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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章

    孟翰澤極力忽略掉那句“年紀大”,只認真回答兒童房的問題。

    “留了兒童房,的空間,至于啟用的,時間,都看你的!

    梁奚禾故意使壞,手上一會兒緊一會兒松,時而快時而慢,他幾乎是耗盡全力才能穩住聲線,即便如此,一句話還是說得七零八落的。

    她卻氣定神閑,像是得到了一個全新的玩具,隨心所欲地把玩著,思維全然不在這上頭。

    “你多大來著?”

    梁奚禾眉頭一皺,突然想到這個問題。

    烈火烹身中的孟翰澤如當頭被澆下一盆涼水,凝滯了片刻。

    手中握感變化,她的注意力被吸引過去,明明看不到什么,還是下意識地低了低頭,狐疑地問:“你,這么快?”

    連連被扎心的孟翰澤:“……”

    剎那間,他猛地翻身,搶占了上風位置,一手握著她的腰,用了幾分力。

    “老婆。”

    他聲線低低的,眼神也沉了幾分。

    一陣天旋地轉的梁奚禾還在適應視角的顛倒,沒好氣地回了一句:“干嘛?”

    看著她像不滿地皺起眉頭,雙頰微鼓,刺豚似的,完全戳中他的審美和萌點。

    片刻后,孟翰澤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俯首去親吻她。

    梁奚禾被壓制得無法動彈,還能活動的雙手順勢揪住了他睡衣的衣領,揪得緊緊的,讓他想退開多些都不可能。她一邊享受他柔軟的唇舌,一邊用這種方式宣誓著自己的主導地位。

    孟翰澤似是跟她比拼耐心,又像是故意磨著她,不疾不徐地輕吻,盡管她已經感知到他的箭在弦上,他卻始終沒有不得不發的跡象。

    久到,梁奚禾開始不專心地想,不會是因為她剛剛質疑他的時長吧。

    她無路可退,只能松開他的領子,摸索著去找扣子,這扣子卻沒那么好解,嘗試了兩次沒成功,梁奚禾沒了耐心,一手揪住一邊,用力地一扯。

    沒扯開。

    梁奚禾:“……”

    她的這番小動作自然全數落在孟翰澤的眼里,他一把擒住了她的手腕,微微抬起上身,薄唇還帶著一抹晶亮。

    “我來!

    頂著她飽含控訴的眼神,他直接反手褪去了皺褶得不忍直視的上衣,露出了好看的線條。

    情動之中的梁奚禾揩油了一把后,去扯被他壓住的睡裙下擺,孟翰澤配合地側過身,誰知道這一下又惹她“怨念”了。

    “你直接上手撕多好。”

    孟翰澤:“……”緩緩打出一個問號。

    她伸出食指戳戳他的胸口,半長的指甲刮在肌膚上,有點凌厲。

    “孟總,你在床上都這么溫文爾雅,怎么取悅老婆?”

    話鋒也很是凌厲。

    孟翰澤:“……”

    如果他不是跟她一起從新手村出來,她這副調教人的樣子確實是像行家里手,很是能唬住人。

    只是兩人是半斤對八兩,五十步笑百步罷了。

    他絲毫沒被pua,依然耐心地丈量著他的領地,逢幽深之處更是小心謹慎,得寸才進尺。

    梁奚禾欲哭無淚,被他箍在懷里,啃了一口他的耳垂,撓了一爪他的后背,都只能在淺灘之處跋涉,前進不了,后退不得,像一尾擱淺的魚。

    直到……她咬在他的肩膀:“你能不能快一點?”

    耳邊是他的呼吸和低沉的聲音。

    “不是嫌我太快?”

    果然!

    他就是故意的!

    梁奚禾惱羞成怒,惡狠狠地又咬了一口,嘴里故意毫不饒他。

    “年紀大了,時長快就算了,速度也快不起來了嗎?”

    還特意重重地哼了一聲。

    孟翰澤:“……”

    事后,像紙鶴那般被翻來折去的梁奚禾,迷迷糊糊中開始第一次正視這男人的小心眼。

    孟翰澤幫她細心清理,臨睡前終于忍不住問:“真的覺得我年紀太大了嗎?”

    梁奚禾困頓到不行,也沒敷衍,耷拉著眼皮,誠心請教:“所以,你多大了?”

    見過他的簡歷,結婚證上也有生日,但這會兒她真的想不起來那串數字。

    懷里的人很快闔眼陷入熟睡,孟翰澤卻一時沒有睡意,熄了燈后,大掌不由自主地輕撫她的后背哄睡,他在小夜燈微弱的光線里,獨自回味著圓滿的夜晚。

    不,也不是最圓滿。

    他是貪心的,仍然奢望著她的心和關注。

    希望有一天,不僅是他的生日,有關于他們之間所有的紀念日、發生的點點滴滴,都能被放進她的心里。

    也希望有一天,他們會有孩子,那時候她不僅愛孩子,還愛孩子的父親。

    平安夜,姚以涵終于見到了傳說中的嫂子。

    這段時間,她過得極為焦灼,收獲了一個新的家人,好想見見啊!

    后來哥哥也拉了群,她的好奇心終于聊勝于無地得到一丁點滿足。看頭像,應該是嫂嫂滑雪時候的裝備,喜歡滑雪,好酷啊。

    從前他們家是沒有群的,現在終于成立了家庭群,姚以涵興奮到不行,就是群里沒有爸爸有點缺憾。但是其他人都沒有要拉姚德平進來的意思,她也不敢多提。

    這是她的列表,她的人生里最重要的群了,她將對話框設置了置頂。

    可惜除了建群第一天,大家寒暄了兩句,發了兩個表情包后,群里再也沒什么動靜。

    姚以涵能理解,媽媽鮮少跟她打字閑聊,有事喜歡打電話,而哥哥是話少,不見面時會用微信聯系,但總體算下來,聊得也不算多。

    但她不確定新嫂嫂是屬于哪一種,所以幾次想拉扯起話題,猶豫后又作罷,就連發起好友申請都糾結著,生怕自己打擾了對方。

    總算可以回家見到真人了!

    平安夜是工作日,說好回滿覺院吃晚飯的,梁奚禾知道要見到小姑子也早早地做了準備。一件巴寶莉經典的長款風衣,一個黑金配色的愛馬仕constance,一對江戶切子清墨色的星芒杯,還有一整套布契拉提的blossoms系列首飾。

    這是梁奚禾跟梅姐抓著闊姐參謀之后列出來的見面禮清單。

    孟淑慧不像奚云嵐,不會用大牌去填充女兒的衣帽間,生活里更不會有奢侈品堆疊,所以闊姐建議梁奚禾可以送一些姚以涵喜歡的娃娃呀盲盒呀之類的。

    但梁奚禾覺得這些是一起逛街隨手買給妹妹的小玩意兒,哪里能當第一次見面的見面禮呢?

    兩廂折中,才選的這些實用,價格上也拿得出手的禮物。

    見面當天,下班后她坐孟翰澤的車回的御景灣,進門時,禮物全都由他拎著,她期待地問來開門的章姨:“妹妹呢?”

    章姨笑著側身:“涵涵等你們很久啦!

    梁奚禾這才看到,章姨身后不遠處,玄關的墻角處有道人影,似乎有些怕生,聽到她問話才邁步走過來,細聲細氣地喊了一句“嫂嫂”。

    “你好呀涵涵!

    梁奚禾沒有妹妹,身邊的人,從雷迪到梅姐,全都是年長幾歲的姐姐,她對這樣柔柔弱弱的小女孩完全沒有招架能力,頓時連聲音都放輕柔了幾分。

    她指揮著孟翰澤將禮物遞過去。

    “這些都是照著我的喜好挑的,希望你喜歡!

    姚以涵抬眼,飛快地看了看哥哥,然后抿唇笑著道謝,將禮物接過來后,側身讓過:“嫂嫂快請進。”

    這番乖巧柔順的模樣惹得梁奚禾又憐愛了一番,她挽上了人家的胳膊:“走,吃飯去。”

    飯桌上,原本想著怎么招待嫂嫂的姚以涵,覺得自己才像客人。

    哥哥就不用說了,媽媽的注意力也都放在嫂嫂身上,從前他們講究食不言,雖然現在話也不多,可從身體到工作,媽媽對嫂嫂幾乎是該關心的都關心到了。

    她有點驚訝。

    晚飯的氛圍是從所未有的溫馨,氤氳的熱氣、飯菜的香氣里,她垂首吃菜,眼眶似乎發著熱。

    可惜,這種她期待已久的家的感覺并沒有維持太久。

    吃到一半時,姚德平來了,他大剌剌地坐下來,添了一副碗筷。

    孟淑慧又恢復了疏離,孟翰澤一如既往地平靜,只偶爾給梁奚禾夾菜,梁奚禾則對來人視而不見,專心吃自己的。

    姚以涵默不作聲地察言觀色,扒拉著飯粒。

    姚德平說是聽說她回家,特意來陪她吃團圓飯的,姚以涵覺得自己這會兒應該感動才對,可莫名覺得有點多余是怎么回事。她為自己有這種感覺,又覺得抱歉和內疚。

    梁奚禾抬手夾菜的時候,分了個眼神給姚德平。

    他住院后,她沒去問候和探望,孟家這邊沒人提,梁家那邊該有的禮數都由梁董和奚總去盡。所以,這還是事發后梁奚禾第一次見到這人,也是才知道他前段時間已經出院了。

    她知道孟翰澤還在主持孟氏的工作,這就奇怪了,姚德平既然已經出院,怎么不回公司?

    姚德平跟姚以涵說了兩句話,沒急著吃飯,掃了一眼菜色后,招呼章姨:“醫生讓我出院以后吃得清淡一點,叫廚房再上幾個蔬菜,鹽不要放太多,更不要放辣!

    喲呵,養生了啊。

    梁奚禾瞅了他兩眼,好像是比之前見到瘦了一些。

    他話說完,孟淑慧和孟翰澤沒什么反應,倒是姚以涵驚訝地問道:“爸爸,您住院了?”

    家里都還當她是小孩,沒人把事情告訴她,姚德平也沒在意,這會兒她追問,他也只是粗略地回答了她幾句。

    姚以涵擔心不已:“肺炎可大可小,您以后可要戒煙啊!

    本來這次落水,肺部不會有那么嚴重的問題,但姚德平是老煙槍,本身就已經快發展成慢阻肺了。

    “知道了,我會遵醫囑,好好養著的!

    姚德平說的是真心話,他這一生,前半輩子逐利,后半輩子求名,如今總算名利雙收,還沒好好享受呢,不能身體先垮了。

    于是,他對孟翰澤說道:“公司的事,你繼續打理著,有事報我!

    又對孟淑慧說,“老樊給我找了一個氣功大師,這段時間每天帶我練氣,我覺得舒服很多。御景灣這里空氣好,握準備搬過來住。”

    梁奚禾眉頭一皺,姚以涵卻眼睛一亮,父母已經十五年沒有住在一塊兒了。

    兩人齊齊地看向孟淑慧,唯有孟翰澤垂眸不語。

    孟淑慧掀起眼皮,不咸不淡地開口。

    “御景灣雞犬相聞,滿覺院佛香繚繞,你能住得慣?”

    姚德平當年以歸田園居的理念開發這里,憑的是市場嗅覺,他本人對這種環境實際并不感冒,聽她這么一說馬上打消了念頭。

    姚以涵的眸子暗淡了下去,梁奚禾卻笑了。

    沒想到這人經此一事,倒有了古代皇帝尋仙問藥求長生的意思。

    她啜著湯水,葡萄眼亮晶晶的閃著不善的光芒。

    “哎呀!

    她突然開口,幾人看了過來。

    迎著大家的視線,梁奚禾指了指其中一道菜,狀似關切地對姚德平說:“我想起來,白果有毒,尤其對肺不好,您剛剛吃了這么多,會不會有事呀?”

    姚德平變了臉色。

    第42章

    孟淑慧放下碗筷,交代孟翰澤:“讓醫生來看看!

    孟翰澤從善如流地掏出手機打電話,然后對姚德平說:“還是回市區吧,如果覺得不舒服去醫院也方便,我讓凌叔送您!

    姚德平出院后一直住在邵姍姍那里,盡管很是舍不得二房的溫柔小意,但市中心的別墅區哪怕綠化做得再精致考究,也難以跟雪霽山這里純正的山林氧吧比。

    他這段時間還是一直打算著搬來御景灣住,今晚來了就沒想走,所以剛剛一下車就讓司機回去了,這會兒只能接受孟翰澤的安排。

    擔心白果這玩意兒真的會傷他寶貝的肺葉,他的臉色不太好看,但看到全家人緊張地為他張羅,心里又十分熨帖。

    這么多年,他在大房這里一直得不到好臉色,這次生病倒是得到了妻子兒女的關心,真所謂患難見真情了。

    尤其新娶進門的兒媳,不像女兒那般不善言辭,嘰嘰喳喳的,更是讓滿覺院這里多了些活氣,讓他也久違地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一家四口在飯桌上說說笑笑的時光。

    嘰嘰喳喳的梁奚禾正在“批評”章姨,一臉的嚴肅。

    “廚房經手大家入口的東西,怎么能只懂油鹽醬醋呢?給他們找個中醫好好上上課,以后食材搭配都要更講究一些!

    姚德平穿好了外套,看到這一幕,滿意地點頭,惦記著自己身體的反應,又腳步匆匆地出門。

    姚以涵緊張地送他出去,孟翰澤不緊不慢地跟在后面。

    孟淑慧沒動,等人一走,指示章姨:“給禾苗換一碗熱湯。”

    瘟神送走,梁奚禾心情大好:“章姨,多盛兩塊排骨吧!

