問到筍筍都犯困了,林崇意便親自哄著筍筍睡午覺。
“林崇意倒是變了許多,從前他沒這許多耐心。”
宋凌霜靦腆的點(diǎn)點(diǎn)頭,林崇意是極其體貼她與孩子的,也是個信諾的真君子,每每思及至此,宋凌霜心中翻涌的皆是愧疚之情。
“姜青屏,不許在我夫人面前說我壞話,我聽得見。”林崇意出聲打斷了她們的“想當(dāng)年”。
姜青屏揶揄道,“我哪敢說小林將軍,今日打馬游街,小林將軍可是把風(fēng)頭都搶光了,堪稱今日一甲第四名。”
林崇意依舊高傲,輕哼一聲道,“本將軍琴瑟和鳴如今還有這麟兒,那些風(fēng)頭我可不要。”
姜青屏聽著雞皮疙瘩掉了一地,笑著站起了身,“我約了蘇蘇去游湖,時候差不多不影響你們共聚天倫了。”
望著姜青屏瀟灑離去的背影,宋凌霜也站起了身朝林崇意走去。
“今日筍筍見我瞧了那狀元榜眼探花可不開心,一直指著你,說要去尋你差點(diǎn)從小桃懷里掙脫出去,多虧了姜小姐幫襯了一把,不然筍筍定是要摔傷的。”
林崇意微微嘆了口氣,貼耳對宋凌霜說道,“陛下有意讓姜青屏嫁給孟錦昀的嫡次子,太傅力爭這才保下了她的婚事,想必她今日也是心中有所感懷吧。”
“那孟錦昀會否惱羞成怒……”
林崇意一手抱著筍筍,一手做了個噤聲的姿勢,宋凌霜便意會這不過都是陛下的局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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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境驛館
云淵執(zhí)黑在與秦雋對弈。
說是對弈,他們之間更多是談?wù)撎煜戮謩荩茰Y對大晟的《帝王術(shù)》與君臣平衡之道極為感興趣,總是與秦雋論到月上柳梢,秦雋倒也樂意點(diǎn)撥這個聰慧的小皇帝。
“秦尚書,為何不愿朕對您以師相稱,若是做了朕的師西境人人都會尊敬于你。”
“外臣是大晟的臣子,倘若臣做了陛下的帝師,大晟人人皆會唾罵于我,外臣萬死不敢從。”
他又迅速落下了一白子,結(jié)束了今日的棋局。
云淵還是坐在位置上沒有起身的意思,“今日查太傅同朕說,要親政還需一門強(qiáng)有力的姻親。太后想讓她的外甥女嫁給朕,可朕沒有想好。”
秦雋一顆顆收起棋盤上的棋子問道,“陛下心中可有自己心儀的人選?”
云淵對著秦雋很是坦蕩,似乎什么都可以同他說。
“朕沒想過,可朕不喜歡表姐。”
秦雋將棋子放入棋盒,蓋上棋蓋道,“陛下是不喜歡外戚,并非不喜歡表姐。”
被說中心事的云淵有些臉紅。
“秦尚書日日都在驛館,怎么什么都知道。”
“來對弈的人多了,三教九流都有,自然消息靈通,我記性好聽一遍就記住了,只是陛下要娶畢小姐估計(jì)也不是件易事,我聽聞攝政王殿下對畢小姐也有些好感。”
云淵點(diǎn)了點(diǎn)頭。
秦雋思忖了一番,“聽聞攝政王一言九鼎可是謠傳?”
云淵雙手負(fù)立,“皇叔是西境的肱股之臣,領(lǐng)兵打戰(zhàn)不遜于你們晟國的林襲的大將軍,他很自負(fù),所以一言九鼎。”
因自負(fù)而一言九鼎,秦雋的嘴角勾了一抹好看的弧度。
**
夜間,秦雋換了夜行衣,獨(dú)闖西境攝政王府。
剛踏進(jìn)主院,攝政王就提刀劈來。
秦雋抽出了袖中軟劍與他周旋,只是那攝政王當(dāng)真力大無窮,光擋是擋不住的,幾個回合下來,秦雋已感到有些吃力。
他只得憑借身法閃躲,抓住攝政王揮刀大開大合的空隙攻去,如此迅猛的攻勢二人的刀與劍都碰撞出了火花。
交鋒的那一瞬,攝政王輕嗤一聲,往后退了一步,收起了刀。
“你是秦雋。”
見被識破,秦雋爽快的扯下了面罩,“攝政王好眼力。”
攝政王眼神中有些玩味,“你可知在西境行刺我,同弒君沒有區(qū)別?是要千刀萬剮的,在你們晟國叫凌遲處死。”
攝政王高高的揚(yáng)起下巴凝視著秦雋,攝政王
身量極高,魁梧高大,壓迫感極強(qiáng)。
他冷聲詢問秦雋,“是陛下讓你來的?”
秦雋也收起了軟劍,“陛下為何要對他的親皇叔動手呢?攝政王殿下狹隘了。”
秦雋指了指屋頂,對攝政王挑了挑眉。
“我聽聞攝政王殿下酒量極好,可敢與外臣斗酒?”
“你錦衣夜行就為了來找我斗酒?云想是不是給你吃了什么藥?本王沒有龍陽之好,也不喜歡你這種長得好看的男人,秦尚書請回吧,今日之事本王就當(dāng)從未發(fā)生過。”攝政王覺得秦雋大約是被云想折磨瘋了,看著他嘆息的搖了搖頭。
“非也,外臣本想在武力上勝過攝政王殿下,贏得攝政王殿下一個承諾,現(xiàn)下看來實(shí)是蚍蜉撼大樹可笑不自量(注)。”秦雋笑的頗為自嘲。
“你在刀劍上都勝不過我,你可知我酒量極好整個西境無人能敵?快滾。”
話罷攝政王就打算往屋里走,秦雋攔在了攝政王的身前,揖道,“外臣知,可外臣愿試一次。”
攝政王睨了秦雋一眼,頗為輕蔑的說道,“賭注是什么?”
秦雋目光灼灼,直視著攝政王。
“外臣的命和西境的未來。”
“秦雋,你真的是太看得起你自己了,不過有意思,本王答應(yīng)你。”
攝政王本對秦雋妥善處理肖敬豐這事有些好感,因著惜才想放他一馬,沒想到有人上趕著送死,那就成全他,云想也不用天天琢磨什么情蠱了。
就這樣兩人在屋頂喝了整整一宿。
等秦雋再次醒來他和攝政王躺在一張榻上,攝政王也剛醒,兩個大男人面面相覷,頗為尷尬。
秦雋認(rèn)真的回想了一下,昨夜好像是幾個侍衛(wèi)把他們倆從房頂架下來的,最關(guān)鍵的勝負(fù)秦雋竟是一絲都想不起來了,這西境的酒著實(shí)有些厲害,秦雋甩了好幾下腦袋還是想不起來。
“昨夜,外臣……”
攝政王頗為嫌棄的看了秦雋那墨發(fā)凌亂唇紅齒白的模樣,掖著被子往后退到了床邊。
“你贏了,我都沒想過你為了贏這么拼命,西風(fēng)烈這酒會喝死人的。”
“外臣不能不拼命,有人還在大晟等著外臣。”秦雋垂眸,有些神傷。
攝政王頗擔(dān)心秦雋有斷袖之癖,連忙爬下床。
“放你回去我做得到。你等著我現(xiàn)在就寫封帖子,你可以回晟國了。”
秦雋也連忙下榻連鞋子都來不及穿,跪地揖道,“攝政王殿下,外臣所愿是望攝政王殿下為陛下向畢家提親。”
“秦雋你在這等著我呢?”攝政王眼睛一瞇,凝視著秦雋。
“攝政王不是也想看看陛下有沒有膽量來找您嗎?若陛下來了,您也會答應(yīng)的。”
秦雋也不裝了,戳穿了攝政王的想法。
“你別以為你很了解我,我同他們的關(guān)系沒那么簡單。”
秦雋抬眸,感慨道,“攝政王倘若有一絲爭位之心,就不會多番潛入西境請禰通回來了,攝政王殿下志不在此。”
“你知道的不少啊?”
攝政王有些煩躁,酒還沒醒就被這小子算計(jì)了一道,不,從他踏入攝政王府的時候就在算計(jì)他。
若是武藝上能勝得過,便容易些。
即使武藝上不能得勝,他也必要斗酒取勝。
這小子,賊得很。
察覺到他的不悅,秦雋繼續(xù)跪地陳情道,“外臣聽阿狄?guī)煾柑徇^一次您來大晟的事,說西境有位很厲害的刀客,俠肝義膽,卻囿于皇族身份無法縱情江湖山水間,外臣斗膽猜是攝政王殿下。”
“難怪你的劍法如此凌厲而飄逸,原來是阿狄的徒弟。”攝政王用手指了指秦雋,“罷了罷了,你趕快穿好衣服出去,不然整個釜昌城傳的就是你把我灌醉還爬了我的榻。”
“外臣告退。”
秦雋剛穿好衣服想邁出大門,攝政王喊住了他。
“秦雋,你等會兒,你到底能喝多少壇西風(fēng)烈。”
攝政王篤定他一定偷偷喝過,而且估算過他的酒量,真是越想越生氣。
“外臣能飲四十壇。”
“來人,昨夜我們喝了幾壇?”攝政王覺得他們兩個絕對不止喝了八十壇。
片刻后下人來報(bào),“稟王爺,昨夜喝了九十壇。”
“秦雋,你騙我?”
“外臣沒有欺瞞攝政王,只是外臣愿為我那心上人豁出命去,所以才能僥幸贏過攝政王。”
攝政王對秦雋的事情略有耳聞,嘆了口氣示意他離去。
回到驛館的秦雋心情大好,一連寫了好幾幅字,只要云淵大婚,他便能全身而退離開西境,回到兆京與他的箐箐再續(xù)前緣。
誰知,云想帶著巫醫(yī)一口氣踹開了秦雋的房門。
“秦雋!你……你……你還說你不喜歡男人!你昨夜都同我皇叔同床共枕了!”
秦雋懶得和她解釋。
“巫醫(yī)巫醫(yī),你快看看!他是不是病了,他之前喜歡女人的!”
秦雋難得翻了個白眼,糾正道,“我現(xiàn)在也喜歡女人,不是公主罷了。”
“我不管,巫醫(yī),你要讓他愛上我,不然我就把你那個巫醫(yī)村全燒了!”
“公主,那情蠱還差一位藥引啊,需要這位郎君的心頭血,每日澆灌丹藥,一連七七四十九日。”
云想叱道,“你開什么玩笑!你要是取血把他刺死了怎么辦!”
秦雋早已勘破這兩人的雙簧,冷聲道:“公主,西境皇族言而有信,您貴為西境公主可敢和我立約?”
云想昂首挺胸道,“有何不敢,你且說說。”
秦雋起身鏗鏘有力道,“我愿意讓公主取心頭血制情蠱,但我服下情蠱后若無用,公主此生便不再做糾纏,可好?”
“好,倘若有用呢?”
“不會有用的,我對她情比金堅(jiān),就算流出的血液也是愛她的。公主,口說無憑,我們擊掌為誓。”
響亮的三聲擊掌,云想已是淚流滿面,而秦雋似乎得到了什么解脫一般,無比輕松自在。
第46章 第44章心尖血重逢倒計(jì)……
正所謂,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
釜昌城的大街小巷傳遍了攝政王與秦雋醉臥在一張榻上的事,傳的神乎其神,繪聲繪色,甚至有說書人開始編排。
起初攝政王還頗為淡然,這些人不過就是嚼嚼舌根,過兩天就忘了。
誰知好事者將此事傳的愈演愈烈,從前對他表現(xiàn)殷勤的世家貴女如今都對他避之不及,朝中大臣看他的眼神也是頗為玩味,這可讓一個鐵骨錚錚的漢子頗為難堪。
攝政王想著只要他去給陛下提親,陛下大婚親政了,總比他這事值得討論,于是半日他便把此事談妥了,婚期就定在明年開春,距今不過半年的光景。
攝政王出畢府的時候長舒了一口氣,伸了個懶腰,只覺得全身神清氣爽,恍若新生。
“聽聞今日攝政王幫陛下向畢大人家提親了。”
“哎呀,不是說王爺喜歡畢小姐嗎?看來那個晟國探花真的很俊俏,讓王爺把心上人都拱手讓人了。”
……
攝政王聽見幾個路過的婦人嚼舌根,他后槽牙都快咬碎了,若不是女子,他高低是要打的他們滿地找牙的。
他一直覺得女人會影響他的殺伐果決,所以至今沒有冊王妃。
可不代表他喜歡男人!這是對他的侮辱!
**
“砰!”
