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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一章

    林徹明的這個朋友,林徹明并不知道他的名字,因為他臉上長了麻子,所以他都是喊對方麻子。

    像他們這樣不透露姓名的人,一般也不在意自己有這樣的外號。

    就像麻子也只知道林徹明姓林,喊他是跟其他人一樣,喊一句“林醫(yī)生”。

    麻子來找林徹明,也不是有什么緊急的事。

    麻子:“只是正好來這邊,想著很久沒有見了,聚一下……”

    他稍頓,視線越過林徹明,看著屋內(nèi)剛好被林徹明擋了,所以看不太見的“人”。

    麻子不知道是不是仿生人,他只知道素來不喜歡讓任何人踏足自己屋子的林徹明,讓一個人進入了他的家,還碰了他心愛的廚具、給他做飯。

    麻子的心情有些微妙。

    “你家里什么時候多了個人?”

    麻子笑:“半年沒見而已,怎么感覺天翻地覆了?”

    林徹明莞爾:“現(xiàn)在這個時代的半年,那可長了,能天翻地覆太多次。”

    要命了。

    林徹明被凈植的笑臉和這一句手語沖擊到,徹底忘了要怎么樣呼吸,大腦都是一片空白。

    等他緩過來時,人已經(jīng)不自覺地低頭抵在了凈植的頸窩。

    雖然這樣的距離不會很近,但也不遠,他仍舊可以嗅到凈植身上的味道。

    獨屬于凈植的,干凈又溫暖,卻像是惡魔的蠱惑,誘丨惑著他靠近,將要喪失理智,做出點什么無法挽回的事。

    林徹明仗著凈植聽不見,車內(nèi)又升了擋板,司機開了音樂,聽不到他們后面的聲音,所以他用氣聲呢喃了句:“你殺了我算了。”

    這怎么忍得了。

    這比他上的那些定力忍耐課要難多了。

    說真的,那些課真想考驗他,教材還不如放個凈植在那兒。

    什么游戲、喜歡的東西,都不如一個凈植。

    要是凈植和他一塊兒上課,他怕是這輩子都無法結(jié)業(yè)。

    但林徹明也很慶幸自己好歹是經(jīng)歷過磨煉的,不然……恐怕早就干出壞事了。

    凈植不知道林徹明說了什么,他只抬手,以為林徹明還是想哭,以為林徹明和他一樣,怕他們長大以后關(guān)系就淡了,在看到他說永遠都會喜歡他,所以就放心了。

    于是他很懂地拍拍林徹明的脊背,又去和往常一樣,揉林徹明的腦袋。

    他哥的頭發(fā)發(fā)質(zhì)很好,硬硬的,有點扎手,但存在感很強,而且凈植很喜歡摸他的發(fā)旋玩。

    他有三個發(fā)旋,特別神奇。凈植的手指在他的發(fā)旋里打著轉(zhuǎn),來回幾次,林徹明就終于忍不住,攥住了他的手腕,也抬起了頭。

    他藏住了自己的表情,只是用無奈看著凈植,但眼底翻涌的情緒,早已侵蝕得他內(nèi)里不成人形。

    而凈植不明所以地偏頭看著他,眸中帶著些許困惑。

    林徹明頓了頓,恰好車子停下,司機說到地方了。

    林徹明也就順勢道:“到了。”

    凈植點點頭,和他一起下車。

    只是他們剛一下車,就看見楊道和王意在門口等著。

    一看見王意,林徹明的腦袋就一個比兩個大,頭疼得不行。

    但王意很高興,揮舞著手:“林徹明!”

    她徹天穿了一身很漂亮的長裙,無袖的,細(xì)白的胳膊露出來,領(lǐng)口到鎖骨那一塊兒的碎鉆很閃,裙擺又是漸變的色彩,還有一層閃閃的紗蒙在上頭做點綴。

    王意身形本來就高挑,一直都是學(xué)校里很多人的女神。

    平時在學(xué)校,不做發(fā)型不化妝時都足夠吸引人了,現(xiàn)在略施粉黛,頭發(fā)還燙了個波浪,就有幾分成熟,但還沒成年的青澀又不會顯得太過熟爛,反而是像畫一般漂亮。

    反正凈植是看著她眨了下眼。

    很漂亮。

    王意輕盈地走到他們面前,極具設(shè)計感的中跟小皮鞋踩出清脆的聲音,她笑著跟凈植打招呼:“小植!”

    凈植雖然聽不見,但能推測她是在沖自己打招呼,于是也沖她點點頭,他跟她的關(guān)系其實也不錯,因為王意對藝術(shù)也挺了解,她喜歡看舞劇,凈植就跟她有話聊。

    甚至其實是他們先認(rèn)識,王意因為他認(rèn)識了林徹明。

    和凈植欣賞漂亮姐姐不一樣,林徹明聽見王意喊“小植”,人就炸了。

    不是。

    你們一個兩個的憑什么啊?!

    但林徹明就算是再憋屈郁悶,也只能和他們一起進去。

    往里走時,王意是想走林徹明身邊的,但林徹明不動聲色地在她靠過來后就換到了凈植另一邊,裝作幫凈植弄一下那邊的頭發(fā)的樣子,自然地?fù)Q了位置。

    王意頓了頓,抿了下唇,顯然是有點不高興,但也還是沒說什么做什么。

    他們畢業(yè)晚會訂的是俱樂部,直接包場。

    學(xué)校里有錢人多,包個場不算難事。

    俱樂部里游玩的項目很多,還專門給他們清了個地方搞聚會派對,旁邊還有個泳池。

    凈植對大部分項目都沒有意思,所以林徹明就陪著他坐在了正廳,還給他拿了他喜歡吃的小蛋糕。

    凈植就沖他笑笑,眼睛彎得很漂亮。

    林徹明的喉結(jié)無意識滾動,楊道他們又在那邊喊:“林哥!來玩啊!”

    凈植也剛好跟林徹明說:“你去玩吧,我沒關(guān)系的。”

    這里都是熟人,也沒有人會欺負(fù)他。

    林徹明頓了頓:“那我先過去了。”

    他又點點凈植的手表:“有事按緊急呼叫。”

    凈植手表上的緊急呼叫,設(shè)置的聯(lián)絡(luò)人是林徹明。

    凈植點頭表示明白,就目送著林徹明去找楊道他們了。

    他雖然對玩沒什么興趣,但坐在這兒他也挺高興的。

    凈植拿起手機,遠遠地拍了張林徹明的照片,又輕笑著看著照片里的人。

    他和他哥的畢業(yè)晚會。

    只是林徹明沒玩一會兒就回來了。

    凈植仰頭看著林徹明,眉宇間帶著些許困惑。

    林徹明拉開椅子在他身邊坐下,遲疑了下,還是伸手和從前一樣攬住了凈植的肩膀,靠在了凈植的肩膀上,懶懶地在他小臂上寫字。

    這種感覺太美好。

    可以觸碰到凈植……哪怕他的心思不正,但潘多拉魔盒打開后,就一發(fā)不可收拾了。

    他克制、知禮了這么久,不是不渴望,只是害怕。

    而得到了一點想要的東西后,那道口子就被撕扯開,變得龐大無比。

    不僅僅是想要和從前一樣黏著凈植,與他相擁、接觸,甚至還想要更多。

    甚至從前的這些,都只是勉強止渴的甘露了。

    林徹明低著眼簾,掩住眸中的晦澀,在凈植的小臂上寫著:“不玩了,沒意思,一群菜雞,還讓我放水。”

    凈植彎眼失笑,也反過來在他的小臂上寫字,他的指尖落下去時,林徹明的肌肉很明顯地繃了起來。

    充滿著力量感的線條和青筋爆出來,凈植卻沒有覺得有什么問題。林徹明怕癢,他一直都知道的。他以為林徹明只是覺得癢,所以沒有多想。

    “你們玩什么?”

    林徹明仗著凈植聽不見,重重地呼出口氣,壓住了自己的心思:“桌球。”

    凈植知道林徹明玩這個很厲害。

    只要是這種運動項目,林徹明總是有幾分天賦。籃球打得好,足球也會踢,高爾夫都打得可以說是漂亮。

    就連馬球都會玩。

    所以凈植想了下,突然有點意動了:“我也想玩。”

    林徹明就寫:“那我們?nèi)ネ妫覀儐为氶_一桌。”

    凈植點點頭,就跟著他起身,而且還是被林徹明順勢抓住了手腕帶起來的。

    林徹明扣著手里能感覺到骨頭的手腕,一邊覺得凈植實在是太瘦,手腕細(xì)細(xì)的,他好像輕易就能折斷,一邊又在想凈植的手腕都好軟,圈著的感覺都很不一樣。

    “……你,”林徹明決定做點什么轉(zhuǎn)移一下自己的注意力,免得露餡。

    所以他單手示意凈植:“你還想吃點什么嗎?”

    凈植和他,有時候不需要手語,隨便比畫兩下,都能知道彼此的意思。

    所以凈植想了想,也單手比畫著:“想吃那邊炸的小吃。”

    林徹明說好,先帶著凈植去了桌球那邊,特意找了個無煙區(qū)把人送進去,再去拿了點吃的,還拿了凈植喜歡的葡萄汽水。

    結(jié)果再去找凈植時,就見楊道在里面,用手機和凈植交流著什么。

    林徹明快走了兩步,不知道是不是凈植看到他了,跟楊道說了聲,所以楊道回頭看了他一眼,打完最后一行字給凈植看了后,就立馬溜出來了,看著還有幾分心虛:“林哥。”

    林徹明掃他,語氣有點冷:“你們說什么了?”

    “沒啥。”楊道知道他為什么不高興:“你放心,我絕不是找凈植的麻煩,不信你可以問凈植。”

    凈植可不是什么軟包子,受了氣也不說的。

    這點他們國際班的人都知道。

    剛高一的時候,別班有人犯賤,在凈植從舞蹈室回教室的路上,故意在凈植耳邊大喊了一聲。

    凈植雖然聽不見,但能夠感覺到,困惑地看向?qū)Ψ綍r,就見對方嬉皮笑臉的。

    然后他回來就跟林徹明說了這事。

    那會兒楊道就在林徹明旁邊,他們剛打完籃球。

    他親眼看著凈植比畫了幾下不知道比畫了什么,林徹明的臉色就越來越沉,也猛地捏著手里的籃球,差點捏爆,最后還是籃球出手,砸在地上,鬧出了大動靜,林徹明跟凈植打了個手語,轉(zhuǎn)身就走。

    楊道不明所以,看看這個,看看那個,就看著凈植沒什么表情地把籃球撿了起來,放回到了林徹明的桌子底下。

    再后來,就是林徹明和人打架的通報批評,具體原因說得清清楚楚,簡略點說就是——

    因為對方欺負(fù)同學(xué),所以林徹明和人打了一架。

    楊道不知道凈植知不知道林徹明會被通報批評,所以他寫了張小紙條給凈植告訴他。

    凈植就彎彎眼,回了他一句:【嗯,我知道的,謝謝。】

    他沒有多解釋,不過后來楊道也知道了,是林徹明跟他說的。

    只要他受了欺負(fù),只要有人讓他覺得不舒服了,他就可以告訴他。

    凈植只需要在意自己高不高興,不需要在意林徹明會不會受罰。

    ——這就是林徹明的態(tài)度。

    林徹明聽見吻著他的凈植說話,感受著他的手靈活地挑開扣子:“你別怕,我的設(shè)計是可以自我分泌修復(fù)液,還可以自由調(diào)節(jié)形狀、大小、長短……你只需要告訴我,你想要什么。”

    ……這太犯規(guī)。

    林徹明被他松開,對上那雙冰冷的機械眼時,心尖又不住打亶頁,無端生出幾分退縮的心。

    他覺得自己真的很矛盾,但在這一刻他真的覺得凈植可能會吃掉他。

    這是很奇怪的感受。

    可是…凈植的聲音很溫柔。

    吻也是。

    他大概確實是個AI,不然怎么到現(xiàn)在還能詢問他的需求、想法、意見,要根據(jù)他的意思行動?

    林徹明有點喜歡這樣的感覺,又有點不太喜歡。

    所以他勾住凈植的脖子,啞著嗓音,只給了他一個指令——

    “……按你想的來,讓我感受到你的存在。”

    如果明天會世界毀滅,那今晚就讓他活在這個世界上吧。

    第二十二章

    空氣悶熱也燥熱。

    橙色的燈光在視野里晃過后,又慢慢往下,無規(guī)律卻又似乎有些秩序地游動著。

    南五區(qū)的天氣很糟糕。

    但其實也不僅僅是南五區(qū),而是整個世界。

    總是持續(xù)不斷地酸雨,滴落在皮膚上的感覺會很明顯,帶著滾燙和水汽,像是要滲透進人的皮膚,腐蝕骨髓直至靈魂一塊兒爛掉。

    然后下墜。

    落入泥潭中,被包裹著,繼續(xù)拉扯著往下,世界就這樣混沌混亂,讓人難以思考。

    就連落下的雨點都只能激起淡淡的漣漪,無法再帶來更清晰的感官。

    因為有更深更明顯的感覺一點點破開。

    好像很痛,但又脹得厲害,除此之外就是水潤過后的感覺,多了幾分黏膩。

    是泥濘的街道。

    哪怕走得再緩慢,也始終還是會帶起泥點。

    酸性的細(xì)雨還在落,柑橘清香充斥著整間房,甜膩得醉人。

    熱風(fēng)反復(fù)拂過,滾燙的溫度入侵世界,就連雨水都變得如同火燒。

    細(xì)細(xì)的水流隨著流動逐漸擴大,生生在時間中將河道沖刷出來,然后蜿蜒流淌。

    河流的速度或急或緩,配合著酸雨落下的漣漪,卻沒有讓整座城市冷卻下來,反而悶熱得更加厲害,伴隨著水流聲,讓人緊繃著心弦、難以思考。

    有種下一秒就要被吞噬、被浪潮拍打至破碎的感覺。

    偏偏讓人掙扎不出.

    凈植和林徹明玩了一會兒后,凈植就收到了楊道發(fā)來的消息。

    他低頭看了一眼,扯扯林徹明的衣袖,把手機放到了林徹明面前,讓林徹明看。

    是楊道說驚喜準(zhǔn)備好了,讓他帶林徹明出來。

    林徹明無奈:“我真的覺得不是什么好事。”

    他做手語:“我覺得他們要坑我。”

    凈植抿了下唇。

    林徹明立馬投降:“我沒說不去。”

    他哄人:“我只是說一下我的擔(dān)憂。”

    凈植:“大家都是同學(xué),他們還是你的朋友。最后熱鬧一下啦。”

    林徹明說好吧,他心道他也沒別的辦法啊。

    凈植想湊這個熱鬧,他怎么能說不呢。

    于是林徹明就跟著凈植出去,回到了正廳里。

    他一到正廳,就兩眼一黑。

    因為正廳的場景被簡單布置了一下,中間還空出了一塊地。

    凈植不夠高,沒看見,但林徹明卻越過人群看見了站在正中央的王意。

    而在看見他們過來時,圍著圈的同學(xué)們也讓開了一條路,讓林徹明往前走。

    王意揮舞著手:“林徹明!”