    剛剛她是怕姚德平遷怒廚房,所以才提前“發難”的,章姨是孟家的老人了,聽了秒懂其中的彎彎繞繞,該惶恐時作惶恐狀,這會兒又恢復了笑容滿面:“不能光吃肉,禾苗也要多吃點蔬菜。”

    姚以涵兄妹倆回來時,孟淑慧正在與梁奚禾說笑,不復剛才冷冰冰的模樣。

    “我們禾苗剛剛訓起人來的樣子,很是有一家主母的風范呢!

    孟翰澤朝老婆看了一眼,眼底也滿是笑意。

    她不光是架勢足,心眼子也多得很,一句話就將姚德平嚇走了,臨走竟然還念著她的好。

    姚以涵心思單純,看到媽媽和哥哥都笑得輕松自在,擔心才少了幾分。

    “哥,爸爸住院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告訴我呀?我都沒回來看他!

    孟翰澤抬眸:“請了不少專家醫生會診,問題不大,不想你擔心!

    孟淑慧也道:“你回來也幫不上什么忙,還是專心學習吧!

    “哦……”

    姚以涵埋頭夾了一粒米飯,心不在焉地送入口中。

    梁奚禾看看她,心里的憐惜之情更甚。

    小姑娘還在渴望一個完整的家,可這個家早就名存實亡了。

    她想了想,問道:“涵涵,晚上我們一起打游戲吧?”

    對于無解的問題最好的辦法不是解決它,而是放下它,梁奚禾向來都是這樣,能不內耗就不內耗,也想就此轉移姚以涵的注意力,做點開心的事。

    跟嫂嫂畢竟還不熟,從來沒玩過什么游戲的姚以涵下意識地想拒絕,又不好直接開口,迂回地說:“什么游戲啊?我不太會玩……”

    梁奚禾笑了:“沒事沒事,我也是菜鳥一只。最近我跟你哥哥在玩一款雙人游戲,很有意思的!

    說著轉頭問孟翰澤,“裝備帶了嗎?”

    孟翰澤沉默了兩秒,頗有點郁悶地答道:“帶了!

    山里無聊,他不會忘記帶上她正上頭著的消遣,但沒有想到的是,她這就物色了新的玩伴,一腳踹開了他。

    孟淑慧默默地吃著飯,眼神在小夫妻二人身上游移,品出了一點意思,抿唇笑著。

    姚以涵緊張地捋了捋滑下來的發絲:“那,那我試試吧?”

    梁奚禾哈哈一笑:“你壓力別這么大啊,游戲而已,過不了關也沒什么大不了的!

    孟翰澤瞥了她一眼,無語,也不知道是誰跳不過去轉盤的時候,差點要把手柄砸了。

    飯后,三個小的親親熱熱地告退,孟淑慧在屋子里,由章姨陪著繞圈消食。

    章姨不知兩人結婚的始末,但也看出來跟以往很是不同,笑道:“真沒想到翰澤這么緊張老婆呢!

    吃飯的時候幾乎是盯著老婆的碗,惦記著給人夾菜,出門的時候去給老婆拿外套,動作比她慣會伺候的人還快。

    小兩口處得好,孟淑慧也喜氣洋洋的:“有些緣分還真是天注定的,人算還算不到呢!

    哪里能想到她會跟梁家成了親家?

    說話間,孟淑慧放在邊幾上的手機響了起來,章姨走過去拿起來,斂了笑意:“是姑太太!

    今晚掃興的人一個接著一個,孟淑慧恢復了冷淡神色,伸出手去接:“給我吧!

    姚德容聲音極為響亮:“嫂子,我來是問問今年咱們家辦不辦賀歲晚宴了?年年有人問,年年你都不辦,今年新媳婦進門了,喏,又有人問到我跟前來了!

    孟淑慧眼神又冷了許多。

    老爺子在世的時候,受人敬仰,逢年過節就有許多人來孟家拜會,尤其是新年,前來拜年的人簡直絡繹不絕。盛情難卻,老爺子雖不喜,也不能將客人拒在門外,于是就選在元旦前后辦一次晚宴,將這些生意伙伴、朋友、后輩一股腦兒地請到一處聚聚。

    孟家的賀歲晚宴曾經是寧市的盛事,但自她避世后就暫停了。

    姚德容對孟翰澤不聲不響結了婚這件事頗有意見,姚德平沒說什么,她不好明著指摘,又咽不下這口氣。他們不提前通氣,害得她答應了別人牽線,梁孟聯姻傳出來后,她很是沒臉。

    現在外面的人都說什么?說她大哥入贅,她一個姓姚的,哪里能在孟家說得上話?

    姚德容不甘心,有意要借著這賀歲晚宴掰回一城,說道:“嫂子,我是為了你好,二房那位可不是省油的燈,如今兒子大學快畢業了,她正處心積慮張羅著辦什么畢業派對呢。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你還不緊張?”

    要是真為她著想,又怎么會堂而皇之地稱呼外面的人“二房”呢?

    孟淑慧已經不會為姚家的人動氣,也覺得沒必要計較這種蠅頭小事上爭個口舌之快。

    姚德容沒聽到她回答,默認她心里難受又不知道該怎么辦,狀似善解人意地繼續說道,“知道你不愿意出面,這樣吧,那就由我這個做小姑子的幫你排憂解難。今年咱們家啊就重新辦這個賀歲晚飯,到時候高朋滿座,就由我來替嫂子招待!

    孟淑慧笑了,這才慢條斯理地開口。

    “孟家確實多年沒有好好熱鬧過了!

    姚德容心下一喜,以為她答應了,馬上順桿兒往上爬:“那我找誰去支取預算?”

    誰知,聽到孟淑慧沉靜的聲音:“孟家的事怎好勞煩你?”

    姚德容臉一沉:“什么意思?”

    孟淑慧:“明年翰澤的婚禮不容有失,我也該給底下的人練練兵了。誰要是再問到你跟前,你就掂量著回吧,邀請名單我得梳理梳理!

    結束通話的時候,姚德容的臉色比不小心吞了蒼蠅還難看。

    如意算盤沒打響不說,只得了一句要辦晚宴的準話,和一個不確定的名單。外面的人要是知道她連孟家的宴客名單都不知道,這往后她還怎么做人?

    當下氣急,給大哥的秘書去了電話,讓他給報一個旅行團,她要出去躲到賀歲晚宴前再回來。

    姚以涵的小院里,梁奚禾正在隨著她參觀小姑娘的閨房。

    房間里沒有錦衣華服,也沒有珠寶首飾,書房已經有了一面墻的書架,臥室這里還有一個小書架,都是書,梁奚禾隨便掃過去,文學、社科類書籍不一而足。

    書本的間隙安放著一個個小手辦,有那種Q版的,也有二次元風格的。

    還是闊姐了解啊,原來涵涵真喜歡這些小玩意兒。

    姚以涵將嫂嫂送的禮物妥帖地放到衣帽間,出來見她盯著自己的收藏看,感到一絲赧然:“嫂嫂見笑了,我是不是有點玩物喪志?”

    她也知道那些大幾十甚至上百塊的盲盒本質上不值那些錢,就是抵擋不住可愛的攻擊,零花錢幾乎都花在這上面了。

    梁奚禾對她的“妄自菲薄”感到驚訝:“怎么會?”笑道,“論玩物喪志還沒人比得過我,你問問你哥哥,我絕對是咸魚中的咸魚!

    姚以涵目睹過她的跑車被封起來,于是也笑起來。原以為新嫂嫂是脾氣很爆的那種性格,沒想到這么好相處,她放松下來。

    孟翰澤在客廳幫她們把游戲投到大屏幕上,然后準備回自己院子加班,臨走前交代梁奚禾:“玩一會兒就起來走走,眼睛和頸椎都要注意休息。”

    梁奚禾:“哦!

    “不要玩得太晚,早點回來!

    “哦!

    他注意到一旁妹妹變得無措,知道她一直想跟新嫂子親近,聽他這么說估計說擔心自己占用了嫂子太多時間。

    孟翰澤又特意補充:“不是說前幾次玩太久游戲,夢里都在打怪闖關嗎?那睡前一小時,你們做點舒緩的事放松大腦。”

    姚以涵這才笑起來:“哥哥放心吧,我們會注意的!

    梁奚禾則十分不耐地趕他,一雙葡萄眼假笑著。

    “知道啦,我的大腦已經被迫安裝了你的中老年防沉迷系統,到點會自動下線的!

    孟翰澤:“……”

    第43章

    一個人剛開始玩游戲的時候,風格很能看出性格,比如“趕路”時,梁奚禾就會連連摁著沖刺鍵,她控制的男主角色像個雪團似的不斷滾動前進,將姚以涵控制的按部就班往前跑的女主遙遙地甩在后面。

    要是孟翰澤,梁奚禾就要催他去探路了,現在換作妹妹,她自覺承擔了斥候的角色,找路找機關,等柔弱的妹妹來到跟前時,她早就“以身試法”摸索出了過關的訣竅。

    但這關,梁奚禾著實不知道該怎么過了,她摸著下巴,頭禿道:“涵涵,得靠你了。”

    “啊?哦,好。”

    姚以涵其實一直把自己當成陪玩的角色,嫂嫂指哪兒,她打哪兒,這會兒嫂嫂突然發話,她不由地正襟危坐,飛速開動小腦筋思索起來。

    這關有一個高臺,高度太高,憑操作跳躍是跳不上去的,那就得利用臺下的蹺蹺板,但剛剛試過了,如果嫂嫂把她彈上去,那嫂嫂就沒辦法上來了。

    這關她倆都有金手指,她擁有一雙反重力鞋,不過這里沒有反重力坡道,她這鞋子毫無用武之地,那么就應該是嫂嫂變大變小的技能發揮作用。

    姚以涵飛速厘清了思緒:“嫂嫂,我把你彈上去,你變大變小試試!

    梁奚禾:“好!

    照著姚以涵說的,梁奚禾很帥氣地跳上高臺,然后一鼓作氣變成了一個巨人,這時就看到她腳下的高臺,像辦公室的轉椅那般降了下去。

    高度降低,姚以涵一個跳躍便輕松地飛身上來,梁奚禾大喜,馬上縮小了身軀,重量減少,高臺立馬回升,她倆順利地找到了前行的道路。

    梁奚禾松開手柄,伸出了右手,姚以涵反應了一下才與她擊掌。

    “涵涵你好聰明。≌姘!”

    梁奚禾剛剛只想到在蹺蹺板上變大,利用體重優勢將姚以涵彈得高一點,思維定勢了。

    姚以涵有點不好意思,這種夸獎的話只有在很小的時候才聽父母講過,慢慢長大后,雖然他們和哥哥也都有給予她肯定,但說的都是“表現不錯”、“再接再厲”等極為克制的語言。

    嫂嫂性格直率,表達也直接,姚以涵盡管還不知道如何應對,只能慌亂地笑笑。

    但是,感覺挺好的。

    她默默地看了一眼又專心探路的梁奚禾,唇角無聲地翹起。

    冬日里,新收獲的家人,就像家里新添的一道陽光。

    暖融融的,感覺真的挺好的。

    接下來,為了增加妹妹的參與感和游戲體驗,梁奚禾特意找她商量這兒怎么走、那兒怎么過,然后就發現孟家兄妹倆還挺像的,都屬于人“狠”話不多的那種,所謂“狠”并不是指兇狠,而是觀察能力極為犀利。

    再后來,她就后撤了,既然涵涵同學這么聰明靠譜,她美美躺平當個跟隨者。

    姚以涵肩負著嫂嫂的信任,打起精神用滿了九成的注意力認真地破局,剩下一成的注意力則放在時間上。

    哥哥說了,睡前一小時要讓嫂嫂休息,她知道哥哥一向習慣早睡。

    播放劇情動畫的間隙,姚以涵猶豫了一下,說道:“嫂嫂,我們還能再玩半個小時,下面的關卡能過完嗎?”

    來不及的話,她想是不是就不進下一關了?

    梁奚禾覺得奇怪:“為什么只能玩半個小時?你困啦?”

    完全把孟翰澤的交代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姚以涵小聲:“你們十點睡覺,那九點之前我們就得結束……”

    “十點?”梁奚禾驚訝,“誰說我們十點就要睡覺?”

    姚以涵聲音更小了:“我記得,哥哥以前都是十點睡的……”

    梁奚禾:“沒有吧!

    他哪里十點之前睡過了?

    如果兩人打完這個雙人游戲,差不多十點上床的話,也還有另外一個雙人游戲要玩……而后者,對她來說,一關剛剛好,可每次他都要再來一關。

    梁奚禾對此是有意見的,他來來去去就那幾個姿勢,一天一種能輪一周不重樣,一天兩種那三天就重復了,她沒什么新鮮感,并不想這么勤快。

    對上姚以涵純真無邪的眼神,梁奚禾猛地意識到自己的思緒竟然發散到那里去了。

    她輕咳了一聲掩飾自己的走神。

    “沒事兒,沒有十點這個說法,我們可以玩得再盡興一點,你累了就跟我說。”

    姚以涵不著痕跡地松開了咬著的內嘴唇,剛剛有點擔心嫂嫂怪自己管太多。

    她開心起來,興奮地點點頭:“我不累,我們繼續!”