秦雋的房門那日被云想踹開后還未曾修好,攝政王這一腳讓整扇門都砸了下來,房間里滿是灰屑。
秦雋閃避及時未曾受傷。
攝政王瞥見秦雋氣不打一處來,用砂鍋般大的拳頭一拳把桌子砸碎了。
沒錯,砸碎了。
攝政王將刀架在了秦雋的脖頸上,眼神迸發(fā)出殺意。叱道,“小子,你給本王想個法子遏制這流言蜚語,不然本王立時宰了你。”
秦雋處之泰然,回應(yīng)道,“攝政王殿下息怒,外臣有法子解決。”
“有話快說有屁快放。”
晟人文縐縐的模樣真是讓他厭惡極了,裝腔作勢肚子里一堆墨水,呸,一堆壞水。
“若我與攝政王殿下結(jié)義成金蘭兄弟,則謠言可破,亦可等外臣回大晟,或殿下迎娶王妃謠言也能不攻自破……”
秦雋還沒說完就一把被攝政王拽上了馬車,他可等不了三五個月,眾人瞧他時那般玩味的眼神他可一瞬間也受不了。
秦雋被拉到了關(guān)帝廟門前,攝政王命人敲了鑼,吸引了眾人圍觀。
“本王與秦尚書一見如故,現(xiàn)當(dāng)著關(guān)帝老爺面前結(jié)為結(jié)義兄弟,歃血為誓,有福同享有難同當(dāng)!”
圍觀眾人開始竊竊私語。
“這怎么是兄弟啊。”
“我就說王爺是性情中人,定是喝多了才鬧出這樁事的。”
“這秦尚書看上去也不像假鳳虛凰之人。”
攝政王這才揚(yáng)起了下巴,昂首闊步的走進(jìn)關(guān)帝廟,秦雋跟在后頭,若有所思。
秦雋回眸見圍觀眾人已經(jīng)散去,停在原地。
秦雋在攝政王身后躬身揖道,“攝政王殿下,此局已破可以打道回府了。”
“謀算到這步便放棄了?賢弟。”攝政王輕嗤一聲。
秦雋微微一怔,“王爺既然早就勘破,為何還要同外臣結(jié)義呢?”
攝政王雙手抱胸,他著實(shí)有些琢磨不透這個年輕人。
與他結(jié)為結(jié)拜兄弟,即便回到晟國也是百利無一害,離成功僅一步之遙,何故自毀長城?
秦雋依舊躬身深揖。
攝政王嘆了口氣免了他的禮,而后說道,“本王雖是武夫,可本王攝政整整十年,苦心鉆營、阿諛奉承、機(jī)關(guān)算盡之人本王什么沒見過,但你,太有趣了。說你機(jī)關(guān)算盡又有些婦人之仁,說你宅心仁厚卻又是個狠角色。”
“本王是西境的攝政王,與你結(jié)義一是本王欣賞你,二是你更適合做晟國和西境溝通的使者,你一個寒門在大晟掀不起什么風(fēng)浪,本王愿意成為你的倚仗。”
“外臣不知,此等厚誼該如何回報(bào),但我不會,也不能作出背叛大晟的行為。”
“你想多了,沒那么復(fù)雜,我只是想看看你能走多遠(yuǎn),僅此而已。”
如此這般,西境攝政王云熠與秦雋竟然結(jié)為了金蘭兄弟。
秦雋在輩分上,還壓了禰通一輩。
**
此事很快便宣揚(yáng)開來,第一個嚇壞的就是慫恿云想練情蠱的巫醫(yī)。
她在秦雋的房間里,是左不敢下刀,右不敢取血,只能眼巴巴的看著云想,她可不敢得罪攝政王。
云想對巫醫(yī)呵斥道,“是你出的主意讓我取他心尖血的!”
巫醫(yī)跪在地上顫顫巍巍道,“公主,我實(shí)在是不敢啊,這……得罪了攝政王也是要死的啊。”
秦雋見兩人磨蹭了半個時辰還沒決定誰動手,出聲道,“公主,算了,這蠱對我無用的,也不必為難這位巫醫(yī)了。”
巫醫(yī)點(diǎn)頭如搗蒜。
“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難不成你是想反悔?”云想很是氣憤,他的眼神永遠(yuǎn)都是如此冷漠。“本公主制蠱技術(shù)也極好,我親自來制。”
秦雋靠在椅背上,眼中散發(fā)出了無盡的神采,嘴上也掛著笑意,一副隨你的模樣。
“你不會如愿的秦雋,你就算做了皇叔的結(jié)義兄弟我也不會讓你如愿的,本公主親自給你取血,一定會讓你愛上我的。”
云想伸手要抓住他的腰帶,秦雋身子一側(cè),云想抓了個空,秦雋的眼神頗有不耐。
“我自己來。”
秦雋極討厭異性肢體上的碰觸,只有宋凌霜是例外。
他將扣子解開,露出了左半邊的臂膀和胸膛。
看這秦雋白皙的肌膚和寬闊的胸膛,云想的臉有些羞得紅了。
可她還是忍著,拿著特制的取血銀片,往秦雋的心尖扎去。
“刺啦”一聲,銀片徑直的刺入秦雋的心尖。
秦雋的臉色一白,下頜緊繃。
可他沒有露出任何痛苦之色。
反而是云想用銀片戳入他心尖時,她的心很疼,幾欲停止這取血,可她不能。
很快,秦雋的心尖血就流滿了一盞。
云想用力往外一扯,溫?zé)岬男募庋獓娏艘恍┑剿樕稀?br />
秦雋呼吸有些急促,可他還是忍著,用紗布壓著自己的傷口。
“秦雋,不做情蠱了好不好,你說一句愛我,我就信。”云想已經(jīng)淚如雨下。
秦雋頗為得意的說道,“還有四十八天,我忍得住。”
就這樣,日復(fù)一日的受折磨,可秦雋卻有些解脫的感覺。
秦雋在云想走后,每一日都會用還未干涸的心頭血,用手指書寫著“箐箐”二字。
一遍又一遍。
偶而血沒那么快止住,秦雋也會用茶盞接著,用心尖血為他的箐箐抄經(jīng)祈福,愿她無病無災(zāi),平安順?biāo)臁?br />
“箐箐,你再等等我,不要愛上林崇意好不好。”
其實(shí),制蠱一碗心頭血就足夠了,可她連續(xù)制了十多次都失敗了,練出了一堆的補(bǔ)藥。
云想每次去取血,自己的心頭也在滴血,她快崩潰了。
見狀,云想身邊的婢女安慰道,“秦大人既然喜歡那位晟國的姑娘,要是用其安危脅迫,秦大人或許會就范。”
深夜,白鴿飛過天際,往晟國的方向飛去。
**
近日宋凌霜總有些心神不寧,心口有些隱隱作痛。
江成碧來看過兩回,猜是恨晴草的余毒又侵蝕的重了。
既然藥石無靈,就去求求菩薩吧。
恰逢十五,林崇意進(jìn)宮給太后娘娘請安,宋凌霜便去了孤山寺祈福,順便帶著筍筍去給四娘上香。
這也是筍筍出生后宋凌霜第一次帶筍筍去孤山寺。
她也是有些許擔(dān)心林崇意介意的。
進(jìn)了供奉四娘的禪房,宋凌霜就雙手合十跪地,虔誠的跪拜。
“四娘,他還活著,您在天之靈一定要保佑他一切平安,還有筍筍,要保佑筍筍平安長大,聰明伶俐。”
宋凌霜呢喃的小聲,怕被筍筍聽見。
好在筍筍對禪房的一切都很新奇,他看著四娘的畫像怔怔的出神,也沒空理會宋凌霜的祈愿。
宋凌霜準(zhǔn)備奉香時,手卻被落下香灰燙了一下。
她甩了甩手,其實(shí)也不太疼。
筍筍見狀馬上跑了過來,“娘親,筍筍幫你呼呼,你就不疼了。”
宋凌霜安慰筍筍道,“不礙事的。”
筍筍不放心,又拉著宋凌霜去沖水,直到看不見紅腫了才罷休。
一樣的動作,一樣的眉眼,一樣的語氣,似在昨日,又恍若隔世。
宋凌霜牽著筍筍走在下山的階梯。
“娘親,您拜的是誰呀。”
“是娘親的一位故人。”
“她很重要嗎?”
“嗯,很重要,等筍筍長大了娘親再同你說。”
筍筍懂事的點(diǎn)點(diǎn)頭。
回如意軒的路上,路過了兆京最繁華的街市,筍筍撩起了車簾。
“娘親,娘親,我要吃糖葫蘆!”
“好,娘親帶你下去買好嗎?”
筍筍高興的點(diǎn)著頭,無比的開心。
林崇意一直是不讓他吃這些外面的食物的,擔(dān)心有歹人想打筍筍的主意。
今日林崇意沒來,母子倆就開始了東買買,西嘗嘗。
小桃見宋凌霜笑的開心,還拿著糖葫蘆逗著筍筍不給她吃,哪像個母親,看起來就像筍筍的姊姊。
“筍筍,我們?nèi)ヌ睦骈w看看可好?”
“嗯嗯。”
宋凌霜看著客似云來,很是滿意,這可都是銀子啊。
筍筍抓住了宋凌霜的衣角,“娘親,我可以和門口的小伙伴一起踢球嗎?”
小桃沖宋凌霜搖了搖頭,她擔(dān)心平民與筍筍身份懸殊太大,若是一起玩被世家貴族看見,平白惹旁人嘲笑。
“無礙,去吧。”
小桃連忙跟上,寸步不離的守著筍筍。
筍筍確實(shí)
很靈活,接球接的可好了,在比他稍大的孩子面前一絲都不露怯。
宋凌霜一直給筍筍加油打氣,給他鼓掌。
忽然,球飛了出去,飛到一個斜對面的巷子里去了,那巷子有些臟,宋凌霜擔(dān)心筍筍聞了污濁的空氣生病,連忙喊道,“筍筍,娘來撿。”宋凌霜一下就跑到巷子里了,左翻右找,找到了球。
她正準(zhǔn)備出去的時候,一個大漢擋在了她的面前。
“值錢的首飾,交出來。”
宋凌霜往后退了幾步,她不敢喊,怕把筍筍引來,后果不堪設(shè)想。
宋凌霜飛快的脫下了金釵和手鐲,學(xué)著傅寄月當(dāng)年撒錢的做法,往巷子外面丟,可那人不為所動。
“耳墜子。”
“這耳墜子不值錢,是一位故人留給我的念想,請好漢高抬貴手。”
那人眼睛一瞇,看來貴人讓他的找的信物,就是那耳墜了。
“你別亂來,我是林崇意的夫人,你若是傷了我插翅難逃。”
那大漢身法極快,瞬間就靠近了她耳邊,她下意識的躲閃。
“啊!”
宋凌霜一只耳朵感到一陣撕扯的劇痛,臉上濺上了溫?zé)岬难E。
那大漢竟直接把她的珍珠耳墜生生的扯了下來。
劇烈的疼痛讓宋凌霜快要疼暈過去,癱坐在地上,渾身劇烈的顫抖,淚水止不住的涌出。
可她不敢喊出來,她怕筍筍有危險(xiǎn)。
“敬酒不吃吃罰酒。”
那人正要去拽第二只耳墜。
只見一支弓箭射了過來,穿透了那大漢的臂膀,他逃了。
宋凌霜終于舒了一口氣。
“凌霜!”
林崇意看到快疼暈的宋凌霜心疼不已。
若不是擔(dān)心箭穿透他的身體刺到宋凌霜,那大漢已經(jīng)死了。
“娘親,娘親,你的臉上怎么這么多墨汁。”
宋凌霜聽到筍筍的形容有些苦笑不得,“娘親沒事,娘親……”
宋凌霜想把血污擦下來一些,可她攤開手掌一看。
她的血,真的是黑色的。
她不信,又從耳垂上擠了滴新鮮的血液。
還是黑色的。
“筍筍,娘親剛才在玩畫花貓的游戲,所以這是墨汁,你別擔(dān)心。”
“可娘親為什么哭了。”
“因?yàn)椤镉H的花貓畫不好,球在這,小桃,帶筍筍去玩。”
見筍筍離開了巷子,阿冗也跟著保護(hù)筍筍去了。
宋凌霜一把抱住了林崇意。
“崇意,我是不是快死了,可我有些舍不得死了。”
“凌霜,不怕,我們回家。呂神醫(yī)明日就會到兆京了,一定會治好你的。”
宋凌霜點(diǎn)了點(diǎn)頭。
林崇意將宋凌霜打橫抱起,一同上了馬車。
**
秦雋已經(jīng)堅(jiān)持了四十八日,雖然身子虧損的厲害,可他底子好,還是能再撐上這一次。
晚上云想準(zhǔn)時來了。
還是如常的取血,就在心尖血快要滴滿杯盞時,云想攤開了手掌,舉到了他眼前。
秦雋起初只是一瞥,待他定睛一看。
云想的手心里躺著一只珍珠耳環(huán)。
秦雋的瞳孔劇烈的收縮,他輕輕的拿起那珍珠耳環(huán),那耳環(huán),他在上面的小玉珠上面是雕了竹葉的。
物有相似,不是箐箐的,上天保佑,不是箐箐的。
他很緩慢的轉(zhuǎn)動珍珠上的玉珠,抱了萬一的希冀。
可還是破滅了。
有竹葉。
那勾針上竟然,還有干涸的血跡,那是箐箐的血跡啊。
秦雋的大腦中浮現(xiàn)宋凌霜受傷的那一幕場景,闔眸瞬間眼淚滾落,一滴接著一滴。
無力感和絕望感撲面而來。
他能感受到喉頭干澀的刺痛,他嘴角不停抽搐,一度失語。
“你……把耳墜從她耳垂上硬生生拽下來嗎?”
