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59章與君好日日……
宋凌霜與秦雋二人十指相扣,準備帶上筍筍離開這護國將軍府。
“阿雋。”
林襲呼喚著秦雋,疾步從祠堂內追了出來。
秦雋聽見林襲聲音的瞬間眉頭微蹙,可很快恢復如常。
他停下了腳步,轉身淡淡的回應道,“大將軍有何見教?”
聞言,林襲愣了一陣,收拾了情緒道,“阿雋,我想同你說幾句話。”
“箐箐不是外人,我的過往她都知道,大將軍想說什么說罷。”
秦雋緊緊抓著宋凌霜的手不愿松開。
林襲想說很多話,可話到嘴邊一句都說不出來。
說些什么呢?
問他這些年過的好不好,問他恨不恨他這個父親,還是問他愿不愿意認祖歸宗?
連他自己都覺得,他不配做秦雋的父親。
林襲有些沮喪,尷尬的笑了笑道,“也沒什么,方才祠堂昏暗,沒有看清你的模樣,我兒當真如他們口中說的一般,運籌帷幄,才思敏捷,生的也好看,比我這個莽夫好看多了。”
林襲同秦雋說話時小心翼翼的,甚至有些討好,這倒是讓宋凌霜有些許意外。
“謝大將軍謬贊,箐箐與筍筍今日都受了驚嚇,本相要帶妻兒歸家,還請大將軍行個方便。”
秦雋的話語很冷漠,也有些傷人。
二十多年的隔閡,卻也不是一日能消彌的,林襲也明白這個道理。
林襲示意圍在外的侍衛都散去,還親自將筍筍抱了出來。
筍筍關心的問候道,“祖父,您的傷都好了嗎?我之前還去給您祈福了,真是太靈驗了!”
林襲笑的嘴都合不攏。
“都好了,都好了,祖父過兩日便去秦府看你。”
筍筍笑的很開心,林襲也笑的很開心。
他本想做個嚴厲的祖父,結果兜兜轉轉,這可愛的孫兒,竟是他的親孫兒,他再也硬不下心腸,忍不住的貼著筍筍的臉蹭了又蹭。
筍筍抱著林襲不肯撒手,撒嬌道,“祖父,您教我弓馬可好,筍筍也想百步穿楊!”
“好,筍筍有志氣,要學什么弓馬,祖父都教!”
林襲剛說完這話,又瞥了瞥秦雋的眼神,見秦雋沒有阻止,又親了筍筍的額間好多下。
筍筍還想撒嬌耍賴,可宋凌霜看的出來,林襲的臉色慘白,呼吸也有些吃力,想必傷勢并未大好,便接過了筍筍,準備帶他回秦府。
林襲目送他們走遠,他從懷中掏出了泛黃的族譜,用手指細細摩挲了嫡長子那一欄,上寫分明寫的是林愿二字。
他轉身回到祠堂,目光堅毅,似是下了什么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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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護國將軍府外的小桃,急的像熱鍋上的螞蟻,正在不斷地來回踱步。
“小姐!你可總算出來了,我都快急死了。”
宋凌霜看見小桃也是感慨萬分,若不是小桃趁亂逃了出去,在城外截住了秦雋,他們兩母子可能就真折在孟錦昀和趙研的手里了。
“小桃,還好你溜得快找到了秦雋,不然我和筍筍就要被歹人給害死了。”
“小姐,我們現下……還回如意軒嗎?”
宋凌霜搖搖頭,“我們陪著筍筍,一同去秦相家求學。”
小桃心領神會,畢竟,和離書都簽了,哪能是單純的陪筍筍去求學呢?
筍筍被折騰了半晌,在馬車上就睡著了,睡得很沉。
筍筍躺在宋凌霜的腿上,宋凌霜的腦袋靠在秦雋的肩上,秦雋依舊正襟危坐,車廂內寂靜無聲。
車攆行過碎石的路面,車外的風鈴撞出了清脆的聲音。
“叮鈴,當啷,叮鈴,當啷。”
這聲音,宋凌霜越聽越耳熟,似乎在哪里也聽過類似的風鈴聲。
她將頭從秦雋肩上移開,秦雋也在閉目養神。
秦雋闔眸問道,“是我的肩有些硌得慌嗎?”
“秦雋……這車上的風鈴,不會是從前我們婚床上的那個吧。”
秦雋薄唇微勾,宋凌霜一瞧秦雋這副表情便知,所料不錯。
宋凌霜有些無語。
“秦雋,你不會每日在車上閉目養神的時候都在想這些事吧?”
秦雋睜開了眼,眼眸中氤氳出了一絲遣倦之情,學著宋凌霜的口吻說道,“想想都不可以嗎?”
宋凌霜朝他翻了個白眼。
他的眼神落在了宋凌霜的朱唇上。
秦雋用修長的食指微微的抬起了宋凌霜的下巴,低下了頭,將薄唇覆了上去。
猝不及防的吻,讓宋凌霜感覺刺激而又酥麻,喚起了她許久未有過的情動。
舌在二人的唇齒間纏繞,一觸即分又你追我趕。
直到兩人吻的眼花耳熱,頭暈目眩,才結束了這個纏綿激烈的吻。
宋凌霜悄咪咪的用齒音說道,“秦雋……我覺得……我們這樣很像偷情。”
秦雋忍住,沒有笑出來。
因為到了秦府,宋凌霜發現,他們倆更像偷情的了——秦雋將宋凌霜在宋府住的小院原封不動的拆了搬到了秦府里面,一如往昔。
“娘親娘親,我們以后就宿這嗎?”
秦雋雙手抱胸,搖了搖頭道,“不,你娘親宿這,你與小桃宿在對面的寒山居。”
用手指了指對面。
“秦伯伯,筍筍不能同娘親隔這么遠的。”
筍筍眼淚汪汪,看起來可憐極了。
秦雋點了點頭,若有所思道,“要不筍筍你同我睡,我睡相極好,不打鼾也不發夢囈,如此每日你學習的時間也可以長一些,甚好。”
筍筍懂事的點了點頭,而后拉著小桃徑直往前走去,“桃姨,我們走吧!”
人生好玩的東西那么多,當然少學一刻是一刻。
畢竟筍筍曾聽聞,秦雋是個三更天不到就起來讀書的狠人。
看著筍筍連拉帶拽的把小桃拉往寒山居,宋凌霜頗有些擔心。
“筍筍如此不好學,將來不會同我一般蠢笨吧。”
秦雋的心倒是大得很,“昔日我不過點撥小盞十日,他今科都中了秀才,何況筍筍是我的骨血,斷沒有蠢笨的理由。”
宋凌霜聞言點了點頭,秦雋比一般人可聰慧多了,就算她這打一點點折扣,秦雋也定能夠補回來的。
秦雋輕輕推開了小院的門,那門上沒有落鎖。
“不進去看看嗎?”
宋凌霜踏入小院,坐上了秦雋為她扎的秋千,她已經許久沒有蕩過這個秋千了。
瞧著宋凌霜開心的模樣,秦雋也很是欣慰。
宋凌霜推開了她的房間的門,秦雋也跟著進來。
“真的是一模一樣呀。”
“自然,我看著工匠一磚一瓦拆的,每一個家具我都做了編號,紗幔也是原樣拆下來讓人悉心漿洗過的。你的物件,我總是要看牢的。”
“我的?”
“嗯,宋宅我買了下來,現下是你的名字。”
秦雋從宋凌霜的身后,摟住了她的腰,腦袋垂在她的肩上。
宋凌霜會意,可光天化日,她還是有些情怯。
“秦雋,現下還是青天白日的,這樣不好。”
秦雋眼眸里蘊滿了渴望,聲音也沉了些,“箐箐,那天要是黑下來,可好?”
“你能將天變黑?”宋凌霜有些不信。
秦雋松開了摟住宋凌霜的手,將房門閂上,又將窗戶關上閂好。
房間里沒掌燈,瞬間如同黑夜一般,黑黢黢的。
猛地,秦雋將宋凌霜打橫抱起,宋凌霜有些吃驚,但也不敢驚呼,生怕驚擾了來往的下人。
秦雋輕輕的放在她的小床上,隨后他也撐著上了床。
二人的呼吸都開始有些急促,明明伸手不見五指,卻可以猜到對方的眼神,表情,瞬間屋內便溢滿了旖旎的氣息。
宋凌霜用雙手撐著秦雋的鎖骨,力道并不大。
她怯生生的說道,“秦雋,可現下……還是白日,我……剛簽的《和離書》,這樣是不是,不太好。”
秦雋的身子往下壓了一些,道,“哪有那么多不好。”
宋凌霜覺得秦雋說的有道理,她的也手漸漸松了開來,環住了秦雋的脖頸。
秦雋細細密密的吻落了下來,吻過宋凌霜的額頭,眉睫,鼻尖,耳后,唇,頸,鎖骨……
兩人的衣衫被解開,肌膚相貼。
她覺得自己快要被秦雋熱的快要融化了一般,氣都有些喘不上了。
不一會兒,秦雋抱著她又站了起來,她的腿環著秦雋的腰,腳尖開始不斷緊繃。
二人許久未曾有過,頗為纏綿悱惻,干柴烈火。
宋凌霜像在滔天巨浪中抓到了浮木,隨之起伏,隨之沉淪,隨之心馳神往。
她一直在思考,什么是好呢?
宋凌霜在精疲力盡中忽的想明白了。
那大約就是日日與君好吧。
想著想著,宋凌霜就把腦袋埋在秦雋的頸邊。
秦雋在她耳邊廝磨。
“箐箐,我很想你。”
聰明如宋凌霜,看透了一切。
“是想我,還是想和我……好。”
秦雋笑出了聲。
宋凌霜捂住了秦雋的嘴。
“你不許說話,把人招來了怎么辦。”
“箐箐,我之前不覺得像偷情,可被你這么一說,我也覺得……”
宋凌霜打斷道,“是吧是吧。”
“我要說的是,很刺激。”
隨之而來的,又是一陣狂風暴雨。
二人打開小院門的時候,已經是晚膳時分了。
宋凌霜嘟囔著,“秦雋,你太壞了。”
秦雋眉頭微蹙,疑惑的看著宋凌霜。
“箐箐,方才,你不是這樣說的。”
秦雋開始思索,是不是自己哪里做的不夠好。
宋凌霜沒好氣的看著秦雋,她有時真覺得秦雋的圣賢書是白讀的。
“不是,我今日沒吃早膳,沒吃午膳,被你折騰到只能吃晚膳了,我快餓死了。”
秦雋這才猛地想起用膳這件事。
秦雋有些自責,趕忙問道,“你想吃些什么?”
“要吃很多很多東西!”
“都依你。”
宋凌霜笑的很開心,秦雋已經疾步向前走去,吩咐下人端上膳食。
她靠在門上,月光皎皎照著秦雋的背影,雖然今日不是滿月,可她的心是圓的。
第62章 第60章聰明人“愿……
不得不說,秦雋是個很聰明的人。
筍筍懶惰,不愿意早起,秦雋就每日不到四更天在寒山居前邊的小亭子演奏曲目。
琴聲、笛聲、簫聲輪番上陣,日日不重樣。
因著林崇意會彈琵琶,秦雋還專程琢磨了一下,每日換著花樣的催筍筍早起。
秦雋奏的樂曲悅耳動聽,筍筍又好奇,七八日下來也養成了早起的習慣。
正式上課的第一日,秦雋先是考究了一下筍筍的學問,的確是個聰慧的孩子,可比他想象的還要活潑好動,左瞧瞧,又看看。
秦雋倒也不惱,不到四歲的孩子,怎能苛責他太多呢?
“筍筍將來是想做文臣,還是武將?”
筍筍本以為秦雋會問他《三字經》背的如何,識得多少字,沒想到秦雋居然問他這樣簡單的問題。
“筍筍將來要做武將。”
秦雋點了點頭,“很好。”
“那秦伯伯呢?秦伯伯喜歡做文臣還是武將呢?”
秦雋正準備回答,筍筍卻打斷了他。
“秦伯伯,讓筍筍猜好不好,如果筍筍猜中了,今日的課業便少一些可以嗎?”
秦雋微微挑眉,點了點頭道,“可以。但筍筍要說出個猜測的原由。”
“嗯!”
“我猜,秦伯伯想做文臣,父親和我說過,您的學問好的不得了,比國子監的祭酒還要好,您從前還是探花,所以秦伯伯是想做文臣對不對!”
筍筍一副勝券在握的模樣。
“非也,我幼時想做武將,可秦伯伯小時生活在很偏僻的村子里,沒有教授武藝的師傅,等到了兆京,能學武的時候有些晚了。”
“秦伯伯可是在誆筍筍,想讓筍筍多做些課業。”
筍筍有些沮喪,嘟起了嘴。
“我
所言句句屬實。況且,我沒有欺瞞你的理由,你問過你母親便知,我從來不留課業。”
筍筍又開始好奇起來,那打破砂鍋問到底的神情與箐箐出奇的一致,“那為何伯伯不去戰場廝殺,建功立業,做萬人敬仰的大英雄呢?”
“文無第一,武無第二,萬人敬仰的大將軍,大晟百余年也就你祖父一人,想要在武將的成就上超過你祖父,青史留名,著實有些難度。”
筍筍對秦雋豎起了大拇指,“秦伯伯真是好志向!”
“筍筍,秦伯伯同你說了這么多,只是想告訴你,無論學文也好,學武也罷,都要趁早,若是要文武雙全,那便要早上加早。”
筍筍似懂非懂的點點頭。
“你祖父在從戎前也是金榜題名的二甲進士,筍筍若要想做你祖父那般的大將軍,必然是要文武雙全的,否則兵書也是看不明白的。”秦雋拍了拍筍筍的小腦袋,起身準備去上朝。
“秦伯伯,那今日就可以下學了嗎?可以同娘親去棠梨閣吃甜點嗎?”
“嗯。”秦雋點了點頭,便疾步往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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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親,娘親!”
宋凌霜不想起,一點都不想起。
實在是又累又餓。
“筍筍都下學了,娘親快起床陪筍筍玩呀”
宋凌霜揉了揉眼睛,“現下才五更天,你就下學了?秦雋教了你什么?”
宋凌霜有些不悅,怎能如此懈怠。
“秦伯伯問我將來想做文臣還是武將,我說將來要做武將,然后秦伯伯就說他小時候也想做武將,只是弓馬學的晚了,改學了文。”
“他……騙你的吧。”
筍筍搖了搖頭,“秦伯伯說,他沒有騙我的理由。”
宋凌霜這才反應過來,秦雋幼時想做武將,多半因為林襲是武將,而筍筍想做武將完全是因為林崇意是武將。
這或許就是父親對于兒子的魅力吧,子承父業,多半若此。
“秦雋今日還教你些什么了?”
“他說祖父原來,是二甲進士,說不學文化是做不了大將軍的。”
宋凌霜笑了笑,搞了半天,居然是講大道理。
“娘親,還有一事,秦伯伯說他從來不留課業,是真的嗎?”
宋凌霜點了點頭,嘴角勾起了一抹不懷好意的笑。
“秦雋雖然不怎么布置課業,但他會罰人抄書的。”
筍筍覺得宋凌霜有些沒睡醒,頗為認真的說道,“娘親,筍筍還不會寫字,應當是不用抄書的。”
好像,是有這么點道理。
“娘親,我們去棠梨閣吧,許久沒去了。”
宋凌霜經不住筍筍喊的一句又一句“娘親”,梳洗好,用了早膳,帶上小桃也就一同出發了。
剛到棠梨閣門口,宋凌霜就感受到一絲不友善的目光。
是位穿著打扮很華貴的姑娘,旁邊還有一個小姐與她竊竊私語,用團扇遮住,看不起面容。
宋凌霜并不認識她,可對方依舊在上下打量她,眼神頗為輕蔑。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也不知人是什么來頭,想著伸手不打笑臉人,宋凌霜便微微笑了一下,就打算帶著筍筍上雅間用點心。
誰知,對方竟然走了過來。
“你可是在恥笑本縣主?”
縣主?宋凌霜心里泛了一萬個嘀咕,這兆京她只知道一個縣主,便是傅寄月的未婚妻九歌縣主。
“這可是梁國公家的汐晗縣主。”
宋凌霜想起來了,這就是……被秦雋拒婚的那位縣主,她這個縣主,好像還是陛下為了將她許給秦雋才加封的。
看樣子,是來“興師問罪”的。
宋凌霜給了小桃一個眼神,小桃會意要將筍筍帶上樓。
“人都嫁了,孩子都生了,還惦念著別人的男人,宿在其他男子家中,小林夫人真是好手段、好本事。”
宋凌霜正打算回應她幾句。
筍筍不知何時冒了出來,用力推了一下那位縣主。
“休要胡說八道,我娘親是在陪我求學呢。”筍筍氣的小臉漲得通紅。
“你!”
那汐晗縣主舉起了手,伸手就想朝筍筍的臉上打去。
宋凌霜眼疾手快,用力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反手打了汐晗縣主一耳光。
“啪!”耳光聲清脆而又響亮。
汐晗縣主被宋凌霜突如其來的這一巴掌打的目瞪口呆,嘴角還滲出了些血絲。
“你敢打我?”
汐晗縣主氣的渾身都在發抖。
宋凌霜朗聲對筍筍說道,“筍筍,有人若要欺負你,你便要打回去,我們走。”
“你這不知廉恥的女人,打完人還要跑?”