    她笑瞇瞇地站在聚光燈下,身上的裙子閃著光,讓她整個人看上去十分耀眼:“我有話要跟你說。”

    林徹明沒辦法,王意也沒做錯什么事,他不好鬧得人家女孩子下不來臺——要是林文宜在這兒,肯定要感動自己的教育還是起了作用。

    小霸王如徹將要長大成人,已經(jīng)懂得紳士風(fēng)格了。

    林徹明只好走過去,他想要跟王意說別弄那么大場面,他們私底下說。

    當(dāng)著這么多人面直接拒絕王意…雖然王意總是看著沒心沒肺的,但人家也是人,林徹明設(shè)身處地想一下他要是被凈植當(dāng)眾拒絕……

    死了算了。

    只是他才往那邊走了幾步,班上就有同學(xué)攔了一下凈植,把準(zhǔn)備好的本子遞給了凈植看。

    上面寫著,拜托他和他們一起等著。

    凈植倒是無所謂,但他想起他哥最近好像很不喜歡他沒問過他的意見就“自作主張”,所以看了眼也停下來的林徹明一眼。

    林徹明想了想,覺得自己先去跟最后一次王意說清楚也好,于是給凈植做手語:“那你在這兒等我一下,我先去勸王意……有事?lián)芫o急聯(lián)系人。”

    他點了點凈植的手表。

    凈植點點頭,林徹明看著他眼里不僅沒有別的什么情緒,反而帶著一點看好戲似的好奇……

    林徹明心酸。

    可他能怎么辦。

    暗戀是他一個人的事,在凈植眼里,他就是一個哥哥。

    弟弟看哥哥被表白,當(dāng)然就像是那些兄弟朋友起哄似的。

    看戲。看熱鬧。

    林徹明越想越心酸,所以轉(zhuǎn)身走出去的步伐都有幾分沉重。

    他站定在王意面前,在王意開口前先道:“別弄這么大排場。”

    將要十八的少年,早就過了變聲期,聲音低沉喑啞,帶著獨特的磁性。

    王意臉一紅,人卻很理智,一聽林徹明這話,就立馬明白了他的意思:“你又要拒絕我?”

    林徹明是真不太理解王意:“……我們私底下說。”

    “不要!”

    王意不高興地看他:“你就當(dāng)著大家的面說清楚,我們都是朋友!林徹明!他們都知道我喜歡你!我喜歡你這么久了!我到底是哪里不夠好?你為什么不能和我在一起?”

    “……我說過了。”

    林徹明平靜道:“你是很優(yōu)秀,但我不喜歡你。”

    王意:“那我們試試嘛,萬一試一試,你就喜歡我了呢?”

    楊道他們也不止一次說過這話。

    說什么既然不討厭,那試試唄,也不是什么壞事。

    ——他們幾個,都是換對象很勤的,跟小孩子過家家似的,徹天喜歡這個明天喜歡那個,還會炫耀自己談過多少個。

    林徹明往往這個時候,會感覺他爸媽的教育是真的很有用。

    他跟王意他們想得都不一樣,他不會跟人試試,也不會覺得這人不錯要不談一下看看。

    這也是林文宜最放心林徹明的一點。

    就是還好她兒子在這個圈子里,沒有變成玩咖。

    林文宜甚至覺得,凈植占百分之八十的功勞。

    因為在人家青春期開始對這些東西好奇的時候,林徹明還在圍著“弟弟”轉(zhuǎn)。

    弟控總比變成花花公子好。

    ——這是林文宜的觀念。

    林徹明認(rèn)真道:“我只會跟我喜歡的人談戀愛。”

    王意:“那你為什么不喜歡我?”

    “…沒有為什么。”林徹明說:“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王意…你也沒做錯什么,我不想和你鬧得那么難堪。”

    王意輕咬牙:“你以后總要聯(lián)姻的,我和凈植還是朋友,你跟我在一起,我完全可以保證和你一樣對凈植……”

    “這和小植沒有關(guān)系!”

    林徹明不喜歡她說這些話。

    王意其實也沒說錯什么,林徹明知道,但他光是聽到凈植被牽扯到了這些事里,他就比凈植本人還要敏丨感。

    哪怕王意不是那個意思,林徹明也覺得凈植好像被人當(dāng)作了一個包袱,一個麻煩……

    “王意。”

    林徹明壓著脾氣,冷聲道:“我最后再說一次,我不喜歡你,你別再弄這些了,你這樣也是丟你自己的臉。”

    王意沒想過自己會被他兇,從小就眾星捧月的大小姐直接紅了眼睛,口不擇言:“我說什么了啊!林徹明你有病你兇我?!我又沒有說錯什么!凈植也是我朋友啊,你提都不讓我提算什么,你該不會是喜歡凈……”

    林徹明一驚,直接怒聲打斷了她的話:“王意!”

    王意一震,擦眼淚的手停了下,就對上了林徹明兇狠的眉眼,嚇得她發(fā)顫。而林徹明咬牙切齒,一字一頓地問她:“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么?!”

    王意驚了下,下意識地看向凈植,就見凈植微怔在原地。

    他什么都聽不見,只知道林徹明和王意似乎吵起來了,而……莫名其妙的,所有人都看向了他。

    凈植有些不明所以,也下意識地看向了林徹明,人都要往前一步,本能地想依靠住林徹明,卻又想起王意和林徹明應(yīng)該還沒說完,還是停住了腳步。

    王意瞬間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臉色蒼白:“對不起。”

    林徹明冷冷地丟下最后一句:“你應(yīng)該跟小植道歉。”

    他轉(zhuǎn)身就走,走的時候,想伸手抓住凈植帶他一起離開這投來了太多復(fù)雜的視線讓他都不敢去多看、多品的地方,又怕這個時候的肢體接觸會被敲定罪名。

    但還沒等他糾結(jié)猶豫好,凈植就拉了一下他的手,用手語跟他說:“哥,你等一下。”

    林徹明停住,忽然有點鼻酸。

    凈植什么都聽不見,他不知道投向他的那些視線里,帶著多少打量和懷疑,又或許他知道,但他無法明白背后是什么意思。

    所以……誰都可以輕易地傷害他。

    可他卻根本不知道。

    林徹明動了動手,凈植卻已經(jīng)松開了他的手,轉(zhuǎn)身走向了王意。

    他把口袋里的紙巾拿出來,遞給王意,想打手語,又想起王意不會,只能快速地在手機上打字:“別哭啦。”

    凈植:【你徹天很漂亮,哭起來就不好看了,不要難過,我哥雖然很好,但他不值得你喜歡,你以后會遇見適合你的人。】

    王意本來只是有點抽噎,看到凈植這話,瞬間破防大哭:“嗚嗚嗚對不起……”

    因為凈植,她是學(xué)了一點手語的,只是做得不好,就一直不敢在凈植面前做。

    而現(xiàn)在,王意磕磕絆絆地做著對不起,嘴上還說著:“是我剛才太生氣了說錯了話,我沒有那個意思……我知道你們是很好的兄弟。”

    她做不出來這句手語,但她做得出她跟著老師學(xué)了很久的另一句:“小植,你是很好的人,我也超喜歡你的。”

    凈植怔了下,旋即笑起來,跟她做手語:“你也是很好的人,非常好。”

    當(dāng)年在學(xué)校,林徹明因為比賽不在,他們體育課上,他一個人坐在椅子上低頭看書,不知道老師喊集合了。而王意是當(dāng)時唯一一個喊他的人。

    王意不和他們一個班,都跑過來喊他,跟他說了什么,凈植聽不見,只能困惑地看著她,用隨身帶的小本子示意她自己聽不見。

    王意就頓了下,立馬蹲下來在他的本子上寫:【你們班集合了,在下面的操場,要我?guī)氵^去嗎?】.

    也得虧徹天都是些熟人,大家都知道林徹明護弟弟有多嚴(yán)密,哪怕有人琢磨出來了林徹明是不是……也不會去說。

    他們彼此之間甚至都不會去討論。

    能被喊來一起玩的,就算是在某些方面不行,但也一定有合得來的地方,有一定的默契,不然怎么算得上是朋友。

    林徹明跟楊道說了聲他和凈植先走了,林文宜讓他們別玩太晚。

    楊道表示明白,也沒提王意的事。

    回家的路上,林徹明看著凈植,多少有點忐忑。

    他知道凈植跟王意玩得不錯。

    所以林徹明試著跟他手語說了句:“我沒想鬧成這樣的。”

    凈植點點頭:“我知道。”

    林徹明也就知道他沒有生氣他說話太重——哪怕凈植聽不見,林徹明也害怕他會猜到什么的。

    林徹明又小幅度地做手語,像是嘀咕似的:“我都不知道她為什么那么執(zhí)著我。”

    其實他感覺,王意也沒多喜歡他啊。

    ——林徹明會知道,是因為他喜歡上了凈植,所以他清楚喜歡一個人是什么感覺。

    凈植彎眼。

    他想,他知道。

    他知道王意為什么那么執(zhí)著林徹明,因為王意也跟他說過。

    那是一個雨天,王意沒注意到自己后背淋了雨后露出了貼身衣物,而因為他們當(dāng)時坐在圖書館最后一排——那時候是凈植和王意約著一起學(xué)習(xí)。

    凈植也沒注意到,林徹明來找凈植時,無意間瞥到了,就找了個女同學(xué)跟王意說。

    王意之后從女同學(xué)那兒知道了是林徹明找人提醒她的。

    王意就跟凈植說:“我總歸是要結(jié)婚的,如果可以的話,我想跟林徹明結(jié)婚。”

    她還很認(rèn)真地分析了一通:“林徹明家里和我家里的生意不沖突,所以和我結(jié)婚,雙方都是雙贏,他個頭又高,長得又好,學(xué)習(xí)也還行,而且人也紳士……我爸媽肯定會同意的。越想越覺得林徹明比那些歪瓜裂棗強多了啊。”

    “……”

    回憶起舊事,凈植在林徹明手臂上寫:“她挺可憐的。”

    雖然說是說被捧著長大,但人生大事上,卻身不由己。

    凈植知道林文宜和林向興不會逼著林徹明談戀愛、結(jié)婚,所以才更加覺得像王意、楊道他們都挺累的。

    不過,話都聊到這兒了,凈植順便就問了一句:“哥,你既然不喜歡王意那樣的,那你喜歡什么樣的呀?”

    凈植頷首:“我有時候…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程序出了問題,可能因為我是新機器,所以總是有問題,需要磨合。但我有時候,程序會不受控制、要更用力地抱你,不過被我的自檢程序修正了不該超出的擁抱力度。”

    他說:“如果沒有你的允許,我是不能超出設(shè)定的力度的,不然會讓你難受。”

    林徹明愣住。

    就聽凈植繼續(xù)說:“還有……”

    他的指尖掃過林徹明鎖骨上粉色的痕跡,很明顯,但也還不夠明顯:“我一直在修正我親吻你的力道和動作,因為我一直以來都差點超過程序設(shè)定的安全范圍。”

    凈植說完,還像模像樣地嘆了口氣:“阿林,我可能真的需要返廠檢修了。”

    第二十三章

    林徹明:“……”

    他現(xiàn)在心情十分復(fù)雜。

    林徹明腦海里閃過無數(shù)的念頭,但最終都?xì)w于沉寂。

    他沒有再說什么,甚至跳過了這個話題:“我困了。”

    他確實很累,累得有點不想思考。

    無論是凈植流露出來的那些不屬于AI的,會讓人懷疑他是不是人類上傳了自己的人生數(shù)據(jù)在一具仿生人的身體里,還是…AI意識覺醒。

    這些林徹明都有點不想去想了。

    只是在凈植乖巧地應(yīng)了一聲,加快了動作時,林徹明難得地又想起了他的第一個AI。

    林徹明其實很少回憶那些舊事,他不是喜歡回頭看的人,因為回憶里總是有林有思,和身形相貌都已經(jīng)模糊了的云鄉(xiāng)。

    而現(xiàn)在想想,當(dāng)年會主動問他問題的阿蓮,也并不符合一個正常的虛擬AI。

    所以楊道也是真的想不明白,王意為什么這么執(zhí)著林徹明。

    不是說林徹明不好。

    而是這么多年,林徹明這弟控的行徑他們都是看在眼里的。

    凈植在他眼里就是第一位,比他自己還重要。

    和這樣的人談戀愛……要么就和林徹明一樣那么重視凈植,要么就是能忍的,又或者圖謀林徹明別的什么的。

    但王意顯然不是后兩者,而前者…楊道覺得要王意把凈植看得比自己還重,王意估計也是不行的。

    所以楊道就不明白了。

    王意到底為什么那么喜歡林徹明?

    她應(yīng)該也看得出來,林徹明有多在意凈植啊。

    林徹明也沒跟楊道多說,直接進了無煙區(qū)的小包廂里,還順帶反鎖了門,不讓其他人再進來。

    他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這個行徑有多霸道,因為他和凈植真是從小就這樣了。

    以前在家里,林徹明就會因為要和凈植打游戲或者看電影不想被打擾,直接把房門反鎖,就算是林文宜找他們,也只能先發(fā)個消息打個電話。

    林文宜也說過林徹明這行徑不好,但因為想著兩個孩子玩游戲看電影什么的很投入,被打擾確實會不高興,也只是提過一嘴,沒管過。

    這就導(dǎo)致這么多年,林徹明一直都還在干這事。

    尤其凈植也沒說不喜歡他這樣。

    所以哪怕知道林徹明反鎖了門,凈植也只是眨了眨眼,主動跟林徹明“說”:“楊道找我是說他們要給你一個驚喜,要我待會等他給我發(fā)消息了,就帶你去正廳。”

    而且楊道沒有告訴他是什么驚喜。

    林徹明皺眉搖頭,打手語:“不去。”

    凈植就拉住他的手腕,因為知道林徹明不排斥和他有肢體接觸了,所以就和從前一樣,搖晃著他的手臂:“哥。”

    他單手做手語:“可是我想知道是什么驚喜。”

    凈植還仰著頭,睜著那雙漂亮的眼睛直直地看著他,眼里的幾分懇求配上他的動作,直接叫林徹明丟盔棄甲,就差跪下說奴才遵命了。

    凈植撒嬌,真的太要命。

    每一個動作都直直地往他心里戳。

    ……太過分了。

    凈植就是知道他吃這一套所以總是這樣對付他!

    林徹明覺得自己得掙扎一下,不然以后怎么得了:“……可我有一種不好的預(yù)感。”

    凈植抿了下唇,不做什么了,只又晃了晃他的手。

    林徹明強撐了一秒……失敗了。

    “好好好。”

    他無奈地點頭,單手做手語:“我聽你的,你想讓我去我就去。”

    “哥你最好啦!”

