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如初4
“不用了,小事。”李欣桐不想告訴宋凌昨晚借酒消愁了,怕他誤會。她愿意和宋凌在一起絕對不是萬不得已,也不是勉強,只是覺得合適,他是真心喜歡自己。光是這一點,她就足夠明白,自己以后不會太苦,甚至稱得上享受。她太明白不過,當真心喜歡上一個人的時候,是掏心掏肺的,恨不得把整個世界給對方,只為博一笑。最重要的是,會有想要與之過一輩子的想法。她終于明白,談戀愛的時候找個自己喜歡的,滿足驚艷時光;結(jié)婚的時候找個喜歡自己的,成就溫柔歲月。似乎,她完成了。
菜上得很快,或許是沒吃早餐的緣故,餓得很,李欣桐吃得有些著急,嗆到了好幾次。宋凌哭笑不得,給她倒水,遞到她面前:“都快當媽的人了,還這樣。”
李欣桐喝了好幾口水才反駁:“當媽怎么了?當媽就不能吃飯嗆著?”
“行行行。”宋凌笑得開心,“你說我這當爸的,要不要也嗆一嗆?”
“這主意好,最好嗆死,財產(chǎn)就是我的啦。”
這話一出,宋凌是真的嗆著了,咳嗽了好幾聲,最后幽怨地說:“最毒婦人心啊!”
李欣桐呵呵笑了兩下,忽然渾身一僵,感覺下身有什么東西流了出來,原本隱隱作痛的肚子一下像是被絞了一樣,疼得她冒著虛汗,眉心隆得很高。宋凌見李欣桐這樣,慌張得放下筷子,沖到李欣桐面前:“欣桐,你怎么了?”
“痛。”李欣桐艱難地說著。
宋凌立馬抱起李欣桐沖了出去,趕去醫(yī)院。
宋凌掛的是急診,到了醫(yī)院,宋凌才看到李欣桐的下身流了血。一種不好的預(yù)感涌上心頭。醫(yī)生說,孩子還在,只是建議打掉,孩子畸形,不適合生育。其原因是懷孕初期李欣桐還在吃藥穩(wěn)定自己的病,因藥物原因,孩子發(fā)育畸形了。
醫(yī)生讓宋凌簽字,說是家屬簽字,給李欣桐做人流。
宋凌不肯落筆,這事他決定不了。
經(jīng)過一系列的檢查,當李欣桐從治療室里出來,宋凌斟酌了措辭,把醫(yī)生的建議告訴了李欣桐。李欣桐先是一愣,即便她努力隱忍自己的情緒,最終還是淚如雨下。宋凌驚慌失措,握著李欣桐的手說:“不墮胎也沒事,我們有能力養(yǎng)他一輩子,別哭。”
李欣桐揚著臉,仔仔細細地看著一臉真誠又憐惜她的宋凌,沉默了好久,抿著嘴說:“生下來也是遭罪,還是不要了。”
宋凌知道,李欣桐說這話,幾乎耗盡了她全部的力氣與堅強。宋凌伸手抱了抱李欣桐,輕輕拍了拍她的背:“想哭,就哭吧,只是答應(yīng)我,繼續(xù)堅強。”
李欣桐便失聲在他懷里痛哭。
到底,她和宋子墨最后的那點牽絆也沒有了。
這樣,也好。
醫(yī)生給李欣桐安排了病床,即刻做手術(shù)。李欣桐坐在輪椅上,宋凌在后面小心翼翼地推著,先去病房等醫(yī)生準備好手術(shù)室。宋凌自然為李欣桐準備的是VIP高級病房。
李欣桐那會兒也沒想那么多,完全忽略了賈玲可就住在這家醫(yī)院的VIP高級病房里。若是遇見賈玲可也無妨,李欣桐和賈玲可的關(guān)系不過是點頭之交,而且賈玲可又不是那種嘴賤的女人。只是偏偏命運如此湊巧,那天賈玲可饞魚丸面,見又是午休時間,便打電話給宋子墨,隨便問候一句問他有沒有空,今天會不會來。她也沒想宋子墨會來,只是想讓宋子墨幫她訂一份魚丸面,誰知宋子墨卻說有空,待會兒過去看她,會順便給她帶碗魚丸面。她掛電話那會兒,眼神正好瞟了下門口,透過狹小的透明玻璃,見到李欣桐坐在輪椅上,身后有個型男推著,然后一閃而過。賈玲可以為自己眼花了,要是李欣桐生病了,宋子墨不會一點動靜都沒有。而且這是婦幼層,也沒道理在這一層住院。
無痛人流是個小手術(shù),準備程序不多,手術(shù)時間也不長。李欣桐還未在病床上坐熱呢,就接到通知,可以去手術(shù)室了。當宋凌把輪椅交給手術(shù)科的護士那刻,他終究忍不住向李欣桐再確定一下:“欣桐,真的不要嗎?”