汐晗縣主的半張臉已經腫了起來,卻依舊不依不饒的要繼續糾纏宋凌霜。
護衛見自家縣主被欺負,也將筍筍和宋凌霜團團圍了起來,舉起手便要打向宋凌霜。
宋凌霜護著筍筍,揚起下巴看著那位縣主,倒也不懼。
畢竟筍筍是林家的親孫兒,名義上仍舊還是林崇意的兒子,護國公的世孫,比起這封賞的縣主,也是不輸的。
宋凌霜正這樣想著,汐晗縣主身邊的丫鬟也不斷開始勸諫她。
“我如何能白白挨打!”汐晗縣主的眼淚都氣的止不住。
一步一步朝著宋凌霜和筍筍走去,眼看著她的手掌便要刮到宋凌霜的臉頰,一根鞭子,死死勒住了她的皓腕。
鞭子往后一拉,汐晗縣主便摔得四仰八叉,狼狽至極。
圍觀的百姓見此場景都笑的前呼后仰。
“本將軍倒要看看,何人敢動我兒媳和孫兒。”
宋凌霜循聲望去,竟是林襲為她出了頭。
林襲站在原地,巋然不動,極其有威壓。
百姓們依舊在看熱鬧,可卻不敢發出任何的聲響。
“大……將軍,是她先打我們家縣主的。”
汐晗縣主身邊的姑姑跪在地上,想為她家主子解釋一番,但光是跪在林襲面前,她的全身就已經開始哆嗦了。
林襲連睨都沒睨他們一眼,“刁奴,本將軍在對面的茶肆瞧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當我瞎了嗎?”
那位姑姑還是跪在地上,可這回連頭都不敢抬了。
汐晗縣主拍了拍灰塵,怒氣沖沖的走到林襲面前,若不是那位跪在地上的姑姑死死的拽住她的裙角,她怕是要指著林襲的鼻子罵。
汐晗怒不可遏的質問林襲道,“大將軍這是要縱容家人仗勢欺人,當街行兇嗎?”
林襲還是懶得看她。
“縣主,你當慶幸你是位姑娘家,我林襲從不打女人,不然我就讓你知道何謂仗勢欺人、當街行兇。”
汐晗縣主抹著眼淚吼道,“護國將軍府實在是太目中無人了,這般不把我梁國公府放在眼里!我要和皇后姑媽說。”
“縣主若是不忿,不妨讓梁國公登我護國將軍府的門討公道,大理寺也盡可以去告,皇后娘娘那也盡管去,本將軍奉陪到底。”
“我們走。”汐晗只得抹著眼淚離開。
林襲厲聲道,“站住,本將軍讓你走了嗎?對我兒媳出言不遜,還要動手打我的小孫兒,你可道歉了?”
“大將軍莫要欺人太甚!小世孫可是推了本縣主的。”
汐晗縣主氣的頭發都炸了起來。
“小屾兒一個不到四歲的孩子,見到母親被人欺負都知要出手維護,你一個十八九歲的姑娘,連稚童都要教訓,當真是無才無德,懶得與你費口舌,滾!”
林襲想起還有事要同宋凌霜商量也懶得同她再計較,誰知汐晗縣主一聽林襲那句十八九
歲的姑娘,哇的一聲就哭了出來。
“娘親,明明是她欺負人,為何還哭啊?”
“許是……你祖父說她,十八九歲,她應該只有十五六歲。”
林襲這句話當真是,殺人誅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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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凌霜知道林襲不會平白無故出現在此,想必是打聽了許久在此蹲著她和筍筍的。
這回開口,宋凌霜也不知道要如何喊林襲。
喊他公爹吧,倒也還是她公爹。
可秦雋認不認這個爹,倒是個未知數了。
宋凌霜思慮再三,開口道,“您是有事找我嗎?”
“是,我有事要求你幫忙。”
當然,宋凌霜從林襲口中是絲毫聽不到求這個口氣,倒像命令多一些。
“你從中斡旋,讓阿雋認祖歸宗,如此便可光明正大在一起,小屾兒也可早日認回生父,莫要弄得如我與他這番田地。”
“秦雋怕是……暫時沒有這個想法,但……我努力一試,我們想著讓筍筍,慢些接受。”
“我一月后便要返回邊塞,將崇意替回,能……快些嗎?”
林襲垂下了頭。
宋凌霜這才明白,是林襲急著認回秦雋,只是用筍筍做筏子罷了,看來林襲這個二甲進士也不是浪得虛名啊。
見宋凌霜沒有回答,林襲嘆了口氣。
“我此次回邊塞,沒有三年五載,不會再返京,若短期內返京,十有八九便是馬革裹尸還。”
“戎馬半生,我唯對四娘和阿雋充滿愧疚,我想聽阿雋喊我一聲父親,或者,讓他知道,我為他取過名的。”
宋凌霜有些好奇的問道,“是何名?”
林襲的眼眸里有光,也有淚,似乎陷入了自己的回憶中。
“林愿,愿望的愿,我當時不知他是男是女,便按林家的心字輩給他取了名字,愿他喜樂安康,一生順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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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宋凌霜枕在秦雋的臂上將今日的所見所聞都和秦雋說了一遍,秦雋聞言也只是笑了笑。
宋凌霜嘟囔著說道,“秦雋你笑什么?”
秦雋側身面對著宋凌霜,看著宋凌霜亮亮的眼睛,整個人的心神都寧靜了下來。
秦雋溫柔道,“林襲是讓你吹枕頭風來了,順便將他想說的,借你的嘴說一遍。”
宋凌霜回想后道,“可我感覺大將軍他很真誠啊。”
秦雋也不給宋凌霜打啞謎,坦言道,“愿哪是愿望的愿,那是愿意的愿。”
“什么意思”
宋凌霜不懂,真的不懂。
秦雋親吻了宋凌霜的額頭,摟著她道,“十有八九,他是先想好了意字要用在他與公主的孩子身上。只是沒想到命中會出現我這個意外,所以,意的兄長便是愿,當是如此得出的,只是寓意,他說的或許是真的。”
宋凌霜恍然大悟。
“大將軍如此狡猾的嗎?”
“兵不厭詐,你可曾聽過?林襲比你想的聰明多了。”秦雋捏了捏宋凌霜的鼻尖。
“怎么都是聰明人?”
宋凌霜有些不服氣,這老天真是不公平。
秦雋親吻了宋凌霜的臉頰。
“再聰明,遇見你我也束手無策。”
宋凌霜有些惆悵,很認真的朝秦雋問道,“秦雋,你打算認祖歸宗嗎?”
“嗯,遲一些吧,等我想好了,計劃周全后會去找他。”
“是為了我和筍筍嗎?”
“嗯,目前這個方法算是兩全其美,對你和筍筍的傷害最小。”
“四娘她可會怨你?”
秦雋搖了搖頭,“不會的,她若真不想我認祖歸宗,也就不會留下那個錦囊了。”
宋凌霜忽然親了秦雋一口。
秦雋有些喜出望外,“怎的,今日如此主動。”
宋凌霜抬了抬下巴,得意的說道,“你是因為林襲今日為我們解圍你才去見他的吧。”
“和我呆久了,越來越聰明了。”
秦雋也回親了宋凌霜一口。
兩人就這樣,纏纏綿綿的又過了一整夜。
第63章 第61章屾中意重……
林崇意赴邊后,身先士卒,一馬當先,與三十萬邊軍浴血奮戰,舍生忘死,經數月鏖戰,如今北闕大軍已暫時退出大晟邊境。
可三十萬戍邊將士卻無人敢掉以輕心,皆因北闕鐵騎至今仍駐扎在距邊關五十里外的焚谷外虎視眈眈。
林崇意站在邊關的城墻上,遠遠眺望著北闕的軍隊,隱隱覺得,似有一場更大的陰謀在醞釀著。
云景深也登上了城墻,順著他的目光望去。
隨后幽幽地開口道,“四弟,諸營剛點驗了一番,我們損失了五千名多名將士,傷了一千七百名弟兄,現下,軍餉、藥品恐怕撐不了多久。”
林崇意嘆了口氣道,“昨日,我已向陛下遞了八百里加急,今年糧食歉收,只怕是沒那么容易要到糧草了,大哥,我來之前帶了些銀票來,打算先向雪原州的百姓們購一些糧食,以安軍心。”
云景深看了林崇意一眼,“四弟,你說的一些銀票,是多少銀子?三十萬大軍,還有馬匹,每日就要耗費萬兩白銀。”
“母親和老太君塞的體己錢,我也沒認真看過。”
林崇意邊說邊同云景深去了主帳,打開了箱子。
兩人點了點銀票,竟能夠足足支撐上七日。
云景深有些吃驚道,“四弟,長公主有錢我是知曉的,萬萬沒想到老太君也有如此多私房錢啊。”
林崇意搖了搖頭,“太君雖然沒明說,我估摸著是叔父們的撫恤銀子。”
“這……”云景深現下有些為難。
“四弟,我手上也還有一萬兩白銀,要不先不動太君的銀子?”
“我想,叔父們若是知曉大晟的困境,也不會吝惜這黃白之物的,大哥,你那一萬兩,也先拿來用吧,回京后我還你,雙倍。”
云景深爽快的應道,“好!”
兩日后,林崇意的捷報送到了勤政殿上。
昭帝的神色是既喜又愁。
喜的是林崇意旗開得勝,捷報頻傳。
愁的是糧草和軍餉,還差許多。
昭帝坐在龍椅上,聲音有些輕,“戶部現下能動的銀子,還有多少?”
戶部尚書顧大人瞅了瞅孟錦昀,然后支支吾吾跪地道,“稟陛下,能動的銀子左右不過五百萬兩白銀,江南那邊賑災的八十萬兩要是撥了,就只余四百二十萬兩銀子了,工部和禮部前些日子也支了七八萬兩銀子出去建弈棋會館……”
“糧草呢?”
“陛下,今年各州府交上來的糧草不足往年的三成,三十萬大軍……最多只能支持一個月。”
昭帝是聽明白了,就是要錢沒有,要糧也沒有。
此時,秦雋走到了殿前,躬身作揖道,“陛下,臣有一事啟奏。”
“準奏。”
秦雋朗聲奏道,“稟陛下,臣昨日去瞧了弈棋會館,臣依稀記得陛下問及會館進度時,孟相說過,弈棋會館是我們大晟的顏面,對弈的桌椅用的皆是最好的金絲楠木,臣怕記錯,特意去工部和禮部翻閱了文書,印證實臣之記憶未曾有誤。”
孟錦昀冷笑了一聲,瞥了秦雋兩眼道,“哼,秦相過目不忘,才思敏捷,哪需要看文書?”
秦雋謙虛道,“孟相此言差矣,金無足赤人無完人,臣自幼家境貧寒,未曾見過金絲楠木,若是鬧了笑話,還請諸位同僚指教一二。”
棋桌被內侍端上,放在了殿前。
眾人目光紛紛朝那棋桌看去,那分明就是金絲楠木,昭帝也有些好奇秦雋在打什么啞謎。
朝堂上出現了一絲嘈雜聲,自然多是嘲笑秦雋少見多怪、見識淺薄的。
秦雋嘴角卻勾起了抹笑意,躬身對林襲行禮道,“大將軍,殿上有魚目混珠之物,請大將軍用寶劍劈開它。”
孟錦昀頓時如遭雷擊,連忙制止道,“陛下面前,秦相豈敢放肆!”
“朕既允許大將軍佩劍上殿,秦相所言有何放肆之處?朕倒也好奇,究竟是何魚目混珠之物。”
昭帝點頭,示意林襲照辦。
林襲頷首,拔出寶劍,寒光閃閃,一步一步朝那棋桌逼近。
誰知孟錦昀竟挺身站在那棋桌前,而后躬身朝昭帝作揖道,“陛下,這……金絲楠木數百年才能長成,大將軍劈壞了,本相去哪補一張棋桌來?”
秦雋抬眸看著孟錦昀,眼睛微微瞇著。
“孟相若再阻攔,便是此地無銀三百兩了。”
昭帝沒有制止,林襲便一把將孟錦昀推開,只聽“啪”的一聲,棋桌碎成了兩半。
百官看去,皆瞠目結舌,那棋桌,竟然只有面上與四周薄薄一層是金絲楠木,其余部分都是普通的楠木料子。
孟錦昀跪在地下開始詭辯,“誣陷,陛下,這是秦相專程誣陷于我!他記恨我!”
秦雋朝昭帝躬身作揖,朗聲解釋道,“此乃北闕一種名叫‘烏拾格’的技法,字面翻譯成晟語就是‘貼面皮’,用于偷梁換柱,以次充好。”
孟錦昀惱羞成怒,“秦雋,你污蔑我,你既知此法,你也可為之!”
秦雋示意工部尚書呈上木料采購、打造、入庫的清冊遞給昭帝。
“孟相,你打造桌椅的時,我還在西境昏迷不醒呢。”
輕飄飄的一句話,讓孟錦昀啞口無言。
“你!”
秦雋繼續陳述道,“陛下,‘烏拾格’技法是北闕皇族用來邦交時偷工減料的手段,掌握之人必是北闕宗室之人,只怕弈棋會館中,還不止一處用了這障眼法。臣會知曉此事,皆因西境攝政王與臣把酒言歡之時,攝政王醉后吐露,若非有人蓄意謀劃,斷不可能短時間完成此浩大工程。”
“陛下……”
昭帝緩緩起身,一步一步走下了臺階,走到了孟錦昀身前。
孟錦昀渾身顫抖。
昭帝是什么狠角色,他清楚的很。
“陛下……陛下,臣,臣會將那人供出,還會補上短缺的木料,糧餉……糧餉臣也可以想方法籌措,陛下饒臣一命,饒臣一命。”
“哈哈哈。”
昭帝笑出了聲。
文武百官跪了一地,孟黨開始逐漸與孟錦昀撇清關系,開始爭先恐后、七嘴八舌的說著,朝堂亂成了一鍋粥。
樹倒猢猻散,孟錦昀絕望的閉上了眼。
“孟錦昀欺君罔上,通敵叛國,夷三族。”話罷,昭帝便拂袖而去。
深夜,秦雋入了天牢,刑部說是孟錦昀非要見他。
僅一夜,孟錦昀須發皆白。
“秦雋,我告訴你,那人是誰,你放我兒一條生路,給我孟家留一條血脈,如何?”
秦雋搖搖頭。
“那日在林家祠堂,我同孟相說過了,林家列祖列宗都聽見了,你要絕子絕孫的。”
“我要殺的是那個小崽子……”
話未說完,秦雋凌厲如刀的眼神便凝視著他。
孟錦昀的眼睛開始止不住的震動,恍然大悟道,“那小崽子,是你的兒子!”
秦雋挑了挑眉肯定道,“還不算笨。”
“果然,你動了手腳。”
秦雋又搖了搖頭,“我剛夸孟相聰明,怎的又蠢笨了起來。”
“孟相怎么就從未想過,林大將軍,不止一個兒子呢?”
孟錦昀這才仔細打量了秦雋,除了比林襲瘦了點,白了點,與年輕時的林襲極為相似。
可世上怎么會有父親,不要這般人中龍鳳的兒子。
“不可能!不可能!”
秦雋的眸光十分冷漠,“不過你放心,你的私生子一共四個,名單我都交給刑部了。”
“秦雋……不要趕盡殺絕,本相給你磕頭。”
“孟相,去西境前,同你說過的,我心胸狹隘,睚眥必報。”
秦雋最后看了孟錦昀一眼,便離開了這天牢。
一月后,從孟府極其黨羽府中抄沒家產約一百萬兩白銀,黃金五萬兩,房屋、田產、奇珍異寶無數,大米三萬石。
**
因著孟錦昀伏法,秦雋更加忙碌了起來,可他每天仍舊早起,耐心教導筍筍。
“秦伯伯,娘親說你剛抓了只大老虎,很忙很忙,筍筍可以自己學的。”
“那可不行,伯伯再忙,也要好好教筍筍,要傾囊相授。”
秦雋邊和筍筍說話,邊將筍筍抱到了自己的腿上輕輕的摸摸筍筍的小腦袋。
筍筍有些好奇的問道,“為何伯伯如此喜歡筍筍呢?”
秦雋思忖了片刻,問道,“筍筍可學過《三字經》?”
筍筍興奮的回答,“學過一半。”
秦雋的手繼續摸著筍筍的小腦袋,輕聲說道,“因為呀,養不教,父之過,教不嚴,師之惰。”(注)
宋凌霜難得早起,準備了水果,想要送進去給他們吃。
恰巧在門外看到了這一幕——秦雋說完話,眼尾與鼻尖發紅,眼淚唰的便從眶中滑出。
宋凌霜心下難過。
命運為何總這樣折磨秦雋,總是讓他求而不得。
見宋凌霜來了,秦雋迅速掩飾好自己的情緒。
“筍筍,先去用早膳,你桃姨在門口等你呢!”宋凌霜想支開筍筍和秦雋說幾句話,小桃會意就將筍筍帶了出去。
宋凌霜雖是心疼,嘴上依舊打趣道,“怎的,從前沒如此愛流淚的。”
秦雋起身,將宋凌霜摟在了懷中,“從前,我的心中都是冰山,遇你冰山盡融,自然有流不盡的淚,只是這淚,是熱的,你摸摸。”
秦雋拉著宋凌霜的手往他臉上撫,二人動作很親昵。
“還是白日……”
宋凌霜不知為何,心里有些七上八下的。
不一會兒,遠處傳來小桃的呼喊聲。
“世孫,世孫!筍筍!!”