    她其實還挺喜歡這個游戲的,有點解謎的樂趣,而跟嫂嫂玩就更有意思了,嫂嫂總是時不時地在夸她,有時候興奮起來,還過來揉揉她的肩膀和手臂。

    她猜自己上輩子可能是一只寵物貓,特別喜歡被主人rua的那種。

    孟翰澤如今一人獨挑大梁,工作量幾乎是從前的兩倍,但自從同房后,梁奚禾每天都留在西樓過夜,他下班后的安排都是以老婆為先,陪吃,陪玩,陪睡。

    等她睡著后,他才有自己的時間,輕手輕腳地起床去書房加班。三陪需要體力,熬夜加班也需要精力,身體的勞累當然更甚從前,可他樂此不疲。

    沒有比把她圈在懷里更幸福的了,就算她皺著鼻子嫌棄他,他也覺得其樂無窮。

    今天久違地在十點之前就結束了工作。

    孟翰澤做了兩下擴胸運動,放松了肩頸后,起身去拿外套,準備接老婆去。

    出了門,迎面而來一股強冷空氣,山里日夜溫差大,這會兒估計得有零下了,他又折回去拿前些天讓闊姐給梁奚禾新備下的長款鵝絨服。

    從無遠弗屆往姚以涵的院子走,不過短短一百多米,他的步子卻邁得極大,像是迫不及待似的。

    最近這段時間,每天深夜看完工作郵件,他回到房間時被窩里都是滿滿的溫熱,聽著她清淺的呼吸,聞到她身上清新的香氣,他總會感覺到一種難以言說的圓滿。

    是想到孟氏還沒徹底握到他的手上、他從前的人生目標還沒有完全實現,也不會撼動的那種圓滿。

    因為那是他身為孟家長子的責任感,是對祖父和母親的責任感,而就私心而言,他三十年來突然有所渴求,也不過就是這一株禾苗而已。

    在一個普普通通的深秋,她就像初見時法拉利沖上坡道似的,氣勢洶洶地出現在他的生活里。

    他想過自己如多年凍土一般的生活,會因為這樣一道利箭而有所不同,但也只敢期待著有道能透點光的裂隙而已。

    誰曾想,他會如此貪婪地渴求更多,努力讓堅冰融化,希望能讓禾苗扎根,更期待著自己能給予禾苗潤澤,有一天還會有小禾苗的出現……

    他腳步匆匆,朝夕相伴許久時日,只分開一晚上,突然讓人不太適應,一路多愁善感地想了這許多。

    姚以涵來開門的時候,就發現了哥哥的臉色似乎有點不太自然,她馬上“坦白從寬”:“我們剛剛結束,好像是有點晚了……”

    梁奚禾取了玄關處衣柜里的外套,笑道:“涵涵,你怎么一副老鼠見了貓的樣子?你哥哥以前對你很兇的嗎?你告訴我,以后我替你出氣。”

    姚以涵聽了趕忙擺手:“沒有沒有,哥哥不兇的……”

    她突然緊張,生怕嫂嫂誤會哥哥脾氣不好。

    梁奚禾:“……”

    有點哭笑不得。

    見她拿了外套要穿,孟翰澤側身繞過姚以涵進門,把帶來的衣服遞過去:“穿這件,這會兒外面很冷。”

    梁奚禾沒接,一邊大剌剌地張開了雙臂,一邊繼續找姚以涵說話。

    “明天周六,上午睡個懶覺,下午我們繼續。俊

    孟翰澤一看這架勢,非常自覺地將她原來的外套掛在胳膊上,隨后抖開長款鵝絨服,伺候著老婆穿衣服。

    姚以涵第一時間沒顧上回答嫂嫂的話,眼神全都落在哥哥身上,就見他半蹲下來將拉鏈扣好、拉上,十分細致地幫嫂嫂穿好了外套。

    梁奚禾縮回手臂,雙手插進口袋里,笑盈盈地又問:“明天還想玩不?”

    姚以涵才回過神:“好啊!

    孟翰澤這才開口,眼神喜怒莫辨:“老盯著屏幕打游戲對眼睛不好,明天天氣不錯,我們下午安排戶外活動!

    姚以涵看看哥哥,又下意識地去看嫂嫂。

    梁奚禾人菜癮大卻愛惜自己的眼睛,馬上說:“那好吧,我們晚上再約!

    姚以涵又乖順地答應下來,跟他們說拜拜,目送兩人一段,她準備關門。

    臨關門時,兄嫂夫婦二人將將走到院門處,姚以涵驚訝地看到,哥哥伸出手將嫂嫂的手從她自己的口袋里牽出來,握著一起放到他的外套口袋。

    她愣在原地。

    這種兩人相攜而行的背影,過往這么多年,她只是于街角巷口處,在無數個陌生人那里看到,曾經無比期待父母會這樣重歸于好。

    可當看到邵姍姍挽著姚德平的背影時,她知道自己的期待是一種奢望罷了。

    姚以涵垂過頭,冷風一吹,眼睛有了些淚意。

    她想,自己期許的也許只是家人的幸福罷了,那么如今哥哥找到了幸福,她的愿望也算是實現了一大半。

    就是不知道,怎么才能讓媽媽覺得幸福呢?

    同一輪明月下,在思考家庭幸福這一命題的還有姚德平。

    醫生來看過了,聽他描述了白果的攝入量,說沒什么問題,但是也贊同他的小心謹慎,白果這東西真不能多吃。

    姚德平嚇出一身冷汗,沖過熱水澡后,躺在床上平復著虛驚。

    邵姍姍以為他今晚會住在御景灣,就安排了應酬,他回來也沒通知她,不是體貼她,而是他的心里此時此刻裝著一家四口的回憶,顧不上她。

    如果說姚德平跟孟淑慧的結合,是他因為孟家的背景而處心積慮上位,并不確切。年輕時候的孟淑慧美貌、才氣、性情,無一不讓他動心。

    外界都說他喜歡邵姍姍這種明艷張揚的女人,其實不是。

    他其實愛的是孟淑慧這樣溫婉的女子,就像一塊上好的綢緞,無論是看著的光澤度,還是觸手時的柔軟細膩,都令人癡迷。

    只是年輕時候的他,被岳父的光環壓制,被外界的目光左右,無時不刻不在想著出人頭地,沒有心情好好品味這樣的溫情脈脈。

    邵姍姍當他的秘書后,她大膽、主動,偶然撞見因為加班夜宿辦公室的他晨勃,就敢自薦枕席,讓他嘗到了那種在岳父眼皮子底下偷偷摸摸的刺激。

    姚德平不認為自己是薄情寡義的人,不然也不會把邵姍姍留在身邊這么多年了,他跟孟淑慧之所以相處冷淡,是因為她總是過不去心里的坎。

    可他們年紀都這么大了,兒子也娶了媳婦,那些陳芝麻爛谷子的事,該過去的就應該讓它過去,說到底,無論他住在外面多久,老了都會回到她的身邊,將來死了,也會與她合葬,哪里有邵姍姍的位置呢。

    這么想著,姚德平覺得眼下正是契機修復夫妻關系,加上新兒媳確實懂事,他決定不再跟梁茂林一般見識,好好交流感情,找機會也談談兩家婚禮的籌備。

    他親自給梁茂林發了信息:【梁董,何時有空,你我一聚?】

    第44章

    倪二期待了許久的圣誕派對終于如期而至。

    在倪二原本的設想中,這是梁奚禾回歸寧市社交圈的首秀,她要大肆、隆重地操辦,除了給足梁奚禾面子,讓父親能在梁董面前狠狠長臉之外,她更想借此向外界傳達一個強烈的信號——她是梁家大小姐最看重的世交小妹。

    跟司家的婚事作罷后,她急需這樣的信號給自己在名媛圈提提咖。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她怎么都沒想到,一向“深居簡出”的梁奚禾會先去了林城東的泳池派對。

    不光自己去了,還帶了新婚丈夫孟家的太子爺。

    首次曝光就這么沒了,倪二私下里大為光火,對著邀請梁奚禾去泳池派對的自家大哥發了飆。脾氣發完,她冷靜下來一想,退一萬步來講,梁奚禾能來總歸是如虎添翼的好事。

    倪二收拾好心情,依然拿出了十分的熱情張羅,甚至因為聽說梁奚禾平安夜要迎接小姑子回家,體貼地主動將派對時間挪到了第二天。

    誰知,圣誕節當晚,梁奚禾來是來了,也非常給面子地一身高定盛裝出席了,可待了不到十分鐘就撤了。

    倪二把自己的裙擺揪得跟心情一樣亂糟糟的。

    她就知道,梁大小姐的光沒那么好借!

    梁奚禾沒想這么多。

    在英國的時候,幾乎每周都有人以各種名義舉辦派對,她一直對此興致寥寥。這次因為要還倪二人情,她不能再找借口推脫才露面的,但對應酬那些個說一句話繞九曲十八彎的大小姐們實在有點頭疼。

    當然,早退還有另外一個重要的原因——姚德平又不請自來,要舔著臉在滿覺院住下。

    下午,她和孟翰澤、姚以涵戶外兩小時結束后溜達回御景灣,正碰上姚德平的貼身管家從一輛商務車上下來,后備箱一開,露出幾個銀灰色的行李箱。

    “這是?”孟翰澤問道。

    管家一抬頭發現他們仨,臉上浮起親切中又不乏諂媚的笑容:“孟總,孟太太,小姐!贝蛲暾泻艉螅R上殷勤地解釋,“姚董說太太一個人在山上住著怪冷清的,正好他現在公事不忙,所以回來多陪陪太太!

    姚以涵眼睛微微睜大,似不敢相信從小盼到大的事終于露出了曙光。

    梁奚禾的目光掃過那幾個行李箱。

    這老男人還真以為他能坐享齊人之福,想去哪兒就去哪兒呢?

    她看向孟翰澤。

    他沒什么表情,喜怒不辨地回頭找她:“我們先進去吧!

    到了屋內,孟淑慧正在書房里畫畫,對院門外的動靜恍若未覺。

    孟翰澤去給梁奚禾倒溫水,姚以涵沒忍住,喜上眉梢地出聲:“媽媽,爸爸搬過來了……”

    孟淑慧“嗯”了一聲,筆尖未停,梁奚禾看著宣紙上一片接著一片、生機勃勃的竹葉,吃不準婆婆是開心,還是不開心。

    孟翰澤端著水進來時,孟淑慧恰好收筆直起身,母子倆相視一眼,孟淑慧開口問道:“滿覺院多他一個不多,少他一個不少,你們覺得呢?”

    她的視線掃過三個孩子。

    姚以涵愣怔住了,一時參不透話里的意思。

    梁奚禾心里卻豁然開朗,馬上笑起來:“我跟媽媽想得一樣……”

    孟翰澤將水杯遞給她,將她尚未出口的下半句話接了過去:“滿覺院房子太小,多一個人還是擁擠!

    姚以涵這才聽出了他們的口風,心里猛地一沉,她掃視過兄嫂,又看向唇角含笑、又繼續作畫的母親,咬住了下唇。

    梁奚禾喝了水,將章姨叫了進來。

    “姚董身體不好,今晚我們吃點清淡的!

    接著,姚以涵就聽見嫂嫂報菜名,水煮雞胸肉、水煮青菜,特地囑咐廚房是清水煮的水煮,點名不要碳水。

    章姨虛心請教:“那調味呢?”

    梁奚禾:“出鍋前放點鹽!庇值溃安挥盟阄业姆,我晚上要去個派對,涵涵想不想跟我一起去玩玩?”

    被cue到的姚以涵回神,有點無措地看看母親又看看哥哥。

    梁奚禾已經摸清了這姑娘的性子,笑道:“別怕拒絕我,大膽地說你的安排。”

    孟淑慧聞言停筆,抬眸看向耳根子頓時通紅的女兒。

    姚以涵迎著梁奚禾溫和的目光,囁嚅了兩下,終于小聲說道:“嫂嫂,我想陪爸爸媽媽吃飯……”

    “OK!”

    見梁奚禾爽快應下,沒因為自己的拒絕而生氣,姚以涵又掃了母親和哥哥兩眼,兩人也沒有覺得她失禮,她才松了一口氣。

    “媽媽,那我先回去洗澡啦。”

    梁奚禾跟孟淑慧打過招呼,準備回無遠弗屆,臨走在姚以涵手上捏了一捏,用只有兩人聽到的聲音說道,“尷尬啥!

    回御景灣的車上,梁奚禾還在想著,大概是父母的分居教姚以涵養成了這小受氣包的性子,可太招人心疼了。

    梁奚禾是獨生女,親戚里邊也沒什么弟弟妹妹,其他像夏末、倪二這樣比她年紀小的小朋友認識是認識,終歸不算熟悉,用不著她費心。

    但姚以涵不同,這是孟翰澤的親妹妹,約等于她的親妹妹了。

    以后她得多護著點。

    車子停到滿覺院門口,梁奚禾見整棟房子燈光如晝,不由哂笑,也不知道這位姚董是老得看不清了,還是過分沉迷于集所有燈光于一身,竟然把屋里屋外所有燈全開了。

    進了屋,章姨將她的外套接過,小聲匯報:“正嚼著呢!

    雞胸肉這東西,一不小心就煮得柴了,而清水煮的又沒啥味道,今晚這頓晚飯是既不好嚼,又不好吃的。

    梁奚禾噙著一抹笑意走到餐廳,一家四口正沉默地享用晚餐。

    孟翰澤第一個看到她,起身迎過來:“怎么這么早回來了?”

    姚以涵下意識地跟著起身相迎,梁奚禾搭著她的肩膀將人摁住,就此親昵地貼著她,向孟淑慧跟姚德平問好。

    孟淑慧關心道:“派對上肯定吃不好,快回去卸妝吧,我讓廚房把晚飯送過去!

    肯定不能讓禾苗吃這干柴的東西,她讓廚房開了小灶,直接送去無遠弗屆。

    梁奚禾:“謝謝媽媽,我吃飽喝足才回來的。”故作姿態地往桌面上掃視了一下,“大家是不是不習慣健康餐。吭趺催剩這么多?”

    問完眼睛直直地朝姚德平看去。

    他臉色不太好看,這些個毫無色香味的東西端上來的時候,他就沉下了臉,讓撤下去。

    誰知孟翰澤掏出手機發了篇“如何吃出健康”的文章給他,孟淑慧帶頭吃了起來,就連姚以涵都勸他養生為重。他想著自己是來修復關系的,更想長命百歲,這才不情不愿地啃起了雞胸肉。

    但真是難吃。這玩意兒,豬都不吃。

    聽梁奚禾這么問,姚德平正要批斗幾句,就聽到她將章姨找過來:“你們怎么沒想到幫姚董把雞肉撕成小條?”