李欣桐抿了抿嘴,緩緩點了點頭。
宋凌其實很心疼。在李欣桐即將進手術(shù)室之前,李欣桐對身后的護士說了些什么,護士停下了腳步。李欣桐回頭看了眼宋凌,聲音不大,卻足以讓宋凌聽清楚她要說的話。
李欣桐說:“記得,給我補個孩子。”
宋凌愣在原地,直到手術(shù)室的門完全閉合了,他還未回過神,連回答李欣桐的機會都沒有。
手術(shù)室的門再開啟是一個小時之后。宋凌沖上前,緊張地問:“醫(yī)生,怎么樣了?”
醫(yī)生覺得他有些大題小做,笑了笑:“放心,很小的手術(shù),沒什么大不了的。你女朋友麻醉藥還沒過,你能去抱她下手術(shù)臺嗎?”
宋凌怔了怔,點點頭,便沖進手術(shù)室。宋凌一進手術(shù)室,便看見李欣桐安靜地躺在床上睡著,沒有痛沒有悲傷,看起來很平靜。他希望她醒來也是這副模樣,因為他太明白,那個孩子對她的重要性。
護士本想讓宋凌把李欣桐抱下手術(shù)臺,然后坐在輪椅上推回病床。宋凌似乎舍不得放下了,笑呵呵地說:“我就直接抱回去吧。”
護士無奈地笑了笑,答應(yīng)了,尾隨著宋凌去病房。
李欣桐在半路上藥效退掉,醒了過來。見自己凌空移動,先是一怔,隨后發(fā)現(xiàn)自己被宋凌抱著,笑著說:“你就那么喜歡抱我?”
宋凌只是傻笑,關(guān)懷地問了一句:“哪里不舒服嗎?”
“心里有些不舒服,墮胎真不好受。”
宋凌一手挽在她的膝蓋下面,一手攬著她的腰,典型的公主抱,兩手都沒閑著,只好用臉蹭了一下她的額頭:“和我結(jié)婚后,我會彌補你的。”他們那會兒剛路過賈玲可的病房,正巧,宋子墨把魚丸面送到,探望好了賈玲可,打算出病房離開。結(jié)果就這么撞上了,狹路相逢啊。
宋子墨見著病服的李欣桐正在宋凌的懷里,興許是太意外,先是一愣,隨即眉頭皺得厲害,眼神似乎有些冰冷,語氣更是冰冷得不像話:“李欣桐!”
李欣桐覺得自己現(xiàn)在是在絞刑架上,橫豎是個死,有點怨恨自己倒霉,怎么偏偏是這個時候。李欣桐對宋凌說:“你先放我下來吧。”
還未等宋凌回答,一旁跟隨的護士急著說:“剛墮完胎,不宜走動。”
這話仿佛一個定時炸彈瞬間爆炸,宋子墨一把拽住李欣桐,痛心疾首地深深看著她:“墮胎?”
