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
三輪車并不是什么大事兒,烏雅秀貞也就是好奇了一下,轉頭就將這事兒放到了腦袋后面。反正呢,這東西也就放在永和宮,她偶爾想起來的時候用一用,也就完事兒了,并不算如何看重。
康熙從蒙古送來一道圣旨,說是讓胤禛代替他去一趟泰山,泰山自來是帝王封禪之地,但自從宋真宗之后,就沒有人再封禪,而是只來泰山祭天。
康熙這圣旨,也是讓胤禛帶人去祭天。
胤禛得了圣旨,從乾清宮過來的時候,腳步都帶了幾分浮漂:“汗阿瑪真讓我去祭天?”
“圣旨都下來了,你說呢?”烏雅秀貞笑著說道,伸手幫胤禛整理了一下衣服:“好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兒,用不著多想。”
胤禛有些激動:“額娘,那可是泰山。”
自來能上泰山的,都是什么人?帝王,哪怕因著宋真宗,之后再無帝王封禪,但祭天這事兒,能是尋常人代替的嗎?他現在別說是激動了,光是想一想,都覺得腦袋要冒煙兒了,激動的。
烏雅秀貞挑眉:“我自然知道那是泰山,但那是泰山又如何?讓誰去,不讓誰去,那是你汗阿瑪說了算的。他今兒說讓你去,明天就能讓別人去,哪個人選,都在他一念之間。”
這話就像是一盆冷水,胤禛臉上的激動神色都有些被潑滅了。
烏雅秀貞又笑道:“但他如今,是選的你對不對?”
胤禛沉默了片刻:“那是因為京城里沒有別人。”
“泰山祭天這事兒,豈能是一時半會兒忽然下的決定?必然是早有打算,現下才下的圣旨,至少現下,你汗阿瑪選擇的是你,你該做的是什么?”烏雅秀貞問道,她知道胤禛素來聰明,若是不聰明,上輩子也不能走到最后,成為最后的大贏家。
他現下,也就是激動。
就算是她不提,等他自己出了永和宮,走到雍親王府,這一路上就足夠他冷靜下來了。但烏雅秀貞還要確保萬無一失,讓胤禛走出這道門,就不將這喜怒哀樂放在臉上。
這宮里,可到處都是康熙的眼線,哪怕是后宮,烏雅秀貞這個真正管事兒的,都不敢說這后宮全都是在她的掌握之中。
胤禛這會兒已經有些冷靜了:“額娘說的是,汗阿瑪喝會兒是選擇了我,我若是做得好,日后他還會看重我,選擇我,但我若是做的不好……”
太子尚且能二廢二立,他一個代替皇上去祭天的皇子,能算什么特殊的?他若是做的不好,康熙甚至都不用說,直接下次換了人選就是了,他甚至可能連自己為什么被剔除在外的原因都不知道。
胤禛心里越發堅定,該是要小心謹慎,胤礽就是他的前車之鑒。萬不能因著一時的事情,就得意忘形。
他鄭重的給烏雅秀貞行禮:“多謝額娘提醒,兒子知道該如何做了。”
“你素來懂事兒,多的話,額娘就不說了,你只記住,你以前是如何做的,現下還是如何做就是了,千萬要保持如一。”烏雅秀貞笑著說道,岔開了話題:“小阿哥最近還好?”
問的是胤禛的小兒子,那拉氏剛生的小阿哥。
胤禛一說起來這小兒子,就滿臉笑容:“好著呢,最近也是要長牙了,整日里流口水,拿著什么就啃咬什么,那拉氏讓人弄了磨牙棒。”
用米面做的一種很堅硬的棒子,能儲存一段時間,因著太堅硬,吃是吃不到的,也就能磨掉一層皮。
小阿哥很喜歡,整日里拿著啃。
牙床上的癢癢得到了解決,晚上也能睡得安穩了。胤禛現下每天必要做的事兒,就是去抱一抱小兒子,哪怕再忙,也得抽空去看看。可將弘暉等人給羨慕的,硬說胤禛是換了一個人。
烏雅秀貞笑道:“知道你喜歡他,小兒子大孫子,但是也得有點兒度,可別偏心,弘暉他們也都是你的兒子,你若是偏心,小心孩子們心里不服氣。”
胤禛就忍不住皺眉:“他們敢!”
他是做阿瑪的,生了他們養了他們,就已經是天大的恩德了,他們不說想著日后孝敬父母,居然還敢怨念父母偏心?哪兒來的道理?
這簡直就是白眼狼,得了父母恩情不說回報,還要嫌棄自己得到的少。
烏雅秀貞就忍不住抽了抽嘴角,這事兒吧,實在是,她可太有經驗了。是,你做父母的生養了孩子,確實是恩情了,但是,養孩子的樂趣你也沒少得到啊?
再說了,孩子是個人,又不是個貓貓狗狗。既然是個人,那就有獨立的思想,那就會思考事情。是個人,就會因著偏心這事兒,心里難受。
時間長了,總要變態的。
“雖說你是做父母的,但是,做父母的是不是只有盼著孩子好的?你若是一碗水端平,將來所有的孩子都好好的,這難道不好嗎?”烏雅秀貞說道,想到自己上輩子和胤禛鬧到那程度,就忍不住多說了幾句:“你若是非得偏心,咱們這樣的人家,那將來可不是說分家產只分幾兩銀子的事兒,你看看你汗阿瑪……”
隔墻有耳,烏雅秀貞這最后一句話,幾乎是含在喉嚨里說出來的。
胤禛本來還沒當回事兒呢,但想到胤礽,那臉色就瞬間變了。
別看他自己平日里也總念叨著胤礽當年對他的指點教導,但真要說,他心里,對康熙偏心胤礽的事兒,就當真沒有半點兒不忿嗎?心里就沒有半點兒怨念嗎?
他倒是能控制得住,可大阿哥控制住了嗎?三阿哥控制住了嗎?八阿哥控制住了嗎?
龍生九子,各個不同,他胤禛也不能確保自己所有的兒子,將來都是那種寬和仁善的性子,萬一就有個鉆牛角尖的呢?
胤禛沉默不語,烏雅秀貞笑道:“無論如何,這面上,你得一碗水端平了,可別讓孩子們有怨念。行了,這時候也不早了,你該做什么就做什么去。”
胤禛一個大男人,要辦差,要做事兒,不能總在永和宮呆著。
胤禛點點頭,起身給烏雅秀貞行禮:“那兒子就先告退了,額娘若是有什么事兒,只管讓人叫兒子一聲,兒子若是不在府里,還有那拉氏呢。”
頓了頓,想起來自己要去泰山,就又說道:“弘暉也不小了,已經成家立業,額娘有什么事兒,也只管吩咐他就是了。不管是弘昐還是弘昀弘時,額娘也別總覺得他們年幼,就舍不得用,他們是阿哥,男孩子,多做些事兒,歷練歷練,也才能長大。”
“這天兒也熱了,額娘也注意著些,別貪涼,您現下這年紀,若是再生病,那到時候才是受罪。”胤禛嘮嘮叨叨,烏雅秀貞抽了抽嘴角,點頭:“知道了知道了,你該去就去,我知道如何做。”
這嘮叨性子,也不知道是像了哪個,反正烏雅秀貞自己,不是這樣嘮叨的性子。
趕走了胤禛,烏雅秀貞站在原地略停頓片刻,這才笑了笑,轉身往屋子里走去,嬤嬤趕忙上前來扶著她,烏雅秀貞擺擺手:“又不是七老八十,且能走呢,我可得好好活著,日后長命百歲,這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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嬤嬤笑道:“娘娘定能長命百歲的。”
烏雅秀貞擺擺手,讓人去將庫房里的東西拿出來曬一曬:“趁著這幾日里天氣好,那些暫且用不著的,就先曬一曬收起來,也免得受潮長毛了,還有那些夏天要用的,趕緊拿出來,可別等到頭了要用的時候找不著。”
永和宮里忙忙碌碌的,胤禛代替康熙祭天的消息則是傳的飛快,不到一天,整個京城都知道了。當然,因著能主事兒的阿哥們都不在京城,所以知道歸知道,倒是沒多少人鬧出來事兒。
三天之后,胤禛就帶著朝廷百官前往泰山。這事兒需得小半個月,胤禛這邊一走,連著百官也帶走了一部分,所以整個京城立馬就安靜下來了。
九格格大約是擔心烏雅秀貞在宮里無聊,倒是時不時的來找烏雅秀貞聊聊天兒。
說起來京城里的一樁殺夫案,是說一個婦人,出嫁之后飽受丈夫折磨,吃不飽穿不暖這都是小事兒了,整日里挨打,被打的不成人樣。有一次呢,挨打的時候不知道如何竟是生出來一股勇氣,到廚房里拿了菜刀和男人對峙,男人不信邪,不覺得以往里被自己拳打腳踢的人這會兒敢反抗,照舊沖了上去。
然后,被一菜刀砍死了。真的就那么一下,實在是太巧了,菜刀飛起來砸在了脖子上,人當場就咽氣兒了。
這事兒一出來,立馬就報給了順天府。畢竟是在京城地界發生的,案子也是清晰明白——順天府立馬拿人,判了斬立決。
但是呢,這夫家,就找到順天府,要求情,說是這婦人平日里孝敬公婆,友善妯娌,倒是那男人,不光是對妻子拳打腳踢,平日里對父母也是呵斥臭罵,對兄弟更是惡語相加。
再者,這婦人剛生了孩子,孩子半歲。若是做娘的被斬立決了,那孩子日后可怎么辦?總不能將孩子給年老體衰的老父母養著。
老父母本身還靠兄弟呢,兄弟家也沒有多余的錢養多余的孩子啊。
可順天府這邊是不答應的,有律例嘛,殺夫,不管內情如何,都是要斬立決。若是那婦人懷孕,倒是還能留一年,但孩子都半歲了,就不在緩刑范圍內了。
若是這口子開了,日后民間殺夫的案子,必然會增多。
九格格說起來的時候是帶了幾分嘲諷的:“由此可見,那幫子大人們也是知道,民間婦人日子有多苦的。一旦有了另一種活路,她們是寧愿殺夫的。哪怕如此,也沒人想過要改變律法。”
她這種說辭,烏雅秀貞是十分了解的,就笑道:“就是要修改律法,也并非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你六哥弄的那個,到現下也只是個提議,連個雛形都沒擬定,你這個……難上加難。”
她倒是沒說讓九格格直接放棄,九格格也沒有直接說要干涉這律法的事兒,她就是在想法子提高女人的地位。只這個事兒,現下都不算是很順利。
因著紡織廠,還有各處招收女工的事兒,女人的地位確實是比以前有不同,可也因著如此,也就有更多反對的聲音了——總有既得利益者,不允許改變現在的男女地位。
因為一旦改了,男權不如以往,他們所得到的,也絕對不如以往。
現下外面已經有對九格格非議的了,說那紡織廠,藏污納垢,許多婦人去了之后回家就和男人吵架打架,不過日子了,是七格格等人挑撥人心,鬧的多少家庭不安穩。
烏雅秀貞都是聽過的,她就算是不特意打聽,也有人專門將這些消息送到她跟前來。
七格格那紡織廠,效益不低,自然也是有人眼紅的。
但烏雅秀貞也就是聽一聽,她不能幫著九格格,那更不能拖九格格后退。九格格要做的事兒,她雖然也不確定能不能成,但是,既然九格格做了,她做額娘的,只管支持就行了。
做得成了,那九格格開心,自己這個做額娘的也算是有功勞。做不成了,那至少九格格心里沒遺憾了。
她伸手摸摸九格格的腦袋:“你……一個人來對抗幾千年的傳統思想,若是沒點兒難度,那你豈不是真成了一伸手,就排山倒海的仙子了?再者,就是仙子,也還有自己做不到的事情呢,你何必為難自己?”