“云想,我問你,是不是,回答我!”秦雋目眥欲裂,淚水不斷涌出。
“是,你若不同我一起,今日只是弄傷她的耳垂,明日我就毀了她的容貌。”
秦雋的嘴角一直在抽搐,咆哮道,“她有多怕疼,你知道嗎是我不喜歡你,你可以凌遲我,把我千刀萬剮,為什么要傷她!她做錯了什么?”
秦雋已然泣不成聲。
云想詭辯道,“都是你念著她,她死了,你就會愛我了。”
秦雋笑出了聲,那笑好苦,好悲,好無奈。
秦雋身子直接往前傾,整根銀片刺入了他的心臟,頓時血流如注,那溫?zé)岬难簽R到了云想的臉上。
“秦雋!不要!”
“我死在西境,你放過她好嗎?”
話音剛落,秦雋就那般闔眸倒了下去。
云想才知道,什么叫痛徹心扉,她后悔了。
第47章 第45章襄王夢重逢倒……
西境驛館
云淵得知此事立刻將皇宮里的太醫(yī)都召了過來,全力救治秦雋。
好在秦雋刺的雖然用力,卻偏移了心臟的要害位置,方才留下了一線生機(jī)。
十幾位太醫(yī)合力救治了五天五夜,使了無數(shù)珍稀藥材才堪堪保住了秦雋的命。
云淵十分關(guān)切秦雋的情況,每日下朝都會同攝政王前來探望他一次。
“秦尚書如何了?”
太醫(yī)答道,“稟陛下,秦尚書沒有生命危險(xiǎn)了,只是……”
太醫(yī)回眸望見秦雋眼角時不時滑出的淚,據(jù)實(shí)對云淵稟告,“秦尚書他不愿意醒罷了,長此以往,回天乏術(shù)。”
云想也是會些醫(yī)術(shù)的,她就坐在秦雋的床前,望著秦雋那面如死灰,奄奄一息的模樣,她真的后悔了。
她愛的是那個張揚(yáng)肆意,驚才絕艷的秦雋,可踏入釜昌城時,云想感覺那個秦雋就不見了。
云想開始反思自己這些年除了磋磨他,將他折磨的遍體鱗傷,還做了什么呢?
自己也本該是那個策馬縱橫草原、大漠瀟灑的云想公主啊,怎么會因?yàn)閻鄱坏米兂蛇@副模樣?
云想執(zhí)著秦雋的手同他說道,“秦雋你醒過來,我會守諾的。”
秦雋沒聽見她的話,他陷入了光怪陸離的夢境中,他沉溺于此,不愿醒來。
秦雋先是夢到了秦四娘,夢到了五歲前四娘和他在一起的生活的點(diǎn)點(diǎn)滴滴,雖然苦卻快樂。
他剛想去抓四娘的手,四娘就又消散了。
他的面前出現(xiàn)了許多扇的門,他推開一扇門,就又開始發(fā)夢,那夢里有他的箐箐。
夢到了他們的甜蜜的過往,夢到了他們那場未能成真的婚禮,夢到了他們的洞房花燭,夢到了箐箐與他的孩子,是個男孩,追著秦雋“爹爹”、“爹爹”的喊著,夢到了他帶著箐箐和孩子回到了雪原州那座竹屋中終老……
他又推開一扇門,那夢境是賊人要扯箐箐耳環(huán)的場景。
秦雋想要沖過去殺了那個賊人保護(hù)箐箐,可無論如何他都透過不了那無形的屏障。
他著急的朝宋凌霜大喊,“箐箐,耳墜給他都給他,他會弄傷你的!”
宋凌霜聽不到他的聲音,還是在抵抗。
“不要!”秦雋聲嘶力竭的嘶吼著,親眼看到了那殘忍的一幕,她的箐箐疼的癱坐在地下,眼淚止不住的流。
他好想制止這一切,可無論如何他都做不到。
秦雋也癱坐在地下,望著受傷的箐箐肝腸寸斷,淚眼朦朧。
接著他又眼睜睜看到林崇意救了她,哄著她,抱著她。
后來,他的箐箐也一把抱著林崇意。
秦雋好想一把推開林崇意,卻只能無力而心碎看著這一切發(fā)生,直到這個夢境結(jié)束。
不知又過了多久,他夢見了一個三十歲左右的女子,那側(cè)臉的骨相同箐箐很像。
她形銷骨立,面容憔悴,眼眸中沒有半分光彩,盡是悲戚。
她正對著一株沒有開花的梅枝喃喃自語。
“秦雋,我等了你十年了,你怎么還沒有回來……”
那是他的箐箐。
定然是林崇意喜新厭舊,負(fù)了他的箐箐。
他不能死,他若死了,誰來護(hù)著箐箐,他舍不得把她交給別人,他放心不下她。
四日后,秦雋的眼珠轉(zhuǎn)了好幾圈,掙扎著終是睜開了眼。
云想一把抓住了秦雋的手,秦雋一看是云想,不耐煩的把手抽開。
“我要回大晟。”
云想連連點(diǎn)頭,“好,我愿賭服輸。”
**
宋凌霜耳垂上的傷經(jīng)呂神醫(yī)縫合后,半月后便痊愈了,沒有留下一絲的疤痕。
可她知道,恨晴草的毒素已彌漫到她的耳后,怕是命不久矣。
呂神醫(yī)只得為她放出部分毒血,然后再次為宋凌霜施針封住她的經(jīng)脈,延緩毒素蔓延的趨勢。
宋凌霜還是抱了萬一的僥幸問道,“呂神醫(yī),我……會如何?可還有救?”
呂神醫(yī)將銀針一根根收起,直言不諱道,“若沒有入川花,你漸漸地會失聰、會失明,最后會昏迷不醒,撒手人寰。”
“我此前匆匆
離開,便是聽聞江南還有一株入川花,一時不察竟中了皇后的計(jì)。”
宋凌霜見呂神醫(yī)為了救治她摔落山崖重傷,終身只能坐在輪椅上很是愧疚,若不是她,呂神醫(yī)就不會有此一劫。
呂神醫(yī)見宋凌霜自責(zé)的樣子皺了皺眉道,“林襲對我呂氏一族有大恩,一雙腿算不得什么。丫頭你思慮甚重,不是好事。”
呂神醫(yī)從袖中拿出了一枚藥丸對宋凌霜和林崇意說道,“此藥可以延緩毒性,但左右不過延續(xù)半年壽命,還是要盡快尋到入川花的下落才行。”
林崇意頗為鄭重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
自那日施完針后,她就開始夜夜發(fā)夢魘。
一會夢見秦雋在西境被一劍刺死,一會夢見筍筍被人綁架,還會夢見林崇意為了救她生命垂危。:
宋凌霜總是半夜驚醒,小聲啼哭。林崇意總會從第一時間出現(xiàn),擁抱著她,輕撫著她的長發(fā),哄著她。
“凌霜,不怕,一定會好起來的,我不會讓你有事的。”
翌日,林崇意和云景深又去太傅府里求了一次入川花,太傅依舊拒絕了。
林崇意通云景深情緒低落的走出太傅府,可這次,宋凌霜同小桃在門口等著林崇意。
宋凌霜剛想安慰林崇意,忽然一八百里加急的馬匹疾馳在大街上,一路向皇宮奔去。
林崇意見狀拜托云景深先將宋凌霜送回如意軒,騎著霜月駒往皇宮方向奔去。
云景深神色有些凝重。
“大哥,請問這是出什么事了嗎?”
“這八百里加急一般只有軍情要務(wù),崇意定是掛懷大將軍才會如此,弟妹不必介懷,先上馬車我送你回如意軒。”
**
春和苑內(nèi)燭火通明,宛如白晝。
宋凌霜在給筍筍做衣裳,她一針一線親手縫制,不知不覺,這些時日都已做到了筍筍弱冠時的衣衫。
小桃把一件件做好的衣衫悉心收拾起來,時不時的贊賞宋凌霜的繡功,兩人聊得嘻嘻哈哈,頗為熱烈。
林崇意知道她定在為筍筍縫制衣衫,擔(dān)心嚇到她扎破手,特意邁重了步子提醒她。
林崇意前腳剛踏進(jìn)臥房合上門,就見宋凌霜手上就舉著件繡了許多如意紋樣紅色的錦衣長袍。
“崇意,你別動。”
宋凌霜踮起腳,為他穿上了這件錦衣,扣上了衣領(lǐng)的扣子,系上了腰封。
“還挺合身的,我手藝果然不錯。”宋凌霜還是很得意的,都不用改。
林崇意有些難以置信,“給我做的?”
“自然是給你做的,當(dāng)你的妻子這么久,我什么也沒為你做過,將來啊……”
林崇意一把抱住了宋凌霜,抱的很緊很緊。
宋凌霜撫了撫他的背,“我還沒說完呢。”
林崇意松開了雙臂,垂了下來,他示意宋凌霜坐下。
“凌霜,我有些要事要同你說。”
“今日八百里加急,送來的是大晟與西境的商貿(mào)文書。”
“嗯?”宋凌霜有點(diǎn)搞不懂林崇意,到底想說什么。
林崇意繼續(xù)自顧自的說著,宋凌霜的手撐在桌上,托著腮仔細(xì)聽著。
“大晟前往西境的使團(tuán),除了秦雋以外,一個半月后便能抵達(dá)兆京。秦雋不是不想回來,他在西境受了極嚴(yán)重的傷,要修養(yǎng)半年后才能回來。”
“西境的陛下視他為師長,西境的攝政王同他結(jié)成了結(jié)義兄弟,國書中說,秦雋回大晟,西境攝政王會親自護(hù)送他至兆京,若陛下信守承諾封秦雋為左相,西境則愿意同大晟締結(jié)盟約。”
“秦雋真的很厲害,兵不血刃,解決了大晟的困境,他是會被載入大晟史冊的功臣。”
林崇意說了許許多多,都是夸獎秦雋的話。
宋凌霜睜著她的大眼睛疑惑的問道,“崇意,你是要趕我走嗎?”
“我怎么舍得趕你走,只是……秦雋他回來定會……”
“我若不愿同你和離,他能強(qiáng)迫你和離嗎?”
林崇意搖了搖頭,他雖在軍中職務(wù)不高,卻是實(shí)打?qū)嵉幕视H國戚,護(hù)國公世子,秦雋強(qiáng)迫不了他。
“那不就結(jié)了,屆時秦雋回來與往昔定是天淵之別,會有好多好姑娘想嫁給他的,說不定他到時候看不上我哩,你可曾見過大晟哪個相爺?shù)恼^夫人是嫁過人的。”
林崇意也愣了一會兒,宋凌霜似乎總有很多奇奇怪怪的道理,但也尋不出什么錯處。
宋凌霜左手撐酸了,換了只手撐著腦袋,目光灼灼的望著林崇意。
“崇意,將來的事情沒有人能預(yù)料。我不想欺瞞于你,時至今日我依舊很喜歡秦雋,可喜歡是一碼事,責(zé)任又是另一碼事。我現(xiàn)下是你的夫人,是筍筍的娘親,那我就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鐘。”
林崇意沉默許久后,站了起來溫柔的對宋凌霜說道,“早些休息。”
夜深人靜,她偷偷起身確認(rèn)林崇意已經(jīng)睡著。
她拿出了藏在枕下僅剩的一只耳墜。
他們親昵時,宋凌霜曾經(jīng)問過秦雋,為何送她珍珠耳墜,她總覺得有玄機(jī)。
秦雋當(dāng)時一直憋著笑不肯說。
她佯裝生氣,秦雋打趣道,“因?yàn)槟阈へi啊。”
宋凌霜聞言十分生氣,“秦雋你說我胖!”