    章姨從善如流地端了盤子回去廚房。

    梁奚禾笑瞇瞇地看向姚德平。

    “這么多年不在您身邊伺候,他們都不適應了。”

    這話說得姚德平心里熨帖,臉色緩和不少。

    梁奚禾又道:“從前您在那邊住著,肯定好吃好喝的都少不了。但吃得好不好跟吃得健不健康是兩回事,大魚大肉容易吃出脂肪肝、高血脂,高血糖,高血壓……”

    姚德平心里一跳,這些問題他的體檢報告單上都寫著。

    “雞胸肉是不好吃,可對身體好呀,您要搬過來,那以后滿覺院的伙食就通通改成健康餐吧!

    姚德平:“?”

    以后?

    “嗯!笨闯鏊腻e愕,梁奚禾笑著點頭,“以后我們都陪您一起吃。”

    姚德平僅剩的一成胃口頓時盡失,他皺起眉頭:“哪能天天盯著一樣東西吃?”

    “那不會,您放心吧,雞胸肉、牛腱子肉、三文魚……優質蛋白質都會換著來!

    吃了一晚上,姚德平嘴里淡得一點味道都沒有:“那行,以后宮保雞丁、鹵牛肉……”

    話未說完,被梁奚禾打斷:“那不行,清水煮的才健康。您沒聽說最近流行一句話,清水煮一煮,活到九十九?”

    姚德平:“……”

    就這么寡淡無味地吃到九十九?他頓覺余生也變得寡淡無味,不由得惦念起邵姍姍的拿手菜,松鼠桂魚、剁椒魚頭……

    他輕咳一聲,隨后起身:“看來我在這里,你們也吃不好。這樣,小梁你把菜單發給管家,讓他看著給我安排。”

    轉向孟淑慧,“你說得對,這里點香,煙氣繚繞的,我有點氣悶,就先回去了!

    梁奚禾抿唇笑起來。

    瘟神送走,一家四口吃了頓正常的晚飯,孟翰澤牽著梁奚禾回無遠弗屆。

    路燈下,梁奚禾問他:“媽媽為什么不離婚?”

    原來她以為孟淑慧這么忍辱負重,是因為心里還暗暗希望丈夫回心轉意,但今天看來,肯定不會這樣。

    那為什么呢,這樣的男人猶如破鞋,既不合腳,又不體面,干嘛不直接扔了呢?

    孟翰澤:“等我拿回孟氏,她會離婚的。”

    梁奚禾也猜到了,只是她不明白。

    “千金散盡還復來,就算孟氏被分走一半,也好過搭進自己半生呀。”

    對此,孟翰澤也沒辦法解釋,各人有各人的價值觀,也就有不同的取舍。

    “大概,媽媽覺得這是她對孟氏的責任!

    梁奚禾沉默了一瞬,她早就看出來了,這家人的責任感強得可怕。

    走了兩步,她又問:“那你什么時候能拿回孟氏?”

    她只能耍耍小聰明惡心惡心老渣男,徹底將人送走還得靠他。

    孟翰澤答道:“三年之內!

    “這么久?”

    梁奚禾不懂商場,想起第一次談婚前協議那次,“所以你那時候說你需要耐心資本?”

    “嗯。”

    孟翰澤準備跟她解釋,羲和特材上市之日,就是將姚德平踢出局之時。因為特材公司的上市,一來證明了他的經營能力,能獲得股東最大限度的支持,二來也能將“內訌”帶給股東和員工的損失降到最小,更有利于孟氏平穩過渡。

    梁奚禾并不想知道這些,將空著的那只手伸過去拍拍他肩膀。

    “我們堅持三年肯定是沒問題的,梁氏肯定不會撤資,你盡管加油吧!

    孟翰澤:“……”

    她剛說完,又蹙起眉頭,“但三年后,你的目標達成,不會忘了你的義務吧?”

    昏黃的路燈光線,將她的瞳孔籠成琥珀色。

    孟翰澤停下腳步,握住她的肩膀。

    “禾苗。”

    四目相對,她的眼神中尚有打量。

    他無比認真道:“你我之間,我的耐心資本絕對不止三年!

    第45章

    他的眼神中涌動著的情意,梁奚禾懂,但懂了仍裝不懂。

    她是學商科的,經濟學原理中有一個基礎概念叫做邊際效用遞減規律。對于一段甜蜜的戀愛來說,結婚與否帶來的幸福感提升有限,有時候還可能因為婚姻附帶的家庭關系、家務瑣事而產生負效用。

    感情對于一段雙贏的婚姻來說,也是同理。沒有期待就不會失望的婚姻才最穩固。

    梁茂林和奚云嵐大概怎么都想不到,他們培養出來的繼承人會將經濟頭腦用到擇偶中去。但梁奚禾確實是這么想的,從目睹身邊的二代三代們排列組合開始。

    她很明白,如果自己想找一個有趣的人談戀愛,就不該設定身外之物的條條框框。可脫離了這個外在條件,空有一個有趣的靈魂的人,真的能跟她走進婚姻嗎?她的家庭、父母會真正接受嗎?

    因為不確定是不是可以兩全——大概率魚和熊掌是不能兼得的,既然如此,她又何必一頭撞進戀愛腦中去?

    所以她從一開始就將將婚姻和戀愛分得很清楚。而此時此刻,她選擇的婚姻合伙人卻試圖和她將兩者混為一談。

    梁奚禾唇角仍是淺淺的笑意。

    “那么,孟總的耐心資本,想獲得什么回報呢?”她問。

    不待孟翰澤回答,她又將無數次被影視化的“感情甚篤”復述出來問他。

    “是想讓我每天早上醒來、晚上臨睡前,都對你說一句‘我愛你’?

    “還是需要我多多噓寒問暖,體貼關懷,時不時有愛心飯菜做給你吃?”

    孟翰澤皺眉。

    梁奚禾笑意更深:“我不像我媽媽那么能干,事業上沒辦法跟你共同奮斗。或者……

    “你需要我發揮‘夫人外交’的作用?經常辦辦派對,組織飯局,打理好人脈拓寬關系網?”

    她很大方地說,“雖然婚前協議里沒有約定得這么具體,但你如果需要,我可以酌情考慮。”

    孟翰澤沒接話,將兩人交握在一塊兒的手放進大衣口袋里,帶著她繼續往前走。他腳下不疾不徐,有點閑庭信步的意味。

    梁奚禾側頭打量了他幾眼,就在她以為他不再繼續這個話題收回目光的時候,孟翰澤才緩緩開口。

    “禾苗,我原來認為滿分的婚姻是勢均力敵,雙方互不相欠、甚至合作共贏。很抱歉,當初草草地領了證,讓你覺得我們之間只有公事公辦的協議約定。

    “如果你依然覺得協議存在是必要的,那就讓它繼續存在。但我希望,跟我在一起的時候,你能忘了它。

    “我們就像普通夫妻那樣相處,沒有甲方乙方權利義務。你保留自己的空間沒問題,但我的所有時間空間都會對你敞開,你不要預設某個界限排斥靠近我!

    梁奚禾心里一動,隨之而來的是一股子心虛。除了最后那條,其他的她似乎早就那么做了。

    她清咳一聲掩飾,故作深沉地跟他繼續探討:“你的意思是,以后我們要正常相處,互相增進了解嗎?”

    這么說離孟翰澤的預期還是有很大距離,但他還是“嗯”了一聲表示肯定。

    慢慢來吧,她愿意走出第一步就很好,剩下九十九步,他會走。

    路過一盞路燈,兩人并肩踱步的身影出現在腳下,又跑去前面,被逐漸拉長,顯得依偎得更為緊密,看著就是恩愛的夫妻。

    梁奚禾又無聲地復述了一遍自己最后那句話,莫名覺得好笑——就像是第一次見面的相親對象,因為互相合了眼緣,決定再接觸接觸試試看。

    可是,萬一接觸的結果以失敗告終,相親對象可以瀟灑拜拜,他們呢?

    梁奚禾想,如果他們相處不好,最后不能退回到單純的合作關系,他孟大總裁是不是還準備了什么應急預案?

    她沒問孟翰澤,純粹自娛自樂地胡思亂想,孟總一把年紀才開始初戀的人,頂多因為分手跟她分居,應該不會因為分手而離婚吧。

    像他這么靠譜的牛馬不多的,梁奚禾又想起自己轉發給部門經理的那一篇篇文稿,決定以后多說兩句他愛聽的話。人生如戲,誰還沒點情商和演技呢。

    但她高估了自己,晚上孟總又十分百分萬分賣力氣就是不漲新姿勢的時候,她喪失了表情管理,一口咬在他的上臂上,嫌棄道:“你就不能多學學藝嗎?”

    孟翰澤:“……”

    “茂林,侄女的婚禮準備得如何了?”蒙宗友問道。

    上午,梁茂林在晨會時接到老友的邀約,還挺詫異他怎么突然來了寧市。雖然蒙家在寧市還有M酒店,但這塊業務他早就交給了女兒打理,自己常駐首都。

    聞言,梁茂林笑起來,看來是替女兒接業務來了。

    他爽氣地回答道:“看了幾個日子,還沒敲定,等定了,你得幫忙把場地預留出來!

    蒙宗友哈哈一笑:“這還用你說!

    他家的M酒店就在梁茂林的東樓里,不說交情,就說生意,梁茂林的女兒要辦婚禮,他還不把場地空出來?

    “有什么需要盡管跟蒙鈺說。”

    “好,感謝!绷好中χc頭。

    隨后,兩人吃菜,中飯不喝酒,上了一壺普洱佐餐。

    開始的時候,梁茂林沒察覺,后來見對過的蒙宗友一次次提壺倒茶,不禁生出許多疑問。

    是有什么難以啟齒的事?

    梁茂林不動聲色地問道:“最近在忙什么?”狀似隨口閑聊。

    蒙宗友沉浸在自己的心事里,嘴比腦子快:“啥也沒忙,休了一個月假了!

    “怎么突然休假這么久?”梁茂林更加驚訝,對面這位出了名的拼命三郎,不然也不可能從一個毫無依仗的孤兒,白手起家一路走到今天。

    頂著梁茂林探究、關切的眼神,茶杯舉到唇邊,蒙宗友沒喝得下去,只好放下杯子,實話實說。

    “聽說她下山了,我就沒心思工作了!

    梁茂林沒反應過來:“誰?”

    蒙宗友黝黑的臉上浮現一絲可疑的紅暈,梁茂林才后知后覺地想起記憶角落里的往事。

    孟老先生樂善好施,建了不少孤兒園和學校,不僅如此,他還會定期去看望孩子們,有時也會帶著女兒一起。

    在蒙宗友懵懂的年紀里,心里就有一道靚麗的身影。雖然知道兩人云泥之別,不敢有什么非分之想,但對于曾經的孟大小姐、如今的孟女士,他總免不了多一分關注。

    “她下山……是準備離婚?”他問。

    蒙宗友沒什么想法,只是單純地關心孟家后人、恩人之女的境況——他對自己說。

    梁茂林卻想起老友喪偶多年,大概是對初戀還存了幾分念想,畢竟如今的蒙宗友論身家,也跟孟家旗鼓相當。

    但是,就算孟女士如今是他的親家,她的私事,他也無權探聽,更遑論與其他人背后議論。

    梁茂林看了蒙宗友一眼:“孟家姐姐相當疼愛禾苗,一直操心兩個孩子的婚事,我跟云嵐都很是感激!

    都是場面上的人,蒙宗友一聽就明白了對方不想多談,但暗示了自己,孟淑慧的下山是為了梁孟聯姻,并非因為離婚。他有些失望,總覺得記憶里那個溫柔篤定的女子不該有如此結局。

    可這些,跟他有什么關系,他只是孟家資助的千萬個孩子中的一個而已,她甚至都未必記得他。

    蒙宗友將杯中茶一飲而盡,道:“我多管閑事說句話,茂林你別見怪!

    梁茂林:“你說!

    蒙宗友:“往后你們是親家了,她有什么需要幫忙的地方你肯定多少知道些,方便的話你就告訴我,我一定盡力幫忙,算是回報孟老先生!

    孟淑慧的私事梁茂林不便過問,但他作為老丈人加合作伙伴,很清楚孟翰澤是怎么想的。

    梁茂林笑道:“孟家姐姐最牽掛的不就是孩子嘛!

    點到為止。

    元旦,司家的高奢酒店開業,高調、隆重地辦了一個開業酒會,西樓這邊熱鬧非凡,廣場上還布設了一個紅毯區。司峻,人如其名冷峻了些,但人員還不錯。

    這一晚,寧市跟孟氏這邊交好的年輕一代們都紛紛盛裝出席,跟幾個明星一塊兒走紅毯,還同意司家在網絡上發帶高清直拍圖的通稿做宣傳。

    梁奚禾和孟翰澤也沒有搞特殊,一個穿了ElieSaab的高定,華麗的裙擺在閃光燈下波光璀璨,人在紅毯上款款而行時,仿佛月光漣漪,一個是頂級羊絨手工西裝套裝。

    顏值出眾的小夫妻合體出現在紅毯上時,到場的幾位文娛圈明星都失色不少。那種豐厚的財力涵養出來的篤定與松弛,是單純的妝造沒辦法打造的,現場的相機都被吸引過去,除了鏡頭,幾乎今晚的嘉賓都在關注他們。

    梁奚禾的步伐其實并不來自于松弛,而是不耐煩。

    如果非要貼標簽下定義,她應該屬于對名利相當淡薄的人,對于她來說,騎著機車去跑幾圈帶來的滿足感遠遠高于備受矚目。

    她耐著性子應酬,展現她作為孟翰澤新婚妻子的風采,以及梁家女兒的教養,還很注意地保持低調,在關注度太高之時,適時地將話題往司家的酒店上引,絕對不做喧賓奪主的事。

    孟翰澤第一次看到這樣的梁奚禾,是驕縱的、嫉惡如仇的、可愛的……許多面之外的又一面,她其實有一顆七竅玲瓏心,過往只是懶得用心而已。

    但他沒舍得讓老婆在煩不勝煩的應酬里沉浸式體驗太久,牽著她離開人群,去找司峻。

    “今晚父母們安排了聚餐,我們先走一步!