九格格頓了頓,忽然笑道:“額娘這話說的,好有道理,我一人之力,如何來顛覆幾千年來的傳統呢?所以,我該做的是將火種播下去,是將我的思維傳播開來,是找到志同道合的朋友,是挖掘有共同理想的同志才對。”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想到這個,九格格一激靈,趕緊搖頭將這思想暫且給甩到腦袋外面——實在是怕自己控制不住來個天下大同,共產主義。
這年頭說這個,哪怕她是公主,估計也得分分鐘掉腦袋。
她現下,也就在自己能活命的范圍內,暫且提高一下女人地位。
這世上任何事情,都是需要時間的。先是提高女人的地位,再是提高社會生產力,提高百姓生活水平——那句話怎么說來著,倉廩實而知禮節,衣食足而知榮辱,只要生活富足了,那接下來就該追求精神富足了。
社會的發展是順應潮流的,任何阻攔潮流的,都將被歷史的車輪碾死。所以她并不擔心,現在的改變會影響到日后的發展,無論如何,國民骨子里的東西都還在,那無論什么情況,也都能有更好的發展。
她現在小命一條,最重要的,是茍著。
生怕自己說的多了,再被烏雅秀貞給察覺到什么,九格格趕緊岔開話題:“額娘知道最后的結果是什么嗎?”
烏雅秀貞搖搖頭,九格格笑道:“順天府不愿意更改判決,我就派人將那婦人給買下來了。”
有一種很荒謬的搞笑感覺,律法不能更改,但人命可以買賣。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什么荒誕喜劇呢——最后的結果就是沒死人,人人都活的好好的,很符合喜劇的結局。
九格格自己說著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烏雅秀貞也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說是封建社會,但還有點兒奴隸社會的殘影。”九格格又說道,這句話說得太低,烏雅秀貞沒聽清,就問道:“你說什么?”
九格格連忙搖頭:“什么也沒說,就說今天中午吃什么。”她又不是活膩了,哪怕是親娘呢,這種什么社會,什么階級之類的話,豈是能說的?
烏雅秀貞也知道九格格在搪塞,不過也沒仔細問,就笑道:“你想吃什么?現下吩咐了廚房去做,一會兒就能得了。”
九格格連忙掰著手指開始算:“清蒸乳鴿,八寶鴨,紅燒魚,糖醋排骨……”
雖說都是些家常做的,但是御膳房手藝好,做出來的味道都鮮的很,讓人能連舌頭都吞掉的那種鮮美,九格格還是很喜歡吃的。不過,吃完也需得多活動,她現在這個歲數了,不是青春年少長身體,吃什么都吃不胖的時候了。
她現在稍微吃的多一點兒,肚子就特別明顯。
當然了,就現在這衣服,其實倒也不用擔心身材走樣太多。可她身材好不好,自己能看見啊,有個好身材也能取悅一下自己是不是?再者,做大夫的,身材好,其實也是身體好的代表之一,她想做的事情那么多,可不能短命。
所以點完菜了,就攛掇烏雅秀貞:“去御花園里走一走,叫幾個人,玩踢毽子。”
烏雅秀貞擺手:“你若是玩兒,自去玩兒,公主所還有你妹妹,阿哥所還有你侄子,哪兒找不到幾個人一起踢毽子?不過,也需得多休息片刻,吃完就去,免得肚子疼。”
九格格忙應了下來,吃完又去公主所午睡片刻,那三輪車找了專門的太監來學,宮里雖說不能走馬車,但三輪車又不是馬車,九格格就鉆了這空子。
坐在車子上,她自己想一想都忍不住笑了,明明怕長胖,要多動一動,結果有了車子,就連這幾步路都不愿意走了。人嘛,果然是懶惰的。
胤禛是到了六月里才回來的,那會兒天氣已經很熱了。
第一次單獨去泰山祭天,回來之后特別激動,估計也是找不到人分享,特意來宮里給烏雅秀貞請安,從到泰山腳下開始說,如何登山,如何準備祭天的東西,祭天的禱告詞是禮部擬定的,他找的禮部哪個官員看的。
事無巨細,詳細的就像是烏雅秀貞親身參與了一樣。當然,烏雅秀貞還是有幾分好奇的,一來是她從未去過,泰山那地方,現下是不許女眷上去的。二來呢,上輩子也沒聽誰提過,康熙不屑于和烏雅秀貞一個女眷說,胤禛是沒機會和她說。
她確實是第一次聽,還是很感興趣的。
“那你可曾讓人畫下來了?”烏雅秀貞問道,胤禛頓了頓才搖頭:“不曾,畢竟兒臣是代替汗阿瑪去的,若是再畫畫留念,怕是會喧賓奪主。”
讓人覺得他是要取代康熙。
當然,他是有這個想法的,但是現在這想法是不能公之于眾的,不僅不能公之于眾,還不能讓人看出來。
烏雅秀貞笑道:“那我回頭想一想,給你畫下來?”她做額娘的,想知道兒子第一次泰山祭天是什么樣子的,這不是很正常的嗎?再者,想象的,和真實的必然是有差距的,有差距,那就不算是胤禛野心大。
胤禛想想也可以,就點頭應了下來。
母子兩個又說了一會兒的話,胤禛這才起身告退出宮。回到府里,那拉氏就有幾分嚴肅:“年氏這兩天有些不太舒服,請了太醫來看,太醫說是郁結于心。”
這話就說的有些蹊蹺了,胤禛不在家,那拉氏也不是個為難人的性子,李氏是能不出門就不出門,只專心過自己小日子的人,府里誰也沒和年氏有什么爭端,那這郁結于心,是從哪兒來的呢?
胤禛就皺了皺眉,頓了頓才問道:“這段時間年家可有上門?”
那拉氏搖頭:“年家并不曾上門。”
年家沒上門,年氏生的小阿哥也沒事兒,健健康康。
“先不用理會,她……心思多,回頭我問一問就是了。”胤禛說道,并沒有打算立即去看年氏,畢竟這才剛回來,得留在正院這邊才行,一來是給那拉氏臉面,二來呢,他也確實是有許多事兒要和那拉氏商量。
“烏先生的婚事,你現下可有什么人選?”烏先生的婚事是之前就提過的,那拉氏就笑道:“妾身這里還真有兩個人選,一個是宮里出來的,之前在額娘身邊伺候,現下到了年紀,也該放出宮來了,額娘屢次夸贊過,說是為人謙遜知禮,雖說是包衣出身,但她家里阿瑪,現下也是有官職在身之人。”
也算是官宦人家了,烏先生自己尚且是白身,人家這樣的出身,配烏先生,已經算是下嫁了。
再有一個是漢家女子,家里父親也是個小官兒,是和胤禛有過幾次來往的,家世清白,為人溫和良善。
那拉氏將人選擺出來,胤禛沉吟了一下:“回頭我讓人問一問烏先生自己的意思。再有一個,我身邊還有個侍衛,也到了要成親的年紀,他家里父母過世,只跟著伯父過活。”
那拉氏立馬就想起來了:“是阿柱?他今年也有二十了,他伯母竟是沒過問過嗎?”