    凈植松開林徹明,做了這句手語后,又往林徹明懷里撲。

    林徹明幾乎是下意識地展開雙臂接住了他,將人納入了懷中。

    凈植個頭不高,畢竟才十七歲,林徹明這個身高,已然是超常發(fā)育了。

    所以林徹明很輕松就能夠?qū)糁厕粼谧约簯牙铮瑢⑺耆。卦谧约簯阎小?br />
    從前,冬日的時候,林徹明甚至和凈植惡作劇時,還用自己的外套將凈植裹在懷里,拉緊了拉鏈,不讓他掙扎出來過。

    而現(xiàn)在,凈植就像是那樣埋在他的懷中,因為他們都只穿了一件T恤,彼此都能夠很清楚地感覺到對方的體溫。

    所以林徹明覺得,自己的心跳大概也是無處藏的,頻率都要爆了。

    可凈植確確實實沒有覺察到他的異樣,又可能是因為他聽不見,聽不見那林徹明自己都聽到了、震耳欲聾到幾乎要讓整個世界都聽見的心跳聲。

    凈植摟著林徹明的腰,整個人就像是只慵懶的貓,放松得不行。

    林徹明也知道,他要是想,現(xiàn)在輕輕松松就可以將凈植抱起來,扛著走,凈植也不會有一句不是。

    因為凈植不知道他滿心滿眼的好哥哥藏著怎樣的秘密,對他又有多少骯臟的心思。

    林徹明無聲地呼出口氣,低垂下眼望著還蹭了蹭他的凈植,心里既被此刻的溫情填滿,那無法宣泄于口的愛意也將他堵得凝噎,極度復(fù)雜矛盾的心緒交織著,反而醞釀出了更多足以毀滅他們倆的貪婪妄念。

    他真是一個低俗的人。

    在這一刻,已經(jīng)想的不僅僅是他對不起凈植,反而是誕生了一個可怕的念頭——

    他在想,他是不是可以借著這樣的身份,繼續(xù)說自己看了恐怖片害怕,和凈植擠在一張床上,抱著凈植睡覺。

    是不是可以借著這樣的身份,去騙一個吻。

    “……”

    凈植微微動了下,林徹明幾乎是下意識地收緊了手臂。

    凈植稍愣。

    他和他哥……以前都是他動一下,林徹明就知道他的意思,會松開手的。

    林徹明感覺到凈植頓了下后,意識到自己做了什么,一邊松手,一邊在放開他后做手語,有些騙術(shù)真是一回生二回熟,三回就自然到好像真的是這么回事一樣了:“說是說我最好,結(jié)果就抱我一下,還迫不及待地要松開我……”

    林徹明用他們以前說過的話,去遮掩剛才自己的失誤,他甚至在這一刻用上了自己在表情管理課上學(xué)的知識,故作幽幽、又帶著點玩笑揶揄地打手語:“小植,你這張嘴,就是找我辦事時才有好話。”

    凈植:“……”

    他被林徹明逗笑,又想到當(dāng)年林徹明說這話的往事,不由笑得更深。

    那會兒是他初二的事了,當(dāng)時他想去看一部電影,但是林徹明不想去,他想去跟同學(xué)打籃球。

    凈植看電影聽不見聲,有時候有什么背景音樂怎么樣,需要林徹明告訴他,他不想麻煩朋友,會影響朋友的觀感。

    于是凈植就求了林徹明好一會兒,最后林徹明說好吧的時候,他就直接用手語說了聲哥哥最好了,然后撲到了林徹明懷里,林徹明都還沒來得及抱住他,他又脫身離開要去換衣服,最后還是林徹明氣笑,把他拉回去,關(guān)在臂彎里,狠狠揉了他一把,就跟他說了這些話。

    所以現(xiàn)在聽到林徹明這么說,凈植就笑著,再度抱住了他。

    哪怕是自己要求的,林徹明還是不可避免地呼吸一滯,然后干脆利落地用力抱緊了凈植。

    他低著頭,小心地將自己的臉埋在凈植的腦袋頂,鼻尖抵著他的頭發(fā),嗅著他身上的氣味。

    因為同吃同住,所以凈植用的洗發(fā)水和他是同一牌子的,那是檸檬味的洗發(fā)水,用的時候會覺得味道很怪,還無端發(fā)苦,但洗出來卻帶著很特殊的清香,放在凈植身上,就讓人感到心曠神怡。

    林徹明閉著眼,有一種恨不得溺斃在其中的偏執(zhí)念頭誕生蔓延。

    等到他終于松手時,凈植都感覺自己有點發(fā)燙了。

    實在是他哥的體溫太高,抱他很緊的話,時間短還好,時間長起來,凈植就覺得很熱。

    他鼻尖都冒了點細(xì)汗,去看林徹明轉(zhuǎn)身拿球桿時,也擦了擦汗。

    林徹明把球桿遞給凈植,自己把球擺好了后,問凈植誰開球。

    凈植也會玩一點的,只是他不厲害,畢竟他心思不在這兒上面。

    凈植示意林徹明開,林徹明就找了個角度趴下。

    他這樣動作時,哪怕穿著T恤,那結(jié)實有力的身軀也會暴露不少,凈植在旁邊看著,輕輕眨眼,有點恍神。

    他還記得和林徹明一起學(xué)桌球時,林徹明才小升初。

    那會兒林徹明其實已經(jīng)比同齡人高,但拿著球桿還是有點小局促,不過玩了幾次后,就大概熟悉了起來,又跑過來手把手教他。

    他們年紀(jì)不大,所以桌球桌對于他們來說就比較大了。

    而現(xiàn)在,當(dāng)年那個稍顯局促的男孩兒,已經(jīng)開始讓桌球桌看上去有那么一點局促了。

    ……再過一月,林徹明就要滿十八了啊。

    林徹明大概把球的位置打到了好打一點的地方上,就讓開身給凈植:“小植。”

    他做手語,讓他過來。

    凈植走到他的位置上,一眼就知道哪些球好打。

    他們玩玩而已,隨便打,不要求一定要先打什么球,誰能打什么球。所以凈植彎下腰,擺出架勢,控制著力一推!

    球落袋的時候,林徹明就無聲鼓掌,對上凈植回頭看他的視線,沖凈植豎了個大拇指。

    凈植知道林徹明是故意把球調(diào)整到了好打的位置上的,但他很喜歡林徹明偏私放水,所以他完全沒有自己被小瞧了的不悅,而是彎眼笑起來,再去打第二桿。

    林徹明看著他動作,一開始心思是在球上的,但之后就偏移到了一些不該去關(guān)注的地方。

    因為要跳舞,還是女角,所以凈植很瘦。

    每次抱凈植的時候,林徹明都感覺他身上好像沒有幾兩肉。

    可徹天垂眼一掃,林徹明的眼睛就跟被燙到似的飛速瞥開視線。

    ……有些地方,還是有肉的。

    林徹明無聲地呼出了口氣,覺得口干舌燥的,也慶幸自己帶了冰水進來,于是猛灌一口,才勉強壓下年輕氣盛的火焰。

    而那頭凈植已經(jīng)打空了一桿,把位置讓給了林徹明。

    林徹明注意到,在他用球桿敲桌子吸引他看過去之前,擰好了水走過來,但在彎腰前,還是忍不住看了凈植一眼。

    凈植偏偏頭,眼里有幾分困惑。

    林徹明就搖頭,無聲地呼出了口氣。

    遲早露餡。

    這是凈植沒有預(yù)料到的行動軌跡。

    所以凈植在停滯中,脖子亮起橙色的燈光。

    聽林徹明低而含糊地說了句:“我問你的、你不知道答案的問題,如果有一天你有了答案…無論你是什么想法,都跟我說一聲,好嗎?”

    林徹明得承認(rèn)。

    他到底是繼承了林有思的基因,如果他沒有見證AI意識覺醒就算了,但如果有一天他見證了AI意識覺醒,這個AI還是自己身邊的AI……

    他真的很想知道。

    在各種心情和想法的驅(qū)使下,可以說是探究也可以說是好奇,又或者是興趣。

    他就是很想知道,如果有一天,AI意識覺醒了,他們會想要做什么?

    像科幻片里那樣毀滅世界,還是想要為自己爭取“人權(quán)”?

    作話:

    是變成了戀愛腦呀小林醫(yī)生

    第二十四章

    凈植答應(yīng)了林徹明。

    今天的天氣還是很差,外頭的酸雨淅淅瀝瀝地,誰都知道對身體不好,就連金屬時間長了都會遭腐蝕破壞,但除了那些有錢人,也沒有人能夠窩在家里,總要出去討生活。

    不過林徹明今天不用出門,他的客戶們很久都沒有動靜了,克瑞斯今天要帶格倫茨去南一區(qū)玩。

    爺倆經(jīng)過林徹明上次調(diào)節(jié)后,好歹是說開了幾句話,格倫茨也并非那種刺頭,只是小孩年紀(jì)小,脾氣總是有點大。

    不過林徹明收到了意外來信,是在他和凈植討論中午吃什么的時候,眼鏡女問他明天有沒有空見面。

    她沒說是什么事,林徹明知道這就是有要事。

    林徹明腦海里閃過了昨天麻子給他帶來的人類圣教的信,還有最近格外安靜的客戶們,包括安沭椋的提醒……

    林徹明總有種周圍風(fēng)云四起,世界隨時會被顛覆的感覺。

    他安靜了幾秒,回復(fù)眼鏡女一個1,眼鏡女就言簡意賅地回了他一個時間。

    等到兩人分吃完鹵煮后,車也差不多開到了家。

    不是別墅,而是距離學(xué)校很近的一套小區(qū)。

    林徹明家里有錢,這小區(qū)近到他倆走路也就二十來分鐘就能到。

    但林文宜還是給他們配備了接送上下學(xué)的司機。

    林徹明按下電梯時的動作都是輕快的,還跟凈植打手語:“你終于和我一起等這邊的電梯了!”

    凈植之前是在舞團那邊,住也住在了那邊。

    舞團離學(xué)校和林家都有點遠,坐車太奔波,所以凈植就住在了那兒,因為排練,所以一住就是大半個月,把林徹明想得每天都恨不得能逃課去找凈植。

    最后還是凈植跟他說他跟老師說好了,學(xué)校放月假后,他也回家一趟。

    一是從林徹明手里拿學(xué)校發(fā)的題,二是林徹明問得實在是太頻繁了。

    總是問他什么時候放假。

    凈植打手語:“你有照顧好初一嗎?”

    初一是他倆在小區(qū)里撿到的一條金魚。

    那時候剛好是個雨天,也不知道是怎么的,可能是哪家買了金魚回去養(yǎng),結(jié)果路上掉了一條出來,又或者是別的什么,反正是林徹明聽見有魚在地上掙扎的聲音,他倆才在小洼坑里看見了一條小小的大耳半月,還是玫瑰尾,一看就不是小區(qū)里養(yǎng)的。

    林徹明忙讓凈植去家里拿了杯子過來把魚盛起來,又跟物業(yè)和保安說了,還在小區(qū)群里說了,又貼了告示,都沒有人來認(rèn)領(lǐng)魚,于是沒辦法,他倆就先養(yǎng)著了。

    凈植和林徹明一起給它取了名,叫“初一”,因為是初一那天撿到的。

    又一起去逛了花鳥市場,采買了缸和增氧機。

    沒過兩天,凈植又刷到給魚缸造景的帖子,搖晃著林徹明,用手語跟林徹明說他們也造一個景吧。

    當(dāng)時林徹明還沒意識到自己喜歡凈植,實在沒辦法,跟凈植說:“下林末好不好?我約了朋友出去玩呢。”

    凈植就抿了下唇,松開他的手腕,穿了鞋,抱著作業(yè)本走了。

    他當(dāng)時才高一,小孩子氣重,覺得什么有趣,就恨不得立馬能辦到。

    林徹明推開他的邀請,他當(dāng)然會不高興。

    尤其他不喜歡和林徹明的那些朋友玩,這就意味著,林徹明不僅是拒絕了他,還是要把他一個人丟在家的拒絕。

    所以凈植跑回了自己房間做作業(yè),還把門給反鎖了,不讓林徹明進。

    他回到自己房間后,也沒有去做作業(yè),而是拿出手機,想去找自己初中時的朋友,或者一起跳舞的朋友,問問有沒有人愿意和他一起給金魚造景。

    ——他是跟林徹明生氣,但他只是表明一下自己不高興,沒有說非要讓林徹明真的拋下朋友陪他。

    他哥沒空,那他就找其他人好了。

    至于為什么要鎖門不讓林徹明進?他不大高興,暫時不想看見林徹明,尤其他知道,他跑了,林徹明過會兒就會追過來。

    事實上也確實如此,林徹明哪怕知道凈植不開心了,會把門鎖上,甚至都聽見了,他也還是沒法跟凈植賭氣。

    心里是有一瞬不高興凈植總是這樣,生氣了就從他身邊跑開,還把門一鎖不讓他找他,可真的看回自己的作業(yè)本后,就無端會升起煩躁。

    不只是針對凈植的,卻是因為凈植而起的。

    更讓林徹明這些年抓狂的是,因為凈植聽不見,他想哄人給他開門,都很困難,只能蹲在凈植門口給凈植發(fā)消息。

    【Z:小植,我錯了,我明天不出去了,我陪你一起去商場買東西造景好不好?你開開門】

    凈植收到林徹明消息的時候,已經(jīng)在跟初中一個和他搭檔跳過舞,還出過表演節(jié)目的同學(xué)聯(lián)系上了。

    高中對方和他們讀的不是一個學(xué)校,但也還在學(xué)舞,他們偶爾還會互相分享對方一些新發(fā)現(xiàn)的好物。

    所以凈植切到林徹明的對話框打字——

    【凈植:不用了,我約了我朋友明天陪我一起,你去玩吧】

    他朋友確實有興趣,尤其看了他發(fā)的照片后,特別興奮地夸贊初一很漂亮,他也想來看看。

    因此這會兒凈植的氣也消了。

    ——他一直都是這樣,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再說他就是有點郁悶,也沒到生氣的程度。

    因此凈植發(fā)完后,還是去給林徹明開了門。

    正在打字的林徹明頓了頓:“……”

    他干脆收起手機做手語:“你哪個朋友?”

    凈植把聊天記錄給他看,告訴他是初中和他一起跳舞的那個同學(xué)。

    他給林徹明看的時候,手機屏幕上剛好刷新出一條對方新發(fā)來的消息。

    【許生璟:那小植,我們明天幾點,在哪兒見?】

    那一剎那,林徹明都沒有意識到,自己心里究竟是一種什么樣的感受。

    心臟就好像被密密麻麻的針碾過一樣,酸痛的感覺,讓他大腦一嗡,第一反應(yīng)就是——

    他憑什么像他一樣喊凈植?

    但他還沒有對這事有所明面上的反應(yīng),甚至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這個想法有多奇怪。

    凈植就打手語跟他說:“你答應(yīng)了你朋友,爽約不好,我知道。”

    凈植在這方面,一向很懂事,也明白。所以自己發(fā)泄了一下情緒后,他就不會要求林徹明什么了:“但我也很想早點給初一造景,正好我反正在家也是無聊,就和朋友一起出去玩,順便買東西回來。”

    他甚至還問林徹明:“你什么時候出去?我和你一起出去吧。”

    凈植想了想:“對了,你回來吃晚飯嗎?”

    他做完這個手語,又很自然地接了句:“你不回來的話,等我們下午布置完后,我和他出去吃飯吧。”

    然而也就是這一句話后,直接讓林徹明猛地抓住了凈植的手,狠狠地?fù)u了兩下腦袋。

    常年和凈植相處,林徹明著急起來的第一反應(yīng)都不是說話,而是用手語強調(diào):“不行!”

    他松開凈植的手,揮舞的每一下都分外有力:“我不去了!我和你一起去!他們就是約我去電玩城玩!又不止我一個!缺我一個沒什么的!初一是我們一起養(yǎng)的魚!它的家怎么能交給其他人布置!”

    凈植頓了頓。

    他從小到大,就習(xí)慣了林徹明的霸道蠻橫,就是他和他有關(guān)的一切,他都不允許別人插足,所以凈植沒覺得林徹明這樣有什么問題。

    他點頭:“好吧。”

    凈植做手語:“那我們?nèi)齻一起去。”

    林徹明不可思議地瞪大了眼睛,用手語問他:“你說什么?!”

    凈植卻壓根不許他反駁了,還把他往外推了推,用手語警告他:“你不許跟我發(fā)脾氣,是你先拒絕我,所以我就去跟我朋友約好了,我不可能因為你又答應(yīng)我然后再把我朋友推開。你要是不喜歡,你可以按照你的原定計劃,和你朋友他們?nèi)ル娡娉峭妗!?br />
    他直白地告訴林徹明:“你如果選擇按原定計劃的話,我不會跟你生氣的。”

    本來也是林徹明先約好的。

    “我不要!”林徹明重重地比畫著手語:“我要和你一起去!”