    第46章

    今晚,梁茂林在東樓的M.酒店宴請姚德平。

    其實是姚德平主動邀約的,但因為他前段時間剛剛出院,梁茂林覺得從場面上來說還是自己做東合適,就訂了一桌。

    沒喊奚云嵐,更沒邀請孟淑慧,因為他沒打算跟姚德平談什么婚禮的籌備。無論姚德平有什么意見和建議,梁茂林都不關心也不在意。

    當然這頓飯要是只有他們二人,梁茂林還嫌多浪費口舌,于是就喊上了還沒走的蒙宗友,還有孟氏那位舉足輕重的樊總。比起姚德平,梁茂林更在意這位客人。

    因為羲和特材的關系,他跟這位樊總打過幾次交道,打算趁此機會拉進一下關系,也讓給這頓飯不至于毫無意義。

    如此,這次家庭聚餐妥妥就演變成一個飯局。

    梁奚禾與孟翰澤過來的時候,也沒想到一屋子的大老爺們兒,還是互相看著不太熟、各有立場的那種應酬。

    她陪著坐了一會兒。

    敬了一圈酒,梁奚禾起身告辭,因為話題還圍繞著羲和特材,孟翰澤這個實際負責人不好跟著走,她就很(沒)大(義)方(氣)地把他留了下來。

    今晚大活動接著小飯局,梁奚禾難得有這么高強度的社交活動,出了包廂,她才覺得空氣陡然清新起來。

    不想乘電梯,她打算走走。穿過長長的廊道,她提溜著裙擺從旋轉樓梯往下走,走到最后一級臺階,她一抬頭,就見不遠處的大廳里站著一個熟悉的人影。

    是許久未見的姚博遠,帶帽衛衣加棉衣夾克的打扮,手里還拿著一份紙質材料,跟他對面西裝革履的人站在一起,滿滿的少年感。

    兩人似乎在交談,姚博遠看不清表情,梁奚禾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沒打算過去打招呼。

    手機振動,孟翰澤在微信上提醒她穿好外套。因為姚以涵過完元旦假期再回港城,這幾天他們都會住在山上,她得到地庫坐車。

    但是他們的私人地庫如今都有采暖,梁奚禾沒把他的叮囑放在心上,看了一眼就熄屏往前走。

    “你來這里做什么,我也能猜到,但麻煩搞清楚場合!

    “呵,也是,你們這種人要是有正確是非觀,你今天也不會站在這里。”

    “這里不是你該來的地方,現在也不是你能出現的時候!

    “趕緊走,不然我不介意讓人過來請你!

    快要交錯過的時候,盛氣凌人的句子一句接著一句地傳入梁奚禾的耳朵里,是站在姚博遠對面那個男人說的。

    這些話別說被劈頭蓋臉罩住的姚博遠,就是她這個路人,聽著也覺得刺耳,她停下腳步,回頭看過去。

    臉上浮著譏誚的男人她也見過,只不過前兩次見面時,對方是一副正常說話的樣子,沒見戾氣這么重。

    很多人就是這樣,不是劃定圈子排外,就是仗著家世欺凌別人,而她最討厭狗眼看人低的人了。

    姚博遠背對著她,梁奚禾不知道他什么反應,但是肯定怪難堪的。

    她吸了一口氣,走近兩步,故作親近地打招呼道:“博遠,這么巧?”

    聽到她的聲音,姚博遠猛地身形一僵,手里的材料幾乎瞬間被捏出了明顯的褶皺。

    他有些機械化地轉身,對上梁奚禾的眼神,說不出一句話。

    梁奚禾的眼風掃過旁邊的男人,又看向他緊繃的面色,開口道:“受人欺負怎么不知道懟回去?”

    姚博遠抿唇,不知該如何解釋。

    見這位梁大小姐誤會,一旁的樊瑞煩躁地解開西裝扣子,叉起了腰:“誰欺負他了?梁小姐,你知不知道他爸爸是誰?”

    梁奚禾自己是嘗足了“爸爸是誰”紅利的人,她一貫也打算繼續躺平在父親的成就上,可不代表她會有意地拿著父親的名頭到外邊作威作福。

    她眸色一冷,對上樊瑞的目光:“我不知道他爸爸是誰,也不關心。我只知道東樓是梁家的產業,誰要讓人請我的朋友出去,得先問我同不同意!

    樊瑞急道:“他爸爸……”

    梁奚禾不知道姚博遠的父親是微不足道還是有什么不堪,但已經不是株連的年代了,這不是姚博遠在大庭廣眾之下被別人堂而皇之羞辱的理由。

    她打斷道:“樊總是我爸爸的貴客,我想為了我爸和你爸的胃口,樊先生還是適可而止。”

    給了樊瑞一個警告的眼神,梁奚禾轉身就走,走了兩步見姚博遠沒有跟上來,便側頭道:“不走嗎?”

    姚博遠凝滯了兩秒,僵硬地跟她走出酒店。

    走出一段,她沒再提剛剛的事,問姚博遠:“你剛剛是去哪兒?”

    姚博遠捏了捏紙張:“……正好要走!甭曇衾镉袔追制D澀。

    “嗯!

    原本梁奚禾要走內部通道到私人地庫,發生了這種事,她就好人做到底,一直將姚博遠送到公共地庫。

    到了地庫的電梯間,一陣冷風襲來,梁奚禾抱緊了胳膊:“那我就送到這兒了!

    這會兒,姚博遠似乎才回過神,緩緩說了句:“……謝謝!

    “不用。”

    其實兩人并不熟悉,梁奚禾不愿意讓小朋友產生人情上的負擔,酷酷地說道,“我只是看不慣有人欺負人。還有,夏末是我閨蜜的弟弟,你是他的朋友,我不可能視而不見。你不用在意!

    姚博遠幾不可聞地“嗯”了一聲。

    梁奚禾重新上樓。

    一直到目送到電梯的樓層不斷攀升直至兩位數,姚博遠才收回視線往外走。

    地庫里早有一輛車等著,他拉開車門,后座上的人看到他手里的材料,臉色不太好看。

    “你爸沒要,還是沒見到你爸?”邵珊珊問。

    姚博遠坐進車內,將材料扔到她膝蓋上。

    他面色極為冰冷:“以后再對我耍心眼,我不能保證自己會做出什么事情!

    他見到樊瑞的時候就明白過來,什么你爸爸在飯局上跟人談事,正好要一份重要的材料,我不方便去,你去送一下——都是邵珊珊編造的謊言。

    不許他們跟孟氏的股東們接觸,是姚德平定的規矩,因為他想盡量降低私事在股東們那里的負面影響。樊瑞在,代表大股東樊總也在。今晚邵珊珊編造借口讓他上去,明顯就想破了這條規矩。

    邵珊珊確實是這么想的。近來姚德平轉了性開始養生,大有要“傳位”的意思,她的兒子還小,還沒辦法獨當一面,她不能讓他早早地退居二線,不然她的這么多年算什么。

    邵珊珊心思一轉,知道兒子性子倔,緩了神色,哄道:“我不是對你耍心眼,是對你爸爸耍心眼。你看他最近,又是讓孟翰澤主持工作,又是要搬去山上,是不是鬼迷心竅?”

    “他在你這里才是鬼迷心竅!币Σ┻h不為所動道,“姚德平要做什么,那是他們家的事,跟我,跟你都沒關系!

    邵珊珊一輩子慣會撒嬌,這會兒爐火純青地露出柔弱的姿態:“是啊,我就是一只貓,一只寵物,他高興了就逗一逗,不高興了就一腳踢開。我能說什么?我都自己受著了!

    聲音里滿是委屈,“可博遠,你不一樣,他生了你,要為你負責的。你是他兒子,不是他隨隨便便就能打發的!

    姚博遠露出幾分嫌惡的神色:“你別打著我的名義惦記別人家的東西,我有手有腳,想要什么自己會掙!

    邵珊珊對他油鹽不進、恨不得立刻跟她劃清界限的樣子,頗為氣惱,夾著的聲音恢復了正常,她反問道:“那你想要梁小姐,靠自己也可以嗎?”

    姚博遠猛地側頭看她。

    邵珊珊一副篤定的樣子,她剛剛將他仰頭盯著電梯樓層久久不動的樣子盡數收入眼里。

    她道:“可惜啊,你晚了一步,人家已經是孟翰澤的老婆了!

    她笑笑,“不過沒關系,所謂后來者居上,你也不是完全沒希望。只不過,你要記住,足以跟梁家匹配的條件,不是你赤手空拳就能掙到的。”

    她跟在姚德平身邊的這些年,早就學會了如何拿捏著別人的軟肋來占據談判的制高點,這一招無往而不利。

    今晚,她自以為窺探到了兒子內心的秘密,將這一招用到了自己兒子身上,想讓他成為自己的同盟軍,以及利劍。

    “呵。”

    姚博遠卻出人意料地松弛下來,所謂無欲則剛,他靠向靠背抱起胳膊,唇角露出一絲無所畏懼的譏笑。

    “男盜女娼的那一套你自己留著吧,別說出來丟人現眼,我嫌臟了耳朵!

    前座的司機恨不得原地消失。

    邵珊珊臉色大變,氣得一陣胸悶,她還想在說什么,姚博遠已經率先開口:“停車!。

    樊瑞過來東樓是受自家老爹交代,樊總一是要他問候姚董,二是認識認識梁董和蒙董。

    無論大家現在有沒有合作,未來的日子還長著,多認識些潛在的合作對象準沒錯。

    樊瑞雖然表現得吊兒郎當,自家老爹的這番苦心卻是再清楚不過。誰知,他還沒上樓,就先得罪了梁家大小姐、孟家的女主人。別說能不能在大佬跟前刷臉了,這要是枕邊風一吹,他跟孟翰澤還能好好玩耍嗎?

    啊啊啊,誰告訴他,他哪里做錯了?

    樊瑞氣悶到不行,強壓著情緒敬酒、又陪著嘮嗑,直到散場把長輩們都送走的時候才終于忍不住拉著孟翰澤。

    “什么事?”孟翰澤看看腕表,“我得回家了!

    “知道你現在老婆最大,耽誤不了你太長時間。”樊瑞將人推回包廂,合上門就問,“你老婆知不知道姚博遠是誰?”

    姚博遠是什么樣的人,孟翰澤從未關注過,但對這個人肯定不是一無所知。那兩個人對于孟家的人來說,傷口也好、恥辱也罷,總之是有點忌諱的存在,因此,過去并沒有什么人敢在他面前多提。

    只有包括樊瑞在內的幾個發小例外,他們會時時替他留意,在他還不能將孟氏握在手里時,幫他提防著來自明處暗處的冷箭。

    孟翰澤:“我沒跟禾苗提過。怎么了?”

    樊瑞叉著腰,呼出一口氣:“難怪呢!那小子剛找到這里來了,不知道打的什么主意,我正好碰上刺了幾句,你老婆還以為我欺負人,替他出頭來著!”

    今晚除了梁茂林,還有跟梁家交好的客人在,真要被這私生子上來攪局,誰的面子上都不好看。私生子這東西,就是恥辱柱,也就姚德平這種人不知廉恥地明來明往,也難怪叫德平。樊瑞憤憤不平。

    孟翰澤愣怔了一下,第一反應,她跟姚博遠怎么會認識?但看樊瑞被氣到的樣子,馬上斂了思緒,說道:“她一向有很強的正義感,不知道里面的彎彎繞繞,誤會了你也很正常。不要往心里去!

    “我當然犯不著跟這位大小姐生氣!

    樊瑞搔搔頭,“但我們做兄弟的都無條件站你,兩家聯姻,她是不是該多花點心思了解了解你?不管她私下跟姚博遠是什么交情,最起碼場面上她該避嫌的得避嫌啊!

    孟翰澤沒接這個話茬。

    樊瑞是關心他才會站在他的角度對梁奚禾有所怨懟,朋友的這份心意他收下了,但他不會因此跟朋友一起責怪妻子。

    他拍拍樊瑞肩膀:“我不希望這些糟污的事壞了禾苗對孟家的印象,所以刻意沒提。今天的事,我會跟她解釋清楚。改天請你們到連廊聚聚!

    第47章

    孟翰澤回到御景灣時,梁奚禾已經卸了妝、洗過澡,與姚以涵一道陪著孟淑慧在書房里聊天。

    他抬腕看了看表,九點多了,往常這個點孟淑慧都該準備睡了,今晚似乎不同尋常。

    等他走進書房,三人抬眸朝他看過來,率先開口的是姚以涵,她興奮極了,眸子都比平常亮上幾分。

    “哥哥,今晚我和嫂嫂跟媽媽睡!

    孟翰澤:“?”