胤禛就搖頭:“一家有一家的難處,他伯父自己尚且有三個兒子,若是他的婚事也要操持,怕是一筆不小的花費,他伯父倒是提過,但是伯母不出面,這事兒就耽誤下來了。”
那拉氏就有些愕然,實在是想不明白,竟然還有這樣的伯母——是,聘禮是不小的花費,但人是你自家的,親侄子,又是從小養在身邊的,那和兒子有什么區別?
再者哪怕不是親侄子,就只是同宗呢,遇上這種事兒,該幫一把的也得幫一把。
同氣連枝,同宗同族,既然是一家子人,那侄子將來有出息,還怕少了你的回報嗎?若是覺得聘禮花費大,那就據實以告,到時候將這聘禮給想法子節省一些。
相看人選而已,費多大的事兒了?
但世人百樣,各有各的想法,這侍衛能得胤禛親口提起來,那將來必然是有出息的,那拉氏也就不介意給些善意,頓了頓就說道:“若是他不嫌棄……這兩個人選,到時候也是可以提一提的。或者,回頭我讓人問一問,看他自己有什么想法,是想要個性子比較強硬的,還是性子比較軟和的。”
到時候再相看,反正也耽誤這么些年了,也不差這么一兩天了。
胤禛就點頭:“那行,回頭你問一問。大格格那邊可有來信?我現下回京了,也給大格格下個帖子,讓她回來住兩天。”
大格格是嫁在了京城那拉家,又不是嫁在了蒙古,或者別處,太遠了回不來。
那就隔著幾條街,回家豈不是喝水一樣方便?但畢竟嫁出去的姑娘了,自己回的話,怕婆家有意見,那就自家下帖子請回來,到時候那拉家就該沒什么話說了。
那拉氏笑著應了下來:“前段時間剛讓人去那拉府上送了東西,也見了大格格,大格格現下好著呢,和在家的時候也并無二樣。”
還略胖了些。
胤禛也知道那拉家并不會虧待大格格,笑著點頭:“嫁過去也有兩年了,可有喜訊?”
那拉氏搖頭:“暫且沒有,不過也不著急,年紀又不算很大,再者,又有太醫把脈的,素來都說大格格身體健壯,孩子也不過是早晚的事兒。”
正說著話,也是說曹操曹操到,外面就來了人,說是大格格派人上門,那拉氏趕緊讓人給叫過來。
來的是大格格身邊的嬤嬤,一進門就喜氣洋洋:“特意來給王爺和福晉報喜,今兒剛讓太醫把脈把出來的,格格有了兩個月身孕了。”
胤禛頓時露出幾分笑意來:“這確實是喜訊,來,賞。”
那拉氏忙讓身邊的丫鬟去拿了賞錢來,又問大格格:“身體如何?太醫說如何說的?”
“格格身體好,并無病痛,也沒有別的反應,吃喝都好,格格說,知道福晉定然是要問的,想今兒下午來一趟。”嬤嬤笑著說道,那拉氏頓了頓,趕緊擺手:“可別讓她來了,這才兩個月,剛診斷出來呢,前三個月,是務必得小心的,我現下就收拾東西,干脆帶著她額娘,去一趟那拉家。”
她轉頭看胤禛:“爺去不去?”
胤禛是那拉家的女婿,去一趟也是很正常的事兒。
胤禛想了想,就點頭:“去吧,正巧很久沒見大舅哥了。”
費揚古沒了,那府里就是老大當家作主了,也就是星德的阿瑪。
那拉氏再派人去叫李氏,李氏一聽說大格格懷孕,那也是激動的,帶了大包小包的出來:“都是我讓人收拾出來的,她現下估計是正用得上的東西,有藥材,有布料……”
那拉氏擺手:“都帶去,你若是舍得,誰還能攔著不成?正巧我這里也準備了,到時候只管讓大格格好好養著,別的事兒都不用多想,她現在最重要的就是照顧好自己,照顧好肚子里的孩子。”
兩輛馬車,胤禛在外面騎馬,也就是半個時辰就到了那拉家,只星德父子在外面迎接。覺羅氏是年紀大了,又是長輩,不用出來,大格格是有了身孕,也不好出面。
大格格紅光滿面,見了胤禛就要行大禮,胤禛趕緊攔著了:“你現下是雙身子,就不要顧忌那些俗禮了。現如今,身體如何?”
雖說是問過嬤嬤了,但還是要自己再仔細詢問了才能放心。
大格格也不隱瞞,這幾天吃了什么,喜歡吃什么,全都說一遍,就是要讓人放心。
那拉氏見大格格身體好,吃得好,心情也好,就先放了李氏和大格格去說話,自己陪著覺羅氏去了后院。胤禛則是叫了星德父子往書房,先要考問一下星德的功課。
覺羅氏留了那拉氏他們用午飯,用了午飯,胤禛才帶著那拉氏她們回家。
頭一天事情多,到了現在回來,也累得慌,就都趕緊洗漱睡覺了。
到了第二天,胤禛要見十三阿哥,要見謀士,要見朝上官員,也是忙的不可分交,分身乏術,自然也就沒想起來年氏的事兒。
一直到過了三天,第四天,胤禛才抽出空來。正巧呢,年氏那邊又請了大夫,胤禛聽說了,就干脆去了年氏那邊一趟。
年氏躺在床上,整個人看起來就有些憔悴,臉色發黃,唇白無色,臉上也有些愁容。
小阿哥是不在的,他到了要上學的年紀,現在真跟著弘昐他們在宮里念書呢。
見胤禛進來,年氏就忙起身要行禮,胤禛擺擺手,在床邊坐下了,先去看大夫:“年側福晉身體如何?”
大夫說了一大堆,脈象如何,情況如何,但總結下來就一句話,郁結于心。開了方子,大夫就帶著箱子告退,胤禛擺擺手,將屋子里的人也都打發了,這才轉頭看年氏:“大夫說你郁結于心,你是遇見了什么事兒?還是年家出了什么事兒?”
小阿哥身體好好的,功課也還行——胤禛第二天就見了兒子們,各自詢問了功課。
不是小阿哥的事兒,那要么是年氏自己,要么就是年家了。
但年家并未派人上門,想必就算是年家的事兒,也不會是什么大事兒。
年氏抿抿唇沒說話,胤禛伸手握住了她手指頭:“和爺也不能說?”
“不是不能說,是妾身不知道該如何說。”年氏順勢起身,趴在胤禛懷里,胤禛抬手在她后背上輕拍兩下:“那你再仔細想一想?若是有事兒,只管說,你家爺若是都解決不了,那你再來發愁也來得及。你說都不說,如何知道這事兒能不能解決呢?”
年氏這才開口:“妾身做了個夢,夢見爺會被皇上斥責……”
胤禛就忍不住皺眉,他現在正是春風得意的時候,剛代替康熙去泰山祭天,不說在朝堂上一呼百應了,原本的太子黨,也有八成歸附,成了現下的四爺黨。
這種勢頭正好,前途一片光明,幾乎是板上叮叮的時候,你說爺要被汗阿瑪斥責?
胤禛心里就有些不愉快,但低頭看一看,年氏眼神可憐巴巴,神色也有幾分惶恐,那到了嘴邊的斥責,就說不出來了。到底也是給自己生了兒子的人,平日里也算是安分守己,胤禛就問道:“是嗎?那爺是為什么被汗阿瑪斥責?”
年氏就說不上來了,實在是上輩子這時候,她剛死了一個兒子,自己又臥病在床,對外面的事情,自然是無心無力。反正她只知道,過段時間皇上回京,胤禛會被斥責,隨后被皇上下令禁足,在府里抄寫了將近三個月的佛經。
之后是如何出來的,她也不知情。
她上輩子……實在是太過于鉆牛角尖了,不是想著情情愛愛,就是想著過世的孩子。
“那爺被汗阿瑪斥責了之后呢?弘暉可被牽連了?”胤禛再次問道,年氏張張嘴,又閉上了,上輩子都沒弘暉,她上哪兒知道弘暉會不會被牽連?