宋凌霜往門外探頭看去,筍筍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筍筍不知何時跑了回來,見到了這一幕,錯愕,憤怒,眼里都是眼淚。
宋凌霜見到筍筍的表情,一把推開了秦雋。
“筍筍……”宋凌霜抓住了筍筍,想要解釋。
筍筍卻先開了口。
“娘親,你喜歡秦伯伯是嗎?”
“那為何,要嫁給父親呢?”
“父親是因為你們才要去戰場的嗎?”
“娘親為何,要這般對父親。”
筍筍有一連串的疑問。
可他知道,他的“父親”從來沒有怪過他娘親。
宋凌霜垂下了頭,她無顏面對她的兒子。
那些理由似乎是理由,可她難以啟齒。
秦雋心中萬般苦澀,他蹲下身子,誠懇的同筍筍解釋道,“筍筍,萬事皆是我的過錯,與你母親無關,怨我,都怨我。”
眼看秦雋就要坦白一切,宋凌霜泣涕漣漣,搖頭懇求秦雋道,“秦雋,不要說,不要說……”
看著秦雋欲言又止的模樣,還有宋凌霜愧疚的表情。再加上林崇意出征前說的那些話,以及從前長公主對他不友善的態度,雷聲大,雨點小的滴血驗親,種種串聯在一起。
饒是再笨,筍筍也是明白了。
“所以,秦伯伯,才是我爹爹是嗎?”
宋凌霜沉默,不知該如何作答。
秦雋站了起來,“是,這便是林崇意為你取屾字的隱衷。”
“我與林崇意,是同父異母的親兄弟,他是你的親叔父,為了保護你和你娘親,才假裝同你娘親成親的。”
筍筍忽然想起來,宋凌霜同他說過,秦雋原來姓林的。
筍筍的神色緩了下來。
“你說的是真的嗎?”
筍筍有點不太相信,可秦雋和林襲是長得有點像的。
秦雋見筍筍沒有太抵觸他,連忙解釋道,“這如何能作假,我本名叫林愿,林家族譜上有我名字的。”
“秦伯伯帶我去找祖父,祖父和太君說了,我就信你。”
筍筍撇過頭去,不看秦雋。
秦雋有些喜出望外,“筍筍此話當真?”
宋凌霜也有些意外,她本以為筍筍會崩潰著跑出去,然后滿兆京的尋他,她再和筍筍抱頭痛哭,臭罵秦雋一萬次。
就……林襲一句話就行?
門外侍衛前來通傳,“相爺,該上朝了。”
“說我病了,重病。”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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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雋換了一輛普通的馬車,三人一同去了護國將軍府。
他平生第一次覺得住的太遠,馬車太慢。
聽下人通報是秦雋來了,林襲三步并作兩步,連忙走了出來。
誰知一開門,秦雋就皮笑肉不笑的喊了一聲。
“爹。”
林襲日盼夜盼,沒想到有一天剛開門秦雋居然就喊了他爹,林襲有些懷疑自己沒睡醒,皺起了眉頭。
秦雋環顧四周,深吸了一口氣,耐著性子說道,“爹,我今日告了
病假,重病,站在門口不合適。”
秦雋又喊了一聲爹。
林襲笑的嘴都快咧到耳朵根了,巴不得多聽幾聲。
宋凌霜卻聽見秦雋的手骨節在嘎達作響,秦雋生氣了,但他在忍。
林襲也聽見了,做人嘛,差不多就得了。
“誒,快進來。”林襲一把就把秦雋拉了進來,然后抱起筍筍。
筍筍朝林襲眨了眨眼睛。
林襲會意,悄悄給他豎起了大拇指。
宋凌霜可都瞧見了。
秦雋殷切的問道,“筍筍,你現下可信了,我真的是你爹爹,祖父也還是你的祖父,一切都沒有變,只是有兩個父親疼愛你,可好?”
筍筍學著宋凌霜得意的表情道,“勉強,信上一回吧。”
隔了三五日后,林襲送來了一匹小馬駒,是難得的駿馬,通體烏黑,極為貴重。
秦雋和宋凌霜方才知道,原來滴血認親后,林襲就同筍筍說了真相,只是筍筍起初并不大相信。
棠梨閣那日,林襲又偷摸找到筍筍提及此事,在林襲猛烈的攻勢下,瞞著所有人達成了祖孫同盟。
與林襲這一局,秦雋輸了。
可這一局,秦雋輸的甘愿。
第64章 第62章不分離“就……
擁有了小馬駒的筍筍,日日都纏著林襲,讓林襲教他騎馬射箭,說戰場上險象環生、克敵制勝的故事,常常一聽就是一整日,之后干脆就宿在了護國將軍府。林襲對此也是樂此不疲,宋凌霜與秦雋也算難得的有了獨處的時刻。
宋凌霜一邊給秦雋喂著水果,一邊又有些焦慮。
“秦雋,都說隔輩親的厲害,筍筍這樣玩下去,課業是不是就荒廢了啊。”
秦雋躺在搖椅上看著書,漫不經心的說道,“讀萬卷書,行萬里路。(注)兩者都是成材的條件,而且我猜林襲會教他些《史記》、《三十六計》之類的,只要筍筍感興趣,并無不可。”
宋凌霜嘟囔起了嘴,有些不悅。
“你對筍筍真是太寬容了,從前你對我可沒這樣。”
秦雋聞言,放下了書。
刮了一下宋凌霜的鼻尖,“連自己兒子的醋都吃?”
隨后溫柔的望著宋凌霜的眼眸道,“所以我后悔了。”
宋凌霜頭一歪,滿臉寫滿了疑惑。
“你后悔什么了?”
“后悔當時不應對你擺出一副先生的譜,過分嚴厲,過分冷冰冰,讓你傷心難過了。”
秦雋的語氣極為真誠,是發自內心的。
宋凌霜得意的說道,“你的《無聲書》我看見了,猜出了謎底。”
她的秀眉微微挑起,下巴抬得很高。
“原來秦雋,你也會口是心非的,你喜歡我,而且非常喜歡我。”
秦雋點點頭,摸了摸宋凌霜的小腦袋,“你瞧見什么了?”
“瞧見你表面祝福我嫁給別人,事實上抓著我的綠絲帶不肯松手,你早就喜歡我了。”
秦雋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微笑,也挑起了眉毛。
“你只瞧見了這一幅?”
“什么意思?”宋凌霜大大的眼睛大大疑惑。
秦雋伸出手,兩根手指微動,讓宋凌霜將畫軸拿出來。
宋凌霜連忙跑回小院,拿出了她悉心珍藏的畫軸,滿臉疑惑的將畫軸交給秦雋。
秦雋將畫軸展開,用工具輕輕的揭開了上面疊的幾張畫卷。
最后一張,是白紙。
“這上面什么都沒有啊。”
秦雋只是拿了根粗一些的毛筆,悉心的沾了清水刷了上去。
宋凌霜能看到她淡淡的輪廓,隨著水漬的湮開逐漸清晰,可另一旁還是留白。
秦雋示意宋凌霜拿到陽光下照一照。
今日的陽光并不炙熱,宋凌霜舉得手都有些酸了,也沒有看到什么奇跡。
“秦雋。”
宋凌霜最討厭秦雋賣關子了,語氣也有些不耐煩。
誰知,秦雋走到了畫卷的后面。
此刻,畫卷中她梳著及笄的發髻,雙目緊閉,她的唇正與秦雋側影的唇相貼。
“這大約是我此生,作過最大膽的畫作了。”
回想起過往,實在是太過煎熬了,秦雋自嘲的笑笑,聲音有些哽咽。
宋凌霜放下了畫卷,改用一只手抓著畫卷,踮起腳尖,吻上了秦雋的唇。
她知道,彼時,道德和禮義廉恥束縛著秦雋。
不能宣之于口,他就永藏心中。
他要等到她長大,他要努力功成名就。
秦雋深情款款的糾正了宋凌霜起先的一處錯誤,“箐箐,你方才說的并不完全正確,對我來說,那不是喜歡,那是愛。”
兩人不知道忘情的吻了多久,結束后,秦雋頗為認真的看著宋凌霜說道,“當時,我做了最壞的打算,若我不能高中,我就認祖歸宗,什么嫡子庶子我都不介意,林家的子孫,你爹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的,我總是不能讓你嫁給別人的,失了你,我的心會死掉的。”
宋凌霜感動歸感動,可聞言笑了起來,“林家也不是什么見不得人的人家,你這樣說,林家的列祖列宗會開心嗎?”
兩人相視一笑,秦雋低頭,將額頭貼在了宋凌霜的額頭上。
“箐箐,你可知當年我受困于西境時,云想曾給了一份你與林崇意的婚帖,那時我恨不得立時自絕而亡。”
“可我又想,若是林崇意發現你非完璧之身,遷怒于你,折磨你該如何是好,我又擔心老太君、長公主他們發現你身子不好不適合生孩子,萬一給林崇意納妾,一房又一房,將你困在那四四方方的宅院里,耗盡你的青春,你的一生,那我便是化成鬼也放不下心的,所以我要拼命的活著,只要我活著,能回到大晟,就能護著你,做你的退路。”
“箐箐,我總是,要伴著你的。”
自秦雋從西境回來后,秦雋甚少提起在西境的事情,想必不是什么好的回憶,今日必定他是動情了,才會吐露如此多的心聲。
宋凌霜心里還是有些介懷,“秦雋,你以后還會丟下我嗎?”
緊接著有些悶悶的問道,“我呢,這輩子生的最好看的時候,你都沒有看見,我現下都快十九歲了,也不如從前好看,你馬上要認祖歸宗,又是左相,將來會有如云般的美人纏著你,你會不會移情別戀。”
秦雋輕輕的摸了摸宋凌霜的腦袋。
“傻瓜,怎的對我如此沒有信心,而且,大晟應該沒有貴女愿意嫁我了。”
宋凌霜白了他一眼,“你騙人,陛下前段時間還要給你和汐晗縣主賜婚呢。”
“那你可知,為何這婚沒有成呢?”
“我猜不到,你自己說。”
宋凌霜不想理秦雋,總是喜歡故弄玄虛,欺負她笨猜不到。
秦雋貼近宋凌霜說道,“那藥,我在回大晟前,就服完了。眾御醫都驗過了,我不會再有孩子了,誰愿意嫁一個不會有子嗣的男人,這其實也是西境太后愿意放我回來的理由。”
他倒是笑的坦然,平靜的像在說別人的事情一般。
宋凌霜的眼淚卻滑了下來,絕嗣,這在大晟簡直是大逆不道的事情。
“你怎能這樣折騰自己的身子,若不是有筍筍,若是崇意不愿意放手,你要一輩子一個人過嗎?”
宋凌霜十分生氣,秦雋總是這樣,什么都為她想,不為自己想,她徑直向前走去,不想再理秦雋了。
秦雋沒料到宋凌霜會如此生氣,在后面一直追著她。
“箐箐。”
“箐箐……”
秦雋跟在她身后跑,總算抓到了宋凌霜的皓腕,“箐箐。”
宋凌霜想甩也甩不開。
“箐箐,我很早就下了這個決定了,同你的性命比起來,我覺得傳宗接代一點都不重要,若不是那日我飲了過多的酒,也不會有筍筍的。””
你什么意思。”
宋凌霜杏眼圓瞪,氣的腦袋都發昏,這話說的好像筍筍很多余一般。
秦雋見狀連忙解釋道,“我的意思是,子女緣分,是天注定好的,沒有筍筍,我同你白首偕老,我歡喜,有筍筍,我們三人享天倫之樂,我也歡喜。”
“可我愛你,遠勝世間萬物,我說過的,若有一日你不在了,我也會拋下一切隨你去的。”
宋凌霜用手捂住了秦雋的嘴,防止他說出咒自己的話。
“我在回大晟前,去西境找了宗源大師,他說我們若是有緣分,也就只有這一世,所以我是無論如何都不會放手的,說實話,我此前想了許多對付林崇意的方法,可我怕你怨我,最終還是放棄了,我不要你怨我恨我。”
“哼。”
宋凌霜還是不理他,一溜煙的跑到小院里,將他的枕頭丟出來,關上了門。
秦雋的鼻尖還被門給打了一下。
宋凌霜也不心疼,躲在門后說道,“活該。”
秦雋就坐在他的房門口抱著他的枕頭,在門口自言自語。
“箐箐,我也有件事,很想問你的。”
“箐箐,你喜歡我什么呢?這個問題我想了很久,其實沒想明白。”
“所以我在西境的時候,想過很多拒絕云想的方式,我卻獨獨不敢對我的容貌下手。”
“我怕,你喜歡的是我這張臉,若是掛了彩,你不喜歡了該如何是好。”
“我也想過直接問你,可思前想后,我也不敢問出口,怕不是我想要的答案,今日都說到這了,我也想知道,你為何會愛上當時一無所有的我。”
門緩緩的開了,宋凌霜用腳尖輕輕的踢了踢秦雋的脊背。
宋凌霜站著,居高臨下的對坐著的秦雋說道,“坦白說,你的容貌,占五分。”
這對秦雋來說倒是超乎他的預期,他本以為他的樣貌應該占六分。
宋凌霜嘚瑟的說道,“剩三分是你的才學,還有聰慧。”
秦雋微微的蹙了蹙眉,他的才學居然才占三分。
“一分,是因為你對我好。”
秦雋有些氣餒,畢竟他也不知道什么是對她好,但是他可以學。
宋凌霜掰著指頭在算,半天沒作聲。
“還有一分。”秦雋回眸提醒她道。
宋凌霜臉有些紅,用她的小手指了指她的小床。
秦雋瞬間心花怒放,起身一把將宋凌霜抱起。
“秦雋,現在是白天!”
宋凌霜用手不斷錘秦雋。
“我要以一搏十,哪管白天黑夜。”
細細密密的吻開始落了下來,吻的她腦子都快缺氧了,可她也是快樂的。
宋凌霜真慶幸,還好吃了早膳,早知道……就在他的才學上再加一分。
“箐箐,不許不專心。”秦雋的聲音染滿了情欲,他邊說,邊開始用力。
他們二人十指糾纏,抵死纏綿,顛鸞倒鳳,糾糾纏纏到月掛中天。
**
十日后,出了一件怪事。
“你說什么?贠王娶汐晗縣主為王妃?”
秦雋給宋凌霜又剝了蝦放在她的碗里。
“他們本就是表兄妹,親上加親在大晟也不是什么罕見事。”秦雋生怕她大驚小怪把自己給噎著了。
宋凌霜狠狠咬了一口蝦,“秦雋,我有預感,他們要對付我。”
秦雋點點頭,“我們箐箐越來越聰明了,預感的很準,不過近幾日應該他無暇找茬。”
宋凌霜眼睛瞪的大大的,等著秦雋說下文。
“這是你愛吃的黃魚,多吃一些,刺我挑過了,你食的時候小心些。”
宋凌霜“嗷嗚”一口就吃了進去。
“我吃完了,好吃,你說。”
秦雋也自己吃了一口菜,吃完以后道,“贠王主動請纓押送糧草和餉銀去邊關,陛下允了。”
宋凌霜站了起來,給秦雋捏肩。
“秦雋你說贠王是不是要在糧草里下毒害崇意啊。”
秦雋飲了口茶,“贠王主動請纓去,是因為陛下最近對他略有微詞,打算將他派去封地,一旦去了封地,也就永無即位之可能,所以贠王沒有理由如此,再說若是三十萬將士真出了事,他這個王爺,還能當多久?”
“那就是說這事沒有蹊蹺了。”宋凌霜嘟了嘟嘴。
“非也,此事蹊蹺之處,在陛下。林襲才是押送糧草的不二人選,為何陛下會如此安排,我一時也琢磨不透,也不排除是皇后的勢力不斷施壓,陛下權衡各方勢力作出的決定。”
“七日后,我就會正式認祖歸宗了。今日陛下準了林襲的請求,認我為嫡長子,等崇意回來,他與你的婚姻會變成護兄嫂、兄子之義舉,今后他還是可以娶發妻。我放棄了世襲的爵位,還是給崇意,事出突然,我來不及和你商量,抱歉。”
宋凌霜點了點頭,她覺得秦雋做的很好,秦雋可以做到位極人臣,筍筍將來也可以靠自己搏出一片天地,那樣才是好兒郎。
“秦雋,那我以后得喊你什么?”
秦雋笑了笑,“稱呼而已,今日和陛下有了默契,也還是保留我秦雋的名字,林襲也同意了,只是在族譜上寫著林愿,畢竟陛下認為秦雋比林愿在四海有名的多。”
宋凌霜有些好奇的看著秦雋,“你怎么還是一口一個林襲的喊。”
秦雋挑了挑眉,“過了七日后就不能這樣喊了,自然現在多喊幾遍。”
宋凌霜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大拇指甲蓋,秦雋會意,她是說他小心眼。
他起身,用香膏凈了手,擦干凈后,執著宋凌霜的手。“箐箐,七日后,你我就可以正大光明結為夫婦,從此不必再遮遮掩掩了。”
宋凌霜點點頭。
“秦雋,這回不會有什么幺蛾子了吧。”她的內心還是有些忐忑,總覺得事情太過順利了。
秦雋心中也有些不好的預感。
他將宋凌霜攬在懷里,將她摟的很緊很緊。
“就算有變故,我為你和筍筍,也要與這天意斗上一番。”
宋凌霜也將秦雋抱得更緊。
“我們,還有筍筍,我們不能分開的。”
映著月光,秦雋的吻落在宋凌霜的額頭上。
“我們永遠不分開。”
秦雋的眼神有些幽遠,他知道,現在和那人的棋局才剛剛拉開帷幕。
第65章 第63章泯恩仇糧草……
子夜,大晟皇宮御書房,燈火通明。
趙研臨行前,昭帝特意召見了他。
“研兒,現下換人去運送糧草還來的及。”
昭帝依舊在用御筆批閱奏章,圈點批注,全神貫注,沒有抬眸看跪在地上的趙研。
趙研有些不甘道,“父皇總是如此看不起我嗎?押運糧草這般簡單的事情,都不相信兒臣能做好嗎?”
