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你始終在我心里1
月底何碧璽度假回來,安小朵向她請辭。何碧璽挽留了她幾句,見她已經決定,便不再強人所難。
安小朵回到明珠山莊,看見岑阿姨在廚房里忙活,她走過去想幫忙,岑阿姨連說不用,推她出去看電視:“一會兒小菲會過來,我準備些她愛吃的點心給她。”
唐鈺菲?安小朵微微一怔:“她不是去國外念書了嗎?”
“嗯,昨天回來了。”
唐鈺菲是唐夫人在四十歲時才生下的女兒,同親哥哥唐均年年紀相差了十多歲,兩人從來玩不到一塊兒,話也說不到一塊兒。唐均年雖然寵妹妹,卻不如黎孝安有耐心,因此她更喜歡黏著黎孝安這個二哥。昨日她才從維也納回來,時差還沒倒完就打來電話說今天要過來。
安小朵看了會兒電視,覺得索然無味,便上樓找妹妹玩去了。
唐鈺菲快中午的時候到的,岑阿姨準備了她喜歡的焦糖奶茶,還有芒果班戟和蔓越莓曲奇招待她。
唐鈺菲用銀色的小叉子取了個芒果班戟吃,臉上的笑容甜美可人:“阿姨,你對我真好,連我小時候喜歡吃什么都記得。”
岑姨看著長成大姑娘的唐鈺菲心里頗為感慨,自從唐鈺菲被唐夫人送去維也納讀書之后,她每次回來都能看出點變化。這次距離她上一次回來的時間并不算太久,但唐鈺菲好像更漂亮了,她不是瘦削骨感的美女,身材跟臉龐都有一點豐腴,但皮膚吹彈可破,白里透紅,五官精致,再加上性格古靈精怪,唐家上下沒有人不喜歡她。
“哥哥呢?他病好點了嗎?”唐鈺菲只知道黎孝安最近身體欠佳,但具體是怎么個情況并沒有人透露給她。
岑姨自然也不便多說,只是指了指二樓:“好多了,他今天沒出去,在二樓的花園里看書。”
“我去看他。”唐鈺菲抽了張紙巾,擦擦嘴,然后蹬蹬蹬跑上樓。
二樓的露天花園不大,她推開玻璃門就看見坐在沙發上看書的黎孝安,她促狹心起,躡手躡腳繞到他身后,伸手捂住他的眼睛,“哥哥,猜猜我是誰?”
黎孝安笑起來,握住那雙柔若無骨的手,“搗蛋大王回來了。”
唐鈺菲從小就喜歡跟黎孝安玩這個游戲,每次連聲音都不喬裝一下,還回回一開口就叫哥哥,黎孝安的妹妹除了那只會喵喵叫的小可愛,也就只有她了。
唐鈺菲笑著撲倒在他身上,湊得近了她才看見黎孝安的臉色是不太好,不由得擔心地說:“哥哥,聽說你生病了?是什么病?”
“感冒而已,已經好了。”
“可你看起來不太好。”
“前段時間工作太累,沒好好休息。”
“那這次要休息個夠,全部補回來!”
黎孝安屈指刮了下她的鼻子:“我們唐家三小姐現在都學會關心人了,果然是長大了。”
唐鈺菲皺了皺鼻子,不滿地叫道:“哥哥,我都二十歲了。”
說到這個,黎孝安想起來一件事,道:“過兩天就是你的生日,想怎么過?”
“媽媽說要給我辦一個生日宴會,我自從十八歲那年被媽媽送去維也納之后就沒公開露過臉了,據說一些遠得不著調的親戚老問起我,媽媽說趁這次機會見見長輩。”
“見長輩事小,她是想讓你挑挑長輩家里的年輕才俊。”
“我才不要挑,那些人我一個都不感興趣。”
“見都沒見,這么早下定論。”
“總之我不會喜歡,我知道的。”
“你是不是有意中人了?”黎孝安忽然問。
唐鈺菲笑嘻嘻地說:“沒有,沒有。”
黎孝安還想說什么,卻聽唐鈺菲又說:“對了,哥哥,你交新女朋友了嗎?”
“沒有。”
“真的假的?我可聽說了,最近有個小模特追你追得緊,長什么樣的啊?”