“妾身心里只有爺,也只夢見了爺。”年氏說道,抿抿唇:“夢見爺被皇上訓斥之后,得了禁足的處罰。”
至于其他人,她反正也不關心,再者,也有許多人和許多事,和上輩子不同了,所以她也不敢說的太多,免得再有什么對不上的,讓胤禛生疑。
但年氏這兩句,就足夠讓胤禛皺眉了,禁足?和圈禁有什么區別?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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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2章
但是再問更多的,年氏卻是回答不出來了,一點兒有用的東西都沒有。胤禛皺著眉頭,對于年氏,他還是有幾分了解的,畢竟是枕邊人,她對于奪嫡的事兒,好像天生有一種比較敏銳的看法。
就比如說,一廢太子之后,八阿哥那邊很多人都在高興,慶祝。然后年氏就說,八阿哥這樣有一種小人得志的猖狂,肯定是囂張不了多久的。
隨后,皇上讓人舉薦太子,八阿哥就因為得票太高,被康熙給狠狠訓斥了。
再比如說,太子復立,所有人都戰戰兢兢,覺得太子會報復回去的,只有年氏說,有康熙在,太子就是想和人計較都沒辦法。太子現在,已經并非是當初的太子了,太子現下就是沒有牙齒的老虎,完全靠著后面康熙撐腰呢。
果然,胤礽雖然重新做了太子,但手里權利一分也沒有,甚至,康熙為提防他,還時時刻刻將他帶在身邊,連去蒙古都要帶著他,并不肯多給太子一點兒人手。
類似這樣的事情多了,胤禛就知道,年氏對于這種事情,不管是天生的敏銳,還是像額娘提醒過的,似是天生的覺慧,反正呢,不算是壞事兒。胤禛偶爾也會詢問一下年氏的意見,但并不依賴。
因為他記得烏雅秀貞說過,年氏現在是一心一意的幫著他的,但若是他的利益和年氏的利益有了沖突呢?萬一年家和他,對年氏來說是二選一呢?萬一年氏的兒子,和那拉氏的兒子是分站兩邊呢?
再者,靠人不如靠自己。任何的先知,任何的覺慧,不可能有百分百的正確的,就像是九格格,也是天生的先知,但九格格做藥,是能一次性就做好的嗎?不,也是要經過很多年的研究,再經過很多年的實驗。
那年氏的預測,也并非是百分百正確的,奪嫡的事兒,但凡是出一次的差池,那就是性命攸關的事兒,胤禛自己也就算了,但是胤禛身后有許多人呢,那拉氏,李氏,弘暉,弘昐……烏雅秀貞,甚至六阿哥,十四阿哥,他若是出事兒,這些一個都跑不了。
將這么多人的性命都賭在年氏一個后院女子,連前朝形勢都分不清的人身上,那不亞于是自尋死路。
所以,年氏的話,聽一聽即可,也可以作為一種選擇來考慮,但胤禛并不會完全依賴。
現下又聽見年氏這種類似于預測的話,但偏偏更多的內容問不出來,胤禛頓了頓,就安慰道:“你且安心,先不說爺現在得汗阿瑪看重,你所說的不過是噩夢,就說爺若是真的被圈禁了,那府里的吃穿用度也不會少了你們的,宮里有額娘在,外面有六弟在,你們的性命也會無憂。再者,汗阿瑪也不是個濫殺無辜的,你看看胤褆府上,還有那毓慶宮,誰也沒出事兒是不是?”
大阿哥的妻妾子女,胤礽的妻妾子女,全都活的好好的。
不光是活得好好的,甚至連婚事,康熙也沒有錯過。該指婚的指婚,成親了之后還能再賞賜些東西,再給一份兒月例銀子,免得將人給餓死了。
若是胤禛當真落個被圈禁的下場,那有六阿哥在,將來指不定弘暉他們還能出來得一份兒差事,既如此,也就沒什么可怕的了。
總不能因著要被圈禁,就怕的不行,不愿意再往前走了吧?都走到了這一步,就算是他自己想往回走,朝堂上那些四爺黨也不會答應啊,他們會推著胤禛繼續往前走的。
胤禛伸手摸一摸年氏的腦袋:“爺總能護得住你們的,不用怕。”
年氏就在胤禛懷里趴著呢,聽著這安慰,心里就松口氣,其實不用胤禛安慰,她自己也知道胤禛必然是會沒事兒的,他畢竟是最后的大贏家。
但若是能避過一次災禍,若是能讓胤禛的繼位更名正言順些,不用像是上輩子一樣遭受許多非議,那才是更好的。
她郁結于心,一是因著胤禛這次的劫難,二來……還有些別的事兒。但這別的事兒,卻是不好和胤禛提起來的。
年氏垂下眼簾,微微嘆口氣:“我自然是信爺的,無論如何,爺也不會讓府里的人跟著受罪,爺是天生的男子漢,頂天立地,自來有擔當,我就是擔心爺會難過,為爺感到傷心。”
頓了頓,她又問道:“永和宮娘娘,難道就不曾提醒過爺嗎?”
她是側福晉,烏雅秀貞沒開口,她就只能喊一聲娘娘。
胤禛有些奇怪:“額娘提醒我什么?她對奪嫡之事兒,從無過問。再者,她在宮里,也是如履薄冰,這樣的事兒,如何能議論?”
宮里可處處是眼線,但凡烏雅秀貞多說一句,怕是轉頭康熙都知道了,都不用等第二天的。
烏雅秀貞若是得了康熙厭棄,那胤禛想要奪嫡,怕是要難上加難了。他不指望烏雅秀貞去吹枕邊風來忽悠康熙,也不指望烏雅秀貞能見一見命婦給他拉攏人脈。
甚至,烏雅秀貞要做這些,他都得阻止。
因為這樣做,并不能幫上他的忙,反而會壞事兒。宮里的娘娘,二三十年走到現在的,哪個不是聰明人?你看誰過問外面的額事情了?宮門口立著的牌子,寫著的后宮不得干政,并非是寫給前朝看的,也并非是寫給皇上看的。
所以,烏雅秀貞什么都不用做,只要在宮里安安生生的,做她的寵妃,這就是她能做的最大的事情了,也是能給胤禛幫上的最大的忙了。
寵妃這事兒,可不是誰都能做的。烏雅秀貞能做到這個,本身就已經給了胤禛五分優勢。
“你……”胤禛皺眉說道,年氏一看就知道他心里是有了惱火,趕忙伸手按在他胸口:“妾身可沒有抱怨娘娘的意思,妾身是想著,娘娘在宮里,對皇上的心情十分了解,若是能提醒爺兩句……”
胤禛臉色就更不好了:“慎言,宮里娘娘如何,豈是你能非議的?年氏,守好你自己本分!”
說完起身,轉身朝外走去,年氏哎呀了一聲,連忙伸手,卻是一點兒沒得到回應,胤禛連頭都沒回,年氏心里也是有些懊惱,深悔自己說的太直接,惹惱了胤禛。明明她早已經知道,這輩子的德貴妃,和上輩子的,是不一樣的。
也不知道是換了人,還是和她一樣……可現在還是沒控制住,讓胤禛生了惱火。
年氏抿抿唇,心里又有些懊惱著急。
但又覺得自己沒說錯,但凡宮里娘娘能提醒那么一兩句,胤禛就可以少許多波折,就能走的更順遂。如此一來,他登基之后,也不至于處境艱難。若非是著急收拾八阿哥,要抬舉人和八阿哥打擂臺,他能將年家抬到那樣的位置嗎?
自家二哥是人才,皇上若是真心想用,該是熟悉二哥的性子,然后徐徐圖之,慢慢提拔,既要用,還得壓著二哥的性子來。
皇上素來心細,他若是想真心對待一個人,那保準是讓人挑不出來刺的,就像是十三阿哥怡親王,甚至連怡親王的兒子都能叫皇上一聲汗阿瑪,如此盛寵,十三阿哥最后的結局,比之自家二哥,那可是好太多了。
年氏心里一邊將年羹堯和十三阿哥做對比,一邊在心里想著對策,此次雖說是惹惱了胤禛,但自己提醒也該有功勞的吧?還有二哥那邊……此次王爺被圈禁,二哥若是覺得王爺沒有希望了……
她頓時又有些煩惱,該如何勸說二哥呢?