    意外地看向老婆。

    梁奚禾淡定地再次,無情地拋棄他:“你自己回去吧。”

    孟翰澤:“……”

    孟淑慧見狀,笑道:“禾苗借我們一晚。”

    孟翰澤還能說什么,松了松領帶,說道:“早點休息。”識相地帶上門出去了。

    三個女人轉移到房間臥談,孟淑慧躺在中間,左邊一個女兒,右邊一個兒媳。章姨替她們關了大燈,只留墻角的落地燈亮著。

    過去孟淑慧失眠嚴重,好不容易睡著了也會猛然驚醒,這盞燈照度是專業的醫師調整好的,黃色的暗光能很好地撫慰她。這幾年年紀大了,她的睡眠反而好了起來,許久沒用上這夜燈。

    今天重啟,卻不再讓人覺得是凄風苦雨的世界中的安慰,而是暖融融的溫馨,她有些恍惚。

    姚以涵能清晰地想起上一次跟媽媽窩在一張床上的情景,那是十五年前,那時候她每天睡前都有媽媽講故事。

    久違的感覺令她一時心緒難平,胳膊下意識往旁邊挪了稍許,蹭上媽媽的胳膊,感受到了媽媽的體溫,像是跟媽媽之間斷開的鏈接成功恢復了。

    她這會兒特別感激嫂嫂提議一起睡,悄悄調整著自己因為淚意而亂了的呼吸。

    梁奚禾來滿覺院找游戲搭子時,母女倆正在安靜地各看各的書,只是孟淑慧沉浸,姚以涵時不時瞥一眼媽媽。

    那種孺慕之情,別人或許不察,作為同樣渴望母愛的梁奚禾卻懂。只是她和奚云嵐都太剛,靠近不了。

    原本是想幫涵涵,結果她躺在這里也有一點窩心。

    三個人各懷心思地沉默了一陣。

    梁奚禾忽然開口:“媽媽,你知道嗎?”

    孟淑慧好奇側頭:“嗯?”

    “今晚跟我爸聚餐的叔叔,是東樓M.酒店的老板,撞見我去西樓參加司家酒店的開業酒會,他不開心了。”

    當時蒙宗友嗔怪地點了點她,說:“給叔叔的競爭對手站臺,小禾苗你自己說說,準備怎么補償叔叔?”

    這自然是一句玩笑,但這會兒梁奚禾假意抱怨,借著這個話題打破安靜。

    聞言,孟淑慧笑了,從善如流地問:“那禾苗準備怎么一碗水端平?”

    梁奚禾故作苦惱:“他跟我爸是多年好友了,看著我長大的,恐怕不能端平,我得偏愛一點才行啊!

    “那嫂嫂準備怎么偏愛?”

    “我問他,不然我給您畫幅巨型漫畫掛在大堂?他立馬就找我爸碰杯,把話題岔開去了!

    三個人都笑起來。

    孟淑慧:“那他可錯過了一副佳作!

    姚以涵揚起頭:“嫂嫂也喜歡畫畫嗎?那你跟媽媽算是志趣相投啦!

    就畫畫的話題閑聊了兩句,孟淑慧又說回端水的事兒。

    “那把孟家的賀歲晚宴放在他的酒店,你看如何?”

    “賀歲晚宴?”兩個小輩異口同聲道。

    梁奚禾是第一次聽說賀歲晚宴,而姚以涵則是驚訝今年的晚宴,媽媽是打算親自操辦嗎?

    孟淑慧跟梁奚禾解釋了孟家賀歲晚宴的傳統,說道:“我跟奚總商量過了,今年會邀請新親一起參加!

    孟家的新親自然指的是與梁家交好的親戚朋友。今年是他們結婚的第一年,應該隆重一些。

    “禾苗,我想今年的晚宴以你的名義發放邀請函,奚總也同意了,你覺得怎么樣?”

    婚禮因為要擇吉日,會安排在來年的下半年。孟淑慧覺得太過久遠了,婚禮之前,梁奚禾肯定有很多場合要應對。雖然外界都知道梁孟聯姻的事,但沒有鄭重的亮相,總覺得缺少什么。

    因此,她想讓梁奚禾以孟氏女主人的姿態現身賀歲晚宴。

    梁奚禾對這種場合不感冒,可既然是孟家的傳統,她也不方便多說,只說:“我無所謂,你們看著辦就好。”

    孟淑慧笑道:“你不能無所謂,這場晚宴,你來操辦。”

    梁奚禾:“……???”。

    次日一早,一家四口吃過早飯,滿覺院的客廳就候滿了人。

    趁漱口的間隙,梁奚禾將孟翰澤拉到衛生間,窩進他懷里:“孟總,你看看我,現在是不是一個頭兩個大了?”

    她將下巴抵著他的胸口,葡萄眼耷拉著,楚楚可憐。

    孟翰澤已經在餐桌前知道了來龍去脈,這會兒一邊享受她難得的撒嬌,一邊捏捏她的臉頰柔聲哄道:“不要有壓力,闊姐和梅姐會搞定的。”

    孟淑慧不會讓梁奚禾親力親為,將孟家大大小小的管事叫過來,是有“交鑰匙”的意思,讓人知道,往后梁奚禾這位孟太太說話是管用的。

    梁奚禾改用額頭抵著他的肩窩:“我找你是想讓你替我干活的,怎么變成我打兩份工了呢?”

    今早孟淑慧跟奚云嵐通氣,說晚宴開始籌備了,奚云嵐那邊也大刀闊斧地將梁家那邊的主事權交給了女兒。

    公司的事她不想管,晚宴的事推不掉了,然而就好比前朝后宮息息相關,這人情往來的事也很復雜啊。

    元旦假期,梁奚禾被迫活力滿滿地見了孟家的管事,又回家見了梁家的管事,同時,到手了兩家的公賬。

    高闊和梅姐一直跟在她身邊,像左右護法似的。

    假期結束,上學的上學,上班的上班,都恢復了正常的節奏。梁奚禾白天到公司坐班,下班后到東樓跟二位管家開會。

    高闊:“我建議我們第一步,定個章程,比如預算多少,兩家怎么拆!

    梅姐:“那要先定賓客名單,餐飲預算得按人頭來算,拆分比例就看兩邊的嘉賓人數吧!

    兩人看向梁奚禾。

    梁奚禾吃著酸奶碗,看著漫不經心,心里已經迅速拿了章程:“老一輩的賓客名單我找兩個老媽商量,年輕一輩的你倆今晚擬一份給我,明天我們敲定。

    “闊姐負責對接M.酒店,就定他們最大的宴會廳,還有找策劃公司,做幾個方案報價。

    “梅姐負責對接餐飲,慣例用的菜品今年沿用,讓后廚再出幾道新鮮菜式,有需要就聯系倪家。哦對了,甜品臺就找夏初……”

    梁奚禾說完抬頭就見兩人目光灼灼地盯著自己,遲疑道,“我說的,哪里有問題嗎?”

    高闊先笑起來:“當然沒問題,太太說的怎么會有問題?”

    梁奚禾:“……你好好說話!

    高闊:“我是好好說話啊,禾苗,你不覺得你這有條不紊的樣子,挺有當家太太的范兒的嗎?”

    梅姐:“沒錯!

    梁奚禾唇角一勾:“我指揮你倆打游戲的時候,不就領導力滿滿了嗎?”

    大致方向商量出來,三人心里有數了,底下還有那么多管事協助,事多不愁。

    說到游戲,梁奚禾的癮頭來了:“好久沒跟你們一起玩了,玩會兒吧!

    這一玩就玩到了快十點,門鈴響起,三人才驚覺這么晚了。

    “一定是翰澤來抓你了!”高闊調侃了一句梁奚禾,就踢踢踏踏地跑去開門。

    門外果然是孟翰澤,他堅守著不進入她私人領地的約定,站在門外不進去,只皺著眉問:“禾苗呢?”

    梁奚禾還沒盡興,剛想說她今晚在東樓睡,手柄就被梅姐收了回去。

    “這游戲兩個人剛好,三個人太多了,你快走吧。”

    梁奚禾:“?”

    這誰的房子?

    怎么她變成多出來那個了?

    高闊將設備都關了,裝模作樣打個哈欠:“啊呀,肩頸好累,睡了睡了!

    梅姐馬上起身:“我給你按按!

    梁奚禾:“……”

    她覺得自己確實有點多余,而后像被家長抓包的小孩似的,磨磨蹭蹭地跟著孟翰澤回了西樓。

    “她們肯定沒睡,又重新開機玩了你信不信?”

    孟翰澤抬手握住她的后頸,輕輕地揉捏。

    “她們不帶你玩也正常,你的搭子是我!

    說起搭子,他有點怨念,自從涵涵放假,她絲毫想不起來他,F在妹妹回學校去了,她又跟闊姐她們混在一起。

    孟翰澤:“明天爭取通關!

    梁奚禾想也沒想:“明天我沒空陪你,等賓客名單定了,得把策劃公司定了!

    她白天在辦公室不要辦私事帶壞頭,只能晚上做這些。加班啊,太苦逼了。

    孟翰澤瞥了她一眼,最近兩人相處的時間被壓縮了太多,甚至他都被迫獨守空房,如果再放她回東樓,他不見得每天都能像今天這樣把人撈回來。

    可以預見她會說“你自己回去吧,我要睡自己房間”,“太累了,懶得過去了”……

    “你們這樣沒效率!泵虾矟傻,“預約個視頻會,把各方都叫在一起,你聽他們各自匯報,再讓他們討論工作銜接!

    梁奚禾眼睛一亮:“好辦法。”

    “那就這么定了。我讓闊姐明天在書房加一把椅子。”

    “我書房嗎?”

    梁奚禾有點想不起她那個書房的布局,好像就進去參觀過一次。

    孟翰澤:“以后你用我的書房跟他們視頻!

    梁奚禾:“?為什么?”

    “都視頻了,你還大老遠跑去東樓做什么?”

    梁奚禾:“……”

    他這么說,好像有點道理……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擁有不內耗這種難能可貴的品質的人當老板,絕絕子。

    梁奚禾就是這樣,賓客名單敲定后,第三方做了幾稿策劃方案提交上來,第一次視頻會議,她就選了一個心儀方案,然后提出了五個修改建議。

    第二次視頻會議,被斃怕了的策劃公司,在她心儀方案的基礎上,又做了兩稿優化方案作比選。

    策劃公司負責人使盡渾身解數打聽梁大小姐的喜好,綜合各方消息才做的方案,他對自己有點信心,但匯報完畢后不自覺地緊盯著屏幕,觀察梁大小姐的反應。

    梁奚禾:“優化方案還有planB,看來你們還挺認真的。我選第一個,你們把預算表細化一下,盡快交給高管家。”

    負責人松了一口氣,就見梁大小姐爽快地退出了會議室,由底下人來跟他們對接細節。

    孟翰澤還在回復一個工作郵件,梁奚禾已經合上筆記本電腦,椅子轉了過來面向他。

    “好了?”

    “嗯啊,我效率高吧?”

    她把頭靠在他肩膀,看向他的屏幕,一目十行地讀完他的回復,她笑道,“讓我想起了網上發的皇帝朱批。朕知道了,朕很健康,你看著辦……哈哈,很多底下人戰戰兢兢的問題,在上頭其實都不是事兒!

    孟翰澤:“是不是覺得決策層也不過如此?”

    “那沒有。”

    梁奚禾搖了搖頭,發絲蹭得他脖頸微癢。

    “公司的經營影響多少人的生計,必然得是孟總這樣能干的人才能做出正確的決策。我只是想吐槽有些人明明自己能力不夠做不出決策,偏偏反反復復地折磨底下人!

    她這番與牛馬感同身受的話里意有所指,孟翰澤問:“誰?”

    梁奚禾指指他處理的工作郵件的發送者:“安辦這位經理咯。一個安全培訓通知,已經來回改了三四次!

    她負責內宣,安全培訓當天要跟同事去攝影,并向安辦收集文字資料,所以全稱為安全管理辦公室會將培訓通知發到他們。

    這段時間,梁奚禾雖然稿子以前沒寫,但跟各個部門包括車間的對接工作一項沒落下。如今她對羲和特材的研發、生產、銷售等各條線都算熟悉了。

    “據我所知,安全培訓應該是定期做的,也有標準規范作依據,他哪來這么多事兒啊!

    梁奚禾無心的一句吐槽,孟翰澤卻深思了幾分,羲和特材在屬于打天下的階段,高層的心思都在開疆拓土,在安全生產這一塊對底下過于放心了。

    “我困了……你還要多久,我們今天還能不能通關了?”梁奚禾嬌滴滴地說道。

    孟翰澤斂了思緒,將郵件回復存了存稿箱,合上了電腦。

    “你不加班了嗎?”她問。

    孟翰澤側過頭親親她的額頭:“先去玩,等你睡了,我再處理!

    “?”

    等她睡了,那都幾點了?

    梁奚禾驚訝,又福至心靈地想起來問,“你之前就是這樣?”

    孟翰澤云淡風輕地“嗯”了一聲,起身將她攔腰抱起,笑道:“先通哪關?”

    梁奚禾沒有秒懂他隱晦的開車,環著他的脖頸,兀自震撼著。

    第48章

    臘月廿七,下午五點整,夏初坐著虞高旻的車,準時出現在雙子大廈樓下。

    今晚,大廈單獨辟出一個地下停車場入口供晚宴賓客使用。這會兒,賓客陸續抵達,地庫門口開始排隊但秩序良好。

    虞高旻踮著油門,跟前車保持一定距離,勻速前行。

    夏初望了一眼后視鏡,社會車輛與賓客車輛有序錯開,互不干擾,她欣慰地笑道:“禾苗第一次操辦這么大的活動,考慮得還挺周到,連交通導流方案都做了!

    “當然,能在孟家和梁家手底下做事的都不是普通人!

    虞高旻隨口接道,撥動轉向燈,打了一把方向盤,駛入坡道。

    夏初涼涼地瞥過來:“承認禾苗能干很難嗎?”

    虞高旻冷汗直冒,一緊張差點油門當剎車踩。

    “禾苗當然能干了!”他馬上圓回來,語速飛快,“這不是拐彎了,我沒來得及說后半句嘛。我是說啊,能讓這群能干的兵指哪兒打哪兒,禾苗了不起!”

    夏初靠在椅背上不語。

    最近爸爸放棄了說服我行我素的夏末加入公司,在繼承人的考量中終于正視她。她無意跟弟弟爭奪家產,也真心實意地規勸弟弟不要不務正業。

    夏末反問她:“什么是正業?”