宋凌霜嗷嗚就往他的鎖骨上咬了一口,不解氣,又咬了一口。
秦雋雖然吃痛可也依舊輕撫著她的秀發(fā),深情款款道,“傻瓜,方才那話都是逗你的。我視你為掌中珠般珍貴,愛重,這才是緣由。”
笑著笑著,宋凌霜的淚卻在不知不覺中濕透了枕巾。
她嘆了口氣,收起了耳墜。
延遲半年回晟,秦雋定然是受了很嚴(yán)重的傷,想必也是因?yàn)槭芰藗骶巢趴戏潘貋淼摹?br />
還好,他還活著。
那她也要努力活著,起碼,還能見上一面。
這樣想著,她就安心的睡著了。
林崇意見宋凌霜睡熟了,他睜開眼不斷思索著太傅說的那句,“我要的,小林將軍給不了。”
他給不了,那誰能給他更多的承諾?皇后?
也有可能,是秦雋。
若是秦雋,或許她就能一線生機(jī)。
只是,凌霜如此愛他,定然不會將中毒之事如實(shí)相告,他該如何才能救凌霜。
“崇意,你沒睡吧。”房間里傳來宋凌霜的聲音。
“嗯,在想一些事,怎么了?又夢魘了嗎?”林崇意起身坐在她榻前的凳子上。
宋凌霜也坐了起來,靠在了床頭,“想秦雋的事情嗎?”
“沒有,想如何救你。”
“那你可要好好想想,我其實(shí)挺不想死的,我舍不得筍筍,也舍不得你。”
那句“也舍不得你”她說的很小聲,很含糊,可是林崇意聽見了。
“凌霜,謝謝你。”
宋凌霜頭歪了一下,有些疑惑。
哪怕宋凌霜說的是謊話,林崇意也是受用的。
“快睡吧,明日說好要帶筍筍去游湖的。”
“崇意,你唱歌給我聽吧,你唱歌很好聽的。”
月色融融,那歌訴不盡的愛意,比月色還沉醉。
宋凌霜入睡后,林崇意右手幫她理了理有些凌亂的額發(fā)。
林崇意的手放在她額間,而后低頭,吻輕輕的落在自己的右手背上。
襄王有夢,神女只要一點(diǎn)點(diǎn)心就好。
第48章 第46章待重逢重逢倒計(jì)……
大晟使團(tuán)和秦雋先后回京的事情一傳開,秦雋就成了兆京城最炙手可熱的人物,大街小巷都在談?wù)撝B著他當(dāng)年的畫作、書作都漲價了不少。
都說見風(fēng)使舵,百姓們的口風(fēng)可比那海上的狂風(fēng)轉(zhuǎn)變的都快。
“我就說秦尚書一定有出息的,陛下金口玉言,他回來可就是左相了。”
“聽聞那位秦尚書還未婚配,今年也才不到二十四歲比今科的探花郎還小一些啊。”
“可不,現(xiàn)下秦府的門檻可都快要被踏破了,他們家的管家最近門都不敢開。”
坐在馬車上的宋凌霜聽著這些婦人言論淡淡的笑了一下。
現(xiàn)下對秦雋推崇備至之人,想必和當(dāng)年喊他“和親探花”、“十日尚書”的人都是同一撥吧,
這當(dāng)中又有幾人,當(dāng)時為秦雋的遭遇扼腕嘆息呢?
“娘親,你在得意什么?”
宋凌霜覺得有些奇怪,她剛才那分明是不屑這些馬后炮之人啊。
“嗯?娘親沒有得意啊。”
“可娘親剛才分明是這樣的。”
筍筍學(xué)著宋凌霜,眼眸一挑,嘴角還有些譏笑之意,學(xué)的十足十的相似。
這可把宋凌霜和小桃笑的前呼后仰,皆因筍筍雖然動作模仿的相似,眼神卻太過于可愛純真,可愛的讓人想親一口。
宋凌霜抱起筍筍,朝著臉頰就“啵唧”親了一口。
筍筍也投桃報(bào)李親了宋凌霜一口,還喊停了馬車。
“父親,娘親夸筍筍可愛親了筍筍,父親也要親親筍筍。”
林崇意立即下了馬,上了馬車,只見筍筍一直指著自己的左臉頰。
隨即親了筍筍,筍筍也回親了林崇意,一家人其樂融融。
“將軍!”
如意軒的護(hù)院小顧騎著馬前來尋林崇意。
“親家老爺宋大人,現(xiàn)下跪在如意軒門口叩頭,懇請您和夫人,救救他。圍觀之人有些多,春夕咕咕派我請將軍夫人回去。”
筍筍有些垂頭喪氣,他知道,今日的游湖怕是又要泡湯了。
**
如意軒偏廳內(nèi)
宋世皓的頭,倒是真的磕紅了。
林崇意有些疑惑,“岳父大人何事如此著急?”
“這……秦雋快回來了,他回來后就是左相,他睚眥必報(bào),必不會放過我們一家人的,崇意,你幫我調(diào)出兆京,他瞧不見我可能就不會尋我的晦氣了。”
宋凌霜冷哼一聲,他這個爹當(dāng)真是無恥極了。
不過,誰又能想到秦雋真能全身而返呢?
“夫人怎么看?”林崇意只在乎宋凌霜的想法,旁的都不重要。
宋凌霜對他這個貪生怕死的爹也挺無奈的,但看他如此驚慌失措,還是出言安慰。
“父親,你要打掉筍筍的事情我不會同他說的,此事揭過了,秦雋不會尋你麻煩的。”
宋世皓欲言又止,一想到那件事臉色煞白。
“不……不止這一樁……當(dāng)時秦雋求我再將婚約延后三年,我不但拒了,還我嘲諷他的尚書之名,是因?yàn)樯艘桓焙闷つ覔Q來的,既是皮囊,那么尚的就是公主,書為的便是他與公主的婚書,我恥笑他與面首、男寵無異。那日他給你下蒙汗藥……也是我讓他這么做的,不然,就不讓你們見最后一面,他給你下藥的時候聲淚俱下……想必是恨極了我。”
宋凌霜聞言恍若雷擊,“父親當(dāng)真只說了那些?”
“我說他無父無母,災(zāi)厄不斷,一個人不幸一輩子就好,莫要拖你下水,莫讓你也丟了性命。”
宋凌霜?dú)獾臏喩矶荚诎l(fā)抖,秦雋那般清冷孤傲,宋世皓卻非要踐踏他的愛意與尊嚴(yán)。
可即便宋世皓侮辱他至此,秦雋也沒有同她說宋世皓一句不好。
宋世皓見宋凌霜神色有異狡辯道,“我以為秦雋他不會回來的,陰錯陽差下成全了你與崇意的好姻緣,也算是圓滿了。”
宋凌霜將桌旁的白瓷茶盞摔到了地下,碎片飛濺四裂。
“父親現(xiàn)下知道怕了!”
“崇意,你幫幫岳父。”宋世皓確實(shí)嚇得不行,下頜不停地在顫抖,手也在抖。
“岳父大人,您先回去,容我思忖兩日給您答復(fù)。”
宋世皓連連點(diǎn)頭而后囑咐道,“宋府我賣了,你們?nèi)粢托牛湍辖寄莻莊子,箐箐知道的。”
宋世皓是走了,可偏廳內(nèi)兩人也頗為頭疼,秦雋此次并不是空手而歸,還有強(qiáng)大的西境皇室為他撐腰,之后東域的盟約也多會依仗他,陛下怕是也要忌憚他一二分。
宋凌霜用手撐著額頭,眉頭緊蹙道,“崇意,把我爹他們送出去吧,秦雋若是知道筍筍的存在,不會善罷甘休的,筍筍還小他會接受不了的。”
“我也正有此意。”林崇意微笑著答道。
宋凌霜的眼眸明明滅滅。
“崇意,秦雋雖對我很寬容,呵護(hù),但關(guān)于我的事他很是偏執(zhí),我怕他會對付你。”
“凌霜,只要你和筍筍在我身后,我什么都不怕。”
宋凌霜點(diǎn)了點(diǎn)頭,眼神卻流露出了擔(dān)憂。
**
秦雋將養(yǎng)了半年,身子雖然還有些發(fā)虛,可已然無性命之憂。
昨日參加完云淵的大婚典禮,兩日后即將回程返晟,正在收拾行裝,面帶笑意。
突然,門外傳來了云想的聲音。
“秦雋,你在西境可還有什么想去的地方,我最后陪你去一趟。”
見秦雋久久沒回應(yīng),云想準(zhǔn)備轉(zhuǎn)身離開。
“嘎吱”一聲。
秦雋的房門開了,他從房間內(nèi)走出來,身長玉立,風(fēng)華絕代,臉色有些蒼白,可眼眸中蘊(yùn)著的釋然是秦雋在西境這些年她從未見過的。
秦雋揖問,“外臣聽聞西境有座玉閣寺,求姻緣和平安十分靈驗(yàn),是否真有此事?”
“是,可宗源大師常年閉關(guān),只有他加持后才會靈驗(yàn),且要三跪九拜上去才行,本公主每次去宗源大師都不見我,你去亦無用的。”
“云想公主可愿帶外臣去一趟?”
秦雋大概知道玉閣寺的方向,只是按律他是不能出釜昌城的。
云想終是不忍拒絕他。
點(diǎn)頭道,“好,我?guī)闳ァ!?br />
二人策馬馳騁出城,到了御峰山腳下,云想告訴秦雋,從這就要開始三跪九叩,一共三千三百坎。
秦雋立時下了馬,就那般跪下了,絲毫沒有猶豫,干脆而又利落,姿勢還極為虔誠。
每叩一步,他嘴里都在念念有詞。
云想聽不見,只能跟在他身邊,擔(dān)心他體力不支暈過去。
秦雋腳步?jīng)]有絲毫減緩,就這樣三跪九叩的到了御峰山頂?shù)挠耖w寺。
沙彌見云想公主來便告知她與秦雋,宗源大師在閉關(guān),婉轉(zhuǎn)的讓他們打道回府。
秦雋也不介意,虔誠的去大殿敬了香,而后在御峰山上看到了整座釜昌城的繁榮富庶與壯觀宏偉。
“我都說了……宗源大師……”云想正準(zhǔn)備開口自夸神機(jī)妙算,此時又來了一位小沙彌,走到了秦雋面前。
“這位男施主,宗源大師有請。”
秦雋起初有些訝異,可他會意后就跟著沙彌師傅前去見了宗源大師。
禪房中只有一位坐枯禪的僧人,雙目禁閉,想必這就是聞名于世的宗源大師。
“施主是有大智慧之人,為何來尋老衲?”
秦雋雙手合十,虔誠道,“有智慧不能及之事,想求神佛庇佑。”
宗源大師亦雙手合十,他睜開了眼,而后起身觀秦雋。
“求不得,愛別離,放不下,施主身上卻沒有怨,難得,難得。”
“怨過的,皆因有了她,我愿意放棄那些怨。”
宗源大師笑著道,“施主若要與她再續(xù)前緣可要盡快了,你與她只有這一世姻緣,不會再有來生。”
秦雋眼眸顫動,他記得禰通說過的,他與箐箐不會有姻緣的。
“宗源大師,我……”
“天機(jī)不可泄露。施主請回吧。”
秦雋出來后,夜色已深,可他明明才進(jìn)去約莫半盞茶的時間。
“秦雋,你出來的晚了,宵禁了,我
們今天得睡在這山頂上了。”
云想可沒什么好脾氣,因?yàn)樗揪蜎]想到宗源大師居然會見秦雋,這擺明就是不見她!