胤禛去了書房還有些氣惱,讓人叫來了烏先生等人。并不曾將年氏的那番話說出來,而是說起來烏先生的婚事,烏先生三十多,典型江南書生,白白凈凈,一聽胤禛說起來這個,頓時臉皮通紅,支支吾吾:“王爺做主就是,福晉的眼光是沒得說的,在下等人十分信任福晉,想必那姑娘都是極好的。不過在下家里,因著也沒有父母長輩,所以想找個接人待物十分擅長之人……”
胤禛了然的點頭,這是看中了宮里出來的。論管家理事,必然是在父母跟前長大,有人手把手教導的最為優秀。但論起來接人待物,那必然是宮里出來的最為擅長。
畢竟在宮里跟著娘娘,什么人該如何對待,那看在眼里學在心里,就算是再蠢笨,也總得學個三分皮毛。更何況,能得到娘娘親自吩咐福晉,要操心婚事的,那必然是在娘娘跟前十分得寵的,既如此,那也必然機靈。
胤禛笑著說起來成親的事兒:“我手里還有一個小院子,二進的,回頭讓人將地契給你送過來,等成了親,需得安置妻子兒女,此處就十分妥當。”
烏先生連忙要推辭,胤禛笑道:“可別推辭了,你跟著本王也有二十年了,二十年功勞苦勞,這些也該你得的。”
烏先生推辭不得,也連忙謝恩。
胤禛就說起來泰山祭天的事兒:“本王思來想去,最近也并無功勞……”他就是安安分分的在京城留守呢,處理些政務,派人給康熙送些折子之類的,功勞,大的能讓他代替康熙去祭天的,還真沒有。
就連他之前弄出來那水稻種子,康熙都沒想過讓他代替祭天的。
“一開始十分得意,現下則是有些誠惶誠恐。”胤禛說道,烏先生幾個忙勸說:“王爺這功勞,大惠天下,皇上之前沒有提,不表示一直不會提,再者,王爺素來安分守己,皇上也知道王爺忠心,若是換了別人,怕是生出野心來,也只王爺去,才讓皇上放心。”
反正,這一切就是胤禛該得的。
再者,事情已然發生,總不能康熙下旨讓胤禛去祭天,胤禛說我沒功勞去不得,抗旨不尊吧?那才是壞了事兒。
所以現如今,既然已經成了這樣,走到了這一步,那完全不用去想康熙是如何考慮的,胤禛現下要做的,就是聽從康熙吩咐。康熙說好,胤禛就跟著點頭,康熙說不好,胤禛就也得跟著覺著不好。
就是做一個康熙很放心的提線木偶。
若是康熙真是想用這事兒來捧殺胤禛,那胤禛沒過錯,康熙就是想找茬也找不到,就算是要處置,也只能是輕拿輕放。
康熙又不是昏君暴君,他自己還想得個仁君名聲呢,不管是處置胤褆還是胤礽,圣旨上都是滿滿當當的理由,也是有跡可循的理由。那換了胤禛,也必然如此。
所以胤禛要做的,并非是猜測康熙下一步要如何,而是要立身持正,小心謹慎,自己先不出錯,才能躲過劫難。
幾個謀士如此一說,胤禛心里也松口氣,也是,只要他自己問心無愧,自己的汗阿瑪,又不是昏君暴君,就算是一時惱恨,過段時間也必然會想明白。
再者,自己也不是胤礽,胤礽當年被廢,幾乎是除了自己,就孤立無援了。可自己,現下身邊有六弟,有十三弟,宮里娘娘也不會坐視不管,那必然還是有重起的機會的。
如此一來就放了心,胤禛接下來一段時間,果然是更加小心謹慎,平日里除了衙門就是府里,除了府里就是宮里。私下里,更是連一個朝臣都不見,只除了十三,剩下的,但凡出了衙門,就毫無牽扯。
如此到了七月里,天氣沒那么熱了,康熙總算是回來了,胤禛帶了文武百官一直迎到京城外面。
遠遠看見馬車,胤禛就連忙下馬,站在路邊等著。馬車近前到跟前了,他就連忙下跪請安,康熙掀開車簾笑道:“起吧。”
胤禛起身,康熙就擺擺手,馬車于是繼續往前。
胤禛翻身上馬,正要跟著走,后面十四就過來了,笑嘻嘻的和他打招呼:“四哥,好久不見,發現你白胖了些,果然是這京城的水土養人啊。”
這話說的,胤禛臉色都有些僵硬了,這什么意思?是指責自己辦差不用心,只是在京城享受來了?
十五阿哥忙說道:“四哥氣色好了些,可是之前一場大病,現下身體養好了?”
這話說的也有些略不對味,十五阿哥自己也反應過來了,頓時尷尬,親兄弟十六阿哥趕緊來圓場:“我倒是覺得四哥更瘦削了些,定然是之前身體沒養好,現下又勞心勞力,以至于瘦了許多。”
九阿哥陰陽怪氣:“你們這兩個拍馬屁的,人家親兄弟都看出來是長胖了,你們那眼神是擺設,看不出來嗎?長胖就長胖了,長胖又不是什么見不得人的事情,何必遮遮掩掩呢?”
十五阿哥笑著點頭:“也對,這事兒九哥有經驗,有時候這人長胖呢,也并非是什么外界緣故,就是因為要長胖而已,和什么勞累不勞累的,也不相干。八哥那樣勞累,不照樣長胖了嗎?”
八阿哥臉色就有些不太好看,就因為長胖了,被福晉嫌棄,這事兒可真是……誰想長胖呢?可就是控制不住,那能有什么法子?
他自問吃的也不是很多,平日里也沒少操心勞累,該騎射也沒耽誤,怎么就是長胖了呢?
胤禛本來心里窩火呢,聽著十五阿哥將話題扯的亂七八糟的,心里一時好笑,也略有些消氣兒,就心平氣和了:“九妹妹說了,這是過勞胖,就是過度勞累,總想吃些東西補充體力,吃的多,卻休息的少,所以才發胖了的。”
意思就是,他在京城可不是享福的,而是整日里操勞,都給自己累胖了。
九格格也確實是說過這話,她覺得胤禛實在是太拼命了些,白日里在衙門,晚上在府里還要忙到后半夜,那眼皮下面的青黑,看起來都像是僵尸了。
所以才勸說了幾句,人嘛,身體才是本錢,將自己給累死了,有什么好的?辛辛苦苦打下來的江山,讓給別人來繼承嗎?
胤禛那眼下的青黑,一來確實是太過于勞累,二來,也是因著這段時間在京城,并不曾外出——他是最怕熱的一個人,既然康熙不在京城,他索性就懶得出門了,在衙門,在府里,在宮里,但凡能待在屋子里的,他就絕對一步不出房門。
一個夏天養下來,皮膚慘白,所以那眼下的青黑也就越發的明顯。
八阿哥還想說什么,但十二阿哥已經過來提醒了:“四哥,汗阿瑪已經快到宮里了。”
胤禛忙快馬加鞭跟上,就康熙那性子,現下回京,必然是要詢問京城的情況的,他需得盡快趕過去。
果然,他這邊到宮門口,那邊康熙就扶著梁九功的手腕下了馬車。胤禛忙上前一步:“汗阿瑪,兒臣來攙扶您,正好兒臣也和您說說這段時間的事兒。”
康熙點點頭,卻沒將手放在胤禛手腕上,而是自己背著雙手往里面走。
胤禛也不尷尬,收回自己胳膊,開始說京城里的事兒,大大小小,事無巨細。上到衙門差事,下到誰家里納妾生孩子。
康熙也不打斷,一直走到乾清宮,康熙才擺擺手:“朕今兒有些累了,你們且先回去,有什么事兒,日后再說。”
胤禛等人就趕緊告退。
十四要去永和宮請安,就拽著胤禛不讓走:“我好不容易回來,你不得也和我說說京城里的事兒?免得我兩眼一抹黑……”
胤禛沒好氣的將他甩開:“你算什么人物?兩眼一抹黑又如何?不照樣吃飯睡覺?京城里的事兒,且輪不到你來操心呢,你管好你自己就成了,下次你這張嘴,要再是胡說八道,你自己管不住,那我就想個法子給你封住,你覺得如何?”
十四笑嘻嘻的:“還生氣呢?你看你這人,氣量狹小,不過是一句話的事兒,何必如此呢?你說我不是人物,我也沒生氣啊。好了好了,咱們親兄弟,你還非得要和我計較啊?走走走,給額娘請安去。”
胤禛皺眉,他是不愿意和十四同行的,但十四非得要說去給烏雅秀貞請安,那他若是不去,就不太妥當。
胤禛只好跟著往永和宮去,烏雅秀貞正等著呢,見人進來,就挑眉笑道:“怎么一起過來了?我還以為胤禛要留在乾清宮呢。”
十四笑道:“汗阿瑪一路勞累,不想聽四哥嘮嘮叨叨,四哥那性子您也知道,說起來沒個完。不說汗阿瑪厭煩了,我聽著都覺得暴躁。”
一句話說完,腦袋上就啪的一下,挨了一巴掌。十四頓時委屈:“額娘,有您這樣的嗎?兒子就隨口說一句,您這么長時間沒見兒子了,竟是不想念的嗎?”
不光不想念,還要打一巴掌,這像話嗎?
烏雅秀貞沒好氣:“打的就是你,沒大沒小的,有這樣說自己哥哥的嗎?你四哥是嘮叨了些,但也不是細心細致嗎?再者,他也就是在家,對自己人,才總有說不完的話,你換個外人試試,看他還舍不舍得浪費那口舌?你不說記著你四哥的好也就算了,還胡說八道,惹怒你四哥,我看你可真是到了該挨打的時候了。”
所以當額娘的毫不心軟,一巴掌就打下去了。
十四撇嘴:“那我瞧著他當成一家人的可不算少。”
胤禛看看他沒說話,烏雅秀貞也不搭理他,轉頭問胤禛:“你若是忙,就先回去,這段時間怕是也有的忙,你汗阿瑪總得要問問京城的事兒,你且回去歇著,回頭你汗阿瑪叫了,你再進宮。十四我幫你收拾他,你放心,我饒不了他。”
胤禛笑道:“額娘也別生氣,十四還不懂事兒呢,和他計較掉價,那我就先告退了,回頭再給額娘請安。”
胤禛起身行禮告退,十四撇著嘴要說話,就又被烏雅秀貞一巴掌給拍回去了。十四可委屈了,瞧著胤禛人走了,才說道:“額娘,你總打我,若是哪天將我給打傻了怎么辦?”
烏雅秀貞沒好氣:“傻就傻了,反正這腦袋原本也就不聰明。我問你,在蒙古,可有什么新鮮事兒發生?你見你十二姐姐了嗎?她現下如何了?”