李欣桐冷靜地看著他,對宋凌說:“我和宋子墨單獨談?wù)劇!北緛硎窍胪砩显僬f的事情,現(xiàn)在不得不一次說清楚,做個了結(jié)了。宋凌善解人意地點點頭。跟在宋子墨身后的賈玲可識大體地說:“你們到我屋里說吧。”
這也許是他們最后的一次談話吧。
李欣桐開門見山地說:“記得我們的賭局嗎?正如你所見,我找到要我的男人了,我贏了,記得給我紅包。”李欣桐說這話的時候,語氣淡淡的,不似從前說這事的玩笑。
“所以,你打掉了我們的孩子?”宋子墨自嘲地笑著。
李欣桐有些發(fā)愣,或許是不可置信。她沒料到宋子墨這么看她。在他眼里,她就這么冷血?李欣桐有些惱怒,故意拿話氣他:“宋凌真心待我,我總不能讓他當?shù)桑吭僬f,我為什么要給你生孩子?你知道我有多恨你嗎?和你在一起的這段日子,我沒有一天是開心的。既然你喜歡玲可姐,她又有了你的孩子,那你們一家三口就好好過日子吧。我再不會像從前那么蠢,為了你連尊嚴連羞恥都不要。從此以后,我李欣桐再也不會喜歡你,再也不會了。”
宋子墨幽幽地看著她,漆黑如墨的眼眸閃著異樣的水光,因逆光李欣桐沒瞧見那是眼眶因隱忍遲遲不肯落下的淚。
宋子墨有些悲涼地說:“我知道你恨我。以前你總是黏著我,不肯跟我分開一時半會兒。但重逢以后,你從沒有一次主動地想要黏著我,我已經(jīng)懂了。”
以前宋子墨確實不喜歡李欣桐。之所以會和她交往,第一是因為她太執(zhí)著,是他的追求者中最鍥而不舍的;第二,那時候他想和賈玲可在一起被他媽媽知道了,她媽媽沒辦法接受,當時又病情嚴重,他只得找個擋箭牌讓他媽媽省心;第三,玲可姐拒絕了他,他心里難受,多少帶點報復(fù)心理;最重要的一點是,因為喝醉酒,他和李欣桐已經(jīng)發(fā)生了實質(zhì)性的關(guān)系。
后來相處的這一年里,李欣桐帶給他太多的感動,他從來不相信會有一個女生這么努力地去喜歡他,覺得她傻,傻得可笑,卻在接觸后,覺得傻傻的她,有那么點可愛。他知道自己很喜歡很喜歡她,但當時那種情況,他實在羞于表達自己的情感。
重逢后的每一次相聚,都是他主動索求來的。因為太害怕,害怕重新出現(xiàn)在生命里的人,又突然消失不見。這一次,他們的身份發(fā)生了互換,沒有了安全感的人,變成了他。每個夜晚,當他摟著她不敢睡去的時候,終于體會到當年李欣桐總喜歡抱著他不撒手,不斷重復(fù)“墨寶,我好喜歡你,好喜歡你”的心情,那是苦澀的,卑微的,甚至有點乞求。
他以為他只要費盡心思地去接近她,努力地去討好,或許他們就可以重來。可最后換來的,只是她的冷言冷語,他焦躁,他憤怒,但更多的是傷心。可一想到來日方長,每一次受傷后,總還是懷揣著希望。
卻沒想到,最后,他終究還是失去了她。
宋子墨試圖像往常一樣摸摸李欣桐的軟發(fā),被李欣桐閃躲了。李欣桐說:“喜酒就不請你了,直接紅包就行。”
宋子墨笑了笑,心卻在抽搐,略有悲涼地說、“恭喜。”
“謝謝。”李欣桐繃著臉,忍著不哭。
回到自己的病房后,宋凌只字未提她和宋子墨談話的內(nèi)容,只是一個勁地問,她想吃什么,哪里不舒服,需要什么。李欣桐知道宋凌這是不安的表現(xiàn),便開玩笑說:“現(xiàn)在滿腦子就想要個孩子。”
宋凌愣了愣,憨憨地笑了,多少帶著傻氣。
住了幾天醫(yī)院,李欣桐回南朝二弄的出租屋,屋里表面看起來,什么都沒變,只是李欣桐發(fā)現(xiàn),拖鞋少了一雙,杯子少了一只,牙刷毛巾也少了,衣柜里沒有了男裝,一切如最初的模樣,單身的樣子。
李欣桐本想下一碗面吃,人剛到廚房,手機卻響了,是宋子墨的。
“喂。”
“是我。”
“嗯。”
“在家嗎?東西落在你那兒了。我現(xiàn)在去拿,方便嗎?”