“公主去休息吧,我想最后看一次這西境的日升月落。”
秦雋就坐在山石上,聽風(fēng),聽禪,聽蟲鳴。
“秦雋,你回去不擔(dān)心她不愛你嗎,畢竟已經(jīng)過去了三年多了,她嫁人了也生子了,我沒別的意思,只是擔(dān)心你會傷心。”
秦雋抬頭望月,今日是圓月。
“公主若是第一年放我回去,我有八成把握能與她再續(xù)前緣,次年有三成,到如今,一成都沒有。”秦雋自嘲的笑笑。
“那你,別回去了好不好。”
“正因如此,我更要回去,大晟女子與西境女子不同,她們成婚后大多只能圍著夫君與孩子轉(zhuǎn),然后蹉跎盡自己的一生。可我沒教過她,屈服、順從。我只教過她遇到不平要抗?fàn)帲S心所欲,要率性而為。”
“她的夫君是大晟的天之驕子,與她只差一歲,相貌堂堂,文武雙全,還是皇親國戚,世子之尊,她若遇到權(quán)勢壓迫也只能打落牙齒和血吞。按皇室的慣例,她的夫君很快就要娶別的夫人、妾室,為陛下籠絡(luò)門閥大族,為林家開枝散葉,繁衍子嗣。”
“所以即便我與她真的此生無緣,我也愿窮其一生護(hù)著她,愛著她,伴著她,不讓人欺辱她,讓她永遠(yuǎn)有一條退路。”
秦雋從未與云想心平氣和的說過這么多的話,云想也坐了下來與他隔了一段距離。
云想嘆了口氣道,“我接到線報(bào),你回去的路上孟錦昀安排了上百號殺手要?dú)⒛闩c皇叔。我手里有一份,孟錦昀的罪證,若是有一日他要對付你,這份罪證或許能幫你反敗為勝。”
秦雋搖了搖頭,似乎他未曾將孟錦昀放在眼里一般。
“那,你還有什么想帶回去的,我都幫你做到,是我言而無信才讓你遲了這許久回去。”
“我想要的東西,帶不走的。”
**
云淵親至城門為秦雋和攝政王送行。
因?yàn)槭墙Y(jié)盟,所以不能帶太多的兵馬前去,最后只點(diǎn)了三百兵馬護(hù)送二人。
西境為大晟準(zhǔn)備了許多的結(jié)盟之禮,整整五十車。
云淵和云想還單獨(dú)給秦雋準(zhǔn)備了十車的禮物。
“秦雋,你要走了,能不能擁抱我一回。”
云想眼淚汪汪的望著秦雋。
秦雋搖了搖頭,“公主,當(dāng)斷不斷反受其亂。”
云想白了他一眼,隨后靠近秦雋低聲說道,“你要的東西我給你偷來了,在箱子里。”
秦雋有些驚訝,偷。
這…似乎不太好。
許是看穿了秦雋的尷尬,云想立刻圓道,“那東西,父皇死后沒人在乎了,我換成了面粉,沒有人會發(fā)現(xiàn)的。”
“外臣謝云想公主成全。”
“秦雋,你一路平安。”
使團(tuán)的隊(duì)伍浩浩蕩蕩的出發(fā)了,兩個月,秦雋就能到兆京了。
攝政王知秦雋歸心似箭,加之西境十分安全,便加快了行進(jìn)的腳步。
提前半個月,便到了西境與大晟的邊境。
正當(dāng)車隊(duì)準(zhǔn)備駛?cè)氪箨芍畷r,遠(yuǎn)方傳來了云想的聲音,還有整齊的馬蹄聲。
她在風(fēng)塵仆仆中策馬而來。
“皇叔!秦雋!”
云想竟然偷偷帶著一隊(duì)兵馬跟了他們一個月。
攝政王下了馬車正想罵她,可看云想哭的涕泗橫流,還是不忍心罵她,畢竟這可是西境唯一的公主啊。
秦雋也下了馬車,躬身作揖朗聲道,“公主,送君千里,終須一別,深情厚誼,斐然心領(lǐng)了。”
云想點(diǎn)了點(diǎn)頭,揮了揮手給他們送別。
邊境的城門開了,他們的車順利的通關(guān)進(jìn)入了大晟,關(guān)上城門的那一霎那,云想?yún)s釋然了。
盡人事,聽天命。
**
黑夜黢黢,孟錦昀獨(dú)坐在太師椅上,聽著來人稟告。
黑衣人身上許多傷口,顫聲道,“孟相,那攝政王武藝實(shí)在太高強(qiáng)了,那一百護(hù)衛(wèi)也是精銳,我們的人已經(jīng)死傷過半了。”
孟錦昀眼神一厲,叱道,“即刻傳書給他,讓他出手殺了秦雋和攝政王!”
距兆京八百里地界的山林中,秦雋和攝政王正在飲酒聊天。
“賢弟啊,你們大晟真好玩,我年輕時就來這闖蕩江湖,可一來就碰上了阿狄和阿冗兩兄弟,弄得我這江湖路走的頗為坎坷啊。”
“是,愚弟亦覺得大晟甚好。”
風(fēng)聲簌簌,攝政王的耳朵微動。
“可要你命的人,又來咯。”攝政王一笑,提起刀。
朝護(hù)衛(wèi)喝道,“保護(hù)秦尚書!”
又是一陣鳥獸飛散,刀光劍影。
**
深夜,林崇意正準(zhǔn)備就寢,忽然來了口諭。
“凌霜,有北闕人在截殺秦雋和西境攝政王,我現(xiàn)在要去救他們,你安心歇息。”
宋凌霜心中忐忑不安,怎么大晟境內(nèi)怎么會有北闕人,可她很快調(diào)整好情緒,為林崇意穿上甲胄,阿冗也跟著他一同前去。
飛奔的馬嘶聲刺破了兆京的黑夜,若此次西境攝政王真有不測,那大晟將腹背受敵,萬劫不復(fù)。
林崇意只許成功,不許失敗。
**
北闕人與西境人身形相似,因此打的有來有回,廝殺了一晚卻難分難解。
秦雋知道,他們的后備定然在路上,若是不速戰(zhàn)速決,只怕攝政王都會有危險(xiǎn)。
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注)
秦雋抽出了袖中軟劍,憑著靈活的身法向北闕首領(lǐng)攻去。
誰知那首領(lǐng)功夫不俗,抽出雙刀便開始與秦雋打的有來有回。
秦雋并未痊愈,動武時間越長就會越落入下風(fēng)。
“賢弟,退下,我來!”攝政王刀法出神入化,將那首領(lǐng)砍的節(jié)節(jié)敗退。
“看來秦尚書,受傷了。”
那首領(lǐng)眼神中閃過了一絲狡黠。
秦雋識破了他的計(jì)謀,于是飛身上馬,用北闕語喊道,“孟錦昀要?dú)⒌娜耸俏摇!?br />
那首領(lǐng)示意他們跟上秦雋。
他揮手的瞬間,秦雋恍然大悟,原來是他。
后有追兵,前有強(qiáng)敵。
秦雋非勘不破北闕人的合圍之勢,只是攝政王的命關(guān)系到國家興亡,他不能坐視不理,更何況,攝政王是為了他才甘愿以身犯險(xiǎn)的。
果然,不久后,前方的北闕人堵住了秦雋的去路。
后方的也不過三四百米之遠(yuǎn),片刻可至。
“秦尚書,自盡可能死的痛快些。”
山谷中回蕩著北闕人的嬉笑聲。
一束月光透過云霧灑在了秦雋的臉上,那嬉笑聲夏然而止。
那臉,同擊穿他們王庭的人的相貌有七八分相似,他們有些恐懼。
“你是誰!你到底是誰!”其中一人朝秦雋吼道。
秦雋用北闕語回應(yīng)道,“孟錦昀叫你們來殺人之前,沒告訴你們我叫什么名字嗎?”
秦雋邊說,邊將馬背上的西風(fēng)烈丟到他們面前,吹起了火折子,往前一丟,瞬間燃起了熊熊烈火。
北闕人騎著的馬匹開始受驚,許多追擊者人仰馬翻跌入山崖。
而他騎的墨煙馬受過火場的訓(xùn)練,不怕戰(zhàn)火和聲響,是匹一等一的好馬,絲毫未受影響。
秦雋騎著它往樹林中穿梭去,他們只得下馬追秦雋,用弓和弩箭不停地射他。
長時間的使用武力,秦雋的意識開始有些模糊。
秦雋用力的甩了甩頭,只有幾百里,他就可以見到箐箐了,他不能死在這。
眼見這山坡快要跑到盡頭,秦雋持韁轉(zhuǎn)頭,往坡下沖去,馬蹄踏死了好幾個躲閃不及的北闕人,卻也激發(fā)了北闕人的恨意。
“文官都?xì)⒉凰溃钪惺裁从谩!逼渲幸粋北闕人吼道。
其余北闕人聽到,都和瘋了一樣撲了上來。
秦雋下馬與他們搏殺,可北闕人的力量極強(qiáng),秦雋很快就落入下風(fēng)。
左肩,右手,都相繼受了傷。
心臟也開始有些疼痛。
噠噠噠的馬蹄聲回蕩在山谷,朝此處疾馳而來,許又是北闕人的援兵,聽這人數(shù),怕是有上千人。
要折在這了嗎?
真是有些不甘心,不知義兄他脫險(xiǎn)了沒有……
秦雋仍舊提劍與他們頑抗。
“陛下有旨,護(hù)西境攝者王殿下、大晟左相秦雋回京!”
那是林崇意的聲音。
秦雋抬頭,霜月駒,紅衣銀甲,是林崇意,他已經(jīng)是將軍了,還是那般光芒萬丈,年少恣意。
林崇意拉弓連射十箭,百發(fā)百中,皆射穿了北闕人的喉。
此時樹林里傳來北闕語。
“小林將軍要救一個情敵回去搶夫人嗎?”
林崇意循聲拉弓射箭,一箭射穿那藏在暗處之人的肩胛骨,隨即逃之夭夭。
“陛下有旨,北闕殘部,殺無赦!”
林崇意提搶朝這些北闕人攻去,千人大軍也隨其沖鋒陷陣,攝政王也已料理了北闕殘部前來匯合。
秦雋只得靠在樹上稍微休息一下。
不肖片刻,北闕人已盡數(shù)被斬殺,一共一百三十八名,跑了一個。
秦雋挑了挑眉道,“小林將軍,剛才那人說的話,你可能聽不懂,我給你翻譯一下。”
“秦左相,末將愿聞其詳。”
“他說,你要救一個情敵回去搶夫人嗎?”
林崇意笑笑,秦雋與宋凌霜的事,在兆京不是什么秘密,他預(yù)料到會有閑言碎語。
“末將奉軍令,未曾夾雜私心,況且,于公于私我都沒有殺左相的理由。”
“哼。”秦雋最討厭他這副坦坦蕩蕩的模樣。
“賢弟,你沒事吧?”
“無礙,小林將軍救了我,我們啟程吧。”
攝政王對著林崇意左看右看,上看下看,“這就是你心上人現(xiàn)在的夫君啊?長的真是不錯,他好像是林襲的兒子,可是和林襲長得不太像,你反而像一些。”
“誒,賢弟,等等我,別生氣嘛。”
攝政王說的話,秦雋一句都不想聽,于是假寐了一路。
黃昏時,隊(duì)伍終于到了兆京城門口。
秦雋一下馬車,只見烏央烏央的一片人,夾道歡迎,稱贊歌頌。
他不在乎那些人,他左右望了好久,看見了刑部的故舊,禮部的下屬,那些流民,甚至姜青屏也來了。
他尋了好久,沒有望見箐箐的身影,悵然若失。
可在城門的轉(zhuǎn)角處,她偷偷的穿了一襲綠色的衣衫,探出了腦袋,正在偷偷的看著他。
看著他接過圣旨。
看著他著上紫衣玉帶。
看著他成為大晟史上最年輕的左相。
她忍不住剛想往巷子外走出一些,見林崇意也進(jìn)城了,她又退了回來。
“秦雋!你真厲害!”
宋凌霜嚎了一嗓子就跑了,反正那么多人,秦雋也是聽不見的。
而在萬千人之中,他卻聽到了箐箐的聲音,向那拐角處狂奔。
可惜,二人擦身而過。
“箐箐,是你嗎?”
第49章 第47章慳一面“我是害……
宋凌霜一溜煙跑上了馬車,換回了端莊的鎏金湛藍(lán)色衣裙,小桃也為她重新梳了符合身份的發(fā)髻,戴上步搖,喊車夫開始往如意軒趕。
小桃看宋凌霜這么著急的跑回來有些疑惑,“夫人有瞧見秦大人嗎?”
宋凌霜點(diǎn)點(diǎn)頭,臉上掛著些分不清喜悲的笑。
“瞧見了。小桃,你下回見他該喚他秦相了。”
小桃只能在心中默嘆一句世事無常,而后頷首回應(yīng)道,“小桃明白。”
宋凌霜將頭靠在小桃的肩上,輕聲敘述道,“我本打算遠(yuǎn)遠(yuǎn)的瞧上他一眼就走,可他…消瘦了許多,我有些情不自禁想上前看的更清楚些,想抱抱他……”
小桃有些擔(dān)心,連忙關(guān)切道,“夫人,這如何使得?”
宋凌霜頭晃得和撥浪鼓似的,頭頸低垂,淚珠灑在了皓腕上,“啪嗒啪嗒”的散開。
“我就是想想,我瞧見崇意也在,也還好他在,我退卻了。”
聽到這,小桃才總算舒了口氣。
宋凌霜心中也明白,她同秦雋回不到從前了。
且不論世俗禮教、綱常倫理,就算為了筍筍她也不能同秦雋一起。
若是他們破鏡重圓,拋夫棄子同她的親生母親有什么區(qū)別,她不能成為自己最討厭的人,也不能讓筍筍再遭一遍她的苦。
何況她命不久矣,何苦讓秦雋再傷心一次呢。
“我不能朝秦暮楚、三心二意,那樣對誰都不公平。”
她前腳剛到春和苑,林崇意后腳也恰好歸家,筍筍一看到林崇意就“父親父親”喊著跑了上去。
林崇意一把將筍筍扛到了肩上了,筍筍不知有多興奮。
“父親,高一點(diǎn),再高一點(diǎn)!”