十四就說起來十二格格的情況:“好著呢,整日里連軸轉,事兒多,再加上額駙也將部落里的賬務,都交給了她,現在忙的我連見一面,都需得提前問。若是她得空,我才能見一見,她若是不得空,我連人都見不著。”
烏雅秀貞笑道:“忙些好,忙些也就沒空想些別的了。”
她自己倒是不忙,整日在宮里,不是想想這個就是想想那個的,想的多這事兒吧,不太好。想得多,就煩惱多,就憂愁多,就容易操心這個操心那個。
忙起來了,什么都不想了,對身體還有好處呢。
十四頓了頓又說道:“我倒是覺得,十二妹妹現如今是自尋煩惱,她夫婿對她也好,也有嫡子,每日里只在府里享享清福……”
一句話沒說完,又被烏雅秀貞兜頭一巴掌,十四阿哥都有些怨念了:“額娘,您今兒是打著兒子順手了是不是?”
烏雅秀貞冷笑道:“你也得虧是在永和宮,是在我跟前胡說八道呢,你要是到你九姐姐跟前說兩句試試,看她不將你腦袋打到肚子里去,什么叫享清福?你十二妹妹沒出嫁之前,不用算賬,不用看人臉色,不用承受生兒育女的痛苦,不用為一日三餐發愁,不用顧忌別人的想法,不用去算賬看賬本,她想吃吃想睡睡,想穿什么衣服和額娘說一聲就有,想要什么首飾伸伸手就能得到,這才是享清福。她現在嫁了人,上要看公公婆婆臉色,下要照看族人部落,中間還要體諒額駙,還要養孩子。”
頓了頓,烏雅秀貞才繼續說道:“無論是那一件事情,稍有差池,就要被人議論攻擊,她的日子,可以說是過的殫精竭慮,日日操勞,這也就是你說的享清福?”
十四頓時有些訕訕:“兒子錯了,額娘您別生氣。”
烏雅秀貞眼神犀利:“是不是有人對你說了什么?是額駙還是什么人?”
十四忙搖頭:“沒有,是我看十二妹妹整日里忙碌,自己有些心疼她。再者……”
他頓了頓:“現下她弄的那學院什么的,也算是有了雛形,既如此,她該是將事情分出去,自己只管過問就行了,沒必要親力親為。”
烏雅秀貞瞬間抓住了重點:“分出去?分給誰?”
不等十四回答,她就冷笑了一聲:“這是十二辛辛苦苦種出來一顆桃子樹,桃子成熟了,有人眼紅,要來摘走了?你這腦子到底里面裝的是什么?難不成是我生你的時候,沒給你一個好腦子,所以你現下是為了別人,連親妹妹也要算計?”
十四趕緊擺手:“不不不,額娘您可冤枉我了,我沒有算計……”
對上烏雅秀貞的眼神,十四的話就說不下去了。頓了頓,他才嘆氣:“是額駙那邊,他是說……十二妹妹現下只顧著外面的事兒,有些疏忽了他和兒子。我怕長此以往,他們夫妻之間要出問題。”
烏雅秀貞臉色更冷了幾分,一開始十二做這些事兒的時候,額駙還只有稱贊的,因為他和十二夫妻一體,十二格格在外面所得的榮譽,也是歸屬于額駙的。
再者,十二格格初來乍到,剛嫁到蒙古去,若是有些事情做,也免得總思念京城,若是寫信抱怨幾句,京里難免要埋怨他們部落照看不周。
十二格格雖然不是嫡出公主,但上面額娘兄長姐姐,哪個不是得寵的?若是真讓皇上怪罪下來,整個部落都承擔不起。
所以十二格格那會兒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毫無阻攔。
現下十二格格已經做出了成績了,整個部落都認可了十二格格,甚至連三格格等人,也開始找十二格格求經,想學了這一套,那額駙那邊,怕是就要生出顧慮來了。
一怕十二格格名聲太高,蓋過了原本的部落主。二怕部落里人心偏移,日后更加向往朝廷。三怕開了民智,日后奴隸造反。四怕青史留名,成了十二格格的對照組。
于是,十二格格的這些事兒,就成了一種……想要鏟除掉的障礙。
先是忽悠十四,讓十四去和十二格格說。十四若是辦不成,再來宮里說兩句,宮里娘娘是女人嘛,女人最擔心什么?擔心夫妻不和,擔心兒女離心。
若是換個尋常女人,怕是十四說阿木爾那原話,烏雅秀貞心里就該擔憂了。但偏偏,烏雅秀貞不是尋常女人,她可從不覺得十二格格做的這些,是牝雞司晨。
“你若是真有腦子,阿木爾和你說這些的時候,你就該一巴掌打在他臉上。”烏雅秀貞恨鐵不成鋼:“無論你贊不贊成阿木爾的話,你得先分清楚誰才是你的親人,十二格格才是你一母同胞的親人,才是你該護著的人,她做的對,你無條件在支持。她做的不對,你在人前也需得護著,我問你,阿木爾和你說這些的時候,你如何做了?”
十四頓時說不出來話,他是很贊同阿木爾的話的,女人嘛,管家理事就好了,照顧好男人,照顧好孩子,孝敬好父母,這就足夠了,剩下的都是多余的。
九格格他當然是很佩服的,因為他也能得到好處。
四福晉他也是很尊重的,因為四福晉并未很插手外面的事情。十三福晉也頂多是做個生意賺點兒錢,十四福晉雖然和他不算恩愛,但也并未很出格。
那同樣作為親妹妹,十二格格,為什么非得要弄那么多事兒呢?勞心勞力,自己又得不到幾分好,還要遭受埋怨,何必呢?
他當時……只點頭說,他回去會勸一勸十二妹妹的。
烏雅秀貞一看他表情就明白了他心里所想,頓時給氣的,打他都不解恨了,而且她也懶得動手了,免得自己手心疼:“我真恨不能將你給塞回到肚子里去,你這腦袋簡直就是……你對你四哥不會說話也就算了,你四哥大人有大量,哪怕是看我臉面呢,也并不和你計較。但是,十二是嫁出去的,她孤身在蒙古,你當親哥哥的,還要給她拆臺,你簡直就是!算了,我看見你就頭疼,你趕緊走吧。”
烏雅秀貞擺擺手,十四阿哥趕緊賠罪:“額娘您別生氣,您要是覺得兒子做得不對,兒子現下就改正,我這就派人去蒙古,將阿木爾給教訓一頓,再給十二妹妹送些東西,表明我是支持她的。您快消消氣兒,生氣對身體不好,您這歲數了,可別再氣出來個好歹。”
面對親額娘,十四就認錯的很快,反正不管心里是如何想的,額娘還是要孝敬的,氣大傷身,還是趕緊安撫幾句吧。
烏雅秀貞沖他擺手:“你快走吧,離了這永和宮,我不看見你,我也就沒那么生氣了。”
十四連忙起身:“我這就走,額娘您別生氣啊,我一會兒讓我福晉來,說給十二妹妹準備禮物的,我一定說到做到,我這就回去準備去。”
看烏雅秀貞都要去拿雞毛撣子了,他才趕緊轉身飛奔出去。一把年紀了,要是再被烏雅秀貞拿著雞毛撣子抽,那才是丟人呢。
烏雅秀貞看著他跑走,這才讓人去請了九格格來。
十四在蒙古那邊雖然沒如何表態,但在阿木爾那邊,肯定就是支持的態度了,那阿木爾指不定會拿這事兒去勸說十二格格。若是十二格格一時心軟,或者是被十四那態度傷害到,心灰意冷,再生出退意來,那她這么些年,可就算是白忙活了。
烏雅秀貞舍不得,她雖然沒出力,但她是親眼看著十二格格走到現如今這一步的。
怎么說呢,烏雅秀貞這人,就是有兩套準則的,別人家的女孩兒如何,她管不到。她自己挑選兒媳婦,也必得要求是先照看家里,再去說外面的事兒的,若是換了那拉氏整天只忙著外面的事業,對府里不聞不問,那她肯定不高興。
但是,對女兒,那就是另外一種態度了。
她知道女子在世,殊為不易。再加上她這輩子就這一個心愿,兒女全都健健康康,九格格和十二格格,甚至七格格,都是她好不容易才保住的,既如此,她對這些個女兒,也只一個要求,平平安安的活著,活到老,長命百歲。
既然只要她們活著,那何必在意外面的那些議論呢?