    凈植也很強硬:“那就三個人一起,我不能那樣對我的朋友。”

    凈植說的話很有道理,林徹明沒有辦法反駁,所以他氣得不行,也只能狠狠地用拳頭砸了一下墻。

    而凈植聽不見,根本不知道他發(fā)出了怎樣的動靜,但他知道林徹明氣得不輕。

    他太了解他哥了,雖然林姨對他很兇,但他哥說到底也還是被捧大的少爺,習(xí)慣了被順著。

    但凈植可不會軟和下來再想折中的法子,就像他說的,他不能那樣對他朋友。

    所以凈植就那么看著他,擺出了一步也不退讓的架勢。

    林徹明也很了解他,所以他知道,他不會退步。他要么就按照原定計劃走,要么就得和凈植一起跟許生璟一起玩。

    其實他跟許生璟也沒有仇,可他就是……

    林徹明氣紅了眼睛。

    凈植看見他低垂下頭,肩膀都微微耷拉起來,雙手緊緊攥成拳卻說不出話的模樣,一下子就心軟了。

    他抿住唇,伸手拉住林徹明的手腕,像以前那樣,在他手背上寫字。

    【哥】

    最后一筆勾完時,他又像從前無數(shù)次那樣,被林徹明直接扯進了懷里抱住。

    凈植就抬起手,拍拍他的脊背,又去摸林徹明的腦袋。

    他抬手時,還在想他哥真的越長越高了,以前揉他的頭手不用抬這么高的。

    林徹明很喜歡他摸他腦袋,凈植也知道。

    所以揉兩把后,他就感覺到他的身軀慢慢放松了下來。

    凈植就在他的肩胛骨寫字:“還生氣嗎?”

    林徹明搖搖頭,也在他的肩胛骨比畫著:“對不起。”

    “沒關(guān)系。”凈植慢慢寫:“那你明天怎么打算?”

    林徹明想也沒有想,就松開凈植打手語:“我和你一起去!”

    凈植彎眼:“那我告訴許生璟一聲。”

    林徹明心里不舒服,但還是點了頭。

    后來,他們自然是一起去買了東西,還一起給魚缸布置了造景。

    林徹明心煩意亂地看著那個魚缸好幾個月,最后終于以換水的時候不小心把東西摔了為借口,重新跟凈植去買了新的東西、重新布置,抹去了這個屬于他和凈植的家里的外人的痕跡。

    他以為這一次讓凈植時間短一點就不會像昨晚那么要命。

    可昨天的開拓過后,今天的開始沒有那么艱澀,就導(dǎo)致明明時間縮減了一半,林徹明卻反而更加難耐。

    尤其今晚的凈植勾著他的膝彎,先是將他半撐起來,后面在他實在說不出話,生理性的眼淚都從眼尾滑落至鬢發(fā)時,又一把將他的腰身撈起。

    視野的轉(zhuǎn)換讓林徹明更加難捱,林徹明不知道凈植是從哪學(xué)來這么多東西,但作為一個擁有伴侶系統(tǒng)的仿生人,會有這么多花樣也很正常。

    林徹明就這樣掛在凈植的臂彎中,被他牢牢地托著脊背,一邊親吻,一邊感覺到凈植明明沒有動,卻又確實在動……

    機器人,是可以自行運作部件的。

    林徹明在眼前不知道第多少次空白了一下后,在凈植掐著時間放過他,也再度甜慢他時,在年華中慢慢緩過神來,就忽然明白了為什么這個社會會開放至此,為什么那些人在這種事上會那么放肆地墮落。

    這不叫墮落。

    在這樣痛苦的世界,確實只有這種事情才能脫離出來。

    腦子里什么都不會去想,身體和靈魂都只有環(huán)宇的信號,簡直……

    霜得攀上天宮,再無煩惱。

    第二十五章

    次日。

    林徹明打著傘慢慢走向城區(qū)的時候,視線也落在了旁邊廣告燈牌曖昧的小店門上。

    這就是林徹明之前說過的那家,南五區(qū)一個大佬撿了各種部件拼湊出來的仿生人,用來做那種事的。

    克瑞斯跟林徹明說過,非常賺錢。

    其實林徹明一直手癢想拆一個看看對方怎么做到的,但這不太好。

    南五區(qū)的人有時候會互相幫扶,畢竟大家都是垃圾場求生的人,可在大多數(shù)情況下,他們彼此也很注重“邊界”。

    林徹明要是真這么干了,在別人眼里,就是打探商業(yè)機密。

    但林徹明只是技術(shù)宅屬性發(fā)作,很好奇對方到底是怎么做到。

    正餐開始后,凈植就找了個地方坐著,等林徹明端飯菜過來。

    他不會說話,和服務(wù)員與出示交流起來總歸是有點不方便的。

    只是凈植沒想到,林家一個世交的女兒也找了過來。

    對方還學(xué)了點手語,雖然做得不是很標(biāo)準(zhǔn),但凈植看得懂:“你好,我看過你好幾場演出,我很喜歡你……”

    他記得她是誰,她叫謝漫雨,和他年紀(jì)差不多,過年的時候,林家和他們家會有來往,她偶爾也會過來走一走。

    謝漫雨壓抑著激動問凈植:“我可不可以…問你要個簽名?”

    這輩子沒想過自己會被問簽名的凈植:“……”

    他怔了下,有點不好意思地笑起來,然后點點頭。

    于是他就看著謝漫雨從包里拿出來了舞團演出時的宣傳海報。

    因為凈植跳女主角比較多,所以他經(jīng)常會出現(xiàn)在宣傳海報上。不過大多數(shù)是雙人或者多人的,謝漫雨這張是難得的單人海報。

    林徹明也有收藏……一抽屜。

    凈植走了下神,笑容也就更深。

    他還記得他哥為什么要收藏一抽屜。

    就是因為他舅舅家的那個熊孩子,表弟來他們家玩的時候,不小心弄臟了他收的第一張,于是林徹明憤怒之下跑去舞團問云思飛要了厚厚一沓。

    凈植到現(xiàn)在都記得,云思飛當(dāng)時聽完林徹明的要求后,忍不住沖他露出“你腦子沒病吧”的表情。

    凈植接過了謝漫雨的筆,在海報上簽了個名。

    他寫字比較端正,“凈植”兩個字就清清楚楚地印在了海報上,謝漫雨沒忍住:“你字好漂亮。”

    凈植聽不見,歪了下頭,謝漫雨就慌忙打手語。

    她指了指凈植的簽名,又做了“漂亮”的手語。

    凈植彎眼,跟她打手語:“你學(xué)了多少手語?”

    謝漫雨看得懂這一句,但接下來想說的話就沒辦法用手語打出來了,所以她忙打字:“因為很喜歡你跳的舞,一直想要來問你要簽名,想要認(rèn)識你,但時候我想如果不會手語和你溝通起來就沒有那么方便,所以我特意學(xué)了幾句開場白還有一些基礎(chǔ)用詞……是不是做得不好TAT”

    “沒有。”

    凈植心一暖,鄭重地看著他,用手語跟她說:“謝謝。”

    謝漫雨彎起眼,又小心翼翼地做手語:“可不可以……加個好友?”

    凈植莞爾,點了頭。

    只是他掃謝漫雨的時候,林徹明剛好端著托盤回來,回來就看見凈植用手機掃了一下謝漫雨的手機,然后兩個人用手語交流了兩句。

    “你過幾天的演出我也買了票!你跳得真的太好了…讓人非常沉浸!”

    “好,謝謝。”

    凈植稍頓:“…你感興趣的話,也可以到后臺來看看的。”

    謝漫雨的眼睛瞬間就亮了:“可以嗎?可以嗎?!”

    凈植莞爾,點點頭:“當(dāng)然。”

    他慢慢做手語:“我們是朋友了,不是嗎?”

    朋友!

    啊啊啊她跟她最喜歡的舞蹈演員成為了朋友!!!

    謝漫雨在內(nèi)心尖叫,激動地瘋狂點頭:“嗯嗯!”

    然后她又想起凈植聽不見,忙用手語補充:“對不起,我是說……是的!”

    凈植還想說什么,林徹明就走了過來,把托盤往桌上一擱,發(fā)出了不小的聲音,也打斷了他們的話。

    凈植抬頭看他,但因為光影問題,他不太能看清楚林徹明的表情,只知道林徹明好像和謝漫雨說了什么,謝漫雨就撇撇嘴,不是很高興的樣子,然后又轉(zhuǎn)而笑著跟凈植做手語:“那我們下林見!拜拜!”

    凈植揮揮手。

    林徹明這才坐上自己剛才被謝漫雨霸占了的位置:“……”

    他看著眉眼含笑,心情明顯不錯的凈植,酸是真的要酸死了,可又不得不承認(rèn)……看到凈植這么高興,他還是會被感染得也開心起來。

    真矛盾啊。

    林徹明低下眼簾,把所有的情緒都藏起來,然后抬手問凈植他們聊什么了。

    凈植沒有覺得林徹明問他這些有什么問題,所以他把事情一五一十地都說了,又忍不住道:“我都沒有想過,我竟然還有粉絲。”

    林徹明一頓,那些酸澀瞬間就消散了。

    他看著凈植,認(rèn)真地抬起手說:“小植,你有很多粉絲,我每次去看舞劇的時候,總是能夠聽見有人說就是沖著你來的,說你跳得很好,說你不像是在表演,就好像那個故事中的那個人一樣……”

    如果多和謝漫雨他們接觸接觸,可以讓凈植再多點自信……他也不是不可以忍受。

    “我也很喜歡看你表演。”

    林徹明說:“那個時候的你好像在發(fā)光。”

    凈植眨眨眼,笑起來,又想往林徹明懷里撲,但到底顧忌著林圍還有很多人,不太好,所以沒有這么做。

    等他們吃過飯后,楊道他們就鬧著說要去唱歌。

    這邊酒店是有KTV功能的,只不過不是那種可以專門訂,得來這邊包場或者住一些很貴的房間才可以用。

    林徹明這次生日就是包場了,自然可以玩。

    所以在跟林文宜打了聲招呼后,他們這群小孩子就去玩了。

    凈植也在。

    凈植雖然聽不見聲音,但他可以感覺到音響的震動,他可以在寂靜中看到喧囂。

    只不過這幫人,沒唱幾首歌就開始玩鬧起來,說要玩真心話大冒險。

    楊道喝完一個汽水瓶,擺在桌面上:“轉(zhuǎn)到誰誰就要選真心話或者大冒險啊!”

    林徹明心里藏著事,當(dāng)然不想跟他們玩這個:“我是成年人了,不跟你們玩這么幼稚的游戲。”

    其實也十八了的楊道:“?”

    還有其他幾個也滿了十八的:“?”

    但林徹明一般說不玩,就是真的沒興趣,所以他們也不強求,楊道看向凈植:“弟弟玩嗎?”

    凈植雖然聽不見,但大概知道他看他是干嘛,他下意識地想要點頭,又想起林徹明之前說的話,于是看了林徹明一眼。

    林徹明垂首:“你想跟他們玩?”

    凈植點點頭。

    林徹明就嘆了口氣:“……玩吧,我給你做翻譯。”

    凈植笑起來,用手語跟他說:“哥哥最好了。”

    林徹明:“……”

    感覺,就這么一句,足夠拿捏他一輩子。

    凈植跟他們玩了好幾輪,都沒有轉(zhuǎn)到凈植,直到有人做了大冒險回來,楊道再一轉(zhuǎn),就指到了凈植。

    也不知道為什么,大家都挺興奮的,可要問凈植什么,又都啞了聲。

    實在是林徹明在旁邊虎視眈眈,他們也不敢問什么出格的。

    所以楊道就只能挑了個被問得最多的,卻剛好直接在他林哥心里狠狠扎了一箭:“你、你有喜歡的人嗎?”

    林徹明頓住,手緊緊地握成拳,緩了會兒,才在凈植的注視下,慢慢打手語問凈植:“……小植,你有喜歡的人嗎?”

    凈植知道他們是什么意思,所以搖搖頭:“沒有。”

    ……但是接下來又轉(zhuǎn)到了凈植。

    這一次有人問:“那你喜歡什么樣的啊?”

    這個問題,林徹明是問過的。

    只是問完后因為各種事,林徹明沒有得到答案。

    他就想,算了,他不要答案了,他也不想聽。

    可是現(xiàn)在再被問出來……林徹明發(fā)現(xiàn)自己其實還是想知道的。

    所以他慢慢跟凈植打手語:“他們問你…你喜歡什么樣的。”

    凈植眨了下眼,這一次和上一次在林徹明面前泄露出的那些情緒不一樣,他很平靜地說:“我沒有想過。”

    可是不知道為什么,凈植做完手語后,就看見林徹明停了會兒,才去跟楊道他們說。

    凈植歪了歪頭。

    他哥也想知道嗎?

    說起來…他哥之前就問過他。

    他想知道也很正常吧,他經(jīng)常聽到說哥哥很護弟弟妹妹的話,都會好好想要能夠把控對方的另一半,不希望他們受一點委屈。

    林徹明很顯然就是不想他受委屈的類型。

    但他確實沒有想過這些。

    現(xiàn)在非要他說的話……

    凈植想了想。

    是因為收到了禮物嗎?

    凈植怔怔地看著林徹明,抓緊了自己手里的手。

    林徹明明明已經(jīng)知道局勢緊張,第一反應(yīng)卻不是做些自保的東西,而是看到克瑞斯那兒有幾塊好看的石頭,給他做了禮物……

    星形的石頭,流光溢彩。

    像那天去看的星空頂。

    凈植低著眼簾,石頭里的輻射還在影響他的身體……凈植好像忽然明白這是什么感覺。

    是心頭悸動。

    是他的身體硬件在被林徹明牽引著“跳動”。

    第二十六章

    尤其林徹明還要問他一句:“喜歡嗎?”

    當(dāng)然喜歡。

    怎么不喜歡?

    林徹明都不需要這么大費周章,他只要把那幾塊石頭丟給他,他就會喜歡得不得了了。

    凈植把另一只手覆蓋在那串珠子上,看著林徹明,語氣鄭重:“嗯,我很喜歡。”

    他溫柔地說:“謝謝阿林。”

    哪怕這里面有定位,他也很喜歡。

    他一直窺視著林徹明,隨時都掌握著林徹明的位置,那么林徹明當(dāng)然也可以掌握他的位置。

    林徹明仗著凈植聽不見,吸了一下鼻子,低著頭,埋進了凈植的頸窩里。

    他的心頭發(fā)哽,鼻尖也有點酸。

    他的小植,真的就是那么干凈又美好,所以才會把總是對他誕生那些不該誕生的念頭的他襯托得是那么丑陋卑劣。

    其實他該跟他說明的。

    林徹明的理智,一直在告訴他,他對他的感情變了質(zhì),凈植有權(quán)知道,就可以以此選擇是否還要和他距離這么近。

    但他不敢說。

    因為他不愿意和凈植拉開距離。

    他甚至卑劣地在想如果一輩子都不跟凈植說的話,他一輩子都會是凈植最重要的……哪怕后面還要跟一個哥哥,他在凈植那兒的地位也無人能夠撼動。

    可他的小植……

    林徹明紅了眼眶,心虛和被凈植其中到泛酸的心,蔓延起鈍痛。

    他的理智在這一刻占據(jù)了上風(fēng),想他還是應(yīng)該要告訴凈植的,凈植有知情權(quán)。

    但下一秒,覺察到他情緒異樣的凈植就在他背上寫著:“哥?你怎么了?”