昭帝看到各州府報上的糧草數量,眉頭又開始皺的很緊,奮筆疾書。
見昭帝無動于衷,趙研鼓起勇氣道,“父皇,我是您嫡親的血脈,我也可以成為你的驕傲。”
“好,朕問你一個問題。”
昭帝放下了御筆,是清脆的聲響。
“父皇請問。”
昭帝的身體微微前傾,抬眸,目光無比清明。
“倘若有人要劫糧餉,研兒會如何做?”
趙研沒想過,支支吾吾半天沒回答上。
昭帝微不可見的嘆了一口氣,也不再勉強。
“研兒,回歇息去吧,或許有些路,自己走了才會有答案,朕拭目以待。”
趙研知道,昭帝對他的失望又增加了一分。
他垂頭喪氣準備踏出御書房的時候,傳來了昭帝淡淡的聲音。
“平安歸來。”
趙研聽見后,笑的很開心,他的父皇從前只會對林崇意說如此關懷的話。
皇后也在外頭等著贠王,焦急地來回
踱步。
見趙研臉上洋溢的笑容,皇后也笑容燦爛,連忙問道,“研兒,你父皇如何說,可有贊賞你?”
趙研搖搖頭,“可母后,父皇和我說要平安回來。”
皇后的眼眸暗淡了一瞬,很快又亮起了光芒,皇后拍了拍趙研的肩膀,為他整理了衣服。
她認真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兒子,趙研的長相,并沒有取到昭帝與自己的長處,算不上好看,甚至與林崇意站在一起時顯得有些憨厚。
可他的研兒,很孝順,只要讓自己開心,他什么都愿意做。
她知道趙研經常行事荒唐,都是為了能得到昭帝的關注,可自己丈夫的心中只有別人的兒子。
為了她與研兒的未來,她只能這樣做。
富貴險中求。
趙研眼神堅定道,“母后,兒臣不會讓你失望的。”
“研兒,凡是莫要逞強,記得嗎?刀劍無眼,若是有什么危險,我們大不了就回來,天大的事情,母后幫你扛著,旁的都不重要,知道嗎?”
皇后還是舍不得讓自己唯一的兒子去,北闕人兇悍,他又是王爺之尊,倘若北闕人看見他,必是要下死手,或者俘虜他。
屆時……昭帝不會救他的。
好在皇后早已做好安排,讓她的弟弟梁國公也自請一同往,護著她的研兒。
就在趙研準備出城時,昭帝為防糧餉、糧草有失,專程派了皇城司三千精兵護送至邊關后同贠王返京。
不出意外,此行二十日內就能抵達邊境,便能解邊境燃眉之急。
皇后在鳳攆中看著身披甲胄的兒子,倒也有些感慨,雙手合十,虔誠的為他祈福,愿他平安歸來。
“姑媽,秦相過幾日便要認祖歸宗了,我們要不要……”
皇后的眼神有些輕蔑的睨了梁汐晗一眼,若不是為了鞏固梁家的勢力,梁汐晗這份品貌、心思她是斷斷瞧不上的。
“汐晗,本宮不喜歡自作聰明的兒媳,倘若你閑得慌,便去相國寺為研兒祈福,這才是正事。”
汐晗縣主被皇后訓斥后,只得低頭噤聲。
待皇后的鳳攆離開后,她抬起了下巴,露出了一絲詭秘的笑容,抬頭望著躲在城樓上的黑色人影。
而在霧閣喝茶的秦雋,將這一切都收眼底,長眉微挑。
“秦雋,你干嘛這么得意啊。”
宋凌霜帶著筍筍買了好多東西來霧閣找他,結果一進來就看到他這副有些自鳴得意狂妄摸樣。
“箐箐,我剛是在想,五日后穿上你為我裁的衣服認祖歸宗,一定很是英俊瀟灑。”
“娘親,可以形容自己英俊瀟灑的嗎?”筍筍撓了撓頭,有些不解。
宋凌霜俯下身子,略帶調侃的說道,“遠在天邊近在眼前,畢竟你爹爹的面皮就和城墻一般厚。”然后撥動兩下筍筍手上的紅風車。
秦雋站了起來,一把抱起了筍筍,然后側頭輕聲用齒對宋凌霜說道,“自然是沒有箐箐的肌膚那般吹彈可破。”
秦雋自顧自的笑的很開心,抱著筍筍在前邊跑,筍筍手上的紅風車轉的不停,筍筍也咯咯的笑個不停。
宋凌霜就一路跟在后邊追這兩父子,嬉笑玩樂,好不愜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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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日后,護國將軍府張燈結彩,喜氣洋洋,一大早就開始派發喜餅和糖果,護國將軍府圍滿了百姓。
“林家真是好福氣啊,大將軍真是好福氣啊!如此優秀的兩個兒郎竟都是林家的子嗣。”
“誰說不是!出將入相!這是何等的福分!”
“喜餅分我一塊,我也要拿回去給我兒子沾沾喜氣。”
秦雋素來習慣了圍觀的目光,正準備踏入護國將軍府的大門,可他發現宋凌霜卻佇立在原地沒有跟上。
宋凌霜微笑著,示意他帶著筍筍往前走去,宋凌霜知道,她現下去并不合適,她與秦雋,還不是正頭夫妻。
誰知秦雋回了頭,拉著宋凌霜就往前走。
“秦雋,秦雋。”
宋凌霜想制止他,一直搖頭拒絕。
圍觀的百姓也漸漸起了些喧嘩的聲音。
雖林家已經派人混在人群中解釋,可還是有些長舌婦羨慕嫉妒的言論傳到宋凌霜耳朵里。
“這……嫂子先嫁給了弟弟,現在又同哥哥在一起。”
“聽聞她當年還被贠王擄走過……”
“可不,她當年與秦相是有婚約,可并未成婚,這孩子,大約是婚前有的。”
宋凌霜含著淚對秦雋扯了笑容,雖然難聽,可的確都是事實。
“秦雋,筍筍,往前走,不要耽誤吉時了。”她哽咽著說道,然后緩緩的垂下了頭。
秦雋卻依舊執著宋凌霜的手,十指相扣。
然后秦雋高高舉起了他們倆的手。
秦雋抬眸挑釁的望著那些長舌婦,還有躲在人群中的梁汐晗,眼神一厲,先前說嘴的幾個長舌婦只覺得汗毛都豎了起來,悻悻的離開,梁汐晗見此計失敗,也迅速離去。
宋凌霜這次沒有退縮,沒有放開秦雋的手,就那樣任秦雋舉著。
他們本就是真心相愛,坦坦蕩蕩。
此時,人群中又傳出了別的聲音。
“若不是秦相舍生忘死前往西境,為大晟與西境締結盟約,我們怎么能將東西賣到西境去賺錢!”
“是啊!是因為秦相我們流民才能參加科考,才有了指望,誰今日在秦相認祖歸宗的大日子搞事情,便是與我們過不去!”
林襲感到有些不對勁,也從將軍府內走了出來。
“諸位若是為我護國將軍府高興,林襲無任歡迎諸位街坊鄰居進來喝杯水酒,可若是有人乘機惹是生非,阻礙我與我兒、孫共敘天倫之情,休怪本大將軍翻臉無情。”
“愿兒、屾兒,箐箐,快進來,老太君昨晚高興的一宿沒睡。”
林襲就這樣拉著一家三口進了護國將軍府。
秦雋本想掙脫,可他發現毫無掙扎之力,林襲的臂力,著實驚人。
這次,祠堂的門全開了,亮亮堂堂。
“林氏第十九代不肖子孫林愿攜嫡長子林屾,拜見列祖列宗。”
秦雋撩袍跪地,俯首跪拜,筍筍照葫蘆畫瓢學著秦雋的樣子,也算似模似樣。
宋凌霜站在后邊瞧著也很是歡喜。
“老太君。”
“爹。”
“長公主殿下。”
秦雋逐一敬茶,完成了認祖歸宗的儀式。
護國將軍府那晚放了一整夜的煙花,直到天明。
“阿雋,我后日就去洛城給你和箐箐提親。”
“多謝。”
林襲微微皺眉。
秦雋會意,躬身作揖,“多謝爹。”
林襲拍了拍秦雋的肩膀,又抱著筍筍去看焰火了。
宋凌霜抬頭望著璀璨的煙火,“秦雋,你猜我在想什么?”
秦雋會心一笑,將宋凌霜攬入懷中,“你在想,多年前你走失的那日我也為你燃過煙花。”
秦雋一向都聰明,一猜就中。
“一眨眼,秦雋,好多年過去了。”
宋凌霜的眼中泛出了淚光,這些年,她過的并不開心。
“箐箐,我們還會有好多年,好多年。”
又一朵煙花炸開,映出一對眷侶親吻的影子。
**
趙研越往北走就越荒涼,也越來越寒冷,太陽落山后甚至會聽見狼嚎和不知名的野獸嚎叫聲。
“真沒想到,林崇意還能受得了這份苦。”趙研頓時有感而發。
梁國公也是怵的慌,說道,“殿下,你管別人作甚,我們只要將糧草、糧餉送到,即刻就回頭。”
趙研點點頭,示意繼續往前行,早一日送到邊關,昭帝也會早一日對他另眼相看。
行過山谷時,趙研覺得有些不對勁,一邊高山,一邊懸崖。
他記得他小時候和林崇意玩游戲時,林崇意曾說這樣的地點,很容易有埋伏。
“舅父,我出行前看過地圖,應是不會經過此種地形才對。”
“他們說這條路快,就走這條吧。”
趙研有些猶疑,此處過分安靜,他的警惕性也高了起來。
他回想起了出發前,昭帝和他說的,“倘若有人要劫糧餉,研兒會如何做?”
梁國公見他猶豫,在
他耳邊喋喋不休的說道,“殿下,我們前怕狼,后怕虎,什么時候能送到邊關,倘若延誤了軍機,陛下說不定就把您遣到封地去了。”
贠王沒有聽梁國公的話,“斥候,探路。”
誰知一隊人馬剛闖過去,山上的落石便砸了下來。
慘叫聲不絕于耳。
贠王拔出了劍。
饒是再笨他也明白了,他這個舅父兼未來岳父要劫糧草和糧餉。
“皇城軍!聽本王號令,誓死守護糧草。”
皇城軍死死護著贠王,往后退。
皇城司的褚將軍說道,“王爺,快走,我們三千將士,誓死護你逃出生天,這是陛下的命令。”
“哈哈哈。”樹林里傳來張狂的笑聲。
“贠王殿下,你此刻放下糧草,我饒你不死。”
“藏頭露尾的鼠輩,有種出來和本王決一生死!”
此言一出,漫山遍野都亮起了火把。
“王爺,快走,北闕人恐怕有上萬。”
趙研很害怕,可他不能走。
是他主動請纓來的,若他逃走,皇后就會坐實通敵叛國。
趙研劍鋒直指梁泊,叱道,“你是我的舅父,為何要背叛我父皇母后!背叛大晟!”
梁泊慢慢走到山坡上,吼道,“良禽擇木而棲,秦雋將孟相拔起,早晚會查到我的頭上,你的母后雖然是皇后,可你父皇并不喜歡她,如何能保住我,加上你又是個扶不起的阿斗,我自然是另擇明主了。”
“其實趙研,你真的很蠢,你小的時候,不是林崇意救你多回,你早死了,你還將他視作眼中釘,肉中刺。”
是啊,林崇意往昔在獵場就救了他許多次,只是他一直不領情。
他如何不知道,父皇真正喜歡的是世所不容的人。
他也曾聽父皇母后爭吵時父皇對他的母后說,“你應當慶幸,崇意姓林不姓趙。不然這江山,我必是要給他的。”
他見過了母親流也流不完的淚,所以小小的他,就十分的討厭林崇意,還有慶平長公主,主動靠近梁家讓皇后開心。
再后來,林崇意喜歡宋凌霜,他就想著,也要讓林崇意試試愛而不得滋味,結果二人還是結為了夫妻。
或許,有些恨,一開始他就不應該有。
趙研十分不理解梁泊的所作所為,不禁發問道,“虎毒不食子,你既然要除掉我,為何要將女兒許配給我?”
“你死了,她嫁什么?真蠢。”梁泊笑的癲狂。
“王爺,快走,再不走來不及了。”褚將軍拉著趙研,準備帶著他突圍。
“褚將軍,聽本王號令,將所有糧餉推至懸崖邊。”
“王爺!”
“本王的號令,褚將軍可是不聽了。”
褚將軍將車全推到了山崖邊。
“梁泊,你說的沒錯!我是蠢,是花天酒地,好色,一無是處。可父皇是位明君,我還有五個兄弟,我大晟國祚萬古綿長,今日本王就是死在這,也決不向你們北闕狗賊屈服!我父皇知我如此氣節,定會踏平北闕為我報仇雪恨!”
倏地,漫天的弩箭朝他們射來。
“推下去!”趙研在發號施令,眾將士熱淚盈眶,他們沒想過贠王一日,竟然有與敵人同歸于盡的勇氣。
皇城軍已經所剩無幾,他們在最后時刻,將糧餉一起跌入了黃泉。
“混賬!”此舉激怒了躲在樹林中的黑衣人,他舉起了弓箭,瞄準了贠王的膝蓋。
“吧嗒。”
趙研右腿的臏骨被射穿。
從未受過傷的趙研只覺得四肢百骸都在疼。
渾身冷汗冒出,眼淚也不爭氣的流出。
他的臏骨斷了,此生都與皇位無緣。
趙研此刻卻無比輕松,如釋重負。
他本就不想當皇帝,他知道自己不是當皇帝的料。
“王爺!”褚將軍和剩下的皇城軍將趙研緊緊環著。
趙研將褚將軍推開,撐著劍,沒有跪下。
“贠王趙研,寧死不跪!褚將軍,你先走,你和父皇和母后說,趙研沒有跪!”
趙研喊得很響亮,聲音回蕩在山谷中。
忽然,趙研看見對面山坡上出現了一匹在月光下泛著銀光的馬。
那是霜月駒!林崇意來了!
瞬間帶火的箭射滿了山林,山坡瞬間變成了一片火海,北闕人的馬受了驚,開始亂竄。
見情勢不對,北闕領頭人示意撤退。
林崇意和數萬將士從沒著火的那面山坡上殺了下來。
趙研聲嘶力竭的吼道,“林崇意,梁泊是叛徒!斬了他!”
只見,林崇意舞起長槍,橫掃千軍,云景深也緊隨其后,揮著雙刀砍去。
北闕人也損失慘重。
梁泊見狀想跑,林崇意拉起弓,連發兩箭,射穿了梁泊左右兩邊的臏骨,跪倒在地。
林崇意也懶得理他,連忙到了趙研身前。
“你傷的很重。”
趙研故作輕松道,“沒事,廢了條腿罷了,林崇意,那邊還有點糧草,快帶回去。”
林崇意抬手,眾將士就將糧草和餉銀推走了。
軍醫在給趙研包扎,趙研有些意外道,“林崇意,你怎知我會出事?”
林崇意微微嘆了口氣,“是秦相派人傳書給我,擔心北闕人與梁國公勾結。”
“他是你兄長你知道嗎?”
這話都把林崇意聽笑了,但林崇意今日是佩服趙研的,也就沒有反駁他了。
雖然他一早就知道趙研從來不是什么十惡不赦的壞人。
林崇意看著趙研道,“我有許多兄長,贠王殿下,你也是我兄長。”
“我今日如此威風,還折了一條腿,你寫軍報的時候,要和父皇說說我的好,我不想去封地,不想離開父皇和母后。”
“好。”
第66章 第64章老狐貍“……
兆京的天一瞬間冷了下來,一陣寒風吹過,宋凌霜站在廊子里連著打了好幾個噴嚏,精致的鼻尖都凍紅了起來。
秦雋不知何時出現在她身后,趕忙給她披上了雪狐大氅,將大氅給宋凌霜緊緊系好,確保每一處都包裹的嚴嚴實實后,執著宋凌霜的雙手,用溫熱寬大的手掌包裹著宋凌霜的小手,直到宋凌霜的手暖和了起來,秦雋方才松了口氣。
而后又給她戴上了一頂毛茸茸的雪狐帽,宋凌霜就被裹在這雪狐皮毛里,露出一雙亮晶晶的杏眼,當真可愛極了。
秦雋忽的聯想到志怪小說里的勾人心神狐貍精,怕也不過如此罷。
她見秦雋樂的合不攏嘴,目光還在她身上挪不開,宋凌霜便知道她穿上這一身必是極好看的。
宋凌霜高興的圍著秦雋轉起了圈圈,梨渦淺笑道,“秦雋,你送給我的嗎?筍筍和你自己也有嗎?”