她們自己只要開心高興,覺得這日子過的好,那就足夠了。
所以,她們愿意不成親,那就不成親。她們愿意不做尋常女人,只安心內宅,那就去做雛鷹,去往高空飛翔。反正,一切都有她這個額娘在呢,她站在下面,張開胳膊,能確保她們在飛不動的時候,能有地方停留歇歇腳,這就足夠了。
九格格如此,七格格如此,那十二格格也是如此。她想做雄鷹,那就不能讓她有所顧慮。
阿木爾若是能接受,那就夫妻和睦。若是接受不了,十二格格是公主,是下嫁,她心之所想,才是對的。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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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3章
九格格進了宮,原本還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情,等聽烏雅秀貞說完,就忍不住嘆口氣,實在是……這種事情,千年難解。如何平衡家庭和事業,話題放到現代得能爭辯三天三夜。
但是吧,十二格格這個情況又有所不同,她身邊畢竟伺候的人多,任何的家務,又不用她親自動手。
可再轉念一想,身邊的人都是人,不是物品,但凡人,總有感情需求,她若是只忙于外面,對家里的人忽略了,感情方面出了問題,那也是大問題。
“我回頭,會給十二妹妹寫信的。”九格格沉默半天說道:“要么,她在這其中找到一個平衡,要么,她舍棄掉其中一樣。找平衡這種事兒,需得仔細摸索。若是要舍棄掉一樣,事業的話,沒她這事情也能照舊做,這世上沒有什么是少不了某個人的,頂多是做的好和做的不好的區別。若是額駙,反正她是公主,咱們強硬些,不也怕額駙會弄個側福晉影響到她的地位,但是納妾之類的,怕是少不了的。”
永和宮再如何,那畢竟是草原,山高皇帝遠。
烏雅秀貞就嘆氣:“你們十二妹妹以往在宮里的時候,性子總是溫柔靦腆,我總想著,她或許是你們姐妹里,最會經營婚姻感情的,卻沒想到,竟是她先出了問題。”
連七格格都還好好的,婚姻方面一如既往的好呢。倒是十二……
“那不一樣,七姐姐做的事兒,是賺錢,是經營名聲,佟家的名聲,是無論如何,也不能比朝廷的好的。十二妹妹做的事兒,是培養人才,改變階層,煽動……”頓了頓,九格格沒有繼續說下去,倒是烏雅秀貞,有些疑惑的看九格格,九格格笑瞇瞇的擺手:“咱們都知道,人若是學會的東西多了,難免會不甘于現狀,想要改變,奴隸也世人……蒙古那邊,大部分不開化……”
大清至少好點兒,就算是再如何,這些滿人統治者,也在學漢學,也在漢臣的逼迫下,將野蠻血腥這方面,給稍微的披上了一層遮羞布,康熙還要一個仁善的名聲。
但在蒙古,還是那種奴隸社會,奴隸的一條命,甚至不如牛羊。牛羊能用來換錢,能用來果腹保命,奴隸……真到了暴風雪時候,奴隸會是第一批被放棄的。
主子若是發怒,奴隸撞上來的,不問緣由都能打死。人命在蒙古,沒有那么重要。
七格格做的事情,不過是給女人們一個賺錢的機會,雖說會潛移默化的提高女人的地位,但并不能讓女人們站起來造反。十二格格做的事情,那就不一定了。
烏雅秀貞就皺眉,她張張嘴,想說什么,但是話到了嘴邊又咽下,她知道,她說了,九格格和十二格格也是不會聽的。十二格格看著溫柔,實際上,那性子和胤禛沒什么兩樣,最是執拗,要做的事情,必然要做到最好才行。
她就忍不住又嘆口氣,九格格笑道:“額娘何必如此呢?十二妹妹說不定沒有你想象的那么看重額駙呢?她是大人了,現下都做了額娘的人了,咱們總不能再將她當小孩子來看待了。這種事情,您也別管了,我回頭給十二妹妹寫信就是了。”
“那你需得仔細說,你們大了,額娘總是不知道你們在想什么,有時候,我甚至會覺得,是我錯了。”她總想著,九格格是有先知的人,那九格格要做的事情,必然是正確的事情。
再者,因著九格格,六阿哥才能得以活下來,十二格格才能得以保住性命。對九格格,烏雅秀貞總有一份兒縱容,總覺得她就是上天賜給自己的珍寶。
九格格要做的事兒,她不光不攔著,還總支持。以至于九格格在帶十二格格的時候,也灌輸了她自己的思想,十二格格的成長,也就和別的女孩子不同了。
別人學女戒,她們學四書五經。別人學管家理事,她們也學,但她們的管家理事是從類似于紡織廠這樣的存在開始學的。別人學孝順父母尊敬丈夫,她們學獨立自強,不依靠別人。
以至于,別的女孩子,無論心里什么想法,至少是順應了社會,嫁人生子,打理家事,一輩子就這么過去了,不說好,也不能說壞。
可十二格格現在,卻是面臨了人生重大的選擇了。
“額娘沒有錯,錯的是這個……”九格格當即說道,但頓了頓,也沒說完,只笑道:“額娘,我聽說海上有個鐵娘子,是做海盜的,十分勇猛。”
烏雅秀貞沒說話,九格格笑嘻嘻的:“你看,提起來海盜,哪個能想到,女人也能做海盜呢?這世上,總有人,是和別人不一樣的。不一樣的,不一定就是錯的。”
烏雅秀貞嘴角抽了抽:“就算是男人,做了海盜,也不是對的。”
“好好好,額娘說的是,倒是我說錯了。”九格格當即認錯,鐵娘子這個人,是陳家提起來過的,陳家做海上生意的,少不得和海盜打交道,鐵娘子他們雖說是海盜,卻并不會上岸禍害百姓,多是在日本那一帶停留。
說起來這個,九格格就覺得,鐵娘子是個好人。
不過這些事情不好對人說,九格格也就從沒提起來過鐵娘子。現在嘛,撞上了,提一句,她也不敢說自己對鐵娘子有好感,免得被烏雅秀貞認為自己是要去做海盜了。
她岔開了話題,問起來康熙回來的事兒:“汗阿瑪可還好?我還沒來得及給汗阿瑪請安,現下天氣也沒有那么熱了,回頭要不要和汗阿瑪說一聲,咱們往小湯山那邊去住一段時間?”
“你若是想去,你自去,何必管別人去不去?”烏雅秀貞說道,九格格這年歲了,早不用住在宮里了,她就是因著沒成親,所以公主所才一直有她的住處。但宮外也是有府邸的,若是不愿意回宮,住在外面也行。
所以去小湯山,那是真不用和別人一起去,她自己去就行了。
九格格笑嘻嘻的:“我是想和額娘一起去。”
烏雅秀貞忍不住戳一戳她額頭:“多大的人了還撒嬌。”
“無論多大,在額娘面前,我就是孩子。”九格格笑道,側頭將腦袋放在烏雅秀貞肩膀上:“我是額娘的貼心小棉襖,額娘是給我遮風擋雨的保護傘。”
說到保護傘,九格格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就笑起來。
烏雅秀貞有些不解,但也沒問。她轉頭看別處,想著十二格格的事兒,要不然,再派人給十二格格送點兒什么過去?但是夫妻之間的事兒吧,有時候做父母的越是插手,這事兒就越壞。
再者,自己若是派人送東西,那阿木爾會不會以為自己這邊是在施壓呢?他畢竟是個大男人,若是當真如此誤會了,心里豈能沒有怨氣?
這樣一想,烏雅秀貞就又將送東西的事情給放下了。但頓了頓,又交代九格格:“你們是姐妹,你送些東西過去是可以的,也是應當的。但我是長輩,我就不好出面了,前段時間我剛得了些珍珠,還有些布料,你都給你十二妹妹送過去。”
說起來這珍珠,烏雅秀貞也是得的九格格的孝敬。九格格很早之前就和六阿哥商量了什么養珍珠的法子,當時烏雅秀貞還覺得他們異想天開,珍珠這東西,天生天養,哪兒是人工能養出來的呢?
卻沒想到,六七年下來,還真讓他們搗鼓出來了。當然,他們養出來的肯定是不能和天生天養的比的,但現下能有,那將來就能更好是不是?
至少市面上的珍珠粉,是降價了許多,不說人人都用得起了,至少不是那種中等人家也得衡量再三才能買的東西了。
珍珠粉是用美顏的作用的,十二格格在蒙古風吹日曬的,最是需要這種東西了。
九格格就應了下來:“正好我也有些東西送給十二妹妹,那三輪車,在咱們這里用不上,可若是放在蒙古,指不定能用的上。”
草原大,人住的松散,自行車不行,容易散架。三輪車的話,倒是可以將就將就,而且,人在前面也不怕顛簸,后面可以放牛羊。
烏雅秀貞應了一聲,對九格格這決定并不發表看法——其實她覺得蒙古也是用不上的,蒙古雖然地廣人稀,運輸牛羊的時候多,但蒙古奴隸多,主子可不管下面的人是如何將東西給運輸過去運輸過來的,所以他們也沒必要花費一大筆錢來定做三輪車。
可到底是九格格做出來的東西,九格格既然想將東西給推廣出來,她也不反對。心血嘛,不能白白浪費了。
烏雅秀貞就擺擺手:“你隨意,午飯可要在永和宮用?”