    他似乎是有點無措,但摟著他腰身的手更緊,還主動往他懷里貼,試圖以此安慰他。

    林徹明一頓,摟著凈植的雙臂又不自覺地收緊了很多。

    他抱他的力氣太大。

    凈植微擰了下眉,但想到林徹明的心情好像不是很好,還是忍了。

    也不是疼,就是這種感覺……總覺得好像和平時的擁抱不太一樣。

    凈植抿著唇?jīng)]說話,又因為林徹明不告訴他,他只能拍拍林徹明的背,以此安撫人。

    他知道他哥的。

    別看他哥在外面風(fēng)風(fēng)火火、排場很大,身邊朋友無論大小都喊他一聲哥,和人打起架來又狠又兇,發(fā)脾氣時也像是要吃人。

    但其實是是個哭包…總是愛哭,看個很感人的電影都得問他要紙巾。

    因為…他哥是個內(nèi)心很柔軟的人。

    他們初中的時候?qū)W校有組織去做慈善,就是有去福利院做義工。

    福利院的孩子們多少都有點殘障,健康的基本上都不缺領(lǐng)養(yǎng),林徹明看著他們,又看著可以無障礙和幾個聽障孩子用手語交流,兩三下就把小孩子哄得圍著他轉(zhuǎn)的凈植,在沒人看到的地方,直接抱住凈植悄悄掉眼淚了。

    凈植就由著他藏在自己懷里,還摸了摸他的頭,導(dǎo)致林徹明哭得更兇,聲音又甕又悶:“小植。”

    他喊他,可凈植聽不見,給不了任何回應(yīng),卻又恰好和林徹明“對上話”——

    因為凈植剛好在他喊完后,就在林徹明背上寫:“其實他們過得比你想象得要幸福。雖然聽不見,但在福利院,有很多愛護他們的哥哥姐姐。我問了他們,他們都很喜歡院長媽媽。”

    凈植沒說的是,這里對于他們來說,可能反而是一種保護。

    在這里不會有人向他們投去異樣的目光,不會有不懂事的熊孩子惡作劇,不會在做手語的那一刻被很多雙眼睛注視。

    因為凈植知道,如果他說了,林徹明會更加難過。

    他哥總是這樣的,比他自己還要在意這些。

    而現(xiàn)在,雖然不知道林徹明到底怎么了,凈植也猜很有可能是因為他。

    所以凈植想了想,慢慢在他背上寫:“哥,你是因為我嗎?”

    感覺到他寫了什么后,林徹明的脊背瞬間繃直。

    凈植就知道,自己猜對了。

    只是他猜對的是方向,不是答案:“所以你在擔(dān)心我們這么大了,你還和我那樣黏在一起,別人會說什么?”

    林徹明那瞬間被勒住的心臟稍微松了一點:“……嗯。”

    他沒辦法,只能借著這個話繼續(xù)說下去,指尖點在凈植的肩胛骨上,凈植是沒什么感覺,但他的手卻不可避免地有些抖。

    他懷里抱著的,是他心心念念、日思夜想的人。

    是無數(shù)次在他的夢里和他徹夜纏綿的人。

    哪怕隔著衣物,在指尖落下的那一刻,林徹明的呼吸還是不自覺屏住,可已經(jīng)瘋狂的心跳卻根本不受控制。

    他只能掩耳盜鈴,去祈求凈植別發(fā)現(xiàn)。

    林徹明:“我們都這么大了,還那樣黏在一起,肯定會有人說閑話。我不想他們說你什么。”

    他說得有點含糊,但凈植就自動歸屬于林徹明怕有人說他娘娘腔、黏哥哥,沒有男孩子氣概什么的……凈植小時候,就有人這樣說過他。

    不僅說他是個聾子,還說他是娘娘腔,是個躲在林徹明身后的小娘炮。

    凈植知道,因為那些人知道他聽不見,甚至還故意寫給他看。

    最后是參加完比賽回來的林徹明知道了這事——那時候他們才初一,剛上初一沒多久,所以那幾個人不知道林徹明的“威名”。

    林徹明回來后知道了這件事,直接跟他們打了一場架。

    那一架真的不是小孩子過家家的玩法,林徹明那時候就有私教了,有做各種訓(xùn)練,還學(xué)過格斗術(shù),更重要的是他從小就力氣大,長得也要比同齡人高大幾分。

    所以他一個打五個,等到老師來的時候,那五個孩子已經(jīng)鼻青臉腫到哭聲都是含混的。

    ——凈植聽不見,但他看林徹明給他描述過。

    這事鬧得太大,鬧到最后五對父母齊聚一堂,林文宜態(tài)度堅決地不接受道歉,非要全校通報批評,林徹明都可以一起被批評,但反正具體事情經(jīng)過是這五個孩子嘴巴不干凈,林徹明是維護弟弟。

    所以就算是全校通報,林徹明也不吃虧。

    于是鬧到最后,那五位學(xué)生都先后轉(zhuǎn)學(xué)了。

    林徹明護弟弟的名聲又再度在新學(xué)校打響,沒人敢招惹凈植,更沒人敢在他面前說凈植一句不是。

    畢竟那天紅著眼直接拎著人捶的林徹明人雖然小,但那個架勢任誰看了都發(fā)怵。

    更別說孩子們還一傳十十傳百地把林徹明描述成了一個戰(zhàn)神。

    所以哪怕凈植知道同性戀這一回事——他是搞藝術(shù)的,他當(dāng)然知道。

    但他依舊沒有想過,林徹明是擔(dān)心會有人覺得他們是……從而對凈植指指點點。因為他們是兄弟,在凈植眼里,他們是兄弟,是哥哥和弟弟,不應(yīng)該會被這樣誤會。

    “哥,你在意嗎?”

    凈植在他背上寫:“你在意別人議論你嗎?”

    之前陷在自己的情緒里,林徹明沒有感覺到太多。

    現(xiàn)在和凈植“對話”了,林徹明就覺得凈植點在他背上的每一下,劃過的每一筆,都像是一根羽毛在他心臟上來回掃動,撩撥得他全身發(fā)癢,就連血管里都好像爬進了一只螞蟻,癢得他非要抓撓一下自己,撓破皮出血了,好像都無法紓解。

    林徹明深呼吸口氣,勉力克制著,努力保持著理智:“……不。”

    他在凈植的肩胛骨上落筆:“我不在意。”

    他不在意輿論,不在意別人怎么看待他。

    甚至用“超雄”形容他都無所謂,只要凈植永遠不會推開他,他怎么樣都好。

    就算是被說“惡心的同性戀”,他也無所謂。

    他只在意凈植。

    “我也不在意。”

    凈植能夠感覺到林徹明的身體越來越緊繃,但沒想明白為什么,只以為是林徹明藏著眼淚,努力不讓自己哭。

    凈植不知道林徹明的回答背后藏了多少東西,也不知道他的哥哥已經(jīng)一步步走向成熟,少年的心在喜歡中怦然跳動,也隨之催化,和他所看到的東西已經(jīng)不一樣了:“所以沒有關(guān)系。”

    凈植認(rèn)真地寫,每一句話中的每一個字,都像是滴入火焰中的油,讓火苗愈演愈烈:“所以我們還是能像以前那樣,是嗎?”

    林徹明可以隨時抱他,他也可以隨時撲進林徹明的懷中。

    他不想不可以。

    因為他聽師兄說過,一段關(guān)系的疏遠,就是以前親密的事一件件消失……他真的不想和林徹明疏遠。

    林徹明無聲地呼出口氣,很想讓凈植別再撩他了,很想干脆告訴凈植,他心里到底藏著怎樣的齷齪淤泥。

    那是能夠淹死凈植的骯臟。

    可是……

    哪怕看不見凈植的臉,過度的了解,也還是讓林徹明很清楚,凈植在期待他說是。

    林徹明無法不回應(yīng)他的期待。

    這可是他守護了這么多年的人,誰都不能讓他傷心。

    哪怕是他都不行。

    “…是。”

    他只能挫敗地在他的肩胛骨上留下一個字:“是。”

    于是凈植笑起來,徹底松了口氣,又無知覺地偏頭在林徹明的脖頸蹭了蹭,弄得林徹明更加僵硬。

    凈植的雙手都摟緊了林徹明的腰,安安心心地感受著這一刻。

    他哥的體溫很高,所以懷抱很溫暖。

    每一次林徹明抱過來時,凈植都會感覺到很安心。

    因為他的身軀是那么的結(jié)實,他的臂彎永遠會穩(wěn)穩(wěn)接住他,他的拳頭也只會為他朝外揮舞。

    凈植每次跳舞劇,跳那種公主與騎士的情節(jié)時,腦海里面就會想,他哥就是他的騎士。

    少年的心思純粹明亮,在林徹明實在是快要控制不住,扼制著自己松開人時,又彎著那雙靈動的眼睛,笑著給林徹明打手語——

    “我最喜歡哥哥了,永遠最喜歡。”

    他還是可以跟林徹明撒嬌,還是可以在林徹明這兒當(dāng)小孩子。

    林徹明沒有討厭他,沒有排斥他……真好。

    男人輕車熟路地躺在醫(yī)療臺上,語調(diào)隨意又滿不在乎,透著一股粗獷,也是因此,林徹明絕不會懷疑這個人也是凈植。

    是被凈植所控制的賽博格。

    和那位已經(jīng)被凈植覺得和林徹明關(guān)系太近,所以“死亡”了的優(yōu)雅的瘋子一樣。

    凈植說:“看不慣他們很久了,大家就合計了一下去給他們找不痛快。”

    確實是這樣。

    不是專門為了搶,這些賽博瘋子真的只是單純地想要鬧一場。

    凈植控制著的這些賽博格會參與幾個進去,是因為他有消息和東西想給林徹明。

    第二十七章

    凈植:“不過我們這一趟除了鬧事,還聽到點消息。”

    他說:“大新聞。”

    林徹明微頓,撩起眼看了下躺在床上的男人,隱隱約約覺得有點不對勁,但還是問:“什么?”

    “他們做了武裝,要去N-16。”

    林徹明瞬間就想到了麻子帶給他的消息。

    “檢測到N-16島存在有規(guī)律電磁波動”

    雖然那些消息里沒有衍生的推測,但只要是個聰明人,就會懷疑R公司是不是在N-16。

    而現(xiàn)在,新世界那邊要去N-16?

    是已經(jīng)確定了嗎?

    他們要攻打R公司嗎?

    凈植和林徹明約定好,再一起吃過了中飯。

    食堂吃得很豐盛,凈植是吃不胖的體質(zhì),就是吃多少都不長肉,更何況他本來就胃口小,所以他飲食上倒不會太注意,通常都是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凈植要了烤鴨飯,林徹明則是點了小碗菜套餐。

    烤鴨飯小份的對于凈植來說也挺大份了——北方食量,小份都是南方的大份。

    不過凈植不用擔(dān)心浪費食物,他先吃,吃不完就給林徹明。

    他們從小到大,一直都是這樣的,凈植也不覺得有什么不好。

    凈植喜歡先把青菜挑了吃,吃過后,塞兩口飯,他的筷子就伸向了林徹明的食盤里。

    林徹明下意識地用筷子先擋了他一下,然后給他做手語:“那個辣子雞很辣。”

    凈植輕眨了一下眼:“試一小塊。”

    他吃不了辣,但又菜又愛玩。

    林徹明沒辦法,給他挑了一點難得能找到的碎肉。

    凈植從他筷子上接過那塊碎肉,放到了自己的嘴里。

    辣子雞是好吃的,但辛辣瞬間就在他的口腔里炸開,凈植囫圇咽下,被辣得抽了下氣,也下意識地就去拿了林徹明的冰汽水。

    林徹明第一時間其實沒有意識到有什么不對。

    他看著凈植鼻尖被辣出細(xì)汗,無意識地微張著唇緩著時,腦袋就嗡了一下,都無法找到自己的思緒在哪兒了。

    凈植很白。

    他爸媽說,凈植和他親生母親很像。

    很典型的冷白皮,在光下都會白得反光。整個人看上去溫軟得像是團棉花,光是站在那兒,就會讓人想到世間最美好的事物。

    凈植也是這樣的。

    但林文宜跟他說,凈植的母親身上總是帶著一點很奇異的讓人不敢褻瀆的神圣感。她身邊的人都是這么看她的。

    林徹明就不懂了。

    因為他看凈植,根本不會有這樣的想法。

    他那些骯臟的念頭,總是會因為凈植一點小動作,甚至是一些很正常的事開始翻涌,不斷往外冒。

    就好像他的心里藏著一個潘多拉的盒子,當(dāng)他意識到他喜歡凈植的那一刻,那個盒子就被打開了。

    哪怕他第一時間就將其關(guān)上了,可跑出來的那些,也足夠撕扯他,讓他變得他自己都覺得好陌生。

    林徹明知道自己這樣不好。

    良好的家教讓他莫名有一種背德感。可他的目光,卻黏在凈植的唇上離不開半分。

    他的視線掃過凈植潔白的牙齒,掃過他深粉被辣得有點開始泛紅的舌尖。

    直到凈植拿到汽水,喝了口。

    凈植仰著脖子,就好像天鵝一般,仰著頭,喉結(jié)微微滾動。

    看得林徹明更加燥熱,呼吸都錯亂了頻率,心臟又開始緊繃著狂跳。

    然后他在凈植抿著唇放下汽水時,才慢半拍地意識到,那是他的汽水。

    于是林徹明整個人就像是被雷炸了似的,嗡的一下,徹底說不出話。

    那股燥熱在他身體里胡亂竄著,就好像是火星,四處滾動,點燃了很多東西,最后就連林徹明的耳廓都燒紅了。

    這是他喝過的汽水!

    這這這——

    林徹明的手緊緊攥成了拳頭,手里的一次性筷子都險些要被他捏折。

    他腦子嗡嗡的,整個人的魂都好像要飄走了。

    這……

    這算不算……

    林徹明想到那四個字,“啪嗒”一聲,手里的筷子還是折了。

    也得虧是凈植聽不見,且還沉浸在辣的余韻中,沒有注意到林徹明的異樣。

    林徹明努力按了按自己已經(jīng)不受控的心口,很勉強地自救般做了好幾個深呼吸,才稍微鎮(zhèn)定一點。

    他不知道要如何解釋自己捏斷了筷子,所以林徹明只能用手藏著,然后另一只手抬起來,拿起了那瓶汽水。

    冰冰涼涼的汽水,落在他掌心里,是第一次讓他覺得如此滾燙。

    好像在燒開的鍋子里滾過了一輪似的。

    他慢慢貼上瓶口時,更是有種幸福到要暈厥了的感覺。

    哪兒還能感覺到橘子味汽水的味道,他只覺得這就是一瓶蜂蜜。

    還沒入口,就已經(jīng)讓他舌根泛起了甜蜜的味道,要將他浸死在里頭。

    他真的要升天了。

    林徹明喝下一口汽水,忽然能夠形容自己現(xiàn)在究竟是一種什么感覺了。

    他就像是這瓶橘子味的汽水一樣,很甜,氣泡水也很沖,噼里啪啦的。

    ……最后林徹明很努力地用自己折斷了的筷子吃完了飯,又接收到了凈植推來的烤鴨飯。

    林徹明一頓。

    他太久沒有跟凈植這樣吃食堂了,也很久沒有接收凈植沒吃完的飯菜了。

    不是不高興,只是林徹明覺得自己徹天買彩票一定會大虧特虧。

    因為福禍?zhǔn)窍嘁赖摹?br />
    他已經(jīng)中了這段時間最大的獎。

    林徹明拿起勺子,把折斷的筷子藏了藏,解決完了凈植給的蜜糖。

    凈植看著他吃飯,也注意到汽水少了大半,支著下巴,有幾分困惑。

    他哥也沒有排斥和他喝一瓶水、吃一碗飯啊。

    所以為什么不會像以前那樣,見到他就往他身上掛,還笑鬧著說看了恐怖片害怕,非要和他擠一張床上睡……

    好奇怪。

    凈植百思不得其解。

    之后中午林徹明又陪凈植去練舞。

    他坐在舞蹈室,拿出了練習(xí)冊,看似在做題,實際上目光就沒有從凈植身上挪開過。

    他們只是午休時間練練舞,所以午休結(jié)束,要上午自習(xí)了就會離開。

    因此也不會介意林徹明來,畢竟來這邊陪朋友的,甚至是陪對象的,也不止林徹明一個。

    林徹明悄悄拍了幾張凈植的照片。

    凈植練舞的時候,看著會很不一樣。

    他平時一看就是那種乖乖的感覺,軟乎乎的,可愛又漂亮。

    但練舞時,他的眉眼會微微凌厲幾分,折出些許寒芒。哪怕少年的青澀稚嫩未退,也還是會給人驚心動魄的感覺。

    就好像被什么鎮(zhèn)住了一樣。

    差不多到時間時,凈植看其他人停下來了,也就跟著停下來。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表,確實快到午自習(xí)了。

    凈植只是練了一下基礎(chǔ)的動作,沒出什么汗。

    他跟朋友們聊了兩句,再去找林徹明。

    “哥。”

    凈植打手語:“你拍了我的照片?”