秦雋捧著宋凌霜的臉,搖搖頭,鼻尖相碰道,“離開西境的時候,心心念念著想給你買個物件,用光了身上所有的錢買了這雪狐件大氅,后來瞥見這帽子好看,想著你戴上定是嬌俏可愛極了,當時囊中羞澀,我就慫恿老板對弈了一局,將它贏來討你歡心。”
瞧著宋凌霜眼波流轉,靦腆而又喜悅的模樣,他也心生歡喜。
秦雋拍了拍宋凌霜的雪狐帽,由衷夸贊道,“果然,我們箐箐生的好看,穿戴什么都好看。”
宋凌霜朝秦雋眨了眨眼睛,笑的很開心,像個孩子一樣左搖搖右晃晃,整個園子里都充滿了歡樂的氣息。
管事老周咳嗽了兩聲,通報道,“相爺,陛下急詔。”
老周后面還跟了一個皇城司的將軍,給秦雋遞了一張紙條,秦雋接過后瞥了一眼,笑容忽的滯了可他又很快調整好表情,讓人察覺不出什么情緒。
宋凌霜有些擔憂的問道,“秦雋,怎么了?”
秦雋明明才剛下朝回來的,官袍都還沒來得及換,此刻表情還這般多變復雜,她猜想多半不是什么好事。
秦雋抬頭看了看天,有些感慨道,“兆京今年的冬天,可能會很長。”
宋凌霜聞言有些不好的預感,“可是……”
秦雋闔眸,示意她所料不差,只是來人是昭帝的人,有許多不可說。
觀秦雋的表情,宋凌霜也猜了個八九不離十,應是糧草
出了差池,可她除了干著急也幫不上忙。
秦雋見她有些焦急擔憂,走上前撫了撫宋凌霜的小腦袋,讓她安心。
隨即轉身,行色匆匆,同侍衛們策馬奔馳而去。
筍筍不知道從哪里冒了出來,手上抱著顆紅色的皮球,望著秦雋的出門的方向問道,“娘親,爹爹不是剛回來嗎……”
說著說著,筍筍一轉頭看到宋凌霜的新行頭,眼睛亮晶晶的。
“娘親!你的大氅好漂亮啊!毛茸茸的!好白呀!筍筍要摸摸!”筍筍伸出了他的小手,打算上手摸。
宋凌霜得意的搖搖頭,拒絕道,“這是你爹爹給我的,不給摸,你會把它毛毛都拔光的!”
“娘親小氣。”筍筍嘟起了嘴。
“小氣就小氣,嘻嘻。”
小桃見狀也只能無奈的搖搖頭,她們家小姐,說到底也只是個半大的孩子,就算當了娘親也是沉不住那活潑的性子的。
**
秦雋快馬行至宮門口,林襲也風塵仆仆的趕回,秦雋望去,林襲眼中還有些紅血絲。
林襲將一張紅紙從懷中掏出,交給了秦雋。
林襲側身對秦雋囑咐道,“阿雋,你和箐箐的婚書,我讓宋大人簽了,一陣不論陛下說什么,你都裝聾作啞,萬事還有爹。”
秦雋薄唇微勾,林襲的額頭已是掛滿了汗珠,略帶疲憊之色,秦雋見此心中也有些感慨,兆京離洛城足足有一千里,來回便是兩千里,五日內往返,想必林襲為了這份婚書亦是披星戴月,策馬狂奔。
“爹,多謝。”
林襲聽著這話從秦雋嘴里一個字一個字蹦出來,頓時疲憊全消,與秦雋并肩而立入了御書房。
昭帝免了他們的虛禮,開門見山道,“研兒被北闕軍偷襲,左膝廢了,戍邊大軍的糧草也只剩下不到九萬石,撐不了幾日,崇意已經上書請求糧草,朕傾其所有,也只能再湊糧草三萬石。”
昭帝說完用力的將拳頭砸到了書桌上,心有不甘。
三萬石糧草對要打持久戰的三十萬大軍而言,杯水車薪。
見秦雋要開口,林襲搶先先稟告道,“陛下,為今之計只能由我回邊境執掌大軍,替回崇意,率軍與北闕鐵騎決一死戰,速戰速決,除此之外再無他法。”
昭帝抬眸,與林襲四目相對,眼神并不友善。
“朕有一法子,或許能解邊境糧草之困。”
昭帝語氣雖委婉,心中卻是已經定下了主意。
林襲抬起了頭,神情剛毅。
“陛下可是要讓我兒再次出使,再次被人磋磨折辱、去做駙馬換來糧草,換來援軍?”
被林襲戳穿心思的昭帝將手邊的白玉瓷盞擲到了地上,四分五裂,白玉瓷盞碎片上飄出一縷一縷的輕煙,剎那又消散了。
“林襲,你放肆!倘若你攻不下北闕,折損三十萬將士,屆時北闕揮軍南下,大晟生靈涂炭,你該當何罪?”
“大將軍莫要忘了,崇意也是你親生兒子!他現在快彈盡糧絕,危在旦夕。若非遇到難關,崇意定不會上書求援,崇意從未如此言辭懇切求過朕,你讓朕如何拒絕他!如何令崇意失望!”
昭帝的情緒有些激動。
可對林襲而言,一個是虧欠了二十四年的兒子,一個是愛了近二十年的兒子。
手心也是肉,手背也是肉。
他下了決心,既然如此,就由他這個父親上。
林襲擲地有聲道,“末將林襲愿立軍令狀,護我大晟邊境,擊穿北闕王庭。”
昭帝輕嗤了一聲,“哼。”
顯然,這不是昭帝要的答案。
秦雋了然于胸,跪地叩頭奏道,“陛下,十日后,西境入大晟的棋士們會帶上二十五萬石糧食前來兆京,條件是他們要由微臣親授棋藝,為期兩年。”
昭帝的眼微微瞇起,重新審視了秦雋。
“秦相何時做此籌謀?”
秦雋抬頭,言辭坦蕩。
“稟陛下,微臣在離開西境時,西境皇曾問過微臣,有什么愿望,臣回答四海升平、五谷豐登。西境皇又問微臣多少糧食算五谷豐登,微臣當時隨意的說了一個二十五萬石,沒想到西境皇還記得。微臣也是將信將疑,直到他們入了境,卻遲遲未抵兆京,我計算了腳程方才猜到的,并非有意欺瞞陛下。”
兩只狐貍聊天,總是格外的狡猾,都抓不到對方什么錯處。
昭帝先開口,明知故問道,“哦?若是十日后,沒有二十五萬石糧草,秦相可有后手?若無后手,秦相可知該當何罪啊?欺君罔上、貽誤軍機,可是要誅九族的。”
秦雋不懼,鎮定自若回稟道,“稟陛下,微臣有。”
林襲眉頭緊蹙想制止秦雋,昭帝搶先開了口。
“秦相但說無妨。”
昭帝回到了案后正襟危坐,他也很好奇,秦雋有什么能耐。
“微臣愿出使東域購糧,東域往返兆京不過十日,微臣輕車簡從,待陛下圣旨便可出發。”
林襲聲音沉悶,略帶著些慍怒,制止道,“不可,東域雖是魚米之鄉,可他們不會為我們得罪北闕,焉能賣糧草給大晟!”
昭帝抬起下巴,嘴角揚起了笑容。
“準奏。秦相收拾收拾,明日出發前往東域。”
“微臣,遵旨。”
秦雋神情平靜,似乎入宮之前,他就料到了這個結局。
林襲忍耐了一路,直到二人到一處人跡罕至之地,林襲才開始發作。
“阿雋!不準去東域。我有辦法讓陛下收回成命。”
秦雋的表情帶著些玩味,“讓長公主和陛下求情?”
“哈,哈哈。”
秦雋自顧自的笑了起來,眼尾卻微微有些發紅。
“我若不去,如何為外祖和玉泉村鄰里共一百七十二口雪恨?”
話音剛落,林襲的手就定住了,秦雋的手趁機從中抽走。
沉默半晌,林襲有些錯愕。
“你,都知道了?”
秦雋的眸光有些寒冷,直視林襲那有些晦暗的眼眸道,“涂老頭比你疼我,他對我從無隱瞞,贠王的三十萬石糧草,我早知會出問題,顧著念林崇意對箐箐和筍筍的救命之恩,回護之情,我飛鴿傳書提前告知了林崇意,否則,三十萬大軍根本支持不到今日。”
秦雋深吸了兩口氣,后緩緩呼出。
“陛下的刀披著北闕的皮,斬殺了我外祖父一家六口,我的小表弟,彼時才剛滿周歲,剩余一百六十六口鄰里受盡酷刑,卻無一人透露我與母親的去向,我才能茍活至今。”
“我一直在等,我在等我的生父,何時給我外祖一家沉冤昭雪,還他們天理昭昭,可惜,我爹對此緘口不言,視而不見,充耳不聞。”
“其實您當年要是放不下長公主,就不該留下我,既娶了我母親,又對她不聞不問,害她凍死在風雪中,你不該為你的小公主連累那么多無辜之人。”
林襲的神色很是痛苦。半晌,林襲將信將疑的問道,“你打算要用東域的糧草,威脅陛下?”
秦雋搖了搖頭,有些輕蔑的說道,“此言差矣,不是威脅,威脅有的選,陛下他別無選擇。”
秦雋特意加重了別無選擇四字。
“阿雋,你到底要做什么?”林襲有些看不懂這個兒子。
秦雋只是回應道,“我答應過阿狄師傅,不會殺長公主,剩下的,爹知道的越少越好。”
林襲知曉秦雋城府極深,也知曉他神機妙算,善于攻心,卻不知他布局這許久,算無遺策,究竟是為了什么。
林襲抬起了手,秦雋也不閃躲,瞅了一眼林襲舉起的手,
而后直視林襲的眼眸,淡漠的和看陌生人一般,不過就是一記耳光罷了。
陣陣涼風吹過,林襲的怒火似乎也被撲滅了些,他緩緩的把手放下,開始自省,自省有什么資格打這個兒子?他一句話都沒有說錯。
見耳光久未落下,秦雋轉身上馬,策馬回府,只留林襲佇立在原地。
**
抵達秦府,已是深夜。
秦雋從懷中拿出了那份婚書,他摩挲著婚書上秦雋和宋凌霜的名字,淚止不住的從眶中滑出。
無論他如何算無遺策,他都無法和箐箐結為夫妻,長相廝守嗎?
每回,都是這般不湊巧。
他與箐箐當真有緣無分嗎?
可他不想認輸,也不想認命。
宋凌霜輕輕的將門推開,見秦雋正呆坐在太師椅上垂淚。
四年前,他也是這樣。
宋凌霜嘆了口氣,微斂眼眸。
秦雋見她進來,趕快抹去了淚珠,擠出了笑容。
宋凌霜拍了拍秦雋的肩膀安慰道,“我就知道不會這么順利的。”
“箐箐。對不起,我又讓你失望了。”
秦雋垂頭,聲音有些哽咽,“箐箐,有些事我不想瞞你,我在布一局很大的棋,很危險。”
于是,秦雋將埋藏在心中多年玉泉村的秘密全盤托出,毫無保留。
宋凌霜起初難以置信,直到秦雋拿出了涂相的遺書,里面還有一份追殺令,上面赫然寫著秦四娘和秦雋的姓名。
她心疼的摟緊了秦雋,她從不知秦雋心里藏著這樣多的秘密,過的這般煎熬。
“箐箐,坦白說這個局,比我預想的要早來很多,贠王受了傷,腿廢了,不可能成為儲君,陛下沒有成年的子嗣,必然先會拿我這樣的少壯派開刀,防止將來我挾天子令諸侯。”
秦雋真誠的望著宋凌霜的眼眸,只要看見他的箐箐,他就覺得自己無所不能,戰無不勝。
宋凌霜回望著秦雋,聲音很溫柔,“所以,你又要把我和筍筍推開嗎?”
秦雋伸出手,撫摸著宋凌霜的臉。
“不,這回我想和天斗一斗,我想知道,有你在我身邊,我能不能勝天半子。”
宋凌霜豪氣干云的應和道,“一定能。”
只是這豪氣沒過多久,宋凌霜的心里又泛起了嘀咕,欲言又止,可想了半天還是咽了好幾口口水,開口試探道,“秦雋,你是要弒君嗎?”
秦雋見她這副模樣,忍不住笑了出來。
“傻瓜,弒君作甚,人死不能復生,我要陛下下詔罪己,我要讓千秋史書都記得玉泉村的一百七十二人是因何而死。”
原來如此,宋凌霜舒了一口氣。
而后又開始嘰嘰喳喳的問道,“秦雋,我們什么時候出發,陛下會肯你帶上我們嗎?”
秦雋雙手交叉抱胸道,“陛下若是不肯,十日后西境的棋士是到不了兆京的。”
宋凌霜仔細的打量了秦雋道,“秦雋,你歲數不大,可真的是一只老狐貍,陛下你都敢算計。”
秦雋倒也不惱,瞧著宋凌霜一身雪狐大氅回應道,“老狐貍配小狐貍也很好啊。”
“秦雋,你是夸我長得漂亮嗎?”宋凌霜又開始臭美了起來,秦雋倒是頗為認可宋凌霜的美貌,連連點頭確認。
夜晚二人同塌而眠,宋凌霜內心有些忐忑,“秦雋,我們……這樣會不會害死崇意還有三十萬將士啊?”
秦雋有了些困意打了個哈欠,回應道,“不會的,我還留了個后手。”
宋凌霜眼睛睜的大大的,貼著秦雋的耳邊問到,“是什么是什么?”
“說出來了就不叫后手了。”
宋凌霜最討厭秦雋過分自信的模樣,可有的時候又愛極了他這般的張揚自信。
“不過,秦雋,我信你。”
宋凌霜將頭靠在秦雋的胸膛上,輕輕的呢喃著。
秦雋摸著她的秀發,二人相擁而眠,睡了一個許久沒有過的安穩覺。
第67章 第65章東域游東域……
宋凌霜一慣是不喜歡早起的,秦雋大多也都由著她,自己醒了一個多時辰也只是輕輕撫著她的背哄著,親吻她的額頭,畢竟他的箐箐酣睡的模樣實在是太恬靜了,時不時嘴角還會上翹,讓人不忍打擾她的美夢。
天光逐漸亮了起來,房門外傳來筍筍興奮地呼喊聲,“爹爹,娘親!我們該啟程了!”
筍筍想推門,可發現房門竟被反閂上了,推不動。
筍筍雙手叉腰,撅起了小嘴有些無奈的搖搖頭,心中嘀咕開始泛起了嘀咕,爹爹和娘親果然還是不太熟,爹爹都不知道娘親有多懶。
“爹爹,你不喊娘親,她會睡到日曬三竿的,娘親是小懶豬。”
秦雋聽到筍筍的話忍不住嘴角上揚,輕聲細語的在宋凌霜耳邊呢喃道,“箐箐小豬,筍筍喊你該起身了。”
秦雋半撐起身子,一縷墨發輕掃到宋凌霜的臉上,她有些癢,胡亂把手秦雋的墨發圈到了自己的耳后,秦雋的青絲被扯了一下,貼的他的箐箐更近了,秦雋的心砰砰直跳,宋凌霜的臉又往秦雋的胸膛蹭了蹭,迷迷糊糊的說道,“秦雋,我再睡一會會,好困的。”
她此刻活脫脫就像一只粘人的小貓,蹭的秦雋心都快化了,又寵著她睡了半個時辰。
管事老周前來尋秦雋,一見房門緊閉可是犯了難。
他素來知道秦相的作息相當規律,但現下枕邊多了位箐箐姑娘,老周也不敢貿然打擾,萬一擾了秦相的情致,那可就不妙了。
鑒于在廳內戶部右侍郎,面色實在是難看,思慮再三,老周還是叩了門通報道,“秦相,付侍郎在廳內等候多時了。”
許久,老周也只能聽見花園里一些沙沙作響的聲音,再無其他。
秦雋不作聲,老周也不敢再催促,回頭時竟忽的瞥見筍筍少爺嘴撅的老高,一個人拿著樹枝在地上畫著圈圈,畫了好多好多。
見狀,老周笑著搖了搖頭便回去招呼廳內的戶部侍郎了。
秦雋觀察到門外無人,貼耳對宋凌霜說道,“箐箐,這回真該起了,不然旁人該以為我們昨晚縱欲過度了。”
宋凌霜皺了皺眉,半睡半醒的回了一句,“昨晚沒有的。”
薄唇輕啟,秦雋的嘴角揚起了很好看的弧度。
“箐箐,現下可以有嗎?”
宋凌霜竟真在睡夢中動腦子想了想,覺得有些不對勁,直接坐起了身,剛被她繞在耳后,秦雋的青絲從她耳邊劃過,
秦雋挑眉看著宋凌霜,薄唇上帶著笑意。
“逗你的,該起身了。”秦雋的吻箐箐的落在宋凌霜的額頭。
從前類似這樣的吻很多,可不知為何,宋凌霜今日竟有些臉紅。
見房門被打開,筍筍連忙丟棄了手上的樹枝,雙手叉腰站在門口。
“哼,爹爹娘親都是小懶豬!”