“別聽人瞎說,普通朋友而已。”黎孝安淡淡地說了一句,合起膝蓋上的書本,放在一邊。
“還是不要找娛樂圈的人,大哥就喜歡招惹那種女人,可沒一個有好結果的。”唐鈺菲老氣橫秋地說著,冷不丁看見妹妹在玻璃門外邊轉悠,她開心地跑過去,拉開玻璃門俯身抱起它。
她直起身,就這么跟追著妹妹過來的安小朵四目相對。
唐鈺菲露出意外的表情:“安小朵,你怎么在這里?”
安小朵其實不太愿意跟唐鈺菲打交道,從她第一次看到唐鈺菲纏著黎孝安說睡前故事開始,她就知道唐鈺菲戀兄情結嚴重。事實也是這樣,唐鈺菲一直不太喜歡她,總覺得是她搶走了黎孝安。
唐鈺菲是公主脾氣,吃起醋來比什么都嚇人。唐鈺菲跟安小朵的生日只差一天,有一年黎孝安買了兩份不一樣的禮物,分別送給她們,唐鈺菲后來看到了安小朵的禮物,是已經過世的姑姑留下的一只鉑金戒指,于是她控訴黎孝安偏心,這么珍貴的東西他說給就給了,可他送自己的卻是一個香奈兒的鏈條包,壓根是在敷衍她!
“你快走,這里不歡迎你,馬上出去!”唐鈺菲毫不客氣地下了逐客令。
安小朵看著她:“唐小姐,這里并不是唐家大宅。”
“你……”唐鈺菲扭頭望向沙發上的人,“哥哥,你為什么允許她在這里?難道你忘了她是怎么對你的?”
“菲菲,岑阿姨差不多要準備午餐了,你想吃什么,去跟她說。”
唐鈺菲不蠢,自然知道哥哥要遣走自己,她還想說點什么,可是抬眼看見哥哥表情冷淡,讓人望而生畏,她不敢違逆他,只能恨恨地瞪了始作俑者一眼,抱著妹妹下樓去了。
安小朵走到黎孝安面前,看見旁邊茶幾上擱著白開水和藥盒,他的身體自從那次投毒事件之后就時不時鬧點情緒,安小朵病好之后輪到他發低燒,持續了好幾天,直到昨天才退的燒。
她伸手摸了摸杯身,水早已涼掉,她正準備下樓換杯溫水,被他叫住:“不用換了。”
不等她反應過來,他已經將藥盒里的藥一股腦丟進嘴里,她只好將水遞過去,看著他仰頭咽下。
“這個周末,菲菲的生日宴會,我帶你去。”
她看著他:“為什么?”
“不為什么。”
他淡淡應了一句,低下頭繼續看書,斂住眼底所有情緒。
吃飯的時候,唐鈺菲坐在黎孝安的旁邊,安小朵坐在另一邊,唐鈺菲心里氣惱,她對現在這種情況困惑極了,這個女人是什么時候又出現在哥哥的生活里的?
想起當初這個女人突然不告而別,哥哥雖然不說什么,可眼底的傷痛她卻看得一清二楚。
唐鈺菲想,做錯了事,丟下爛攤子就跑,這是不可原諒的。她想給這個人一個教訓,想令這個人難堪,可是想來想去只想得出些無關痛癢的惡作劇,長期良好的家教讓她做不出多么出格的事來。
她郁悶地吃著,沒話找話說:“哥哥,你準備送我什么生日禮物?先聲明,衣服鞋包我一概不要。”
黎孝安笑了笑:“那你要什么?”
“禮物哪有自己說要什么的,那就沒有驚喜了啊。”
安小朵喝完湯,拿餐巾擦了擦嘴:“我吃好了,你們慢慢吃。”
唐鈺菲扭頭看著她上樓的背影,小聲說:“哥哥,你跟她和好啦?”
黎孝安不置一詞:“快吃吧,小孩子別管大人的事。”
“別總把我當小孩子對待,我已經成年了!”唐鈺菲氣呼呼地說。
“好好,你是大孩子,吃飯,乖。”
唐鈺菲無語了。
吃過飯,趁黎孝安午休,唐鈺菲跟著安小朵進了衣帽間,安小朵拿著折衣板在整理晾曬好的衣服,唐鈺菲在一旁打量她。
唐鈺菲說:“你真是厚臉皮,走都走了干嗎還回來?哥哥那時候有多傷心你知道嗎?”