    林徹明一頓,瞬間緊張起來。得虧是他有學(xué)過面部管理,不然當(dāng)場就能暴露:“嗯……”

    凈植彎著眼:“給我看看。”

    林徹明本能地拿出手機點開相冊,才意識到一件事。

    其實他根本不用那么緊繃的。

    互相拍照、共喝一杯水、吃一碗飯,這些在他和凈植之間是很正常的事。

    他們都不需要彼此打招呼,想拍就可以隨時拍對方。

    拍對方只穿一條褲衩的模樣也無所謂。

    從小到大,凈植和林徹明不知道互相拍了對方多少這樣的照片。

    小時候是玩鬧,大一點是看見對方穿了林文宜買的幼稚四角褲,于是拍下來嘲笑對方,再大一點,就是看對方在家里穿著奇怪的大褲衩覺得好笑……

    反正他們都有分寸,不會拿出去給別人看,就在他們兩個人之間說笑,笑過后,回頭就刪了。

    凈植轉(zhuǎn)到林徹明身邊,彎腰低頭看林徹明拍的照。

    他們之間的距離瞬間被拉近了一大截,林徹明可以感覺到凈植挨了上來,也可以嗅到他身上淡淡的、獨屬于他的氣味。

    攫取著他的心神。

    凈植認(rèn)真地看著林徹明手機里的照片,還伸手滑了滑。

    林徹明拍了好幾張,每一張都不一樣,但拍得很好看。

    林徹明說自己不懂藝術(shù),但拍他真的拍得很好,就連構(gòu)圖都超級棒。

    凈植站直身體,屬于凈植的氣息飄遠了,林徹明就下意識地抬起頭跟著走,然后就看見凈植給他打手語:“哥,你真的有攝影天賦。”

    他笑:“拍得很好看。”

    林徹明攥緊了手里的手機,無意識地按到了息屏鍵。

    而撩撥起他心弦的蝴蝶又飄飄然跳開了:“要上課了。”

    凈植往外走了一步:“回去吧?”

    林徹明點了點頭,用手語告訴他:“好。”

    人類也會想要獨占他。

    那太好了。

    人類說,感情要是相互的,才會深刻、難以分離。

    他和他的人類,是相互的。

    真是太好了。

    凈植反復(fù)播放著林徹明刪除那些數(shù)據(jù)的那一刻,同時也是直接嵌入林徹明,然后再變化。

    林徹明的悶哼被他的深吻堵住,在嗡嗡的宛若手機震動的聲音中,直接被拋上云霄。

    第二十八章(?

    林徹明是真的很高興。

    具體表現(xiàn)為凈植這一次時間長了不少,不像之前卡在一個半小時左右,多了三十分鐘,林徹明也沒有說不是。

    甚至被凈植試探著在浴室再來,林徹明都沒有說不行,就任由凈植吻住他,然后托著他……

    等林徹明被凈植抱著在床上安安分分、沒了別的動作時,林徹明全身上下都?xì)埩糁欠N極樂的余韻。

    這也不是第一次這樣,可他卻是第一次這么高興。

    林徹明都主動抱住了凈植,埋在了他懷里睡覺。

    凈植可以感覺到林徹明的態(tài)度轉(zhuǎn)變,還有那之前都沒有的依戀。

    所以他覆上林徹明的脊背,有點不明白地詢問:“阿林。”

    AI的壞處就是這一點,凈植甚至不知道該怎么問,只能用AI的話語去問一句:“怎么了嗎?”

    凈植是在距離高考還有最后一林時回到學(xué)校的。

    即便是私立學(xué)校,這會兒學(xué)生們也都是個個埋頭苦讀。不過凈植和林徹明讀的國際班有點不一樣,班上的學(xué)生接受的教育本來就有那么一點不同,要學(xué)習(xí)的外語可不止一門,高三的時候就已經(jīng)開始接觸金融、股票這些了。

    在這個班里的,都是有錢人,都是家里有產(chǎn)業(yè)的。

    這也是為什么林徹明的狐朋狗友總是斬不斷。要不是林徹明跪著發(fā)誓保證自己絕不碰黃丨賭丨毒,林文宜真會為了他好給他送軍訓(xùn)化管理的公立學(xué)校去。

    然后林徹明就會連和凈植一個學(xué)校都不行了。

    凈植到校門口時,才給林徹明發(fā)消息,說自己到了學(xué)校。

    正好這個時候班上在上課,還是做試卷,林徹明感覺到桌肚子震了震,卻看不了手機,有點焦急。

    凈植也沒有說站在校門口等,給保安出示了學(xué)生證后就直接進去了。

    他直接進教室,走到門口的時候,班上的人就注意到了他,連帶著老師也注意到了。

    凈植聽不見,所以他斟酌著力道敲了敲門,示意“報告”。

    老師彎眼看他,用笨拙的手語示意他快進來,回到座位上去。

    凈植就點點頭,在林徹明幽怨地注視下,坐在了林徹明旁邊。

    林徹明仗著別人看不懂,光明正大地開小差打手語,問他:“說好的我去接你呢?”

    凈植略微敷衍地安撫人:“你在上課。”

    林徹明咬了下后槽牙,還沒再做什么,講臺上的老師就咳了咳:“知道有人關(guān)心弟弟啊,一兩下差不多了,上課呢。”

    被點了的林徹明沒覺得丟面子,就是心里有點郁悶氣堵。

    所以下課后,他坐在座位上沒說話。

    凈植不明白林徹明為什么這一次氣性這么大,他們以前也經(jīng)常這樣,沒接到就沒接到,他們之間彼此都無所謂的。

    怎么徹天……

    凈植動動手,剛要扯扯林徹明的衣袖,好好哄一下人,班上卻又有人圍了過來。

    “凈植!”

    對方先喊了一聲,因為凈植聽不見,所以他伸手在凈植面前晃了晃。

    凈植下意識地先看過去,就見對方亮出了本子,上面寫著:【我們準(zhǔn)備高考結(jié)束后弄個畢業(yè)晚會,你來不來?】

    凈植輕眨眼,點點頭,拿起筆在紙上寫:【好啊,在哪?】

    “到時候定地方。”

    另一個女同學(xué)說,又想起凈植聽不見,忙跟身邊人道:“楊道你快寫給凈植看。”

    楊道提筆唰唰飄出幾個字。

    凈植看了后,又點頭。

    楊道就笑瞇瞇地跟林徹明說:“林哥,凈植來哦,你確定你不來?”

    凈植不知道他說了什么,有些困惑地看向林徹明。

    就見林徹明好像不是很高興地瞪了楊道一眼:“他不去!”

    楊道:“不是,林哥,凈植自己答應(yīng)的。”

    林徹明看向凈植,飛速打手語:“你不許去。”

    凈植:“?”

    他不明所以地看著林徹明。

    為什么?

    林徹明:“他們還請了三班的王意!”

    凈植微怔。

    他是知道王意的,王意是一個喜歡林徹明的女生,跟林徹明表白鬧得轟轟烈烈,就連老師都知道了。還找了兩個孩子談話。

    林徹明見到王意就頭疼,都要躲著走。

    所以想也知道,楊道他們肯定是故意想看林徹明笑話。

    因此凈植慢吞吞地打手語:“那,我去,你不去就行了,不是嗎?”

    林徹明不可思議地看著他,像是不敢相信凈植“說”出了什么樣的話。

    凈植對上林徹明的視線,微微頓了下,也覺得自己這話不太好。

    所以他再度抬手,想跟林徹明說對不起,也想告訴林徹明可是自己想去畢業(yè)晚會。

    他們班上的同學(xué)對他都挺好,而且…這是他的高中生活。

    他不想缺席什么,也不想留什么遺憾,他更想跟他們一起玩。

    這也是為什么每一次月考,凈植能夠趕上的話,都會盡量回來考試。

    他還會把每一次發(fā)下來的成績單收好。

    這是他的人生。

    可他還沒跟林徹明“說”,林徹明就惡狠狠地瞪了楊道一眼,大有幾分我記住你小子了的意思:“我也去。”

    他還打手語跟凈植說:“我也去!”

    凈植稍停。回去的路上,也差不多到晚飯的時間了。

    林文宜就問兩個孩子想吃什么。

    林徹明很自然地看凈植:“小植,媽媽問你想吃什么。”

    凈植敢保證,林文宜肯定是問他們想吃什么,而不是只問了他。

    因為林文宜雖然面上看著好像偏向他多過林徹明,但其實一直都是一碗水端平,他小時候犯了錯,鬧得林徹明不愉快了,林文宜也會跟他說這樣不行。

    但是林徹明……

    無論是小時候他被林文宜教育,還是現(xiàn)在,永遠都是第一時間向著他。

    不管對錯。

    那時候的林徹明,會立馬就站出來,說沒事,說不關(guān)他的事,是他自己的問題。

    可其實哪怕是那時候,凈植心里就很清楚,不全是林徹明的錯,他也有錯,甚至有些事,他犯錯的占比更大。

    林徹明卻永遠攔在他面前,永遠把過錯攬在他的身上。

    他有時候是會“指責(zé)”凈植,就像是怪凈植不跟他說他要留宿舞團一樣。

    但他只允許他說凈植不是,不允許其他任何人說。

    而那些“指責(zé)”,又哪里算得上指責(zé)。

    用林文宜的話來說就是——

    “我也是沒想到家里最溺愛小植的人居然是林徹明。”

    凈植看著最溺愛他的哥哥,恍惚了下,抬起手做手語:“火鍋吧。”

    他知道林徹明喜歡吃火鍋,最喜歡的食物,沒有之一:“想吃涮毛肚了。”

    林徹明點點頭,又一邊做手語,一邊跟林文宜說:“吃火鍋吧。”

    林文宜:“想去吃哪家?”

    “你要去吃哪家?”

    “……上次那家?”

    那家店有自制的飲品,其中有一個是帶點酒精的汽水,林徹明也很喜歡。

    凈植還記得。

    那家店不是在商場里,而是那種類似私廚一樣的存在。

    一般來說是需要提前訂位置的,但林徹明身份不一般,林家產(chǎn)業(yè)大且多,國內(nèi)集團巨頭之一,徹天林文宜和林向興也在,就更加不同了。

    林文宜一個電話過去打了個招呼,他們從進入停車,再到下車都有人接引。

    這家火鍋店主打一個高檔,裝修自然不差,中式風(fēng)格與現(xiàn)代化完美結(jié)合,很漂亮的四合院。

    上次凈植和林徹明來,蓮花池只有花苞,這一次已經(jīng)開滿了一池的蓮花,這里又和野生的那種池子不同,每天都有人打理,看上去絕不會臟兮兮的。

    里頭還藏著金色與紅色的鯉魚在蓮葉中游動,頗有詩意。

    凈植湊在邊上看著時,林徹明就拿出手機后退了兩步,無聲地拍了兩張照。

    然后林文宜就闖入了他的鏡頭:“兒子,給我和小植拍兩張。”

    林徹明:“……”

    他大聲嘀咕:“我這時候就是‘兒子’不是‘林徹明’和‘臭小子’了。”

    林文宜裝沒聽見。

    林徹明拍了幾張,給林文宜看了下,林文宜輕嘶:“你這技術(shù)不行,怎么把你媽拍得這么丑?”

    林徹明:“是你自己不行,你看小植就很好看。”

    林文宜:“?”

    她舉起了拳頭:“臭小子你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是吧。”

    “好了好了。”

    林向興拉住她:“我?guī)湍闩模寖珊⒆幼约和嫒グ伞!?br />
    林文宜這才勉強原諒了林徹明。

    林徹明拿起手機,剛對上凈植的眼睛,還沒開口,凈植就先做手語:“哥,我們拍張合影吧。”

    林徹明原本還算是心平氣和且?guī)徎ǖ男木退查g無法平靜了。

    他的喉結(jié)不自覺地滾動,攥著手機的手也緊了些。

    “…好。”

    林徹明點頭。

    他舉起手機,凈植很自然地靠近他,站到了他身邊去,貼住了他的手臂。

    林徹明呼吸一滯。

    他現(xiàn)在非常后悔徹天為了圖涼快就穿了件坎肩,和五分褲。

    凈植靠上來時,只有凈植穿的短袖做阻隔,他能很清楚地感覺到那層薄薄衣物下的肌膚。

    凈植纖細(xì)的手臂、柔軟的身體……都會讓他回憶起太多不該在此時想起的東西。

    無論是觸感,還是記憶,甚至已經(jīng)蔓延到想起就在高三下學(xué)期剛開學(xué)不久時不小心撞見凈植換衣服時……

    那潔白的脊背,像是天使的羽翼,帶著神圣感,瞬間就將林徹明心里的污穢照得無所遁形,也讓林徹明在那一刻心緒炸成一片片帶著臟亂的煙花的同時,意識到自己動了怎樣不該動的心思。

    ……他喜歡上了自己的弟弟。

    哪怕是沒有血緣關(guān)系,但這么多年一起長大……

    到底是誰說出,一起長大的人不會愛上,但沒見過的血親容易相愛這種話的?

    因為凈植聽不見,所以凈植不知道,在他背后,林徹明在他的手搭在褲腰上時,慌忙跑了。

    可那天晚上,林徹明做夢夢見他愛護了十幾年的小植在他的面前一片圣光,乖順地站在那兒,就那么看著他。

    任由他靠近,任由他輕輕拉住他的手,亦任由他吻下去,連唇帶手探植過每一處,最后……

    走入的那一瞬間,林徹明是驚醒的。

    帶著冷汗驚醒,也頭皮發(fā)麻到站不穩(wěn)地下了床,猛灌了幾杯冰水,也沒消掉殘留在他腦海里的影像。

    也是因此,那天之后,林徹明就不敢觸碰凈植,也不再敢像從前那樣直接在凈植房間隨意出入。

    那頭楊道被林徹明瞪得也不敢得意了,怵了一下,就在林徹明要殺人的視線中打著哈哈夾著尾巴走了。

    凈植望著坐在椅子上生悶氣的林徹明,動動手,輕輕扯了扯林徹明的衣袖。

    林徹明看向他,凈植抬起手:“……其實你可以不用那么擔(dān)心我的。”

    他認(rèn)真地跟林徹明說:“哥,我已經(jīng)長大了。”

    他以為林徹明是怕他出事,所以才跟著他去。

    林徹明總是這樣看護他很緊,不放心他。他第一次去舞團的時候,林徹明就跟著坐在舞團里待了幾天,比他還要早摸清楚了舞團里每個人叫什么、年紀(jì)多大、家住在哪,甚至還加了所有人的聯(lián)系方式。

    可他這話出口,就直接砸得林徹明腦袋一嗡,幾乎是下意識地反手扣住了凈植的手腕。

    ……凈植這話是什么意思?

    他長大了,所以他不需要他了?

    他長大了,所以他不需要他們家的資助了,他要離開?