    他說夏氏是她和爸爸的事業與理想,不是他的,那么對他來說,加入公司才叫蹉跎。那副桀驁不馴的樣子竟然跟梁奚禾一模一樣。

    隨后他又問她:“姐,你已經能夠帶著夏氏更上一層樓了,難道你從來沒想過接班?”

    夏初垂眸,她怎么沒想過?砂职值钠诖辉谒@里,股東們也沒把她放在眼里。

    這次,她托梁奚禾的福,談妥了和倪家的合作,就像夏末說的,夏氏百尺竿頭更進一步了,可他們依然認為,并不是她有能力,而是她有梁家的關系。

    怎么他們輾轉攀上交情就是寶貴的“人脈”,到她這里就變成走后門了?

    承認女生的能力,很難嗎?

    虞高旻按照保安指引停好車,打量夏初神色:“生氣了?”

    夏初斂去心思,她不會跟包括虞高旻在內的傾訴這些。

    “沒有,走吧!

    下了車,夏初熟門熟路地往電梯間走。夏家負責今晚的甜品臺,她知道是禾苗特意給她留的曝光,所以下午親自過來布置了,確保沒有問題才離開去換晚禮服做妝造。

    電梯內,虞高旻將臂彎給她,示意她挽著自己。

    夏初看他一眼,抬手輕輕挽住。

    虞高旻唇角沒摁住,翹得有些明顯。

    夏初沒什么旖旎的心思:“我不會一直陪著你!

    她今晚一來要社交,禾苗昨晚特意給她來電話講過一些重量級嘉賓,孟家和梁家的關系網不是誰想進就能進的,她要抓好機會,不浪費閨蜜的苦心。另外,她還要分神注意甜品臺,確保不出紕漏。

    “你忙,需要我做什么隨時吩咐。”

    虞高旻夾緊了她的手。

    她肯跟他公開地出雙入對,他已經很滿足了……

    M.酒店最大的宴會廳是西式的裝飾風格,廳內的水晶燈美輪美奐。

    賓客們在宴會廳門口簽到后,就有侍者引領就座。

    晚宴按照慣例是中式的,圓桌圍坐,一共席開60桌。這還是年關將近,沒請太多外地朋友的數量,可以想見將來婚禮時的賓客如云。

    夏初和虞高旻的位置靠后,離主桌相當遠,她遠遠地看到梁奚禾被一位阿姨拉著說話,孟翰澤則在宴會廳門口迎賓。

    六點整,宴席正式開始,孟淑慧起身說祝酒詞:“首先,我代表孟家歡迎各位親朋好友的到來……”

    夏初聽到同桌的一個女生“哇塞”了一聲,隨后跟旁邊的人悄聲交流:“往年不都是姚董說話嗎?”

    “我聽說,姚董要失勢了……”

    夏初下意識地眺望主桌,看不清姚德平的表情。

    “眾所周知,孟家今年有一件天大的喜事。翰澤結婚了,我又多了一個孩子,和梁董賢伉儷成了親家……”

    梁奚禾抬眸看向難得盛裝的孟淑慧,一身酒紅色的桑蠶絲旗袍,上面是精美的蘇繡,在水晶燈下流光溢彩,讓她整個人都發著光。

    她始終不明白婆婆為什么不能瀟灑地離婚,她心疼,但轉念一想,韜光養晦也好,臥薪嘗膽也罷,總好過飲淚吞聲。

    “愿我們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身體健康,友誼長存!干杯!”

    梁奚禾笑著隨之舉杯,孟翰澤將酒杯遞過來與她的杯子輕輕相碰。

    傳統的中式酒席,吃了幾口,孟淑慧就和梁茂林商量要帶著兩個孩子去敬酒。奚云嵐隨之起身,姚德平以養生不喝酒為由坐著沒動。

    主桌上除了他們兩家,還有姚德容一家。梁茂林和奚云嵐因這是孟家的賀歲晚宴,特地交代梁奚禾不用將他們地兄弟姊妹安排在主桌。

    姚德容帶著全家堂而皇之坐下來時,鼻孔都是朝天的。孟翰澤娶了厲害的媳婦又如何,如今她哥哥是孟氏掌權人,誰也別想越過了她去。

    等幾人一走,主桌上便剩下了他們姚家人。她端著酒杯坐到孟淑慧的位子,靠著哥哥道:“哥,這些年你辛苦了,以后多注意身體!

    話說得窩心,姚德平露出柔色,端茶與她碰杯后,說道:“路,我這當哥哥的已經給你們鋪好了,以后怎么走就要靠你們自己了!

    眼風掃過姚德平的丈夫和兒子,兩人忙不迭地點頭。

    姚德容喝光杯中酒:“放心吧,你妹妹什么時候給你掉過鏈子。你讓小嫂子布局港城的生意,她也喊上我一道了,咱們姚家齊心協力,做大做強!

    聽她提到邵珊珊,姚德平的臉色不像從前那么好看。他這幾天吃著她準備的色香味俱全的菜色,總是控制不住地想起梁奚禾的那句“吃得好不好跟吃得健不健康是兩回事”,看著積極給他夾肥肉的邵珊珊就多了幾分打量。

    他是喜歡吃肥肉,但她要是真關心他,不該攔著一點嗎?

    姚德容察言觀色,揣摩著姚德平的心思。大概是孟淑慧始終不能容下邵珊珊,哥哥他心里苦。

    她心思一轉,看向不遠處敬酒的幾人。孟淑慧今晚把梁奚禾推出來,看來以后是準備讓兒子兒媳獨當一面了。

    她暗笑,哥哥還愁什么,孟淑慧接受不了邵珊珊,兩個小輩多少得給姨娘一點薄面吧。小的要是把邵珊珊請進門,她孟淑慧還能跟自己的子媳翻臉不成。

    晚餐后,偏廳準備了西式的派對。有事的客人可以先走,愿意留下的就再熱鬧熱鬧。不過,今年云集了寧市所有有頭有臉的人物,算是兩大陣營全面破冰元年,沒什么人早退。

    偏廳里“濟濟一堂”,大家不用再局限于座位安排,隨意走動,攀談。

    梁奚禾自然是今晚的焦點,應酬著一波又一波的阿姨姐姐妹妹,笑得臉頰都有點發酸。

    姚德容心不在焉地應付了幾位太太,瞅著空檔前去找她。

    “奚禾!”

    對于這個稱呼,梁奚禾很是陌生,反應了兩秒才轉身,抬頭先對上姚德容身后一張熟悉的臉。

    胡威的媽媽,那位陳阿姨熱情笑道:“沒想到禾苗你這么能干,讓大家今晚都吃好喝好十分盡興!

    梁奚禾不去想她話里的未盡之意,沒意思,只疏離地笑笑:“盡興就好!

    姚德容順勢接著話題道:“你是盡興了,我可一直提心吊膽著呢。”

    話是沖著陳阿姨說的,陳阿姨面露驚訝地“啊”了一聲,問:“你做什么提心吊膽啦?”

    梁奚禾掃了兩人一眼,靜靜地看她們表演。

    姚德容裝模作樣地嘆口氣:“這不是今晚少了一個人嘛。”看向梁奚禾,語重心長地說道,“奚禾你剛剛嫁到這家里,很多事不了解也正常,以后有空多找姑姑聊聊。我今天看你公公臉色黑得,都快嚇死了!

    “哦?”梁奚禾挑眉,“姚董又覺得胸口憋了?那您怎么光顧著擔心,也不打120?”

    姚德容:“不是不是。我是說啊,你漏請了一位重要人物!

    梁奚禾:“誰?”

    姚德容一副“你看我就知道你不知道”的表情,朝梁奚禾勾勾手指:“你過來點,姑姑跟你說!

    梁奚禾腳下沒動:“既然是保密人物,那就不用說了。失陪!

    她懶得再應酬她們,轉身就要走。

    姚德容一把拉住她的胳膊:“你這孩子怎么這么沒耐心?你連邵總都不知道,以后怎么在這個家混,姑姑一番好心,你怎么不領情呢?”

    敲定賓客名單的時候,奚云嵐交代過姚德平那個姘頭叫邵珊珊,如今是什么公司的總裁。

    梁奚禾臉色冷下來,拂開了姚德容的手,陳阿姨見狀上來勸:“禾苗,姚總說得不錯,邵總是姚董放在心尖尖上的人物,你以后免不了打交道的,別踩了雷。”

    梁奚禾笑起來:“看來我明年還得重新將名單掂量掂量!

    姚德容和陳阿姨相視一笑,下巴微抬,露出志在必得的神色:“當然,聽姑姑的,準沒錯!

    梁奚禾將不遠處的梅姐喚過來,掀起眼皮:“看清楚了嗎?明年別放糟污的東西進來。”

    姚德容和陳阿姨不約而同臉色黑了下來。后者沒想到梁奚禾這么剛,當下顧不上姚德容畫下的大餅,不敢再當捧哏。她嘴里發苦,如果不是奚云嵐太難靠近,她也不會奉承姚德容去。

    姚德容卻無所畏懼,她在孟家作威作福多年,連孟淑慧都敢欺負,此刻更不怕梁奚禾了,大有嚷起來看誰更丟臉的架勢。

    梅姐已經率先搭上了她的肩膀,看似親密的搭肩,實則用力地捏住了,姚德容吃痛,聲音吞了回去。

    梁奚禾上前一步,她個子高,眼神凌厲,兩人竟被威勢嚇得吞咽了一下。

    “看來,你們不懂尊重人,更不明白女人何苦為難女人的道理。

    “還是你們覺得渣男出軌是多么讓人驕傲的事?

    “不如明天我就讓人查查你們老公,要是有姐妹,就替他接回家跟你們作伴,怎么樣?”

    兩人說不出話。

    梁奚禾:“再踩別人傷口,小心孽力反噬,感同身受。”

    第49章

    梁奚禾不再理會二人,轉身就走。

    陳阿姨搬了塊賭石卻砸自己的腳,賠了夫人又折兵,懊悔得不行,見姚德容愣怔在原地,也沒打招呼,默不作聲地退了開去。

    姚德容胸口起伏難平,這么多年她何曾受過這種氣,尤其對方還是晚輩。

    她無意識地捏起拳頭,甲片嵌進掌心疼得很,片刻后,她重重地哼了一聲,雙目漏火地去找姚德平。

    姚德平自恃身份,坐在沙發上并不走動,有人過來打招呼便應酬幾句。剛打發走一波人就見自個兒妹妹怒氣沖沖地撥開人群走過來,到他跟前又變化作委屈要哭的姿態。

    萬花叢中過的姚德平對這點伎倆并不陌生,對他露出這副姿態的女人不少,端看他想不想接招。而對親妹妹,他又更多了幾分耐心。

    姚德容挨著哥哥坐下,覷著哥哥的神色添油加醋地將剛才發生的事說了一遍。

    果然見哥哥的臉色黑得就像滴下墨汁,她心里爽快,那小丫頭片子真當她好欺負呢!

    “哥,她是梁茂林的女兒,瞧不起我我也認了,可她說你是出軌的渣男,這不是大逆不道是什么?!完全不把我們姚家放在眼里!你說,趁今天大家都在,要不要教訓教訓這丫頭?”

    “出軌的渣男”幾個字重重地敲在姚德平的耳膜上,他太陽穴突突直跳。

    耳邊縈繞著高雅的古典音樂,他的視線掃過賓客如云的偏廳,所有人都身著禮服,拾掇得體體面面的。

    就算當年的事是他做得不夠體面,以他今時今日的地位,誰敢在今天這樣的場合提起?他不信最講究姿態的梁茂林和奚云嵐,會生出這么講沒眼力見的話來的女兒。

    姚德平掀起眼皮瞥了一眼躍躍欲試的姚德容,冷哼了一聲:“剛跟你們說過,以后路怎么走要靠你們自己,轉頭又忘了?”

    姚德容一愣。

    “哥……”

    “別叫我哥,以后我們家的事你少摻和,好自為之吧!

    “不是!”姚德容急了,聲音也大了一倍,“哥,好端端的,你跟我翻什么臉?!是……”

    “別以為我不知道這些年你兩頭挑,怎么,想讓她們都奉承你討好你拉攏你?”

    姚德平說著,臉色越發冰冷,如果不是他這個妹妹,沒準孟淑慧也就看開了,接受邵珊珊母子,他又何必夾在中間受這閑氣。

    姚德容莫名其妙,簡直欲哭無淚,只能掐了自己一把,將眼眶逼出一點紅意:“哥,我什么時候兩頭挑了?我是替你兩頭哄好不好……”

    “用不著。”姚德平抬起下巴,冷漠得緊,“管好你自己家的事,以后少在我面前晃。”

    如今,他正試圖與發妻修復關系,不能再放任姚德容四處蹦跶。

    “再讓我知道你去找淑慧,或者孩子們,你丈夫兒子就別干了。”

    姚德容不禁顫栗了一下。她這位親哥早年不顧所有人勸阻,執意入贅孟家,后來又掌了大權,從來不是好相與的人。

    她清楚,所以再不敢多說什么,轉而柔聲道:“你放心,以后不該我操心的事,我絕不多操心。”。

    走出幾步,梅姐問梁奚禾:“真要查那倆的丈夫?”

    梁奚禾微笑著與交錯而過的某個阿姨打了招呼,才回答她:“我閑的?放狠話而已!

    梅姐笑起來:“我想你也沒有這份閑情逸致!

    “當然,誰跟她們一樣腦子比時間更空!

    踐踏另一個女人的自尊心來捧高一個連基本的禮義廉恥都沒有的男人,以此獲得所謂的“資源”,她們真的覺得自己賺了么?

    物尚且傷其類,命運的回旋鏢繞過誰?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高闊體態克制,腳下卻匆匆地來尋她。

    “怎么了?”

    高闊看了梅姐一眼,站到梁奚禾另一邊,貼近她,小聲說道:“東樓地面廣場上有人用機車擺了一個愛心,天上還有無人機在列隊,好像要表白!