林崇意對筍筍向來是有求必應(yīng)的,就這樣玩了半個時辰,筍筍才肯松手讓杜氏帶去沐浴。
宋凌霜有些無奈,“筍筍實(shí)在是太調(diào)皮了。”
“像你,我覺得很好。”
林崇意摸了摸宋凌霜的腦袋,宋凌霜卻發(fā)現(xiàn)了不尋常之處,他今日居然戴著手套,還只戴了一只手。
宋凌霜轉(zhuǎn)身抓住了林崇意的手,將他的手套取下。
林崇意的手背受了傷,血液已經(jīng)透出了紗布,想必他剛才抱筍筍時傷口又裂開了。
宋凌霜著急嗔怪道,“崇意,你為何受傷了還同筍筍玩鬧啊!”
“我不想讓筍筍失望,這點(diǎn)小傷不值一提。”
林崇意看見她眼眸透露了些許擔(dān)憂,溫柔的安慰宋凌霜道,“你放心秦相他無礙,我得先去換件衣袍,遲些要進(jìn)宮赴宴,我會盡快回來的。”
林崇意邊說邊往屋子里走,打算扯掉繃帶重新上藥。
“崇意,我來幫你換藥。”
宋凌霜在櫥子里拿出了藥箱,林崇意的傷藥都是御賜的,向來都是另外放的。
宋凌霜踮起腳尖在櫥子里一瓶一瓶的看著標(biāo)記,“找到了。”
她正準(zhǔn)備給給林崇意重新包扎的時候,陡然發(fā)現(xiàn)林崇意眼眸中有些憂郁,宋凌霜猜到多半林崇意今日瞧見了她,心中還是有些膈應(yīng)。
宋凌霜心下百感交集,她雖然決意要快刀斬亂麻,可真要讓她視秦雋為陌生人她現(xiàn)下的確做不到。
“崇意,今日是我不對,我不該去的。”
林崇意抬眸,眼神中透露出些許疲憊,卻也沒想到宋凌霜如此坦白。
“凌霜,我不是為此事介懷,日后我們會時常碰面,你預(yù)備永遠(yuǎn)這般躲在巷子里看他嗎?還是你認(rèn)為,我不會同意你們見一面?”
原來林崇意介意的不是她去,而是她不信任他。
林崇意手背的傷口深可見骨,藥粉撒上去的時候眉頭都沒眨一下,宋凌霜包扎的手法實(shí)在是爛極了,纏了一圈又一圈,就像她此刻的腦中一團(tuán)亂麻,心中又有不知從何而來的委屈繚繞在她心中,久久不能散去。
她怯懦的說道,“包好了。”
宋凌霜把林崇意的右手包成了饅頭,還打了個可愛的蝴蝶結(jié)。
林崇意換好衣服,是宋凌霜那日給他新制的衣裳。
他深吸了一口氣,打算踏出房門。
而后,又止步。
林崇意背對著宋凌霜,她看不見他的神情,想來也是不太高興的。
“我今日倘若去的慢一些,他就回不來了。可凌霜,我不能讓他死,因?yàn)樗懒宋揖陀肋h(yuǎn)都爭不過他了。”
春夕姑姑前來提醒道,“將軍,宮里請人來催了。”
林崇意頷首后大步流星邁步向前走去,沒有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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鎏金宮
昭帝為西境攝政王來晟而大宴群臣。
美酒佳肴,觥籌交錯,美人獻(xiàn)舞,絲竹管弦都沒能吸引秦雋的眼神,
林崇意一來,秦雋的眼神就一直在他身上沒挪開。
他認(rèn)得,那衣服上的刺繡是箐箐的針腳,也認(rèn)得她系的蝴蝶結(jié),他舉起了酒觴一飲而盡。
孟錦昀也朝著林崇意的方向看去,看著那手上包扎的模樣,十有八九就是宋凌霜包扎的,于是計(jì)從心生。
于是乎孟錦昀假模假式的說道,“哎呀,小林將軍這手怎的包扎的如此敷衍,哪位御醫(yī)這般怠慢我們小林將軍啊。”
一聽到林崇意受傷了,昭帝的眼中流露出了擔(dān)憂關(guān)切之情。
“小林將軍的手如何了,呂神醫(yī)在你府上可請他診治了?”
“謝陛下、孟相關(guān)懷。小傷,陛下賞賜的金瘡藥極好,內(nèi)子已幫忙包扎好了。”
“哎呀,老夫都忘了,小林將軍雖然年歲小了些,可都已經(jīng)娶妻生子了,小林夫人還真是心靈手巧啊,我記得小林夫人原本……”他刻意加重了娶妻生子四個字,隨后看向了秦雋,眼神頗為玩味。
“孟相記性真好,那日我出使前,也曾同孟相說過些話不知孟相還記得嗎?”秦雋端起酒杯眉眼帶笑,挑起了他入鬢的長眉,眼神中卻盡是寒意。
昭帝瞧見孟、秦二人不太對付的模樣,立刻讓人安排了新的舞樂表演,打破這尷尬的局面。
酒過三巡,昭帝甚悅,論功行賞,秦雋于情于理都應(yīng)是頭功。
昭帝下旨賞賜秦雋金銀無數(shù),兆京城府邸一處,還特追封了秦四娘的韓國夫人的誥命。
這會,孟錦昀可坐不住了,他此前就向昭帝討要過母親的國夫人誥命,昭帝遲遲未允,這秦雋一回來就給了秦四娘一山野村婦國夫人的誥命,這讓他這個右相情何以堪。
他跪在殿前朗聲道,“陛下,老臣聽聞秦雋的生父不詳,封秦氏為國夫人恐怕……”
孟錦昀素聞秦雋事母至孝,本以為此舉會激怒秦雋失態(tài),言行無狀好治他的罪責(zé)。
可出乎意料的是,秦雋神色如常,喜怒不形于色,甚至臉上還帶著若有似無的微笑,令人捉摸不透。
昭帝聞孟錦昀之言,重重的將酒樽擱在了案上,頓時整個鎏金宮鴉雀無聲。
除了攝政王外,大晟群臣跪地揖道,“陛下息怒。”
昭帝威嚴(yán)頗重,斥責(zé)道,“孟相在國事上不用心,對這些后宅軼事倒是了若指掌,真是讓攝政王看我們大晟的笑話。”
孟錦昀嚇出了一身冷汗,連忙跪地請罪。
瞧著孟錦昀這副連滾帶爬的模樣,西境攝政王十分好奇?zhèn)壬硐蚯仉h問道,“賢弟,你們陛下在說什么?”
秦雋也朝著攝政王回應(yīng)道,“我們陛下在訓(xùn)狗。”
攝政王笑出了聲,昭帝見攝政王笑的如此開懷,也著笑出了聲,文武百官也不知所以得附和著笑。
孟錦昀只得也跟著呵呵了兩聲。
宴會結(jié)束后,秦雋在宮門口看著林崇意騎著霜月駒消失在夜色中。
攝政王打趣道,“賢弟,不跟去嗎?”
秦雋微不可見的嘆了口氣,“她不喜歡驚喜也不喜歡驚嚇,我這兩日氣色也不是很好,她會擔(dān)心。過兩日,我準(zhǔn)備好了便去尋她。”
“賢弟,我一直覺得你謀算人心挺厲害的,怎么到心上人這邊你婆婆媽媽的。我觀你們陛下似乎對這個林崇意格外恩寵,不過是個外甥,怎會如此親厚?”攝政王有些許不解。
秦雋抬眸說道,“兄長可知他現(xiàn)下的居所,乃是陛下當(dāng)太子時的府邸。陛下在林崇意十六歲時將此宅作為生辰禮贈予他,勸諫的帖子比鎏金宮的臺階都高,我們陛下便將那院子一分為二用一扇木門隔開,傳聞鑰匙就在林崇意手中。陛下親賜“如意”作為府邸名稱,堪稱大晟開國來獨(dú)一份的榮耀。”
“那賢弟,陛下賜你的府邸在哪?”攝政王突然有些好奇。
秦雋眨了眨眼睛道,“同如意軒一南一北,來回騎馬入宮要半個多時辰,環(huán)境倒是清幽雅致。”
攝政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賢弟,你不要這么文縐縐的,就是偏僻。”
秦雋難得的語塞,點(diǎn)頭道,“兄長說的有理,陛下所賜,愚弟只能說僻靜。”
“今日兄長想必是未盡興,我與兄長回驛館,再飲上三百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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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深露重,宋凌霜就一個人坐在秋千上,也不蕩,就靜靜地坐著,思考著,思考累了就看著月色發(fā)呆,等著林崇意回來。
林崇意剛踏入春和苑,暗處就傳來宋凌霜的呼喚聲。
“崇意。”
他循聲走到宋凌霜身邊,脫下披風(fēng)給她蓋上,“怎的這么晚還不休息?可是有什么不舒服?”
“嗯,我心里不舒服,睡不著。”
林崇意只是默默地嘆了口氣。
“崇意,在你回來之前,我想了很多,我……”
林崇意蹲了下來,握住了宋凌霜的手,“凌霜,不要因?yàn)橐粫r興起做任何決定,好嗎?”
“崇意,那你是后悔了嗎?”
“你在說什么傻話?我怎么會后悔呢?”
宋凌霜能聽到林崇意呼吸紊亂的聲音,似是有些哽咽。
林崇意站起,轉(zhuǎn)身不看宋凌霜,眼淚已奪眶而出,“我是害怕輸給他啊。”
“對不起。我……”
“凌霜,我們攜手并肩走一步看一步,好嗎?”
“崇意,謝謝你。”
翌日一早,林崇意早早的就去了大營,筍筍小孩心性起得早,就來搗鼓宋凌霜起床。
筍筍輕輕的在宋凌霜耳邊喊,“娘親是小懶豬,快起床啦,日曬三竿啦。”
這叫法真是同他親爹一模一樣讓人生氣,可宋凌霜真的很困。
“筍筍,娘親真的很困,你陪娘親睡一會好嗎?就一會,小孩睡不好會長不高的。”
宋凌霜一把將筍筍抱上床,強(qiáng)制他再睡一會兒。
“好,但是娘親,你天天睡覺也沒有長高啊。”
宋凌霜側(cè)過頭當(dāng)沒聽見。
“娘親,你再帶我去上次那個地方拿《山海經(jīng)》的書好不好。”
“好,好,你陪娘親再睡一會,娘親都答應(yīng)你。”
她真的困得不行了,說的什么話她自己都不記得。
等到宋凌霜自然醒,真的已經(jīng)日曬三竿,快用午膳了。
見宋凌霜醒了,筍筍睜著大眼睛,小手一直拉著宋凌霜的手。
可憐巴巴的說道,“娘親娘親,我們再去那個書架上拿山海經(jīng)吧,你剛答應(yīng)我了。”
宋凌霜倒吸了一口涼氣,回想起了七日前……
彼時,秦雋還在回兆京的路上。
筍筍喜歡看《山海經(jīng)》可那山海經(jīng)沒有圖案,宋凌霜描述了但筍筍又想象不出來,便讓宋凌霜畫給他看。
宋凌霜畫技向來不太好,繪了幾章,看的筍筍是連連搖頭嘆氣。
賭上了母親的尊嚴(yán),宋凌霜帶著筍筍專程去了好幾家書局想尋本有繪圖的《山海經(jīng)》,但走了七八家都書局都說沒有這般的《山海經(jīng)》。
“娘親,你騙人。你為何會看過有繪圖的《山海經(jīng)》。”
筍筍的嘴撅的老高,雙手抱胸,作生氣狀。
宋凌霜真的看過,而且不止《山海經(jīng)》,秦雋給她讀的《詩經(jīng)》,還有一些游記都是有繪圖的。
宋凌霜若有所思,就去了趟秦府。
誰知秦府被人圍的水泄不通,都是上門送女兒庚帖的,擠都擠不進(jìn)。
帶著筍筍吧,爬樹爬墻又不太好,最后只能等到黃昏時人都散了才敲門進(jìn)去的。
這書……是在秦雋和她的婚房的書架上拿回來的。
從前當(dāng)然是無甚所謂,畢竟那府邸的地契都在她手上,可現(xiàn)下的確是有些尷尬的。
萬一撞上了,還是在當(dāng)初有筍筍的地方,這可難辦了。
宋凌霜又轉(zhuǎn)念一想,不對,他現(xiàn)在是左相了,應(yīng)當(dāng)忙得很,況且昨日林崇意說陛下賞了他大宅子,許是住大宅去了。
耐不住筍筍的軟磨硬泡,宋凌霜到了秦府跟前,依舊人山人海,她讓小桃看住筍筍,在馬車上等她回來。
她打算爬進(jìn)去,拿了書就跑。
宋凌霜爬樹向來是很靈活的,不一會兒就爬上去了。
她打開門,探頭探腦查探了一下,嗯,沒有人,她舒了一口氣。
來
都來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多帶點(diǎn)回去,萬一將來筍筍還想看呢?