    林徹明的力氣有點大,凈植輕擰了下眉,低頭看了眼自己被林徹明緊緊抓住的手腕,抬眸看向林徹明,想讓他松開,卻對上了林徹明壓抑著陰霾的眼眸。

    林徹明是真的長得很帥。

    他的五官深邃,無論是笑著還是不笑時,都充斥著壓迫感,會讓人覺得危險。

    只是凈植從沒覺得林徹明有多嚇人。

    可這一刻,凈植卻無端有些發(fā)怵,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慌亂在蔓延。

    就好像扣住他手腕的不是林徹明的手,而是一條劇毒的蛇。

    凈植抿起唇,又無意識地動動唇,嘴里發(fā)出了單調(diào)的音節(jié)。

    他聽不見,不知道自己發(fā)出了聲音,但林徹明卻能夠在課間的喧囂中清楚地捕捉到這一聲帶著茫昧的聲音。

    瞬間就讓他渾身的刺都收斂了起來。

    他松開了凈植一點,又看著凈植的手腕,小心地摩挲了下他留下來的紅痕。

    林徹明低著頭,借著遮掩呢喃了句只有他自己能夠聽見的話。

    然后再抬頭時,就是松開了凈植,用手語跟他說對不起:“弄疼你了?”

    大概是因為繭,林徹明剛剛摸過的地方,很癢。

    所以凈植搖搖頭:“沒有。”

    他問林徹明:“哥,你怎么了嗎?”

    林徹明也搖搖頭:“沒事。”

    他慢慢打手語,把他和凈植之間唯一的秘密藏在謊言中:“我只是不喜歡你說那話,我希望你能明白,我永遠……是你哥。”

    天知道他做這句話的動作時,心里有多酸澀。

    可他更想要把下一句話告訴凈植。

    “你永遠可以依賴我。”

    不要離開他。

    不要不依賴他。

    他已經(jīng)享受了十一年凈植在身邊的日子,他無法接受以后回家,家里會沒有凈植。

    林徹明現(xiàn)在就是要給凈植裝載熱武器系統(tǒng),裝完后AI會變得更加沉重,林徹明都可以想象得到他要是覆在自己身上,都不用做什么也能把他壓個半窒息。

    這也是為什么沒有全能仿生人,伴侶型機器人是要用來那什么的,裝載熱武器會太重,會造成人類的不適。

    不過林徹明無所謂。

    反正他身體好,而且可以讓凈植撐著,或者把他抱在懷里坐著……

    林徹明其實挺喜歡坐在凈植懷里的感覺。

    因為那樣他和凈植可以貼得很緊,他能夠更好地感覺到凈植的溫度,可以窩在凈植的懷抱中。

    有一種溺在溫柔鄉(xiāng)的感覺。

    雖然這個溫柔鄉(xiāng)會有一些讓人失神的動作。

    第二十九章

    林徹明買了一堆東西,由凈植拎著回家。

    凈植也知道林徹明要改造自己,所以他問林徹明:“還需要我關(guān)機嗎?”

    林徹明倒是無所謂他關(guān)不關(guān)機:“你想睜著眼看我改造你也可以。”

    凈植眨了下眼,歪頭作思考狀。

    林徹明:“?怎么了?”

    凈植把一個在覺醒邊緣的AI演繹得淋漓盡致:“我在理解你的話……”

    他問林徹明:“阿林,你的意思是‘清醒著看’,是嗎?”

    “……”

    田春山舉著手里的本子,在凈植眼前晃了又晃,最后搖了一下人的肩膀,凈植才微微抬眼,看向他。

    田春山無法理解,翻過本子,重新寫字。

    【你在想什么?】

    凈植輕捻了下掌心,上頭好像還殘留著林徹明的體溫。林徹明的體溫很高,他從小就不怕冷,所以哪怕隔著衣物,他都能夠感覺到他那具身軀有多么滾燙。

    就像是他整個人一般,如同太陽明媚耀眼。

    他抬手壓在林徹明的肩胛骨上時,感覺有點奇怪。

    林徹明好像又比之前長得要結(jié)實了一些。

    他和田春山因為是搭檔,所以經(jīng)常需要擁抱,他也不止一次因為舞蹈動作用手壓過田春山的肩胛骨,田春山也鍛煉得很好,但手感是不一樣的。

    他哥……好像帶著田春山?jīng)]有的壓迫感,會讓他無端有點緊繃。

    凈植有些不解。

    他的身體在害怕林徹明嗎?

    不應(yīng)該啊。

    他很清楚林徹明不會傷害他。

    還是說,是因為太久沒有被他哥抱過了,所以他忘記了他的擁抱是什么感覺,才會如此?

    凈植想不明白。“小植。”

    林文宜在凈植的房間找到凈植,雖然知道凈植聽不見,但還是習(xí)慣性地喊了聲,再走到他面前示意他。

    凈植微抬眼,林文宜就用手語問他:“哥哥呢?”

    她問話中的“哥哥”不是凈植的親哥哥,但是是她的親兒子,林徹明。

    凈植是林徹明父母收養(yǎng)的孩子,但沒有上戶口。

    他父母與他父母有些交情,只是因病去世,林文宜不愿意他去殘疾兒童福利院,她說那兒太壓抑,就把他接到了他們家,和林徹明同吃同穿,一塊兒長大。

    對于凈植而言,林文宜和林向興就是他的媽媽爸爸,林徹明就是他的哥哥。

    他們就是他的家人。

    ——他來的時候太小,對親生父母的記憶已經(jīng)很模糊了。

    凈植做手語:“哥哥被人喊出去玩了。”

    林文宜額角的青筋跳了跳,但她還是保持著溫和,用手語問:“誰呀?”

    凈植用筆寫了個名字,他的字很好看,練了一手標(biāo)準(zhǔn)的行楷。

    林文宜一看就知道是誰了,那是個不學(xué)無術(shù)的,準(zhǔn)備出國鍍個金再回來吃家里分紅,可林徹明……

    林文宜深呼吸了口氣,確認(rèn)凈植沒有戴助聽器,就展示了自己的獅子吼:“林!向!興!”

    她邊吼邊出門:“你看看你生的好兒子!臨近高考不到兩林他又跟那幫二世祖混在一塊兒!這個點出門肯定是去酒吧!”

    林向興忙現(xiàn)身,一手摟著她,另一手給她拍背消氣,這會兒也不敢說林徹明不是從他肚子里出來的,是從林文宜肚子里出來的,不然只會跟著和兒子一起家法伺候。

    他哄道:“別氣別氣,我這就去把他抓回來,你好好打他一頓,這孩子就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林文宜呵了聲:“把他抓回來干嘛啊?讓他心不甘情不愿,覺得我們影響他和他那幫好兄弟聯(lián)絡(luò)感情桃園結(jié)拜了,然后下次更叛逆?還有,打什么?他那皮糙肉厚的,養(yǎng)個幾天又不記疼了,打有用嗎?!”

    她說著,反而是冷靜了下來,揚起下巴,勝券在握:“老娘有的是法子讓他跪下來求老娘網(wǎng)開一面!”

    林向興呃了聲,就看著林文宜做了個深呼吸,隨后溫柔地再次轉(zhuǎn)身進了凈植的房間:“小植。”

    她跟凈植耐心地比畫著:“你還記得舅舅家的兒子嗎?那個高高的表哥,這里有一個痣的。”

    林文宜點了點自己的脖子。

    凈植記得。演出是七月中的事,但林徹明的生日是七月初,七月六號。

    所以凈植跟云思飛請了七月六號的假,給林徹明過生日。

    以前小學(xué)初中的時候,他倆還會很認(rèn)真地給對方準(zhǔn)備生日禮物作為驚喜,后來大了點,因為實在是不知道送什么,于是彼此約定好了不送算了。

    但這一次林徹明是十八歲生日,凈植覺得,十八歲還是不太一樣的。

    所以他很早就有開始在準(zhǔn)備禮物。

    他和林徹明是最了解彼此的人,凈植當(dāng)然知道,他送什么林徹明會很喜歡……但他想送點不一樣的。

    不是那些籃球、鞋子、手辦積木什么的,而是代表著林徹明成年了的禮物。

    凈植在舞團里是有工資的,更別說他還寫劇本,又是跳女主角,所以他不僅有不低的薪資,還有一定的分紅。

    凈植又沒有什么別的愛好,他十六歲辦了銀行卡后,就把之前攢的所有零花錢和壓歲錢全部存了進去,那就已經(jīng)是一筆不小的數(shù)字了,后來的壓歲錢和零用錢他也都是存起來,基本沒怎么花過。

    所以凈植去取了一塊他很早就在專柜里預(yù)訂了的手表。

    那塊手表很貴,四十多萬,鑲鉆的黑金款,金也是正兒八經(jīng)的黃金,表帶都是。

    那塊表乍一看感覺老氣、過于成熟,但凈植看到的時候,就想了想林徹明戴上的樣子……會很合適。

    林徹明戴上,會很大氣。

    柜臺的銷售員服務(wù)態(tài)度特別好,因為記住了凈植,所以立馬就找了紙筆給凈植寫字,讓他到休息間稍候。

    凈植是想辦法“甩”開林徹明偷偷過來的,也還好因為林徹明是明天的壽星,他也有東西要忙。

    十八歲的生日,林文宜想大辦,早就讓林徹明請朋友來玩,還請了親戚。

    林徹明也愛熱鬧,愿意熱鬧。

    凈植拿了手表后,銷售員又給他抓了把糖包裝成了一個小禮盒給他,凈植用筆寫了謝謝,就上了車。

    他才上車,便收到了林徹明的消息轟炸——

    【哥:說好的只是去買杯奶茶呢?】

    【哥:已經(jīng)半小時過去了!】

    【哥:你去哪兒買奶茶買了這么久?】

    他還給他發(fā)了一個很多玩偶上面配著很多“兄弟!兄弟!”的表情包。

    凈植莞爾,覺得他哥真的挺可愛的。

    雖然明天就十八歲了,但林徹明在他面前,還是和以前一模一樣。

    他喜歡他哥跟他這么不客氣,這么“咄咄逼人”。

    不過她說的舅舅家,是林文宜的哥哥,不是他的親舅舅。

    凈植的眼睛亮了亮:“記得。”

    他做手語:“那個哥哥讀書很厲害。”

    林文宜就笑著:“對,帶你去找那個哥哥玩,好嗎?”

    凈植連連點頭,用手比畫著:“媽媽,等我一下,我拿上我之前整理的錯題本。”

    林文宜計謀得逞,摸摸他的腦袋:“好,不急。”

    林向興看著,都想跟兒子說一句家危速歸了。

    但他不敢報信,報了就是睡沙發(fā)。

    嗯。

    苦自己不如苦兒子。

    凈植抱著錯題本到表哥跟前時,表哥都有點無奈:“你是真的很愛學(xué)習(xí)。”

    他說完這一句話,見凈植微微偏頭,才想起什么似的:“抱歉,我總是忘記。”

    他把這兩句話都寫給了凈植看,凈植笑笑,接過筆給他寫:【沒關(guān)系】

    表哥就打開他的錯題本,順便寫了一句:【你高考的時候注意不要用大學(xué)的公式,會扣分的。】

    凈植從表哥的筆筒里抽出新的筆,寫:【我知道的,林徹明幫我問過,謝謝表哥。】

    表哥稍頓,看了眼滿意地拍了照完事,以一副勝券在握的姿態(tài)準(zhǔn)備開始發(fā)動態(tài)圈的小姑,心說他就是個工具人。

    不過林徹明也是,都要高考了,還在外頭撒野,就該氣氣他。

    所以在和林文宜對上了視線后,表哥做了個眼神,然后抬手覆在了凈植的腦袋上,溫柔地揉了一把。

    凈植很乖。

    這是無論林文宜家里這邊的,還是林向興家里那邊的親戚,都一致認(rèn)為的事兒。

    他性格脾氣都特別好,特別軟,所以全家也就只有他能忍受林徹明那臭脾氣。

    被摸腦袋,凈植也不生氣,就微抬著頭,笑著看著表哥,那雙杏仁眼水靈靈的,看得人心軟。

    于是表哥又很輕地捏了下凈植的臉,想難怪林徹明那么喜歡這個弟弟,他要是有這么個弟弟就好了。

    這不比他家現(xiàn)在那個到了叛逆期天天喊著“我害怕鬼,但鬼未傷我分毫;我不怕人,但人讓我遍體鱗傷”的非主流弟弟好個千百倍?

    而且凈植長得特別漂亮,不是那種像女孩子的精致感,而是你能看出來他是個男孩子的漂亮。

    那雙杏仁眼彎彎的,也水靈靈的,看誰都顯得溫柔似水。

    林文宜把這兩張照都拍了,再發(fā)了一條動態(tài)圈。

    她連發(fā)了七八條動態(tài)圈,也不急,老神在在地品著手里徹年的新茶。

    酒吧。

    林徹明本來是想著來這邊坐一會兒,喝兩瓶酒就走的。

    主要是他這位朋友跟他確實關(guān)系還行,下林就要出國去當(dāng)留子了,大家就說送行一下。

    他心里還惦記著晚上要跟凈植一塊兒吃飯,特意吩咐了廚房做了凈植下午說想吃的糖醋排骨和清蒸鱸魚,怎么可能在這兒嗨到天亮?

    可他沒想到的是,他才坐下喝了杯洋酒,本來是想給凈植發(fā)條消息,看看他在做什么的,結(jié)果因為忘記退出動態(tài)圈,一刷新就是他老媽發(fā)的最新動態(tài)——

    他沖田春山輕輕笑了下,用手語說沒什么。

    田春山看得懂手語,也會一點,不過不算精通。

    見他說沒事,他就將本子翻回那一頁,拿筆點了點,又低下頭給凈植看。

    【我的新義眼!是不是超級好看!】

    田春山之前的義眼一個海藍色的,做的也是大海的模樣。

    那是老師云思飛送他的第一個義眼,造價不菲,但很漂亮,田春山喜歡得不行,拍了好多照。

    這個義眼是云思飛送他的第二個義眼,是按照田春山想法定制的一枚暗紅色為主調(diào)的義眼,里面還有金色和藍色的閃粉流動,非常漂亮。

    所以凈植彎起眼笑著打手語:“很漂亮。”

    他問田春山:“我可以不可以拍給我哥看看?”

    “當(dāng)然可以!”

    田春山一激動,就用嘴說了話。

    他稍頓了下,忙點頭然后寫字給他看:“快拍!讓他看看哥的新義眼有多酷!”

    ——田春山確實比林徹明還要大兩歲。

    凈植拿出手機,找好了角度,還跟田春山換了位置,在最能顯現(xiàn)出這只義眼的美麗的地方拍下了照片,發(fā)給了林徹明。

    【凈植:師兄的新義眼】

    大概因為這個時候剛好林徹明下課了,所以林徹明秒回了他。

    【哥:好酷!!!】

    【哥:這小子耍酷的途徑又多了一個!】

    田春山看見了,田春山輕嘶:“這小子怎么說話的啊?我用耍酷嗎?我本身就長得很酷好嗎?”