秦雋一把將筍筍抱起,“筍筍,爹爹娘親是小豬,那你也是,畢竟小豬和小豬只能生出小小豬的。”
筍筍用雙手捂住了嘴,他可不是小小豬呢。
**
三人用完早膳剛到大廳,就見戶部左侍郎支歧向熱鍋上的螞蟻在廳內來回踱步。
“支侍郎久侯,是本相起晚了,抱歉。”
宋凌霜有些意外,以往秦雋會隨口胡謅些冠冕堂皇的理由,可沒想到如此坦蕩。
支歧敢怒不敢言,“無妨,秦相公務繁忙,勞累也是有的,我們即刻出發連夜趕路,必能按時趕到東域昆都。”
秦雋淡淡道,“今日陛下會下令開東城門,不用連夜趕路。”
此言一出,眾人皆感意外,兆京雖有四個城門,百余年來也是只開過南北兩個城門的。
支歧朝秦雋拱手道,“陛下愛重秦相,這才肯開東城門,免秦相舟車勞頓之苦,秦相,我們速速出發吧。”
“箐箐,我們帶上筍筍出發罷。”
秦雋旁若無人的執起了宋凌霜的手,筍筍也從廳外探出腦袋朝秦雋奔了過去。
“爹爹,聽聞東域有海是嗎!筍筍可以去捉螃蟹嗎?”
他面帶微笑,將筍筍單手抱起。
“自然可以,父親屆時再帶你去拜見邱志大儒可好?得他點撥,對筍筍學業必有裨益。”
“邱……邱大儒嗎?好多典籍上的邱志先生嗎?”筍筍的眼睛睜的老大,難以置信他的爹爹居然認識書上的人物。
秦雋點了點頭,長眉微挑,“筍筍說,當世還有何人可以稱為大儒呢?”
筍筍笑的開心,可宋凌霜觀這位支侍郎的臉色并不是太好,拽了拽秦雋的袖子,示意他該出發了。
“箐箐,兆京的東門,你一會可得好好看看。”
“嗯。”
宋凌霜雖疑惑,但她望著秦雋的眼眸迸發出了自信而耀眼的眸光。
馬車飛馳,宋凌霜挑開車簾往窗外看去,路的兩旁多了不少行乞之人,還有許多餓殍。
宋凌霜嘆了口氣,眼眸有些低垂,“秦雋,要打仗了,雪原州的百姓會退到兆京來嗎?若是他們來了,我們給他們尋個地方遮風擋雨吧?”
秦雋聞言,心下一熱,他的箐箐不但愛他,還愛與他有關的一切。
“好。”
“筍筍,你以后一定要愛惜糧食,吃的干凈些,你瞧他們多可憐。”
筍筍也是懂事的點了點頭。
馬車快要駛到東門卻停了下來,宋凌霜撩開了車簾,竟是傅寄月攔住了車隊。
秦雋下了馬車與之攀談,宋凌霜有些好奇,撩開了車門簾向外看去,見傅寄月先是朝秦雋行了禮,而后向秦雋遞了一個盒子,秦雋的手腕微微下沉,宋凌霜猜測那盒子頗有分量。
正當宋凌霜有些疑惑時,筍筍居然跳下了馬車。
“三叔!三叔!”筍筍高興的驚呼起來,跑過去抱住了傅寄月的腿,傅寄月抱著筍筍舉高高,轉了好幾個圈,筍筍笑的樂開了花。
秦雋眉頭微蹙,又很快的舒展開來。
守城的將領朝秦雋和傅寄月行了禮,“傅侯爺,陛下有命,東門只能開一陣,相爺該出城了。”
秦雋借坡下驢,一把抱過筍筍上了馬車,筍筍將頭探出窗外,一直在和傅寄月揮手告別。
秦雋裝著漫不經心的問了一句,“筍筍喜歡傅侯爺?”
“喜歡的!三叔生的好看!”
秦雋的臉色相當的精彩,過了一陣他的薄唇微啟。
對宋凌霜耳語道,“箐箐,你當年也夸過傅寄月生的好。”
霎時,車廂內溢滿了醋意。
宋凌霜抬眸望著秦雋,秦雋轉過頭去不看宋凌霜,宋凌霜就用手指在秦雋手心畫圈圈,秦雋也還是不理宋凌霜,卻也不忍心將宋凌霜的手指撥開。
“秦雋,你小氣。我當年說的是,傅寄月雖生的好,可我還是喜歡你的樣貌多一些。”
“你不仔細回想一番?”
秦雋有些吃味,宋凌霜的記性并不是很好,往常都要想一想才回答他,今日回答的如此爽快,必然只是哄他的話。
宋凌霜搖搖頭,雙手摟著秦雋的一只手臂,腦袋靠著秦雋。
“我滿心滿眼都是你,傅侯爺雖然生的好看,可我并不喜歡。”宋凌霜的聲音冷靜沉穩,是篤定的,秦雋的嘴角再也掩飾不住笑意。
馬車正要緩緩駛過東門,宋凌霜也將頭探出了車窗外,除了此處較別處城門有些冷清外,與別的城門也沒什么區別。
“秦雋,這東門除了冷清了一些有何不同?”
“你可知這東門前往東域國都繁城要幾日?”
“東域是鄰國,不是說十日內必能往返嗎?”
“這東門外有一條小道,翻過前面那座日照山,就是繁城了。”
宋凌霜起了疑竇,這東域竟然離大晟如此近,可她記得在輿圖上明明很遠的。
“這是為何?”
秦雋撫著宋凌霜的秀發道,“因東域看不起我們大晟,說是文化不及東域、國力不及西境、勇武不及北闕,所以不愿與我們大晟邦交。”
“二十年前的弈棋大會,東域人初次前來大晟,喜歡上了我們大晟的織物、刺繡、美食,又私下開了這條商道,我們走的便是這商道,只是未有邦交,在輿圖上自然繪得就是崇山峻嶺了。”
“秦雋,所以你當年……”
“嗯,我與邱大儒一直私下有信件往來,稱得上是忘年交吧。”
筍筍略帶狐疑的看著秦雋。
宋凌霜為秦雋證明道,“邱大儒還曾是你爹爹的手下敗將呢。”
“邱志大儒都快八十歲了,爹爹,你還用武功欺負人家!”
聽著筍筍的童言無忌,宋凌霜與秦雋都笑的樂不可支,前呼后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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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剛出兆京城的時候,筍筍和宋凌霜抑制不住的激動,對沿途的風景充滿了好奇。
秦雋倒是淡定許多,一路上給他們解說著這些植物和風景。
可過了四個時辰,宋凌霜就有些扛不住了,山路崎嶇,車行的又快,一路走一路嘔,嘔的宋凌霜臉色都青了,秦雋心疼的不行,不知喊停車隊休息多少次。
“箐箐,都是我安排不周,讓你受這顛簸之苦,要不,我們回京找大夫可好?”秦雋的臉頰貼在她的額頭上,生怕她發高熱。
“秦雋,你別想把我們趕走,我和筍筍想去東域看海的。”
“箐箐,我不會把你們趕走的,你靠在我身上再睡一會好嗎?”
宋凌霜點點頭。
支侍郎的臉色也是難看極了,來之前他聽聞秦相一向運籌帷幄,決勝千里,冷靜自持。
萬萬沒想到居然如此不務正業,帶一個拖油瓶不夠,竟然還帶了倆。
支侍郎忍無可忍,咬著后槽牙和秦雋作揖道。
“秦相,日落前到不了驛館…”
秦雋看著宋凌霜的小臉一絲血色都沒有,眉宇間露出了一絲不耐之情,“支大人若是胸有成竹,認為本相與妻兒是累贅,本相就先同妻兒回京了。”
支歧再不忿也只好作罷,他不通東域語,倘若離了秦雋,他也只能抓瞎。
“斐然!”一個穿粉衣服的俊俏郎君帶了一隊人馬前來,不停在同秦雋招手,見宋凌霜在秦雋懷中面色慘白,他先策馬前來查探。
下了馬,粉衣男子上下打量了一番宋凌霜,朝秦雋問道,“斐然,這位夫人可是當年在弈棋大會上穿著水綠色衣衫的姑娘?”
來人的晟語說的極好,絲毫不像外邦人。
宋凌霜立刻用雙手捂住了臉,心想,這才三四年過去,就已經憔悴的讓人認不出來了嗎?這副邋遢的模樣可真是太丟人了。
一陣暈眩,宋凌霜又想吐。
秦雋抱著她,撫著她的背,用東域語柔情似水的回應道,“除了她,還會有誰。”
“癡情種,這有藥,快給嫂夫人服下,有身孕也可以吃的。”
宋凌霜和秦雋都微微一愣。
上了馬車,宋凌霜將頭瞥過不理秦雋。
“箐箐,我發誓,陛下都找人驗過了,我……我不會有孩子的。”
筍筍撓了撓腦袋,問道,“爹爹,你沒有孩子,那我是哪里來的呀?”
“不是……”
聽到筍筍的話,宋凌霜哇的一聲哭了出來,“秦雋!生孩子真的很疼很疼的!”
“我……”
秦雋百口莫辯,心亂如麻,只得認宋凌霜捶打,一路上哄著她。
畢竟有了筍筍的先例,秦雋也不知上天會不會外眷顧他一次,他不敢出聲,生怕惹怒宋凌霜。
但,這次如果真有,他定然要去砸了陸誠的招牌。
子夜前,一行人終于趕到了繁城,來不及欣賞繁城夜景,秦雋立刻就讓粉衣男子帶他們前去醫館。
東域的醫館很嚴格,女子看診男子是不得入內的,秦雋只得在門口焦急的等待結果。
秦雋忽一抬眸,周圍居然圍滿了姑娘。
“秦雋……大夫喊你進來。”
聽到宋凌霜的呼喚,他立刻打開門,將門反閂上。
“夫人沒有懷孕,舟車勞頓,多休息一陣就好。”
秦雋舒了口氣,蹲下身子和宋凌霜說,“我都說了,我沒騙你的。”
老大夫又示意秦雋將手伸過去給他摸脈。
秦雋為讓宋凌霜寬心也只得照做。
“郎君身體強健,只是自毀后嗣許久,無藥可醫。”
秦雋將老大夫的原話翻譯給了宋凌霜聽。
“箐箐,放心,我不會讓你再疼再有危險了。”
宋凌霜卻哭的更厲害了,哽咽的說道,“秦雋,你疼嗎?剛剛老大夫和我比劃說男人吃這藥很疼的,我不相信,所以才喊你進來的,我瞧你吃的時候從來都是面不改色的,我……”
宋凌霜回想起從前與秦雋歡愛后,秦雋的背上常常都有冷汗,想必那藥是極痛苦的,可他掩飾的極好,從未表現出一絲
痛苦神色,宋凌霜有些自責,她對秦雋還是關心的太少了。
“不疼的,真的不疼的,我們走吧。”
秦雋用手拭去宋凌霜臉上的淚珠,將她抱出了醫館。
醫館門口被等待秦雋出來的女子們圍的水泄不通,宋凌霜從她們的眼神中瞧見了許多羨慕和嫉妒。她就將秦雋環的更緊了些,揚起了下巴。
上了馬車后,宋凌霜亮晶晶的雙眼凝視著秦雋,“秦雋,你在東域好像也很招人喜歡誒。”
秦雋扯了扯嘴角解釋道,“東域男子樣貌都很俊俏,比如剛帶你去醫館的伊玦,她們許是看我是外邦人才多瞧兩眼吧。”
“秦雋,那位伊公子,為何穿粉色的衣裳啊?”
“他是東域儲君——凌霄公主金莫忘的人。”
宋凌霜吃驚的瞪大了雙眼,秦雋繼續同宋凌霜解釋。
“伊玦原是邱大儒的門生,同進士出身,頗有文采,棋藝也不差。凌霄公主金莫忘看上了他,但她有駙馬,凌霄公主對伊玦極好,此事在東域也不是什么秘密。”
“伊玦也甘愿為此斷送青云之路,開始從商,他生意做的極好,可謂日進斗金。”
宋凌霜聽到日進斗金四個字眼睛亮了起來,想起她那快要倒閉的棠梨閣,這生意經她是要學一學的。
秦雋欲言又止,有些無奈道,“箐箐,真想去嗎?”
“嗯,又不是什么刀山火海的,怎的不能去呢?”
隔日,秦雋先是帶筍筍去拜訪了邱志大儒,邱志見筍筍聰慧,將其留在家中指導他學業三日,秦雋見筍筍十分歡喜,亦不再推辭。
安頓好筍筍后,秦雋回驛館接了宋凌霜,她對繁城的一切,都極為好奇。
繁城的街上有許多的女子,她們不必乘馬車,戴帷帽,用扇遮面,穿著也十分大膽,宋凌霜不禁流出羨慕之情。
“真好。”
秦雋正看著書,忽聞宋凌霜此言有些摸不著頭腦。
“嗯?”
“秦雋,你看他們這的女子,可以光天化日牽男子的手,還沒有人指指點點,我好羨慕他們。”
秦雋也順著宋凌霜的目光向外看去,“有一天,大晟也會這樣,女子也可以恣意的表達愛意,不受世人指點。”
到了伊玦的鋪子門口,宋凌霜左右觀察了一下,此處似乎有點像花街柳巷,但又比尋常的煙花之地多了些讀書人的意境,奇怪中又透出些古怪,宋凌霜有些害怕,緊緊的牽住了秦雋的手,“秦雋,我們要不回去吧。”
“既來之,則安之,我今日找伊玦還有些旁的要事。”
秦雋的神色變得嚴肅了起來,宋凌霜問道,“與糧草……”
他做了個噤聲的姿勢,宋凌霜懂事的點了點頭,也不再多問。
伊玦從閣樓上走了下來,“斐然,久等了。”
“不久,我與箐箐也剛到。”
“斐然可是愛你愛到骨子里了,我的鋪子他也敢帶你來。”
“箐箐她定會目不斜視的,是不是箐箐?”
宋凌霜連連點頭。
可真進到這鋪子里,宋凌霜可謂大開眼界,伊玦開的,竟是一家男風館。
現下他們正在排演歌舞,吟詩作畫,甚至有些還在互相描眉。
宋凌霜見此場景,目瞪口呆,而后雙頰通紅。
她緊緊的抱著秦雋的手臂,眼睛都不知道該往哪看,覺得往哪看都是錯,只得將眼睛閉了起來,緊緊的貼著秦雋,直到去了雅間才稍微放松了下來。
兩人用東域語交談,宋凌霜聽不懂,就四下在雅間內逛了逛。
看著墻上有繪畫,宋凌霜好奇,認真一看,“啊”的一聲驚呼了出來。
秦雋循聲跑去,宋凌霜一把就抱住了秦雋,臉紅到了脖子根。
伊玦將那圖反掛了起來,十分好奇的望著宋凌霜,如此害羞,究竟是如何生出一個可愛的小崽子來的。
“沒事的,伊玦都收起來了。”
秦雋輕輕的撫著宋凌霜的背,一直安慰她。
宋凌霜將頭都埋在秦雋懷里,聲音悶悶的,“秦雋,我這樣是不是……很失禮啊。”
秦雋對宋凌霜總是有著無限的耐心和溫柔。
“怎會呢?不會的,伊玦是我的朋友,自然不會笑話你的,是不是伊玦。”
“嗯,我都收起來了,是我處事不周,嫂夫人請見諒。”
宋凌霜探出了腦袋,看了一眼,果然都收了起來,心總算放了下來。
門外傳來一陣嘰里咕嚕的東域語,宋凌霜聽不懂,抬頭望去,秦雋神色有些凝重。
“箐箐,凌霄公主有要事讓我去隔壁雅間一趟,你與伊玦在此等我片刻,很快,我很快就回來。”
秦雋一離開,宋凌霜便有些局促不安,畢竟她甚少與男子獨處。
伊玦挑起了眉毛,對著宋凌霜說道,“嫂夫人,你不好奇,我如何與斐然兄相識嗎?”
宋凌霜垂頭,有些怯生生的回答道,“秦雋說過你們是奕棋大會上相識的。”
伊玦認可的點了點頭,“準確說來,是奕棋大賽昭帝賜宴的那晚,我們認識的。”
宋凌霜笑了笑,四年前的秦雋奪魁的那晚,她怎會不記得,那是她與秦雋的第一次,自然永生難忘。
伊玦陷入了回憶,同宋凌霜娓娓道來,“那日酒酣,我躲到廳外吹風,斐然也走了出來,他說他知曉我,讀過我的詩文。”
“我知他找我有事,刻意寒暄,就同他說但說無妨。”
伊玦抿了口茶道,“當時斐然,臉紅的厲害,思忖再三還是開口問我,如何討女子歡心。”
“我揶揄他,說像他這樣的品貌,是女子見他都會歡心。”
伊玦笑了笑,繼續說道,“他鼓足了勇氣又問我,要如何在榻上討女子歡心。”
宋凌霜驚得杏眼睜的老大,抬起頭直視伊玦的視線,他目光真誠,不似在說假話。
“我當時和你現在的表情一樣吃驚,飽讀詩書的秦探花怎會說出這樣的虎狼之詞。”
“他說他未過門的妻子年歲小,自幼便怕疼,他沒有這方面的經驗,他尋了許多書籍,但沒有找到好的方法,且書上許多奇技淫巧他覺得對女子極為不尊重,怕讓你心生恐懼,只得尋了機會來請教我。”
宋凌霜有些好奇,“伊公子,你教秦雋了嗎?”
伊玦摸了摸下巴,回應道,“教了,教了許多,而且斐然很聰明,聽一遍似乎就掌握了要領,但,似乎他都沒用上。”
宋凌霜臉更紅了,“你怎知?”