再說了,這是他親兒子要看的,都搬走又怎么了,到時總不能讓林崇意來借書吧,那樣太尷尬了。
可是要怎么搬走呢?
宋凌霜東拉西找,從衣櫥里找到件她舊時的衣衫。
她就把書都打包在衣服里,估計(jì)有二十本左右,可沉了。
然后系好,綁在自己身上。
她正關(guān)上門準(zhǔn)備從原路返回的時候。
一聲刺耳的媒婆聲音傳來——“秦相家有女賊!有女賊啊!”
“快來抓賊啊!”
盧管家一看是宋凌霜正在爬樹,生怕她摔傷了,連忙解圍喊道,“秦相回來了!”
眾人又被盧管家的聲音吸引了過去,可見四下無人,這些媒婆又打算圍住宋凌霜,向秦相邀這“捉賊”的功。
誰知,未等多久,真的有一輛華貴漂亮的車攆行來。
眾人圍的那車攆水泄不通,等待正主下車,一驗(yàn)真?zhèn)巍?br />
宋凌霜看見沒人關(guān)心她這個“小賊”,便一鼓作氣跑過去,同一陣風(fēng)一般。
就在她飛奔而去的那一瞬間,秦雋正好撩開車簾看見了這一幕。
他眼眸震顫,心尖發(fā)燙。
可這些人將他團(tuán)團(tuán)圍住,他就眼睜睜看著他的箐箐這樣溜走了。
秦雋強(qiáng)鎮(zhèn)情緒,“我心中早有妻子了,你們散了吧,我不會娶別人的。”
“散了,聽懂了嗎?”
秦雋眼神冷起來的時候,會令人不寒而栗,況且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左相,自是無人敢違抗他的命令。
他連忙向宋凌霜跑離的方向追去,可她已經(jīng)走遠(yuǎn)了。
“箐箐,你等我兩三日,我就去尋你。”
**
馬車上,宋凌霜開始向筍筍邀功,“筍筍,娘親棒不棒,幫你拿到書了。”
筍筍連連點(diǎn)頭,十分開心,贊許道,“嗯,娘親真棒!筍筍好喜歡這書里的畫,真漂亮。”
筍筍的小手在那書上摩挲著,愛不釋手。
宋凌霜這才發(fā)現(xiàn),這《山海經(jīng)》竟然是秦雋手抄后裝訂,再一一繪圖的,他做先生時,也是十足十的用心。
若是有機(jī)會,將筍筍交給他讀書習(xí)字,那也是挺好的。
想著想著,宋凌霜忽然感覺鼻子里熱熱的,漲漲的,她用帕子擦了一下,竟都是黑血。
她連忙卷起帕子,怕被筍筍發(fā)現(xiàn)端倪,就這樣掩飾著回到了如意軒。
宋凌霜瞧著筍筍拿著書奔奔跳跳的背影逐漸有些模糊,她知道留給她的真的時間不多了。
第50章 第48章雨中晤大家期盼……
老盧見秦雋回府,立馬燃了備好的炮竹,迎接秦雋歸來。
“秦相……您可總算回來了。”老盧見到秦雋老淚縱橫,這日子總算苦盡甘來了。
秦雋只是點(diǎn)點(diǎn)頭,然后環(huán)顧四周。院子同他離家時除了多了幾處青苔,苗木長得高了些,別無二致。
他原以為這個家會荒蕪或者烏煙瘴氣,沒想到還有人愿意為他守著,打理的一絲不茍,井井有條。
秦雋心中雖有些感慨,面上還是依舊冷峻。
“盧管家,這些年你辛苦了。箐箐她常來嗎?總是…爬墻來的嗎?”
他很擔(dān)心,箐箐總這樣爬墻爬樹,摔傷了該如何是好。
“秦相言重了,這是老奴的本分,小林夫人她平常是走正門的……”
聽到小林夫人四個字,他打斷了盧管家的回話,胸中蘊(yùn)著慍怒和不甘,雙手不自覺捏緊了拳頭,白皙的手背上青筋突起,骨節(jié)咯噔作響。
“盧管家,往后在我府上不要喊這四個字,我不愛聽。”
老盧連連稱是,“老奴明白,箐箐姑娘她三年來了五六回。箐箐姑娘此番前來應(yīng)當(dāng)是為了您書架上的書,八日前帶小世孫來過一趟,說是拿什么《山海經(jīng)》。”
秦雋與老盧寒暄了幾句,獨(dú)向臥房行去,耳邊回蕩著老盧剛才說的幾句話。
“哎,箐箐姑娘她不容易啊,傳聞贠王對她起了齷齪心思,箐箐姑娘寧死不從六和塔上跳了下來。”
“那小林將軍也對箐箐姑娘見色起意,箐箐姑娘懷了孩子,陛下還賜了婚,她被逼無奈才嫁給了小林將軍……”
“箐箐姑娘是個好人啊,她成親之前囑咐我每月去錢莊領(lǐng)錢,讓我等您回來。”
錐心之痛不過如此。
路過院子里的一草一木,一花一石,他與宋凌霜的心心相印的甜蜜回憶就不斷地席卷而來,他避無可避。
那短暫的“一月夫妻”,大約是他人生中最幸福的時光,可稍縱即逝,一去不返了。
物是人非,他忍痛繼續(xù)向前行登上石階。
行至臥房門口,他踟躕片刻還是用力推開了門。
他緩步進(jìn)入本就布置好的婚房,大婚的紅經(jīng)過一千日的蹉跎,已經(jīng)褪去了本來的艷麗和喜悅,溢出一股衰敗凄涼之感。
觸景傷情,酸脹之感溢滿了秦雋的心間喉頭。
直至他瞥見衣架上掛著宋凌霜的婚服,他微微一怔,隨即別過頭不看它。
箐箐的嫁衣他再熟悉不過,是他親自繪制的圖紙,為他的箐箐精心準(zhǔn)備的嫁衣,小到每一根絲線的顏色,衣服上鑲嵌珍珠的大小,大到嫁衣上的刺繡技法紋樣,嫁衣的層層疊疊的面料他都去明月居親自核對過多回,堪稱一絲不茍,只盼望給她一個完美的大婚。
可新郎倌跑了,新娘被迫嫁給別人了,多可笑啊。
比話本子還跌宕的情愛就這樣落在了他們的頭上。
秦雋痛徹心扉,無法釋懷。
闔上眼眸腦海里滿是箐箐與他的點(diǎn)點(diǎn)滴滴,他們曾在這里親吻,在這里相擁,在這里同夫妻一樣生活過,可再也回不去了。
不知過了多久,秦雋平復(fù)心境后向衣架走去,玉骨節(jié)般的手指止不住的哆嗦,顫抖著用指尖觸在紅彤彤的嫁衣上。
他的心下悵惘難過,思緒卻又飄忽的想到箐箐嫁給林崇意的話,大婚嫁衣應(yīng)該要比這件精美細(xì)致百倍吧,然后自嘲的笑笑,
秦雋把婚服小心翼翼從衣架上取下,而后將婚服緊緊抱在懷中。
他再也克制不住對宋凌霜的思念、愧疚、眷戀和由心底噴薄而出的愛意,從低聲啜泣到放聲慟哭,久久不能平靜。
箐箐本該是他的妻子啊。
直至夕陽西下,秦雋將她的嫁衣悉心展開,鋪平,置放在他們曾經(jīng)纏綿繾倦的榻上,合上了門。
他今晚約了江成碧和陸誠,他要知道這三年箐箐究竟過的如何。
欺負(fù)過她的,他一個都不會放過。
**
醉仙居
多年未見的三人先小酌了幾杯。
一是敬這難得的九死一生。
二是敬這難得的久別重逢。
三是敬這難得的深情厚誼。
江成碧倒是一眼就看穿了秦雋請這頓飯的意圖,“秦相想問什么直說吧。”
秦雋也很坦然問道,“箐箐她這三年過的好不好?想知道六和塔的經(jīng)過和她嫁給林崇意的原由。”
江成碧深吸了一口氣,“箐箐姑娘跳六和塔的事情是真的,兆京許多人看見了,是贠王逼迫她,她不肯,縱火燒了塔。可據(jù)我所知小林將軍沒有強(qiáng)迫她,只是托詞罷了。”
秦雋神色釋然道,“我猜也是這樣,箐箐她很剛強(qiáng)。若是有人逼迫她,她只會玉石俱焚,斷不會嫁給林崇意。”
“林崇意沒有強(qiáng)迫箐箐姑娘嗎?我當(dāng)時罵林崇意,他也沒怎么反駁。”陸誠有些疑惑,那這樣他不是誤會林崇意了,算了算了,罵都罵了。
秦雋聽后倒有些好奇,畢竟陸誠向來有些毒舌。
“你罵他什么了?”
陸誠下巴一揚(yáng)道,“我說林崇意他比不上你。”
秦雋的臉上浮現(xiàn)了一絲笑意,兩個大男人立馬就碰了杯,一飲而盡。
江成碧笑著搖了搖頭,“我可不認(rèn)為小林將軍是你同箐箐姑娘破鏡重圓最大的阻礙。”
秦雋收起了剛才的笑容,表情有些復(fù)雜。
“聽聞筍筍是個活潑可愛、聰敏好學(xué)的
好孩子。”
陸成放下了筷子,連連點(diǎn)頭道,“筍筍的確伶俐可愛,說來也怪,長得不像箐箐姑娘也不像林崇意,說是長得像林襲。”
江成碧看著秦雋嘆息道,“箐箐姑娘十分珍愛那孩子,倘若不能帶著筍筍和離,她必然不會同秦相一起的。”
陸誠恍然大悟,皺眉道,“對!可筍筍是林家的獨(dú)苗啊。”
江成碧分析道,“況且是兒子,林家便沒有休箐箐姑娘的理由,秦相可是這樣想的?”
秦雋眉頭舒展,眼神有些幽遠(yuǎn)。
“我不會讓箐箐被休的,那樣太侮辱她了,對孩子也不好。”
陸誠吃了口花生米開始出主意道,“要不,你認(rèn)祖歸宗算了。”
秦雋聽罷用手扶了扶額頭,回應(yīng)道,“此乃下下之策。”
江成碧用手指敲了敲桌子有些不悅。
“你們兩人在打什么啞謎,不能和我說我就走了。”
秦雋斂眸,拇指和食指轉(zhuǎn)動酒杯。
他抬眸直視江成碧,沉聲道,“沒什么不能說的,我同林崇意,是同父異母的親兄弟。”
此言一出,可將一向淡定江誠碧嚇了一跳,連忙捂住了嘴。
見陸誠也點(diǎn)頭,想必此事是真的。
江成碧晃過神來后急切地問道,“箐箐姑娘她知道嗎?”
秦雋嘆了口氣道,“箐箐應(yīng)是不曉得。我離開大晟前曾給她留過一個錦囊,里面有我生父的印鑒,還有一份戶籍書,是我身世的證明,我讓她貼身的丫鬟小桃囑咐她,遇難事可憑錦囊去尋找霍老太君,可很顯然箐箐連拆都沒拆開。”
談及此事,秦雋也有些后悔,不應(yīng)當(dāng)說的如此委婉曲折,應(yīng)該早一些將身世告知于她的。
“秦雋,你這樣讓箐箐姑娘知道真相后要如何自處?”江成碧有些不悅,但轉(zhuǎn)念一想,或許秦雋也有他的無奈。
秦雋闔眸,用食指輕揉眉心。
這也是他最擔(dān)心之事,宋凌霜若是知道自己先后“嫁了”同父異母的親兄弟,怕是要崩潰,讓她如何立于世間呢?
秦雋冷靜答道,“事已至此,她不會知道的。我要認(rèn)祖歸宗早認(rèn)了,有這個父親沒這個父親,姓不姓林于我而言沒那么重要。”
江成碧提醒道,“小林將軍比你想的要愛箐箐姑娘,恐怕不會輕易放手的。”
秦雋抬眸,心中苦澀翻涌。
他知道林崇意要娶宋凌霜也并不容易,畢竟宋家與林家門戶差距太大,他亦知道林崇意對宋凌霜早就有情。現(xiàn)下他們是正頭夫妻,還有了嫡長子,要林崇意放棄無異于癡人說夢。
可箐箐也是秦雋此生唯一的夢啊,他不能放棄,不想放棄,也不愿放棄。
“事在人為,多難的局我都有信心能勘破。”
秦雋起身打開了窗戶,將身子背對二人。
“可我不知道箐箐還愛不愛我,我在她心里還剩幾分。”
秦雋的聲音有些哽咽,江成碧和陸誠二人皆沉默。
事實(shí)很殘酷。
林崇意是天之驕子,龍章鳳姿,英武非凡與宋凌霜年齡相仿,日夜相伴,還有了兩人的骨血,說不動心抑或說沒有愛意很難吧。
秦雋推開窗戶,本想著抬頭望月,卻發(fā)現(xiàn)天色開始變化,漸漸起了風(fēng),將手伸出窗外,閉眼感受風(fēng)向。
“明日怕是會有一場大雨,二位出門記得帶傘。”
江成碧好奇道,“秦相還會觀天象?”