“我跟他的事你不懂。”
唐鈺菲憤然道:“我不懂,你們都當我不懂,其實我都知道,哥哥很愛你,我從來沒見過他對一個女人這樣用心過。元元是被你帶出去才遇害的,誰知道你是不是幫兇?我媽媽曾經想把你也丟進監獄,是哥哥求媽媽放過你,哥哥從來沒有忤逆過媽媽,那是第一次!”
唐鈺菲清楚地記得,那天夜里臺風登陸梧城,外面狂風呼嘯,暴雨傾盆,樓下花園的盆栽被掃得東倒西歪。她關緊了門窗,躲在房間里聽歌,爭執的聲音隱隱約約地傳進她的耳朵里,起先她沒有在意,過了一會兒,那聲音大了起來,她猛地意識到是哥哥來了,他好像在跟媽媽爭論什么。她將音樂聲調小,開了門出去,躲在二樓樓梯的橫欄邊上,偷聽哥哥和媽媽的對話。
“黎孝安,你是被狐貍精迷了心竅嗎?”媽媽厲聲說,她平常都叫哥哥小安,只有非常生氣的時候才會連名帶姓叫他。
“不關她的事。”
“怎么不關她的事?安諍然是誰帶進你家的?是安小朵!是她給了安諍然機會,是她把元元送進虎口,你還敢說不關她的事?你對得起你兒子嗎?他才五歲!”媽媽氣得反手摑了他一巴掌。
她差點叫出聲來,急急忙忙拿手捂住嘴。媽媽一向疼哥哥,平日里都舍不得罵他一句,更加沒有打過他,這還是第一次。
她有點不忍心去看哥哥,可是又忍不住去看。水晶燈下,哥哥臉色慘白,左側臉頰腫了起來,一道四五公分長的血痕從眼角拉到顴骨下方,血正慢慢滲出來,她一琢磨便知是被媽媽手上的鉆戒刮到的。
那晚哥哥是頂著狂風暴雨開車走的,她追上去不想讓他走,可始終是慢了一步,只能眼睜睜看他的車子消失在雨夜里。媽媽被氣得不行,雖然嘴上不說什么,可她知道那夜媽媽也是徹夜未眠,直到第二天一大早吳立軒打電話來說找到哥哥,兩人七上八下的心才歸了原位。
唐鈺菲每每回想起那夜哥哥落魄的模樣,她就心疼得想哭,越發覺得安小朵不可原諒。
安小朵嘆了口氣:“菲菲,你哥哥有多愛我,我就有多愛他,你明白嗎?”
唐鈺菲搖頭:“如果你真愛哥哥,就不該傷他的心。”
安小朵什么也沒說,目光重新落在手里的衣服上,她又開始一絲不茍地折衣服。
唐鈺菲等了一會兒,見她不再搭理自己,恨恨地瞪了她一眼,繼而摔門離開。
安小朵的手一頓,然后若無其事地接著整理衣服。
黎孝安午睡起來,聽見外面的嬉笑聲,他走出去——安小朵坐在花園里喂貓,妹妹一邊吃她手里的零食,一邊虎視眈眈地盯著她放在懷里的魚缸,魚缸里有一條錦鯉在暢游,她笑著對妹妹說:“不行哦,不許打它的主意。”
“哪來的?”
安小朵回頭看見他,一雙杏核眼底閃爍著慧黠的細碎光芒,她笑瞇瞇地指了指外面:“荷花池塘里撈的,這只傻乎乎的最好騙。”
晨曦薄霧,清風拂面,黎孝安有一瞬間的怔忡,仿佛回到他們最初的時光,他到底有多愛她,連他自己都不知道。那時候日出日落都充滿詩意,微風細雨都帶著脈脈溫情,他可以隨時吻她、抱她、寵她。那時她的笑容明媚純凈,如空山新雨后的山澗小溪,他愛極她的嬌憨、她的孩子氣。若他能回到從前,像從前那般肆無忌憚、坦坦然然地愛她,哪怕只有一天,他死都愿意。
“你怎么了?”
眼前的女孩睜圓了眼睛看著自己,他回過神來,掩飾般地別過臉去:“沒什么,干嗎要捉上來?”