伊玦撇了撇嘴,“觀你方才看畫的反應就知道了。”
宋凌霜低頭有些沉默,圖上那些婉轉承歡的姿勢其實她與林崇意大婚時宮里的嬤嬤也是教過的,不過她在這方面向來不怎么開竅,所以也沒學會。
沉默許久,伊玦的眼神望隔壁瞟去,“不過公主可能是看上秦雋了,你可得小心些。”
宋凌霜眉眼含笑回答道,“怎會?”
“從前或是不會,現下大晟糧草短缺,若公主提議用三十萬石糧草換與秦雋春宵一度,你覺得劃不劃算?”
“可……可凌霄公主有你了啊!”宋凌霜聞言有些難以置信。
“真是個善良的姑娘,難怪斐然如此喜歡你。”
伊玦神情淡然道,“公主她將來是東域的繼承人,自然不可能只有一位伴侶,斐然之前拒絕了云想公主,若是凌霄公主能俘獲斐然,那她自然魅力遠勝于云想公主,這就是公主間的較量,所以斐然對凌霄公主而言,真的很有誘惑力,加之,斐然的模樣,確實很好看。”
“不會的,秦雋不會這么做的。”
宋凌霜站了起來,她才不要信這些人的鬼話。
“若是秦雋出來手上提著兩瓶酒,就證明我所料不差。”伊玦倒還是坐著,胸有成竹。
話音剛落,秦雋就推門而入。
他的左手上的的確確提著兩瓶酒。
第68章 第66章大結局(上)大結……
宋凌霜瞧見秦雋手上拎著兩瓶酒,氣不打一處來,惡狠狠瞪了秦雋兩眼,兀自跑了出去。
秦雋見狀趕忙追了出去,不一會兒抓住了宋凌霜的手臂,關切的詢問道,“怎么了箐箐?”
宋凌霜本想回答他,見到秦雋跑的氣喘吁吁還拎著這兩瓶酒,更是怒火中燒。
宋凌霜的杏眸中燃起了怒火,眶中還有些許淚光,她委屈的說道,“你都追出來還拎著這兩瓶酒!”
秦雋低下了頭,淡淡道,“箐箐,此處不是說話的地方,隨我回驛館,聽我一一闡明如何?”
“不想聽。”宋凌霜撅起了嘴,
將頭瞥過。
秦雋緩步靠近宋凌霜,輕聲哄道,“箐箐,我不曉得伊玦方才同你說了些什么,但你該信任我多些,不是嗎?”
宋凌霜也知道此處不是說話的地方,她強忍妒火壓低了聲音問道,“好,那我問你,這酒是不是凌霄公主賞的?”
秦雋鎮定自若,答的也爽快,“是。”
宋凌霜的呼吸開始有些起伏,情緒波動的問道,“好,凌霄公主是不是看上你想讓你與她共度良宵?”
“是又那如何呢?我沒有答應她。”
他伸出手,撫了撫宋凌霜因為憤怒而豎起的細碎青絲,依舊波瀾不驚。
“秦雋你撒謊,你拒絕她,她還給你酒,你就不怕這酒里有毒嗎?”
秦雋笑了笑,坦言道,“酒里是加了東西,不過是我與凌霄公主的賭注罷了,你隨我回驛館,自會明白。”秦雋為宋凌霜撩開了車簾,示意她上馬車,一同回驛館。
宋凌霜雖是極為不悅卻也知道現下不是在大晟,人生地不熟,還是得小心行事。
只得坐上馬車隨秦雋回驛館,上車前還狠狠地踩了秦雋一腳泄憤。
二人車上一路靜默,宋凌霜一回到驛館就把門閂上,r秦雋吃了個閉門羹。
可這次,秦雋沒有與往常一樣,在門口哄著她,說各種情話逗她開心,而是在門口靜靜地佇立一陣緩步離開了。
隔著門望著秦雋離去的影子,宋凌霜止不住的嗚咽了起來,秦雋終于還是對她沒有耐心了嗎?
無數個悲觀的念頭排山倒海而來。
她知道,這樣使小性子不好,應該要識大體,顧大局。
倘若她同林崇意一起,她是能做到的知書達禮,顧全大局,甚至是忍氣吞聲。
可宋凌霜素來不喜秦雋與別的女子親近,自她認識秦雋起便是這樣的小心眼。
世上的好女子那樣多,像她這般蠢笨,迷糊,還小心眼的卻不多。
她很害怕,怕秦雋想明白了,她沒有他想的那樣好,漸漸地疏遠她,不愛她,然后離開她。
她不想與秦雋這樣無疾而終。
心境平復少許,宋凌霜又想起伊玦說的話,關于情事,她與秦雋縱使有過許多回,也是很生澀,多也是半推半就的,這樣不行,那樣不對。可秦雋還是愿意呵護她,順著她的意思來,總要問她開不開心,歡不歡喜,可她似乎一次也沒問過秦雋,可有歡喜?
她有些失落,但宋凌霜篤定,她是愛秦雋的,旁的不對,她可以改,做的不好,她可以學。
下定決心后,宋凌霜推開了門想去找秦雋,剛走到走廊盡頭,就聽見了支歧在和秦雋談論糧草的事情,她也趴在木門旁偷聽。
“陛下,只給了十五萬兩白銀,讓秦相要帶回百萬石糧草,陛下說,秦相必能找到解困之法。”
宋凌霜一把推開了門,站到秦雋前面,對支歧叱道,“所以,陛下就要這般折辱秦雋嗎讓秦雋做凌霄公主的面首,空手套白狼?”
支歧也不甘示弱,起身喝道,“姑娘慎言!覆巢之下無完卵!”
秦雋神色一厲,站在宋凌霜身后。
宋凌霜瞪著支歧,“我不要,秦雋也不要,陛下要殺頭,殺好了。”
秦雋忽的一愣,想起了多年前在刑部大門口,宋凌霜也曾為了他挺身而出。
她的話語總是稚嫩又鏗鏘,一字一句,總能敲進人的心房。
支歧忍無可忍,伸出了手指,指著宋凌霜。
“姑娘,我不是秦相,沒什么憐香惜玉的心思,若是秦相不能完成旨意,死的不止我們,還有九族親眷,他們何辜?”
秦雋上前,一招就折了支歧的手指,宋凌霜見這場面也有些不忍。
“支侍郎,我念你忠君愛國才再三忍讓,敢問我未過門的妻子有何處說錯?你對她如此不敬?可有將本相放在眼里。”
秦雋抬眸,眼神輕蔑,冰冷,眸中似有萬仞冰山令人不禁打個寒顫。
支歧吃痛,面色蒼白,冷汗直冒,目眥欲裂道,“秦相,你如此大逆不道,不怕我回去一五一十的告訴陛下,讓陛下治你的罪嗎?”
秦雋薄唇微勾。
“那支侍郎就不用回去了,屆時我會啟奏陛下,支侍郎為國捐軀,將你風光大葬。”
“你……”
秦雋一步一步朝支歧靠近,支歧本能的感到害怕,不斷向后退。
宋凌霜朱唇輕啟“秦雋,算了,我有話想同你說。”
他的腳步停了下來,“支侍郎,你該謝謝我未過門妻子的救命之恩。”
“箐箐,我們走。”
二人回了自己的廂房,面對面坐著。
“秦雋,你早就知道陛下的謀算嗎?”
秦雋點了點頭,執住了宋凌霜的手。
“箐箐,陛下此舉雖不光彩,于他而言這確實是一個好辦法,沒有人知道這一場戰會打多久,每日數以萬計的耗費銀子,大晟撐不了多久的。”
“所以,秦雋你默許了嗎?”
宋凌霜的眼淚淌了出來。
秦雋的眼眶有些紅,喉節滾動了許多下,有許多話翻涌在喉間。
久久,秦雋微笑著說道,“箐箐,若我留在東域,林崇意和大晟三十萬將士都會安然無恙呢?”
聽到林崇意三個字,宋凌霜低下了頭。
她不愛林崇意,但對林崇意,宋凌霜是有著無盡的感激和愧疚的。
秦雋見宋凌霜如此煎熬的模樣,也不再追問,握緊了她的手道,“箐箐,我有破局之法,你莫要掛心,我試一試,或許我真可以空手套白狼呢?”
宋凌霜獨自去旁邊的屋子一個人呆了很久,她想不明白,秦雋到底和凌霄公主究竟打了什么賭,也不知道現下還有什么破局之法,她就倚在門上看著日落月升,一言不發。
倏地,一支弩箭射到了墻上,上面還有張紙。
宋凌霜用力的拔下弩箭,拆開了字條,上面寫著六個字:“酒中有合歡散”。
她將信將疑,推開了秦雋的房門,秦雋正在飲酒。
“秦雋,我也想喝一口。”
秦雋按住了宋凌霜的手,搖了搖頭。
宋凌霜的淚不爭氣的淌了下來。
“秦雋,這酒里面有合歡散對不對?”
面對宋凌霜的質問,秦雋坦言道,“箐箐,你別擔心,這種程度的酒也好,合歡散也罷,于我而言都是無用的。”秦雋繼續補充道,“我與公主打賭,今夜我飲盡這兩壺酒與她對弈,坐懷不亂,若我勝了,她會說服東域陛下,以市價一折賣予大晟糧草。”
“倘若你輸了呢?”
秦雋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深情的望著宋凌霜。
“箐箐,我總是不能負你的。”
宋凌霜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她知道秦雋倘若輸了,必是一心求死的,秦雋對感情的忠貞,遠超乎宋凌霜的想象。
“箐箐,你別哭,你哭的我不知道該怎么辦好了。”
秦雋起身,為她拭去淚珠,他的心都快要裂開了。
“箐箐,都是我不好,認識我之前,你總是每天都活的歡喜,可遇見我后,你的眼淚變得多了,我很自責,我在遇見你前沒有被旁人愛過,所以不知道如何愛人,為此封心鎖愛,怕被人窺見我的脆弱之處。”
“后來討你歡心的小伎倆,也多是從你抄的情情愛愛的話本子里學的,我愛的笨拙,也很枯燥無味,我是知道的。可我的箐箐,滿心滿眼只有我,我就想著,如何做的好些,更好些,一路走到了今日,擔了我這從未想過的重責,但,既然擔了,我就沒有退卻的理由,如你所言,若北闕南下,第一個遭殃的,便是林崇意,而后是雪原州的百姓,還有我的父親,我其實別無選擇。”
宋凌霜拼命搖頭,哽咽道,“秦雋,你又要拋下我和筍筍嗎?”
“若我子時沒回來,帶著我的使節符去找邱志,他會安排你和筍筍去西境釜昌城,攝政王和云淵陛下都會照拂你們的。”
“秦雋,我們一起去釜昌城好不好。”宋凌霜抓著秦雋的袖子,抓的很緊很緊。
秦雋的熱淚噙在眼眶里,嘴上的話還是一樣的理智冷靜。
“箐箐,你和筍筍可以隱姓埋名,四海內太多人認識我了,我們一起,最后誰都活不下去。”
望了眼天色,秦雋開口,“箐箐,我要走了,我還是有些許把握的,等我回來,好嗎?”
“我不要,我要你留下來,和我一起。”宋凌霜踮起腳尖,朝秦雋的薄唇吻了上去。
秦雋眉頭微蹙,理智告訴他應該結束這個吻,可他的心一直在發熱發燙,他情難自抑,舍不得放開她,回應著與宋凌霜熱切的擁吻。
吻結束了,秦雋輕輕的安撫宋凌霜,用殘存不多的理智強迫自己離開。
宋凌霜伸開雙臂擋在秦雋身前,不讓他出門。
“秦雋,你今日若是踏出這個門,我我我立馬就去男風館,找十個八個男人伺候我。”
秦雋的眉頭擰的很緊,他都懷疑他聽錯了。
見秦雋呆在原地,宋凌霜又補充道,“你前腳去找公主,我后腳就去男風館,我生的這樣好看,他們也不吃虧。”
秦雋下頜繃的很緊,指節嘎達作響。
他的語氣帶著慍怒,卻還是不忍對她說一句重話。
“箐箐,這種話是可以隨便說的嗎?”
宋凌霜也不示弱,“你不信,大可以出去試試。”
她知道,秦雋很在乎她,她要賭一把!
秦雋深呼吸了幾口氣,然后一把將宋凌霜抱到了榻上。
這件事上,秦雋賭不起,也輸不起。
他手指靈活地一挑,解開了宋凌霜的腰帶。
宋凌霜有些嬌羞,嗔怪道,“秦雋,你在做什么?”
“你都說要去找十個八個男人伺候你了,你說我在做什么?”
宋凌霜的外頭衣裙已經盡數被秦雋除下,秦雋的臉上染上了紅暈,身體也開始發紅。
“秦雋我”
“箐箐,合歡散對我無用,皆因對象不是你,若對象是你,藥的功效于我便是百倍。”
秦雋的眼眸蘊滿了對宋凌霜的深情,他不管不顧了。
他的妻子都要去男風館找別人了,他做旁的那些還有什么意義呢?
名垂青史也好,遺臭萬年也罷。
他的妻子,如何能被他人染指呢?
或許是合歡散的作用,二人仿若置身來海邊。
此時,秦雋耳邊傳來了來自海底鮫人的呼喚聲,嬌柔而魅惑。
他迷離的探尋著鮫人的藏身之處,她的藏身處幽深窄小,秦雋艱難的擦身而過,而后緩慢繼續向前探尋。
漸漸地,潮汐升起,他也被浸染了濕意。
“秦雋,我……”
宋凌霜的眼眸沾滿了旖旎與羞怯,在理智與情愛中漸漸沉淪。
秦雋在她鬢邊廝磨,喘息著說道,“箐箐,把我留下來,我就哪都不去了。”
“秦郎……我不會,你教教我好嗎?”
宋凌霜的聲音又嬌又柔,她把她的禮義廉恥,閨閣束縛都丟到了一旁。
將自己的身體完全放松下來,享受著心愛之人帶她領略一波又一波洶涌澎湃的浪潮。
聲低浪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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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兩人是被晨曦的光束照耀醒的。
宋凌霜倚在秦雋的懷中,望著秦雋道,“秦雋,我同你一起找凌霄公主可好。”
秦雋自嘲的笑了笑,回答道,“不用,等公主來找我們吧。”
果然,二人剛起身梳洗完畢后,凌霄公主便駕臨了驛館。
秦雋躬身作揖道,“公主,是外臣失約與旁人無尤。”
凌霄公主的眼神略過了秦雋,直勾勾看著站在秦雋身后的宋凌霜。
“你就是那位嫁過人還要同秦相在一起的姑娘?”
宋凌霜昂首挺胸,不躲不閃回答道,“是我。”
“果然有幾分姿色,將秦相迷的神魂顛倒,可你的容顏能保持多久呢?”
宋凌霜倒也坦率的回答她,“公主是想說色衰愛馳嗎?”
凌霄公主挑眉,“繼續說下去。”
“若秦雋愛我,從不是始于色呢?為何會愛馳?”
凌霄公主雖然會些晟語,但太高深的她不太理解,伊玦在一旁同凌霄公主翻譯。
她轉了轉手上的玉鐲道,“有趣。愛能當飯吃嗎?”
“可沒有愛,這飯一定吃的不香。”
“好,那若是本公主今日怒氣難消,非要一人的性命呢?”
宋凌霜主動的牽住了秦雋的手與之十指相扣,他們同生共死。
見凌霄公主有些不悅,秦雋擋在了宋凌霜的身前。
“公主,本相愿用一百五十萬兩銀子,購一百五十萬石糧草,此生意,公主不虧,同以往一樣走商道,縱使北闕知曉也挑不出什么錯處,可若公主不答應,那商道怕是再也走不了了。”
“秦雋,你威脅我?”
秦雋的薄唇泛起了一抹微笑,“外臣不敢。”
“大晟現下沒有這批糧草,必敗無疑。”
凌霄公主自幼便是當女帝培養的,自然不會被秦雋的三言兩語嚇唬住。
秦雋抬眸,眼里充滿了挑釁,“我同傅侯爺約好,若是我七日后未返晟,他會通過弈棋會館將大晟到東域的部分輿圖交給云淵陛下,那輿圖有我的印鑒,云淵陛下必會信我之言,屆時,西境知道東域背信棄義,兵臨城下,東域有糧無兵,只怕恨錯難返。”
凌霄公主一早便知這秦雋不是什么軟柿子,加之安然無恙從西境虎口脫險,必然有勇有謀,若尋他為王夫,確實是上上之選,可現下看來,她的如意算盤,是打不響了。
“秦相最好,真有一百五十萬兩銀子才好,莫要信口開河,惹人笑話。”
“公主請稍候。”秦雋走進臥室,端出了一個檀木盒子。
打開盒子,里面是滿滿當當的銀票,每一張銀票都是五千兩白銀,足足三百張。
宋凌霜也上前瞅了一眼,銀票上面的印子,赫然印著“傅寄月印”四個字。
凌霄公主看著一盒子的銀票,搖搖頭道,“一百五十萬兩,這富可敵國的傅侯,怕是要傾家蕩產,一貧如洗了吧。”
秦雋也有些不耐,“這就不勞煩凌霄公主操心了,林襲大將軍會親自前來點驗糧草,倘若缺斤少兩,不知這繁城的城門能讓林大將軍攻上幾回呢?”
雙方劍拔弩張之際,傳來一老者和稚童的攀談聲。
筍筍和邱志從驛館的拐角處走了過來,邱志緊緊牽著筍筍的手,筍筍一只手捧著書,抬頭問道,“禮之用,和為貴(注)。邱先生,此話何解啊?”