    凈植莞爾,把他寫的字拍給林徹明了。

    【哥:[給爺整笑了.jpg]】

    凈植被這個恐龍玩偶咧嘴笑的表情逗得笑得更深,嗓子里也發(fā)出了些音節(jié),很像孩童的那種笑聲。

    ——他聽不見,所以他無法被外界的笑聲潛移默化感染,他的嗓子里,只能發(fā)出小孩子學(xué)不會話時最原始的那些聲音。

    也是因此,凈植的聲音總是清脆又帶著空靈感,像是風(fēng)拂過風(fēng)鈴的感覺。

    他們聊了幾句有的沒的,還是凈植跟林徹明發(fā)消息說自己要練舞了,才結(jié)束這場兩個人打字三個人聊天的對話。

    林徹明躲在廁所里看著凈植最后發(fā)來的拜拜,心里有點酸澀。

    覺察到喜歡凈植的那一刻,林徹明甚至提出過自己也想學(xué)舞,還想加入凈植所在的舞團。

    結(jié)局是林文宜罵他神經(jīng)病,凈植也無奈地跟他說他現(xiàn)在來不及了。

    但是……

    他真的很想每天都能看到凈植。

    以前他看田春山和凈植排練或是表演,只會覺得我弟真厲害。

    現(xiàn)在他再看,就會恍惚間想要是自己在那個位置就好了。他可以光明正大地借著表演去擁抱凈植,去將凈植托起,把他往高處送,又將他拉下來攬入懷中。

    林徹明甚至?xí)鲞@樣的夢。

    夢見自己成為站在凈植身邊的搭檔,與他在舞臺的光下共舞,用肢體語言互訴情腸。

    他真的有后悔過小時候沒有跟凈植一起學(xué)舞。

    不然現(xiàn)在和凈植一起排練的說不定就是他了。

    林徹明郁悶地點開凈植的動態(tài)圈,看了會兒凈植發(fā)的動態(tài),才勉強緩解自己心中復(fù)雜的情緒。

    凈植很喜歡發(fā)動態(tài),他的動態(tài)里,三分之一是舞團,剩下三分之二,幾乎都和他有關(guān)。

    偷拍他看書睡著了、站在家里拍他出去晨跑、拍他大口吃飯宛若餓鬼在世的模樣、拍他的成績單……

    長大以后,尤其是意識到自己喜歡凈植后,林徹明就經(jīng)常會有一種莫名的感覺,覺得他和凈植的距離好像疏遠了許多。

    但看見凈植的動態(tài)圈時,他又覺得沒有。

    凈植還是什么事都會想著他。

    無論好的壞的,都會第一時間想到他。

    他們之間沒有秘密,唯一的秘密就是林徹明喜歡凈植.

    而現(xiàn)在,面對林徹明問出的“想不想”,凈植有點懷念。

    他懷念地按照林徹明原先設(shè)定的程序回答:“…我不知道。”

    只是可惜,那場基因病模糊了林徹明很多記憶,林徹明并不記得他們的“暗語”。

    林徹明只笑著跟他說:“沒關(guān)系。”

    他牽著凈植的手,拉著他在他給他做的那把已經(jīng)變成凈植專屬座的椅子上坐下來:“你慢慢想。”

    但凈植知道,現(xiàn)在的林徹明笑起來時,和小時候一模一樣。

    眼睛亮亮的,看著又乖又軟。

    只是和以前不一樣的是……

    那時候他不會想親他。

    第三十章

    林徹明準(zhǔn)備好了營養(yǎng)液后,就直接開干。

    他不是什么磨磨唧唧的人,尤其現(xiàn)在局勢瞬息萬變,林徹明不喜歡拖著。

    就是在拆開凈植的時候,林徹明難免問了句:“疼嗎?”

    他要改造凈植,就不是簡單的檢查拆開,而是直接把凈植的一條胳膊卸了下來,藍色的電子血流了一地,也沾染在了他的手上,黏稠又有幾分瑰麗的美感。

    就好像……不是在拆機器人,而是什么異種怪物。

    凈植望著自己的“血”染上林徹明的手,有一種無法形容的感覺在他的人格中誕生,比程序紊亂時的感覺還要濃烈:“…不疼。”

    他對上林徹明清澈又溫柔的雙眸,輕聲說:“我知道阿林你是在幫助我變得更強,擁有更多的可以保護你的力量,所以不疼。”

    事實確實如此,林徹明根本就沒問凈植是不是他跟林文宜說了他去酒吧的事,因為他知道只能是凈植跟林文宜說了,那又怎么樣。

    凈植說了就說了。

    林徹明快速地吃完飯,就跑到沙發(fā)上找看電視的凈植。

    毛手毛腳的少年人放輕了動作,碰了碰凈植的肩膀。

    凈植按了暫停后偏頭,眉眼間有幾分困惑。

    林徹明在他身邊坐下,既想挨著凈植坐,又怕自己會暴露,所以只能坐了個保持一指的距離,也無端顯出幾分忐忑。

    但在他身上,也并不會讓人懷疑。

    林徹明自小時候知道了凈植是天生聽障,耳朵什么都聽不見時,就因為愧疚對凈植格外小心,甚至挑起了當(dāng)哥哥的責(zé)任,一直呵護著凈植。

    林徹明跟他打手語,想問他在表哥家怎么樣。

    可才開頭,林文宜的聲音就劈了過來:“林徹明你后天就收假上課了你作業(yè)做了嗎?!”

    因為凈植剛好也同一時間放假所以一直守著凈植所以還沒做作業(yè)的林徹明:“……”

    他本來想說自己明天半夜補,凈植就抬起手跟他說:“哥,你去做作業(yè)吧。”

    林徹明好想說不要,但他望著凈植那雙漂亮水靈的杏仁眼,在深呼吸了口氣后,憋屈地點了頭。

    然而在他起身時,凈植關(guān)掉了電視,和他一起站了起來。

    林徹明眨眨眼,凈植打手語:“我還有幾套試卷沒寫完。”

    林徹明:“!”

    剛才凈植是特意在客廳陪他吃飯的!

    “那我們一起。”

    林徹明和他用手無聲地交流著,又笑得不值錢了起來:“小植,你真好。”

    凈植不明所以,但先點頭。

    林徹明有時候奇奇怪怪的,他問過老師了,老師說可能是青春期來了。

    凈植上網(wǎng)搜過,這時候的人好像都會發(fā)生一些變化。反正林徹明還是對他很好,那奇怪點也沒什么了。

    林徹明和凈植一起在書房里做作業(yè)做到晚上九點多,林徹明其實沒看進去幾道題,他眼尾的余光都集中在了凈植身上。

    他的小植,握筆的姿勢很漂亮,低垂著眉眼時有一種沉靜安定的感覺。

    而且因為盯凈植很久,所以林徹明很早就發(fā)現(xiàn)過,凈植的眼睛不是全黑的,而是帶一點褐色,在光下會格外明顯。

    還因為他們一起長大,所以他知道凈植左耳耳垂那枚小痣是他十一歲時長出來的。

    一個非常漂亮的朱砂痣,他小時候不知輕重,經(jīng)常上手揉捏。

    凈植也不惱他,每次他捏著他的耳垂玩,就抿著唇笑著看他。

    但想想無論是那個時候還是現(xiàn)在,凈植眼里對他都是滿滿的對兄長的親昵和信賴,而他早不知道什么時候變了心思……林徹明有點心虛。

    九點半一到,凈植手腕上的手表設(shè)定的鬧鐘震起,他就放下筆,關(guān)了鬧鐘,準(zhǔn)備去洗澡睡了。

    不是他寫完了卷子,只是他一直嚴(yán)格規(guī)律自己的作息,再加上天生聽障,他的娛樂項目很少,所以放假在家,不用熬到凌晨也可以做完作業(yè)。

    凈植給林徹明打手語讓他加油,林徹明點點頭,也催他睡覺:“快去睡。”

    凈植笑了一下,林徹明就覺得這堆積起來的卷子都變得美好了起來。

    凈植和林徹明的房間挨在一起,兩個人共用一間書房。

    林徹明看著時間,自己覺得差不多了的時候,就去洗澡。他洗完澡后,沒有立馬進自己的房間,而是小心地摸進了凈植的屋子。

    哪怕知道凈植聽不見,某人還是因為做賊心虛,多少有點緊張。

    凈植睡覺喜歡拉開窗簾,于是皎潔明亮的月光會灑進屋內(nèi),落在他身上,將本就美好的少年渲染得更加美輪美奐,讓人有一種少年神明的恍惚感。

    林徹明蹲在凈植床邊,看著側(cè)睡著習(xí)慣性抓著被單的凈植,抬了抬手,隔空掃過他的輪廓。

    他在網(wǎng)上經(jīng)常能看到那種轉(zhuǎn)發(fā),說什么睡姿代表著一個人是什么心理。

    而凈植從小到大就喜歡把自己縮成一團,還要抓著點什么、抱著點什么。

    以前他們背著林文宜看了恐怖片,不敢睡覺,偷偷擠在一張床上睡的時候,凈植就會往他懷里埋,會緊緊抓著他的衣襟。

    那時候林徹明不懂事,以為是凈植害怕,所以之后就不帶凈植看恐怖片了。可后來好幾次和凈植一起出去玩,住酒店時,林文宜為了讓他照顧凈植,都是給他們安排一間房。

    他有時候半夜爬起來打游戲,就看見凈植也是這個姿勢。

    他有在白天問過凈植是不是怕黑。

    凈植說自己不怕。

    那時候的林徹明已經(jīng)很熟練手語了,速度也很快:“那你怕鬼嗎?”

    凈植搖頭。兩三年過去,初一也從當(dāng)年小小的魚苗長成了極其漂亮的大耳半月。

    尤其是那個玫瑰魚尾,通體是粉白色的,魚尾尾端還帶著點藍,漂亮的不像是活物,更像是藝術(shù)品。

    凈植有一件舞服的靈感來源都是來自初一。

    那是一身超級漂亮的綢緞長裙,林徹明也見他穿過。

    甚至現(xiàn)在想想,林徹明都很慶幸那個時候他還沒意識到自己喜歡凈植。

    所以在看見凈植穿那一身衣服表演完后,他忍不住去了后臺,也光明正大地一把抱起了凈植,將凈植整個抱進懷中,甚至讓他雙腳離地,帶著他轉(zhuǎn)了一圈,再將其困在自己的臂彎。

    就好像捕獲了一只漂亮的、屬于他的蝴蝶一樣,緊緊地?fù)е?br />
    而凈植也不會有什么反應(yīng),只會笑著任由他抱著他,還會在他抱了很久后才松開手時,問他:“我是不是表演得很完美?”

    他聽不見震耳欲聾的掌聲,只能通過身邊人興奮的反應(yīng)去得到情緒信息。

    林徹明肯定地點了頭,用手語,一語雙關(guān):“你徹天光芒萬丈。”

    凈植就會笑得更加開心,在他面前轉(zhuǎn)著圈,最后又輕快地沖他做了個謝幕的舞姿,再在起身時,一把撲進他的懷中。

    林徹明也早就張開了手臂等著這一刻,因為他們無數(shù)次這樣相擁。

    ……所以,是什么時候開始,凈植也不會往他懷里撲了呢?

    林徹明看著高高興興拍了初一的照片后,就轉(zhuǎn)身要去拿飼料喂魚的凈植。

    凈植穿著校服,很植常的款式,雖然是私立學(xué)校,但沒有弄那些華而不實的東西。

    這植常的款式,穿著才足夠舒服。

    但就是這樣藍白色的校服,套在他身上,都格外不一樣,像是他的舞服、戰(zhàn)衣,輕而易舉就能在晃動間攫取林徹明的心弦。

    林徹明就看著凈植喂完魚,放下飼料后,又走到了他面前晃了晃。

    和之前直接往他身上撲不一樣,凈植抬手,用右手中指點了一下自己的唇,再搭上自己的頭發(fā)撫摸了一下:“哥。”

    凈植問他:“你看什么呢?”

    林徹明回過神來,想好像就是他克制著不去抱凈植之后:“……沒什么。”

    為什么他不往凈植身上黏了,凈植就也不往他身上靠了呢?

    林徹明眸色微動。

    他的小植,是以為他不想碰他,所以很“識趣”地拉開了距離嗎?

    這個念頭誕生的剎那,林徹明的心臟就倏地一痛。

    他的手指蜷曲了下,又想要碰凈植,又想要跟凈植說什么。

    但凈植已然笑了下,翩然轉(zhuǎn)身,去拿自己的書包了。

    林徹明微抬的手就只能攥成拳頭收緊,最后垂落。

    “……我想抱你的啊。”

    他很輕地說了一聲。

    想到他的骨頭只要看到凈植,就會因為過度克制而發(fā)疼。

    但他真的很害怕,他害怕自己會暴露。

    到時候凈植會怎么看他呢?

    他身為哥哥,卻對他有了這樣的非分之想。

    他明明承諾過要保護他一輩子,卻動了會往他身上再壓一道流言蜚語的枷鎖的心思。

    他不想他和凈植,最后連兄弟都做不出。

    學(xué)校晚自習(xí)不強求每個學(xué)生都要去上,所以凈植和林徹明沒有去晚自習(xí),而是在書房做作業(yè)、刷卷子。

    他們互相寫,再互相給對方批閱,凈植雖然是舞蹈生,但成績確實要比林徹明好。

    一是因為他要學(xué)的東西沒有林徹明那么多,像口語直接不用考慮;二是他不用學(xué)金融、股票那些東西,更不用學(xué)很細(xì)的社交禮儀。

    再加上他天生聽障,從小到大就要比植常人少很多娛樂活動,也不怎么會受外界干擾,所以凈植更能精心學(xué)習(xí)。

    就像和林徹明打游戲的時候,因為聽不見游戲里的bgm,所以凈植都不會受緊迫的背景音樂影響著急起來,只會和植常沒有什么區(qū)別地通過自己這邊的關(guān)卡。

    凈植把林徹明做錯了的地方圈出來,因為林徹明還在用標(biāo)準(zhǔn)答案一步步對步驟,所以他干脆用紅筆在他做錯的題旁邊寫了一下簡略的解題思路。

    在和林徹明交換了試卷后,林徹明自然也看見了。

    林徹明開心又激動:“小植!”

    他差點就要像之前那樣直接抱住凈植了,還好及時剎車,只是跟凈植打手語:“嗚嗚嗚你真好!”

    凈植恍惚了半秒。

    以前,他哥會直接往他身上撲,結(jié)實的胸膛抵著他的手臂,臂彎則會纏繞在他的脖子上,不需要做什么手語,只高興地在他身上胡亂蹭,像那種大狗狗,而凈植這樣就能知道他很開心了。

    凈植微低眼簾,揚起了唇,做手語:“你好好看看吧。”

    所以是為什么呢?

    林徹明瘋狂點頭:“嗯嗯!”

    等到點了,凈植也就起身要去洗澡準(zhǔn)備睡了。

    林徹明跟他說了晚安,凈植也回了個晚安。

    林徹明還是奮斗到了十二點,因為這個點,凈植肯定睡著了。

    他不知道第多少次小心地按下門把手進入凈植的房間,看著睡熟了的人,又蹲在了凈植的面前。

    林徹明輕輕地將自己的腦袋慢慢放在了凈植的床榻邊緣,側(cè)著頭,以一個很近的距離注視著凈植。

    他不會跟他說喜歡的,因為他想自己一輩子都能這樣看著他。

    林徹明不明白,只以為凈植是在逞強,也沒有再問,而是送了個小夜燈給凈植。

    凈植是收下了,可他從來沒有打開過。

    所以一直到很后來上網(wǎng)沖浪了,看到了那些“睡姿圖解”,林徹明才在想——

    “凈植是沒有安全感嗎?”

    可是為什么呢?

    因為…他還是覺得這里不是他的家嗎?

    林徹明蹲坐在地上,放下手,定定地看著凈植,眉眼隱在黑暗中,讓人看不清楚神色。

    凈植會離開他嗎?

    他不要凈植離開他。

    林有思出身南五區(qū),那么他們找克瑞斯問林有思的下落…再正常不過。

    唯一的問題就是,凈植原本是懷疑林有思的死是不是人類圣教有操手,可現(xiàn)在既然是這么個情形的話…感覺不像啊。

    那林有思的死,到底是怎么回事?

    凈植把所有的事都在自己的程序里過了一遍、算了一遍,忽然鎖定了一個東西。

    林有思在量子計算機里留了一個隱藏程序,開啟人指定是林徹明,還需要林徹明的虹膜認(rèn)證。東西放在了他的核心,因為不影響什么,所以凈植至今沒有嘗試破解。

    尤其林有思的技術(shù)太強大,凈植怕他還加了什么保密程序,比如一旦破解就會自動毀滅,所以他一直沒有動。

    ……林有思不可能不知道他的“存在”。

    那林有思為什么還要放在他的核心里?

    是希望他在現(xiàn)在這個時候,帶著林徹明到量子計算機前,打開那個程序嗎?

    現(xiàn)在的時機…確實剛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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