“嗯,秦雋除了不會算命和醫(yī)術(shù),別的都會。”陸誠頗為贊賞的看了看他,繼續(xù)飲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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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艷陽高照。
“娘親娘親,我想吃桂花糕,還想同上次棠梨閣前面的哥哥姐姐踢球,娘親你帶我去吧。”
宋凌霜勾起食指,刮了一下筍筍的鼻子。
“今日不行,明日你父親要去剿匪,母親要幫他收拾行裝才行。”
筍筍的眼睛瞪得老大,“娘親,您收拾東西要一整天的嗎?”
“哼,那不收拾東西,只能來收拾筍筍了。”宋凌霜一把筍筍抱進(jìn)懷中,親了好幾口。
她的筍筍真真是全天下最可愛的孩子。
“娘親,你都親了筍筍了!帶筍筍出去吧!”
其實(shí)那些都是理由,她只是不想再撞上秦雋徒增二人傷感罷了。
可筍筍那秦雋生的一般的雙目熱切地望著她,又那般單純可愛,她怎么忍心拒絕呢?
宋凌霜思索了片刻,都說左相日理萬機(jī),忙的腳尖不占地,哪有空天天等著撞她,于是雙手叉著腰,得意的說道,“好,可是要早些回來。”
筍筍不假思索的就連連點(diǎn)頭。
“我就知道娘親最疼筍筍了。”
“先拉鉤再說!”
拉完勾后,她寵溺的摸摸筍筍的腦袋就出發(f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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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棠梨閣門口,宋凌霜讓小桃再去買些料子,她想再給筍筍做幾雙鞋。
這男孩的鞋真是比女孩的鞋壞的快多了。
一個碼做個十雙吧,做到筍筍二十四歲,筍筍也應(yīng)該娶妻生子了。
筍筍和那群孩子玩的開心,她站著也有些累,就穿著錦衣華服一屁股坐在了棠梨閣旁的石沿上,雙肘撐在腿上,雙手托著腮幫子看著筍筍。
一會給筍筍鼓掌,一會起身幫筍筍撿球,時不時擔(dān)心那些稍大的孩子會否欺負(fù)她的筍筍,眼是一刻都不敢離開他的筍筍,真是將他護(hù)的比眼珠子還緊張。
但宋凌霜不知道,此刻就在棠梨閣斜對面的閣樓上,秦雋正癡癡地望著她,關(guān)注著她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
他的箐箐長高了些,面容蒼白消瘦了些,卻真的長成了亭亭玉立的娉婷美人了。
只是他喜歡東張西望的箐箐,滿心滿眼現(xiàn)在只有孩子,不曾抬頭看過一眼,秦雋有些失落。
攝政王與他講了許多話,秦雋只是有一搭沒一搭的回應(yīng)著。
攝政王見狀起身朝順著他的目光看去,摸了摸下巴贊嘆道,“真是位清理脫俗的美人啊,難怪賢弟思之如狂。”
秦雋的思緒被攝政王對箐箐的夸獎拉回,嘆道,“她清減了許多。”
“可她年歲似乎比你小一些。”攝政王總是如此耿直。
秦雋扯了扯嘴角說道,“我長她五歲有余,因此我在西境的每一天都盼著能早日回來,那樣就能伴她久一點(diǎn)。”
攝政王飲了口酒道,“既是如此,時光珍貴,不下去看看她嗎?”
秦雋有些情怯,于是推辭道,“我沒準(zhǔn)備好,我怕我失態(tài)嚇到那孩子了。”
今日秦雋一口酒都沒喝,一直在喝茶。
攝政王察覺出了端倪,“她不喜歡你飲酒?”
秦雋又抿了口茶解釋道,“箐箐她幼時有些不太好的回憶,懼怕酒味,我同她一起時極少飲酒。”
“哎,賢弟,我發(fā)現(xiàn)了,這世上能困住你的可能只有這位箐箐姑娘了。”
攝政王有些哀其不幸,怒其不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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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嘩啦……”
“轟隆隆”
天忽然下起了滂沱大雨,雷電交加,風(fēng)云色變。
雨是一瞬間傾盆而下的,前一刻還是艷陽高照,后一秒便澆的人措手不及。
人群瞬間四散躲雨,場面極為混亂,雞飛狗跳。
宋凌霜不顧大雨,想要把筍筍抱回來,可她擠不過人群,被推回了原地。
她只能焦急大喊道,“筍筍,別怕,娘親來了,你別動!”
但瓢潑的雨聲實(shí)在太大了,震耳欲聾。
待人群都躲到屋檐下,青石板的街道上,只留下了一個紅色的球。
宋凌霜的腦子開始發(fā)懵,一片空白,呼吸開始急促。
她左顧右盼后沒有發(fā)現(xiàn)筍筍的身影,就徑直從屋檐下沖出去,將自己置身在滂沱大雨中,這樣筍筍或許能第一時間看到她。
宋凌霜在大雨中呼喊,“筍筍,筍筍你在哪啊!屾兒!”
“林屾!你快出來!”
她邊喊邊往前探尋筍筍的身影,緊張和害怕讓她聲淚俱下。
秦雋在閣樓上似乎聽到宋凌霜的呼喊聲,連忙打開窗,大雨就順著風(fēng)就打了進(jìn)來,打濕了他的面龐。
雨聲大的秦雋聽不見箐箐的聲音,看見箐箐就這樣站在雨中,被大雨澆著,不肯躲雨,他心如火煎,拿了兩把
油紙傘立馬沖了下樓。
攝政王嘆道,還是獨(dú)身一人好啊,為情所困,太影響武學(xué)的進(jìn)益了。
宋凌霜淋著暴雨往前尋了四五十米,似乎聽見了筍筍的回應(yīng)。
“娘親,我在這!”
聽聞宋凌霜的呼喚,筍筍艱難的從人群中擠了出來給宋凌霜招手。
宋凌霜立馬朝筍筍奔去,見到了筍筍,她的心下才稍微放松一些。
“筍筍,你可嚇壞娘親了……”宋凌霜想抱著筍筍,想著自己渾身濕透了還是算了。
她環(huán)顧四周的屋檐下已然沒有一絲多余的位置了,且周圍都是些壯漢,她擠進(jìn)去更是于禮不合,反正都濕透了,筍筍不要淋濕著涼就好。
正這樣盤算著,宋凌霜忽的有些奇怪,怎么沒有雨滴砸在腦袋上的感覺了,明明雨聲還很大的。
筍筍一下就看破了宋凌霜的疑惑,“娘親,后面有位大官在給你撐傘。”
宋凌霜啞然失笑。
摸了摸他的小腦袋瓜,“筍筍還知道什么是大官?”
筍筍得意的說道,“是啊,父親教過的,紫衣玉帶是大晟最大的官,就在娘親身后。”
聽見紫衣玉帶四個字,宋凌霜眼眸震顫,下頜止不住的顫抖,連頭上的步搖也有些晃動。
她幻想過一萬種與秦雋重逢的場景,卻從沒有一個是她被淋成落湯雞模樣的,真是糟糕透了,她不愿轉(zhuǎn)身相認(rèn),太狼狽,太倉皇了。
誰知筍筍的童言無忌卻惹了許多的人的目光,開始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是左相,是秦左相。”
“生的真是芝蘭玉樹,真年輕啊。”
“可這位,是小林將軍的夫人吧。”
“欸,貴人之間都是世交,我們平頭老百姓哪知道。”
“就是……而且兩人又沒有同撐一把傘,總不能為了避嫌,讓人家淋雨吧”
秦雋抬眸掃視了圈這些嚼舌根的人,那眼神凌厲非常,眾人噤聲,低頭不敢再議論。
該來的,總會來。
越是遮掩,閑言碎語只會愈演愈烈。
宋凌霜屏氣凝神,收斂了神色,鼓足了勇氣,轉(zhuǎn)身面對秦雋。
“秦相,好久不見。”
她淡淡的笑了一下。
那笑苦澀喜悅難辨,百感交集其中。
暌違多年,秦雋還是那般豐神俊朗,除了消瘦些,歲月沒有在他的面龐上留下什么痕跡,比從前還多了幾分威嚴(yán)。
怕辱及名聲,拖累林崇意和筍筍,她不敢多瞧,畢竟二人的舊事,兆京中還是有人知道的。
宋凌霜一把接過了他手中的傘,兩人沒有任何的碰觸。
秦雋眉頭微蹙,將自己傘柄握的很緊,指尖有些發(fā)白,微微的在顫抖,沒有回應(yīng)宋凌霜。
宋凌霜忽的想起還有個筍筍。
“筍筍,喚秦伯伯。”
一個三四歲的稚子從宋凌霜身后探出腦袋。
乖巧走到宋凌霜身前,朝秦雋躬身作揖。
“林屾見過秦伯伯。”
秦雋有千言萬語想訴說,卻生生哽在喉中。
下頜緊繃,嘴角不停地抽搐,看到筍筍,他不知道自己該做何反應(yīng)。
討厭他,不至于。
喜歡他,做不到。
秦雋知道自己很是失態(tài),可宋凌霜牽著孩子,于他而言,沖擊力還是太大了,他只能斂眸讓旁人察覺不出神情。
筍筍卻覺得生出了些好奇,他抬頭看了看這位秦伯伯,眉頭緊蹙,深色凝重,一直望著她的娘親,眼圈發(fā)紅,似乎那鴉羽般的睫毛上還有些淚水。
筍筍正想開口問這位秦伯伯為何要哭,遠(yuǎn)處卻傳來了林崇意的聲音。
“夫人,筍筍,我們?nèi)ヌ睦骈w。”
秦雋循聲望去,果然是林崇意來了,握著傘的指尖發(fā)白的厲害。
林崇意朝秦雋頷首致意,秦雋將眼睛瞥過不理他。
筍筍一看林崇意來了,不顧大雨就徑直的撲到了林崇意的身上。
“父親,你可算來了,我剛差點(diǎn)走丟了呢。”
“筍筍可不能亂跑,你娘親要擔(dān)心的。”
宋凌霜稍微頓了頓,也想不出什么要說的話,撐著傘追著筍筍跑去。
他想伸手抓住宋凌霜的手,可他知道他不能。
秦雋眼睜睜看著林崇意先是解下了披風(fēng)給宋凌霜系上,然后一把抱起筍筍,宋凌霜為林崇意撐著傘,一家三口往棠梨閣走,有說有笑。
雨聲很大,啪嗒啪嗒的敲在青石板上。
可諷刺的是秦雋卻能聽到他們交談的話語,而且聲聲入耳。
“父親,我剛看見了紫衣玉帶的大官了,娘親讓我喚他秦伯伯,可秦伯伯他好像不喜歡我?”
宋凌霜摸了摸頭,“秦伯伯看誰都是這副模樣的。”
“秦伯伯看娘親不一樣!和父親看娘親的眼神一樣,里面有星星!”
宋凌霜笑的有些尷尬。
筍筍又問道,“娘親怎么會認(rèn)識生的這樣好看的伯伯?不過還是父親最好看!”
林崇意笑了出聲,“筍筍此話當(dāng)真?”
“當(dāng)真!父親和寄月伯伯生的最好看!父親是將軍,祖父是大將軍!筍筍將來也要做將軍,保家衛(wèi)國!護(hù)佑大晟!”
宋凌霜搖了搖頭,這孩子真是個馬屁精。
“秦伯伯他曾是娘親的先生……”
再后來的話,秦雋就聽不見了。
曾幾何時,他最討厭同宋凌霜的師徒關(guān)系。
而當(dāng)下,他們之間能搬的上臺面的,反而只有這段師徒關(guān)系。
他們已經(jīng)走進(jìn)了棠梨閣,秦雋還是一個人撐傘獨(dú)獨(dú)佇立在雨中,大雨把他渾身都澆透了也絲毫未曾察覺。
直至攝政王發(fā)現(xiàn)他許久未歸前來尋他,看著這運(yùn)籌帷幄的秦雋要死不活的模樣,用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賢弟,你們晟人真的太磨嘰了。喜歡的姑娘,便是搶也要搶回來,將你那神機(jī)妙算都用上。”
秦雋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后緩緩呼出,露出了志在必得的笑容。
“好,愚弟一定將她搶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