邱志指了指秦雋和凌霄公主的方向,耐心的同筍筍解釋道,“好比,現在你爹爹同我們凌霄公主處理問題一般,恰到好處,萬事才能和順。”
凌霄公主與秦雋二人雙雙會意,向邱志躬身行禮。
邱志只是捋了捋胡子,笑而不語。
宋凌霜望向邱志,雖是須發皆白的耄耋老人,眼神卻十分的清明澄澈。
邱志說完那番話后,凌霄公主
示意伊玦接過盒子,算是應承下了這個交易,而后擺駕離開。
宋凌霜也終是松了一口氣,“秦雋,我們回大晟吧。”
秦雋捧著宋凌霜的臉,“箐箐,我還要帶你和筍筍去看海,一會,我們就啟程。”
第69章 第67章大結局(中)^^……
三人用過午膳,稍作休憩后便往繁城的西邊的無憂海駛去。
筍筍一路上左右張望,想看看那游記中無邊無際的大海是何模樣。宋凌霜卻一直在觀察著秦雋,見秦雋有些心不在焉地,先開口打破了沉默。
“秦雋,其實不看海我們早些回兆京去也是可以的,對不對筍筍?”
筍筍的頭微微垂了下來,片刻后又用力點了點頭。
這些日子邱志教了他許多大道理,知曉了他爹爹還有很多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見二人故作懂事的模樣,秦雋一手攬著宋凌霜,一手抱著筍筍,泰然自若道,“不打緊的,東域準備百萬石糧草亦非今日可完成,我們還可以在東域呆上幾日。”
宋凌霜用手指戳了戳秦雋的胸口,嘟囔著說道,“可我覺得你有心事。”
秦雋微微低頭,輕聲道,“算不得心事,我只是有些佩服傅寄月。”
“來東域之前,我曾去找過他一次,同他說糧草之事可能會有變數,他二話不說問我要多少銀子。我據實以告,他沒有過多猶豫,只說給他一日時間,他可以做到。坦白講,我對此也只抱了萬一的希望,沒想到他為了林崇意可以散盡家財。”
筍筍的嘴撇了下來,有些擔心的問道,“爹爹,三叔變成窮光蛋了嗎?”
秦雋摸了摸筍筍的小腦袋回答道,“窮光蛋不至于,爛船還有三千釘。”
“等等。”宋凌霜將腦袋從秦雋的肩上移開,略帶嬌羞的嘀咕道,“秦雋,你早就想到破局之法了,昨晚還誆我。”
秦雋的眸光熱切的望著宋凌霜似水的眼波。
“我沒有誆你,破局之法于我從不是唯一。”
“那旁的破局之法是什么?”宋凌霜有些好奇。
“箐箐,你可知棋藝的真諦是什么?”
宋凌霜的白眼翻上了天,秦雋這個喜歡賣關子的毛病到底什么時候能改改。
筍筍倒是反映極快,驚呼道,“我知道!是落子無悔!”
秦雋頷首,眼神里都是對筍筍的贊賞。
“落子一步,思慮百步,方能立于不敗之地。”
聞言,宋凌霜挑起了秀眉,自顧自的捂嘴笑的很開心。
秦雋與筍筍都覺得有些奇怪,可不管他們怎么問,宋凌霜都只是樂的開懷,不回應他們。
馬車行了兩個時辰,宋凌霜就樂了兩個時辰,剩一對父子摸不著頭腦。
黃昏前,一家三口抵達了忘憂海,漫天的紅霞與一望無際碧色的海水,構成了一幅極為震撼的畫卷。
宋凌霜坐在礁石上欣賞著海邊落日的景致,海風很大,吹得她衣袂飄飄,恍若遺落人間的精靈一般,靈動美麗,秦雋觀之,心醉神迷。
秦雋緩緩走到了宋凌霜身旁,“箐箐,無憂海的細紗觸感細膩不會劃傷你的玉足的。”他蹲下,想要為宋凌霜脫下鞋,邀請她赤足走到沙灘上,宋凌霜卻有些情怯,連連搖頭。
拒絕道,“秦雋,你帶筍筍去吧,岸上還有別人……我……不敢。”
“娘親,你來吧,難得才來一次海邊,下一回還不知道是什么時候了。”
筍筍的小手一直拉著她,磨著她,秦雋也拉著她的手,盼著她從礁石上下來。
宋凌霜不忍攪擾二人的興致,準備脫下鞋子,與他們一同玩耍,秦雋卻忽然半跪著,用手為她除下了鞋襪。
“娘親,你的臉比那天邊的紅霞還紅!”
筍筍這一嗓子嚎的,周圍的人也朝她與秦雋望來,宋凌霜的頭垂的更低了。
秦雋見狀將宋凌霜抱起,原地轉了好幾個圈。
海灘上游玩之人皆向宋凌霜投來了艷羨的目光。
一對路過的夫妻開口說道,“小娘子好福氣啊,得郎君這般愛重。”
秦雋深情的望著宋凌霜,回應道,“是我好福氣,能得我家娘子垂青。”
東域語宋凌霜是聽不懂的,有些好奇的問,“秦雋,你們在嘰里咕嚕些什么?”
“你告訴我方才剛在車上為何笑的古怪,我就同你說我剛才嘰里咕嚕說了什么。”
秦雋彎下脖子靠近她的額頭,落下了吻。
宋凌霜掙扎著從秦雋懷中下來,赤足踩在沙灘上,雙手背到身后,身體前傾,得意洋洋道,“我在笑,探花、弈棋大會魁首、大晟左相又如何,還不是拜倒在我這個不怎么聰慧小女子的石榴裙下,想想就很是開心得意呢。”
“我說了,秦雋你呢?你同他們說了什么?”
映著晚霞,秦雋執著宋凌霜的手鄭重說道,“我說,得你才是我一生之幸。”
筍筍很想逐浪嬉戲,可不敢走遠,怕被海浪卷走。
可爹娘又在喋喋不休的聊天,完全忘了他這個可愛的孩子。
筍筍只得拉著秦雋的衣擺,“娘親,爹爹,你們別顧著說話呀,帶筍筍去踏浪吧!”
二人相視一笑,是了,這海風吹得愜意,戀人深情,樂而忘憂,差點忘了他們二人都為人父母了。
映著西沉的日暮,二人分立筍筍的身側牽著他,三人赤足踩在海岸上,感受著細沙踩在足下難以言說的觸感,留下了一連串幸福的足跡。
潮水漸漸漲起,漫到沙灘上,海水濯過他們的雙足,似乎也滌蕩了他們過往的憂愁與傷悲。
離開之前,筍筍和宋凌霜在海邊許了很多愿望,喊得嗓子都有些嘶啞了。
秦雋卻始終一言不發。
“秦雋,他們說在海邊許愿很靈驗的,你也許一許啊。”
秦雋笑著搖了搖頭,認真的說道,“箐箐,我已有你,有筍筍,我再有愿望就太貪心了,我知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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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臨,潮水波濤洶涌,拍在礁石上,浪花四濺,澎湃聲如雷。
三人玩的盡興,準備返程回繁城時,秦雋卻讓車夫往海邊的漁村走,宋凌霜有些好奇。
“秦雋我們不回繁城嗎?”
“嗯,忘憂海產的黃魚極好,晚上食一些可好?而后將就在漁村宿一晚,明日我們看完海上日升就回繁城。”
宋凌霜有些佩服秦雋,短短的時間能將事情都安排的有條不紊。
“秦雋,你是計劃好的嘛?”
秦雋笑而不語,又開始賣關子。
馬車在漁村里兜兜轉轉,尋覓了許久,找到了一家掛著張氏飯莊的小館子。館子的環境清幽,四面種滿了竹子,還是白墻灰瓦的搭配,與宋凌霜自幼居住的院子十分相像。
宋凌霜盯著張氏飯莊四字打趣道,“這店家也有意思,明明在東域,為何用晟文寫張氏飯莊這四字。”
“箐箐不妨一會自己問問店家?”
剛進門,就聽見熟悉的晟語。
掌柜娘子撥弄著算盤,帶著些哭腔道,“相公你快來,我又算錯賬了,今日又少算了十文錢。”
“無礙的娘子,我明日再去獵兩只野兔就賺回來了。”
聲音從遠處傳來,一清俊的中年男子從廚房中走出,見宋凌霜微微一愣,然后熱情招呼他們三位入座。
宋凌霜四處打量了一下這間飯莊,雖說有些簡陋卻是很溫馨整潔。
秦雋很快的點好了菜,點了好幾盤魚,清蒸、紅燒、糖醋,都是宋凌霜喜歡的。
店家菜上的很快,秦雋挑魚刺也很快。
“筍筍,多食一些魚,會聰明些。”
宋凌霜夾了一大塊魚肉給筍筍,可筍筍卻有些發愁。
“娘親不給筍筍挑魚刺的嗎?”
宋凌霜笑著說道,“筍筍都四歲了,是大孩子了,可以自己挑了。”
筍筍嘟起了嘴,朝秦雋撒嬌道,“爹爹,你為何只給娘親挑魚刺?”
“娘親辛苦,又是閨閣女子,爹爹自是要多呵護她一些。”
筍筍的嘴翹的老高,不想理他的爹爹和娘親。
掌柜娘子走了過來,“小郎君,婆婆幫你挑魚刺可好?”
宋凌霜聞言有些不好意思,本就是逗筍筍玩的,秦雋給她挑完之后自然會給筍筍挑的。
“無礙……”
宋凌霜抬頭一望,那掌柜娘子的年齡不到四十歲,眉眼竟與自己有七八分相似,心中一絲荒謬的念頭閃過。
她眼眸震顫,眼尾有些紅,她望向秦雋求證。
秦雋抿了口茶水,而后鄭重點了頭。
宋凌霜低頭默默的吃著菜,心中百感交集。
掌柜娘子一邊仔細的幫筍筍挑魚刺一邊笑盈盈的說道,“看三位的打扮,應當是大晟人吧。”
秦雋客氣的回應道,“是,一家三口偶至此。”
“真是位漂亮的夫人,我的女兒年歲與您相仿,現下想必也會這樣好看。”
她望著宋凌霜,唇邊緩緩綻開了梨渦與宋凌霜梨渦如出一轍。
宋凌霜低著頭問道,“她……不在了嗎?”
掌柜娘子手一揮道,
“呸呸呸,我女兒在兆京活的好好的,我托人打探她的消息,一年會收到一次,去年的信上說她嫁給了一位貴人,還生了孩子,想必是過的幸福的,只是……聽聞北闕人要來了,也不知道她如今在兆京過的好不好,逃難的話夫家可會照顧好她。”
宋凌霜依舊低著頭,淡淡的問道,“何娘子,我們過幾日就要回兆京,可需要給她帶個口信,或者帶封書信?”
掌柜娘子的眼眶忽然紅了,聲音有些哽咽。
“謝謝夫人,她……應該不想知道我的下落的,我與他父親有過約定,若是此生不相見,他就會對我女兒好的。”
掌柜在廚房呼喊道,“娘子,快來幫忙找找陳醋在哪?”
趁掌柜娘子離開的間隙,宋凌霜掩面跑到門外的竹林里,秦雋在桌子上放了一錠黃金,連忙牽著筍筍追了出去。
掌柜娘子出來后,發現人都走光了,還留了一錠金子,她心生疑竇問道,“相公,那位夫人怎知我姓何?”
“若我所料不差,方才那位夫人,大抵是箐箐。”
掌柜拍了拍她的腦袋,何氏眼眸低垂,朝門外望去,已然沒有他們的影蹤。
她笑中帶淚道,“那真是好極了,相公,你看見沒有,方才那位俊俏的郎君眼神沒有一刻離開箐箐,那孩子也伶俐可愛,想必,她會幸福的。”
張密將何氏抱的很緊很緊,“娘子,我帶你去追她好不好。”
何氏將金子收好,走到了柜臺里。
“何苦再給箐箐添煩惱呢?本就是我們對不住她,就這樣見一面,已經是上天的恩賜了。”
秦雋在竹林深處找到了跌倒在地的宋凌霜,心疼的將她抱了起來。
她嚎啕大哭,不斷捶打秦雋,秦雋只是緊緊的抱著她。
秦雋無比自責道,“對不起箐箐,我想著難得來東域一趟,想著你或許會想見她……”
宋凌霜哭的讓人聽不清楚她在說些什么。
“原來她在東域啊,你為什么不早點告訴我。”
見宋凌霜哭的如此傷心,秦雋心如刀割,自責的恨不得甩自己兩個耳光。
“我也是從西境回來才派人查探的,對不起箐箐,我應該先同你說的。”
宋凌霜心中明白,秦雋要是先同她說了,十有八九她是不會來的,可若真不來,保不齊她將來又會后悔。
在今日之前,她一直以為自己是很恨她娘親的,她也幻想過許多回,有朝一日見上她母親,一定要質問她為何拋夫棄女。
可真見上了,卻并非如此。
時過境遷,她自己也成了母親,成了別人的妻子。
她與秦雋幾次三番生離死別,讓她知曉了人生有許多的無可奈何。
或許,她母親也有苦衷。
但,原諒她母親,宋凌霜做不到。
見她過的清貧,見她還會打聽自己的消息,宋凌霜的心田又溢滿了酸澀之情。
人生就是這般,有許多的拿得起,放不下,糾糾纏纏。
秦雋溫柔的撫著宋凌霜的背。
“箐箐,想哭就哭吧,這樣的苦,我感同身受。”
安撫了許久許久,宋凌霜抽噎道,“秦雋……謝謝你,她和我想象中的不一樣,總之,我知道她活的開心就好了。”
筍筍此時也跑了過來,抱住了宋凌霜。
“娘親,你摔到了很疼吧,筍筍給你吹吹。”
“筍筍,娘親不疼,娘親只是略有些感傷,無礙的,筍筍別擔心。”
聞言,筍筍笑的開心,連酒窩都露了出來,“爹爹,那我們不用回去了,還可以去海邊看日出。”
秦雋彈了筍筍一個腦瓜崩,“就想著玩,快親親你娘親。”
筍筍啵唧一口,宋凌霜的心都化了。
秦雋也趁機啵唧了一口,宋凌霜有些害羞。
宋凌霜深吸了一口氣,心中默念道,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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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看完了日出,他們便回到了繁城,一百五十萬石糧草已連夜盡數裝好,在繁城的西城門等待著驗收。
秦雋也在城門口等待人接應。
“爹爹,是祖父來接我們回去嗎?”
“嗯,爹爹之前和你祖父說好的,祖父會來的。”
過了午時,城門依舊沒有動靜,秦雋的眉頭微皺,有些不好的預感。
支歧也覺得有些不對勁,但手還疼著,對秦雋說話客氣了許多。
“秦相,這……不會大將軍路上出了什么問題吧?”
秦雋心中盤算道,若是北闕鐵騎已到達兆京附近,不可能聽不到半點風聲,朝兆京方向眺望而去也并未見到烽煙,應是無虞。
又過了半個時辰,商道上起了滾滾煙塵,愈發濃烈。
秦雋稍微松了口氣道,“來了。”
待來人策馬又近了些,秦雋定睛一看,竟然是傅寄月,身后跟著喬裝成商隊的七八千人馬。
甫一見到傅寄月,秦雋連忙上前詢問道,“傅侯,為何來人是你?林襲呢?”
“西境的棋士們先到了,二十五萬石糧草也到了,陛下著急,先讓大將軍運到前線了。”
秦雋的眼睛睜得老大,將拳頭砸到了城墻上。
他知道,他們中計了。
秦雋抓著傅寄月的胳膊問道,“現下,誰在守兆京城?”
“我二哥,陸詠風,陸侯。”
傅寄月覺得今日秦雋有些奇怪,但也不好說些什么。
秦雋的眼眸開始震顫,他強忍怒火問道,“林崇意走之前沒告訴你,陸詠風是殺傅寄明的兇手,是北闕皇族嗎?”
“秦相莫要……”傅寄月本想說秦雋小人之心,挑撥他們金蘭兄弟之情。
可看秦雋如此嚴肅的惱怒的模樣,不似在開玩笑。
秦雋將傅寄月拉到城門邊道,“西境的棋士,絕不可能提前到達,若是提前到了,只有兩種可能,一是有人殺人越貨,喬裝打扮,混入兆京城,二是北闕早就派人喬裝西境棋士在兆京城附近,用二十五萬石糧草將我爹誘出,再將你派出接應糧食。”
秦雋望著兆京城的方向嘆道,“現下的兆京,是座空城。”
傅寄月聞言,嚇得一身冷汗。
“我二哥怎么可能是北闕人,我們自幼便相識……”
秦雋駁斥道,“何足為奇?我在兆京二十年,你不也方知我是林家血脈?”
“傅寄月,你可愿意信我一回?”
傅寄月有些猶疑,畢竟秦雋此人實在是太過聰明,萬一使的是反間計,不是害了他二哥?
秦雋見他猶疑,冷聲道,“傅寄月,你沒得選,只能信我。”
“我憑何要信你,懷疑我二哥?”
秦雋嗤笑了一聲,而后朗聲。
“憑我是林襲的親生兒子。”
“憑我是林崇意同父異母的兄
長。”
“憑我是大晟的左相。”
秦雋望了一眼在同筍筍玩鬧的宋凌霜,淡淡道,“憑我想和箐箐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