    梁奚禾莫名其妙:“所以呢?”

    跟她有啥關系?

    高闊看了她一眼,抿了抿唇:“保安說,那人說要跟梁大小姐表白,就沒敢往外趕……”話音越來越小,“我問了翰澤……不是他……”

    梁奚禾:“……”

    又問,“所以呢?”

    高闊眼睛微微睜大,下意識地問:“你要不要去看看?”

    梁奚禾:“?”

    瞅了她一眼,“這位姐姐,我結婚了。你都說了不是老公要表白,我去看什么?”

    道理是這么個道理。

    剛剛急匆匆趕來的高闊,被梁奚禾這么一說,也覺得這確實不是啥緊急情況,瞬間放松了下去。

    但是……這人到底是不知道梁大小姐已婚,還是明知道梁大小姐已婚要來搶婚?

    她摸摸下巴:“你就不好奇嗎?”

    梅姐也算看著梁奚禾長大,替她答道:“她不會好奇!

    “為什么?”高闊沒有被當眾表白的經驗,“總是有點開心的吧,你就沒有一點點虛榮心?”

    “沒有!

    梁奚禾斬釘截鐵地說道,“一個男人喜歡我,我就很光榮嗎?完全不覺得。恰恰相反的是,要是被一個很討厭的男人喜歡,我會惡心到!

    高闊翹起大拇指:“那我讓保安趕走。”

    梅姐拉住她:“趕什么趕,搞得我們禾苗心虛似的,就讓他們演獨角戲去,誰還沒幾個腦殘粉呢?”

    高闊:“……”

    梁奚禾一笑置之,沒放在心上。

    結果等她從洗手間補完妝出來,就被人攔在了走道里。

    這里是宴會廳內單獨使用的洗手間,不會有外人進來,在做安保方案的時候,考慮到賓客的隱私,梁奚禾并沒有在這處角落安排保安。

    誰知,這會兒她本人被人攔住了去路。

    梁奚禾揚起下巴看向來人:“胡威,如果你是來替你媽媽向我道歉的,那我明確地告訴你,我不接受!

    胡威根本不知道剛剛發生的事,“啊”了一聲。

    梁奚禾已經斥了一聲:“讓開!”

    他才猛地想起自己來找她的本意:“禾苗,郭凱誠來了,就在樓下,你見見他吧!”

    早就想不起這號人的梁奚禾:“……”

    她想敲開胡家這對母子的腦袋看看,里面裝的到底是漿糊還是稻草。一個比一個離譜。

    她氣極反笑:“你們家是被安了什么‘說客’系統嗎?不幫別人當說客是會破產嗎?”

    胡威嘆氣:“是的,會破產。”

    家里并不支持他創業,郭凱誠如今是他的投資人,他怎么敢不幫資方爸爸當說客。

    梁奚禾:“……”

    胡威繼續道:“禾苗,我知道你現在跟孟總挺好的。但我也是沒辦法,我求求你了,你去見見他吧,有什么話當面跟他講,我不想再當傳話筒了,你就當看在我的面子上……”

    梁奚禾打斷他:“第一,我從來不需要你當什么傳話筒!

    又伸出一個手指,“第二,你在我這里,沒什么面子,千萬不要給自己臉上貼金。

    “第三,你破產不破產,跟我沒什么關系。哦也不一定,那應該就是我很生氣,上一次開車逼退你,這一次可能不會親自動手,會找人狙擊胡家。”

    胡威臉色一白。

    梁奚禾繼續道:“郭凱誠不好得罪,你以為梁奚禾就可以隨便拿捏嗎?”

    “胡家,記住了嗎?”

    拐角處突然傳來一道低沉的男聲,兩人一起抬眸望過去。

    孟翰澤正看著他們這邊,話卻是同他身邊的高闊講的。

    梁奚禾上個洗手間遲遲沒有回去,他不放心過來看看,因不方便進去女生洗手間,他把高闊叫上了。

    高闊已經從梅姐那里聽說了胡威的媽媽跟姚德容沆瀣一氣的事兒,這會兒又碰上胡威搞得這一出,聞言立馬點頭,特意揚聲道:“既然不是朋友,明年自然不會再邀請。”

    胡威嚇得腿都軟了,他的事業還在萌芽中,家里主要還是靠他父親的事業。要是今晚梁孟兩家將他們剔除名單,也就意味著以后不會再合作,就算他們不會趕盡殺絕,胡家也將無法在寧市立足。

    他飄飄忽忽地朝孟翰澤走近兩步:“孟總,您誤會了……”

    孟翰澤沒興趣聽他辯解,拔步朝梁奚禾走去,攬住她柔聲問道:“累不累?”

    梁奚禾:“累!”

    與傻瓜論短長,極累!

    “那就上樓休息,這里有我!

    “那不行!我得有始有終啊!

    兩人看都沒看胡威一眼,攜手離開。

    高闊好整以暇地瞅著癱在墻上的胡威一眼,說道:“你們母子倆怪有意思的,怎么總想著給人家兩口子中間多塞個人呢?腦殘是會傳染,還是會遺傳?”

    胡威漲紅了臉,不敢辯駁半句……

    晚宴圓滿結束,梁奚禾回到西樓,卸妝洗漱過后倒頭就睡,累得一夜無夢。

    第二天醒來時,已經日上三竿。

    因是周末,孟翰澤難得的沒有早起。他早醒了,看著她窩在自己懷里睡得香甜,便沒舍得挪動手臂,怕吵醒她,一直閉著眼假寐。

    她一動,他就睜開眼睛,吻在她的唇上:“早上好。”

    梁奚禾身上沒什么力氣,穿著高跟鞋站了一晚上,小腿尤其酸脹。

    她完全窩進他懷里,將腿伸過去,蹭著他的腿,拿他當泡沫軸。

    孟翰澤:“……”

    早上本來就敏感,她又是貼貼,又是蹭蹭的,他本來就在暗自克制的反應徹底抬了頭。

    梁奚禾察覺他的變化,腿上動作一停。

    雖然她也挺想要的,但是,更高層次的愉悅感也要追求啊。

    她攀著他的肩膀咬耳朵:“所以,你有學藝嗎?”

    聲音還帶著剛剛蘇醒的沙啞,就跟好幾次事后的聲音一樣。

    孟翰澤喜歡這種聲音,更喜歡這種聲音是由于自己。

    他不答反問:“你想我怎么學藝?”

    梁奚禾:“……”

    看片啊,難道還用她教?

    她尚未說話,他已經又說道,“我無意看別人的赤身裸體,非禮勿視。”

    說著就握著她的肩膀,將她推出幾分,隨后低頭強勢吻住了她。

    梁奚禾:“……”

    她的字字句句都被堵了回去,也不知道是不是這段時間大家忙得沒有時間一起尋開心,今早的孟翰澤有點讓人生畏。

    她不知道自己是害怕這種令人窒息的潮涌,還是喜歡這種一浪更比一浪高的感覺。

    思緒區分不了,身體卻相當誠實,很快她便控制不住地泄出難耐的聲音。

    孟翰澤無師自通,從前她說“不”的時候,他會急著卸勁,如今已經學會不去聽字句,只從她的音調里找節奏。

    去制造那種他喜歡的沙啞。

    第50章

    孟翰澤將兜滿的小雨傘處理掉,回身想抱梁奚禾去沖洗。

    梁奚禾側身一滾,躲開他的臂彎。她原本只是小腿酸脹,這會兒一路向上至腿根都在發酸。即使全身膩著汗意,她也懶得動彈,只想安安靜靜地躺一會兒。

    雖然她時不時在督促孟大總裁學藝,雖然他還沒有學會十八般武藝,可是,他對她的身體已經越來越了解,也能憑著最樸素的技巧讓她沉浸、激動,當然還有痛快。

    孟翰澤拿她沒辦法,取了一件干爽的浴袍將她整個包裹住,之后也躺回床上,從后面將她攬入懷中。

    他接觸到她的身體時,梁奚禾感覺體內殘存的電流似乎又被激活,開始游走,令她不自覺地震顫了一下。

    孟翰澤埋首在她的頸側,縈繞鼻端的香氣讓人著迷,他深深呼吸了一下,問道:“還滿意嗎?”

    梁奚禾沒說話,頸部的皮膚觸及他的故意,太敏感了。

    孟翰澤沒想做什么,只鍥而不舍地問:“不滿意嗎?”

    梁奚禾:“……”

    兩人身上都很黏膩,但很奇怪,她并不想推開他,反而更想靠近,與他黏得更緊一些。

    她有些心不在焉,聲音啞啞地開口,“有進步!

    似乎多夸一句就怕他會驕傲。

    孟翰澤不在乎答案,或者說從她的聲音里已經明白答案。聽到自己喜歡的聲音,他忍不住輕笑,也不在意她的嘴硬。

    安靜地溫存了一會兒,怕她餓久了胃疼,他把人抱起來去洗漱。

    浴室里水汽氤氳,梁奚禾看著這男人,耐心地替她清理,忍不住將手指插。入他的發絲中。

    “孟翰澤,你的耐心會維持多久?”

    她意識到自己將這話問了出來時,他已經抬頭。

    “什么?”

    花灑的水流掩蓋了她的聲音,他聽到了,但并不確切。

    可梁奚禾并不想重復一遍,她只是單純好奇男人對一個女人的新鮮感能維持多久,再問一遍顯得很矯情,就像戀愛上頭似的。

    “沒什么。”

    孟翰澤起身,將花灑關小一些,耳邊安靜了稍許。他低頭,認真地對上她的一雙葡萄眼。

    “寶貝,我不太擅長浪漫,但如果比耐心,我絕對不會輸!

    最親密的時候,他會喊“寶貝”,梁奚禾聽過好幾次?纱藭r聽來,不知為何她會覺得更加旖旎。

    陷落在他如深潭般的眼眸里,她幾乎下意識地就環著他的腰,窩進了他的懷里。

    她變得越來越喜歡跟他肢體接觸,孟翰澤心里有驚喜,更有滿滿的甜意。

    可她說的話依然冷酷。

    “你要跟誰比耐心?不會令尊吧?”

    孟翰澤:“……”

    上梁不正,懷疑他這根下梁歪,也無可厚非。

    他無奈地嘆了一口氣:“禾苗,如果非要論基因,我一定是隔代遺傳。還有,我姓孟,除了基因,還有家風……”

    梁奚禾:“……”

    逗他玩兒的,怎么還為自己辯護起來了呢?

    兩人坐到餐桌邊的時候,廚房做的雞蛋軟餅令梁奚禾食欲大增。今天的白粥又配了腐乳,是闊姐強烈推薦的佐粥極品。

    這東西齁咸,她用筷子夾了米粒大小放入口中,迅速舀了一勺粥。正細細地感受著個中滋味,孟翰澤忽然開口。

    “我沒想到競爭對手這么會玩。禾苗,撇掉這個人的因素,你喜歡這種方式嗎?”

    昨晚自己老婆被人表白,孟翰澤心里不爽肯定是有的,雖然把這件事的處置權交給她,但私下里肯定找人去查了。加上散場前,胡威特地來找他解釋,她跟這位郭凱誠的淵源,他已經知道了七七八八。

    一方面,知道她不喜歡郭凱誠,他懸著的心才放下。而另一方面,無論禾苗喜不喜歡這個人,同個圈子的玩伴是真,他嫉妒兩人在英國就認識,早他好多好多年。

    兩人隔著六年的光陰,以現在四歲論一代的算法來說,他跟她都不算同一個時代的人了。

    他想,難怪她總覺得自己無趣,說自己古板。機車、無人機,那些個花里胡哨的東西,他不會想到的。

    他只會訂制跑車,然后把車停在她的面前——就像賣車的銷售似的,問她一句“喜歡嗎?”

    梁奚禾看他一眼,昨晚到現在,終于問了。他還以為他不會問了。

    剛剛她疑問他有多久的耐心時,也是因為好奇他的淡定如斯。嘴上說著喜歡她,結果從天而降一個光明正大挖墻腳的情敵,他都沒反應,她怎么可能不懷疑他說的喜歡是不是只是說說而已?

    她篤悠悠地將食物咽下,淡定回答:“我不喜歡這個人,也不喜歡這種形式!

    “覺得太高調?”他虛心請教。

    “不是。”

    她耐心解釋,“策劃這一切需要太多的安排配合呈現,就好比我操辦昨天的晚宴。作為組織者,我其實沒辦法好好去體驗這場晚宴,心里想的都是‘每個安排都不要出錯才行’。所以,就這樣的表白,真的屬于當事人嗎?”

    孟翰澤頷首,沒再說話。

    梁奚禾看他一眼:“你要跟姓郭的比耐心?”

    孟翰澤:“不是。我要跟所有潛在的對手比耐心。”

    梁奚禾:“……謝謝,我都不知道自己還有潛在的愛慕者。”

    “一定很多!彼Φ溃昂迷谖页肿C上崗,受法律保護!

    梁奚禾神色未變:“我不覺得被哪個人喜歡,或者被多少人喜歡是件很享受的事。所以,你放心,我絕對不會拿你去跟其他人比較。我會以最高的契約精神忠誠于我們的約定,如果有一天出了變故,也一定會解決了我們倆之間的事,才會有第三個人!”

    除了第三個人,孟翰澤當然也不想聽到“協議”、“契約”之類的字眼?删拖駝倓偹约赫f的那樣,有協議約定,有契約精神,才是他最大的安全來源。

    他無奈地笑了笑,伸過手捏捏她的臉頰,說道:“我知道了,以后不談這些。不如我們談談,你想去哪里拍婚紗照?”

    梁奚禾:“海城?還是大西北?”

    “喜歡就都安排,還可以更遠一點,考慮國外。”

    “國外?”梁奚禾托著腮幫子興致缺缺,“我的護照被我媽媽繳了!

    孟翰澤唇角勾著笑意,從褲袋里掏出護照遞了過去,明知故問:“是這本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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