她笑了笑:“我逗妹妹呢,它每天都去邊上盯著,叫都叫不走。”
纖細雪白的手一下下撫摸著妹妹的腦袋,妹妹舒服地咕嚕了一聲,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
“你記不記得妹妹剛來的模樣?”她說。
“記得,丑不拉幾的。”
妹妹是安小朵在馬路上撿回來的流浪貓,撿到的時候大概才一個多月大,也不知流浪了多久,身上的毛臟得看不出原色,瘦得皮包骨,眼睛受傷化了膿,它看不見,躲在垃圾箱旁邊瑟瑟發抖,嘴里喵喵喵不停地叫喚著。安小朵送它去寵物醫院治眼睛,細心照顧了大半個月,它的眼睛好了,可仍是瘦巴巴的,要找人領養,人家看了照片都嫌棄它丑,不好養活。安小朵一氣之下決定自己養,還給它取了個名字叫美眉,雖然叫著叫著成了妹妹,但它沒辜負安小朵的心意,一天天脫胎換骨般美了起來。
“我們妹妹是丑小鴨變天鵝。”她將魚缸放在樹陰底下的石桌上,“你說當初嫌棄妹妹的人要是看到現在的妹妹會不會后悔死啦?”
“后悔死最好。”黎孝安撓了撓妹妹的下巴。
安小朵笑起來,眼睛像一彎新月:“我小時候也挺丑的,跟我爸媽一點都不像,那時我外婆還在世,跟我媽說是不是醫院抱錯了。幸好我慢慢長大就像他們了,你沒見過我媽吧?她年輕時候可是大美人,我眉毛跟眼睛像她,其他地方像我爸。”
她說得興高采烈,仿佛沒有看見黎孝安的臉在一點點地冷下去。
安小朵抬頭看了看天空,秋高氣爽,萬里無云。
“咱們出去走走吧。”
黎孝安病了幾天,在屋里待得也有些氣悶,便同意了。
安小朵歡呼一聲,放開妹妹,過來抱他的胳膊,他覺得她今天很反常,盯著她看了半晌。
她渾然不知般,只不住地催促他。
“哥哥,你們要去哪里?”唐鈺菲趴在二樓的陽臺上看著他們。
“去郊游,你不許跟來。”安小朵說。
“你憑什么不許?”唐鈺菲氣呼呼地反駁。
“你想當電燈泡嗎?”
唐鈺菲被噎住。
安小朵趁機拉黎孝安出門,私家車就停在門口,安小朵搶先坐進駕駛座,沖黎孝安說:“今天我當司機。”
黎孝安默默坐到副駕駛座上,一手系好了安全帶。
“去哪兒?”
安小朵想了一下:“去水元山吧,那里空氣好,從國道走,不遠。”
黎孝安不吭聲,安小朵當他默許了,將車子開出去,一踩油門,駛出明珠山莊。
兩個小時后他們抵達目的地,把車停在停車場,兩人下車來,安小朵親昵地挽著黎孝安的胳膊,不知情的游人都認為他們不是熱戀中的情侶就是新婚燕爾的小夫妻。
水元山有一條著名的階梯,叫青云梯,據說有數百級石階直通山巔,是水元山的一大景觀。從下向上看,那石階仿佛與藍天相接,直沖云霄。兩人跟在一個旅行團后面來到山腳下,安小朵仰著頭,發出感慨:“這么高啊……”
她心生無力之感,登山從來不是她的強項,以前被褚葵拖去爬山,她最多堅持到半路,然后就耍無賴坐地上歇個沒完,最后任由褚葵把她當小狗一樣地拽上去。
“我們還是不要上去了,佛殿都在那邊,我們進去看看就好了。”見黎孝安舉步欲行,安小朵急忙拉住他。
三三兩兩的行人從他們身邊走過,其中一位五六十歲的大爺沖他們說:“小姑娘,你是第一次來嗎?這青云梯一定要上去的,山頂上有座大雄寶殿,可壯觀了,不看可惜了!再說路越不好走,越顯你有誠意,這條階梯沒修起來的時候,信徒都是三叩九拜從山路上去的。”
安小朵“啊哈”了一聲:“佛還看重這個?”
“那當然!”大爺腰板一直,笑著上去了。
“上不上?”黎孝安一副無所謂的態度。
安小朵一咬牙:“上。”
剛走了幾個石階,她問黎孝安:“你身體扛得住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