“方便。”
“那好,等會兒過去。”
其實李欣桐覺得宋子墨早就在樓下了,因為她掛了電話不到十分鐘,門鈴就響了。他們有一個星期沒見了,李欣桐感覺宋子墨瘦了,生活一向健康的他黑眼圈有些深,臉色也很蒼白。他走進洗手間,出來的時候,手里多了一只剃須刀。身家過億的人,回來只為了拿這幾百塊的東西?
宋子墨看她手里正端著剛出鍋的素面,皺了皺眉,“就吃這個?”
李欣桐怔了怔,呆呆地點頭。
宋子墨嘆了口氣,走進廚房,不一會兒就聽見剁砧板的聲音還有過油的燒菜聲。宋子墨的廚藝比李欣桐好很多。李欣桐是半路出家,也就這幾年開始做,宋子墨因小時候與病弱的母親相依為命,過早地擔當了家務(wù),干起活來,比李欣桐強很多。
不過十來分鐘,餐桌上便有了兩菜一湯。宋子墨一邊解開圍裙,一邊對李欣桐說:“粥要時間長點,你先喝點湯填下胃。”
李欣桐坐在餐桌旁,抬頭看他:“要不要一起吃?”
宋子墨有些受寵若驚,愣了愣,點了點頭,也便坐下了。他幫李欣桐舀了一碗湯,李欣桐接過:“謝謝。”
李欣桐安安靜靜地喝著湯,沒再和他說話。
正在這時,李欣桐放在桌上的手機響了,上面的來電顯示“宋凌”。李欣桐和宋子墨都看見了。李欣桐朝宋子墨笑笑,大方地接了電話。
“欣桐,晚上媽媽叫你來我家吃飯,打扮一下哈。我什么時候去接你?”
早在幾天前,宋凌就向李欣桐打招呼了,出院后帶她去見家長。所以李欣桐也不吃驚:“晚上六點半吧。”
“嗯。好的。”
“我先吃飯,掛了。”
“親個先。”
李欣桐有些難為情,看了眼坐在對面的宋子墨,他正在低頭吃菜。李欣桐覺得尷尬,沒好氣地說:“幼稚,掛了。”
“哎!親一個嘛,親一個嘛。”無視宋凌在電話那頭的叫喚,李欣桐直接掛了電話。
李欣桐剛掛完電話,宋子墨嗤笑道:“你們進展很快。”
“都談婚論嫁了,快嗎?”
“也是,都談婚論嫁了。”宋子墨不像是回答李欣桐,而像是喃喃自語。
兩人安靜地吃完了“最后的晚餐”,然后和平道別。當李欣桐把宋子墨送到門口的時候,宋子墨忽然回頭對李欣桐說,“我要回美國休假了,婚禮那天給我打電話,我會囑托麥英奇給你紅包。”
“哦。好的。”
雖然她很缺錢,但此時此刻,她真的對那紅包失了興趣。
宋子墨不知道自己怎么下的樓,恍恍惚惚,不在狀態(tài),忽而眼前一黑,所幸恢復(fù)得快,及時穩(wěn)住自己。他捏了捏額角,眉心隆得很高,背脊一熱一冷,出了一身汗。他的頭很疼,似乎不能自己開車了。宋子墨掏出手機給司機打了電話,讓司機來接他。
宋子墨出了住宅樓,忍不住抬頭回望李欣桐所住的地方,心一陣絞痛,狠著心,不舍地離開。
宋凌按時來接李欣桐,李欣桐早就做好了準備。在去往宋家的路上,宋凌咧著嘴說:“我媽說婚期由我安排。你說什么時候好?”
李欣桐有些心不在焉地看著車外,聽宋凌一說,先是愣了愣,然后說:“你看著辦吧。”
宋凌原本臉上綻放著笑容,見李欣桐這樣,笑容收斂了許多:“那等我完成手頭的案子吧。最近有個走私案,嫌疑犯逃到美國去了,上頭派我過去協(xié)助,我得去趟美國。你……要不要一起去?順便帶我看看岳父?”
李欣桐笑道:“這不好吧。你去美國干正事,等你忙完了帶你去?”
宋凌撇了撇嘴,無奈地答應(yīng)了。
宋家別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