九格格擺手:“不了,我出宮還有事兒,今兒鈕祜祿府上要舉辦宴會,請了我去,我正巧這段時間閑著無事,就打算去湊湊熱鬧,現下時間也差不多了,出宮正好能趕得上。”
既如此,烏雅秀貞也不多留她了。
九格格這邊出宮,烏雅秀貞就忙讓人去清點自己的庫存了,她要送給十二格格的東西,得盡早弄出來。
到了晚上,康熙才過來永和宮。回宮第一晚上嘛,得給烏雅秀貞臉面。
見烏雅秀貞放在桌子上的禮單,就拿過來看了看:“又給哪個子女分東西?要朕說,你就是手太松散了,他們現下都已經成家立業,自己都做了阿瑪額娘的,哪兒還要你如此貼補?你自己的東西,自己留在手里不好嗎?將來不管是給孫子孫女做賞賜,還是如何,心里總有個底氣。”
“你若是將東西都散出來,將來若是連個打賞都拿不出來,我看你在孫子孫女面前,如何做個受歡迎的瑪麼。再者,手里有錢,萬一遇上了點兒什么請……”
康熙說道,雖說子女不至于不孝順,不給烏雅秀貞吃飯喝水,但世事難料,萬一有點兒什么狀況呢?人嘛,不能完全寄希望與別人,別人有,不如自己有,子女也是別人。
康熙也確實是為烏雅秀貞考慮,到底是枕邊人,幾十年相伴。他若是走的沒有烏雅秀貞早,那也就算了,有他在,總能護住烏雅秀貞。但他若是比烏雅秀貞走得早,那可就不敢保證烏雅秀貞會如何了。
烏雅秀貞笑道:“我知道皇上心里惦記我呢,不過皇上放心,我也就是倒個手,這東西原本就是九格格他們孝敬的,我再給分一分,也免得堆在庫房里給放壞了。皇上賞賜我的那些東西,我可是一個都沒動呢,那些東西,指不定日后得跟著我進墳墓呢。”
康熙無語了一下,又搖頭:“不至于,朕總會給你安排好的。”
頓了頓,又說起來修建陵園的事兒:“現下已經修建的快差不多了,回頭朕去看一看,你且放心,你陪伴了朕一輩子,朕身邊,必然是少不了你的位置的。”
陵園這東西,幾乎是從康熙三十多歲就開始修建起來了。那會兒天下大部分地方已經平定,帝王嘛,哪個不看重這死后入土的事兒?康熙還是三十多才開始修建的,那有的帝王,可是自打登基就開始為自己修建陵園了。
烏雅秀貞聽著這話就只笑一笑,她實在是不覺得康熙身邊能給自己留下位置,康熙三個皇后呢,哪怕是一左一右,都不太好安排,更何況還要多出來一個,連后面怕是都要占住了。
那總不能憑空在天上給她安排個位置吧?
再者,她一個貴妃,何德何能能和皇后們安葬在一起?
想到上輩子那陵園里的安排,烏雅秀貞就有點兒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緒——她上輩子死了之后,胤禛會將她安葬在哪兒?總不能將三個皇后給挖出來一個,給她騰地方吧?
但她至少也是太后,也總不能安葬在妃嬪的陵墓那邊吧?
思緒走的有些遠,康熙說了幾句什么,烏雅秀貞也沒聽太清楚,被康熙叫了幾次才回過神。康熙看她:“在想什么呢?朕說了話,你也沒聽見吧?”
“在想死后的事兒。”烏雅秀貞笑道,半真半假:“也不知道人死了,到底有沒有鬼魂……”
康熙嚴肅搖頭:“沒有,鬼神之事,都是騙人的,你可別信。西洋那邊最近流行一種叫科學的說法,朕聽著挺有道理,也挺有意思,你若是感興趣,回頭朕給你仔細講一講。”
烏雅秀貞迅速擺手:“不不不,我還是不聽了吧。”
她以前為靠近康熙,總請教康熙學問。也是為了爭寵吧,就胤禛剛出生那會兒,一開始是學讀書寫字,后來是跟著康熙學畫畫,做詩詞是不行的,她沒這天分。
四書五經呢,正經文書,她也不學,不光她自己不愛學,也怕康熙不喜歡就不愿意學。
那后來就沒什么可教的了,康熙就開始教導她算數,西洋文,格物之類的。那算數之類的,說真的,她聽一句都覺得頭昏腦漲,自此之后,就再不將這學習當成爭寵的手段了。
不說別的事情,就學習這方面,康熙當真是強于常人的,哪怕是和歷史上最強大的皇帝們相比,他也是不落下風,甚至還隱隱占據上風的。
怕康熙還要提,烏雅秀貞趕忙岔開話題:“時候也不早了,皇上可要梳洗?”
梳洗之后,各自安睡,誰也沒有再提起這陵園的事兒了。
然而到了第二天,烏雅秀貞就知道康熙這頭天晚上為什么要說起來陵園的事兒了——感情今兒是要訓斥胤禛,所以要先給她這個做額娘的一點兒甜頭,免得她不愿意鬧騰起來。
胤禛挨訓這事兒,實在是有點兒……讓人不知道該說些什么。胤禛辦事兒素來是認真負責又細致,康熙就硬是雞蛋里面挑骨頭,又說他鄭家莊修的不好,是看低了胤礽,又要說他辦差生硬,不顧人情。
總之,在太和殿,大朝會上,半點兒沒給胤禛留面子,硬是將胤禛給訓的,頭都抬不起來了。
胤禛素來要面子的人,那一瞬間心里多難受就不必提了,但大約是因為年氏提前說過,他心里竟還有一種,不過如此的想法——還以為被圈禁,是因著天大的禍事呢,若只是這個的話,也好像,并非大事兒?
總之,年氏之前的話,就對上了。
胤禛被下令禁足了,比圈禁的說法好聽點兒,但胤禛身上所有的差事都被奪下來了,分給了胤禩等人。也就是說,出了這太和殿,胤禛就成了一個圖留著爵位的……被禁足的王爺了。
這禁足的時間,康熙并未言明。那這事兒看起來就有些嚴重了,因為康熙若是想不起來,那胤禛這禁足就成了圈禁。
可誰知道康熙心里是個什么想法呢。
十三作為被關過的人,就很是擔憂:“汗阿瑪是為什么生氣?四哥這段時間留守京城,也并未做錯什么事情……”
胤禛擺擺手:“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汗阿瑪如何想的,咱們也不用揣度,汗阿瑪給的,咱們受著就是了。你也不用著急,我心里自有分寸呢。”
就按照年氏說的,不過是三個月而已,三個月出來之后,他照舊是一條好漢。
若是年氏說錯了,并非三個月,那也不要緊,汗阿瑪總有會將他放出來的一天的。宮里有額娘,宮外有六弟,甚至九格格也能說得上話,胤禛實在是沒必要多擔憂,覺得自己會出不來。
十三當年被關起來,皇上生氣成那樣,現下,十三不也已經出來了嗎?
胤禛沖十三擺擺手:“你且回去吧,既然我被禁足,這府里,你也暫時別來了,免得汗阿瑪生氣,最近你也安生在家里,別撞在了汗阿瑪氣頭上。”
十三應了下來,瞧著胤禛這幅神定氣閑的樣子,他之前的緊張,也就減輕了許多。
胤禛吩咐人緊閉大門,又去和那拉氏打了招呼:“無論誰送了帖子,都不要搭理,不見客,也不出門,府里除了采買,一應人,都需得守好了。”
“至于弘暉,也安心閉門讀書吧。”胤禛吩咐道,那拉氏忙應了下來,頓了頓,又有些擔憂:“爺這次……”
她想問問情況,但又不知道該如何問。總不能說,你怎么惹怒了皇上吧?再者這事兒,怕是胤禛心里更難受,她若是問,也怕胤禛難堪。
夫妻多年,哪怕她沒說完,胤禛也知道她的意思,頓了頓,就笑道:“不要太擔心,并非大事兒。之前所有人被關在宗人府,不也出來了嗎?再者,我并未犯大錯,汗阿瑪就是生氣,也只是一時的。”
他抬手拍了拍那拉氏肩膀:“正好前段時間,你不說我累得很了,瞧著氣色不好嗎?正好這段時間,好好的養一養身體。”
說起來這個,那拉氏立馬來了精神:“那正好,我找太醫給你開個養身的方子,藥材咱們是不缺的,肉的話……回頭讓莊子上送過來。”
藥膳這東西,那拉氏還是很熟悉的,她興致勃勃的開始列單子,羊肉溫和,是最好的,牛肉也滋補,也極好。
不過這些,都是新鮮的時候最好,若是放了一段時間,味道就容易變化,尤其是現下,天氣雖說沒那么熱了,但也得穿單衣呢,東西也是最不耐放了。
胤禛見她心思轉開,也就不再提這禁足的事兒了。
自此,他這日子,就開始變得規律起來。早上起床先去打拳,也就是太極拳,八段錦之類的。早飯吃的清淡,吃完之后去書房,看書,寫字。
中午是帶著弘暉他們吃飯,吃完飯,還要考校所有人功課。等考校完,也已經半下午了,他就索性叫了謀士們談詩論詞。等到了晚上,就該早早入睡了,按照九格格說的,一天需得睡夠了四個時辰,一點兒不能少。
六阿哥回京之后,聽說胤禛被禁足,偷偷的來探望一次,見胤禛這日子過的,安安穩穩,頓時有些無語:“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特意求了禁足呢。”
瞧瞧這臉色,被養的紅紅潤潤的,可見這小日子過的多滋潤了。
胤禛笑道:“額娘,九妹妹,還有你四嫂,整日里想著法子的送補品,又找人送養生的法子,額娘多年經驗都傳授與我了。”
烏雅秀貞特意總結了兩本書的養生之道,都給胤禛送了過來。這種東西,其實不算獨特,太醫院的大夫,幾乎每個都有家傳的養生之道,而且這東西吧,并沒有個標準,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都覺得自家的是最好的。
但到底是親額娘的一番心意,胤禛還是翻看了兩遍,不妨事兒的,就照著做也無所謂。
宮里,康熙因著訓斥了胤禛,也有好幾天都沒來永和宮。但過了五六天,就又來了,他原以為烏雅秀貞該要求情了,卻沒想到烏雅秀貞提都沒提,只順著他的話,說些別的事兒。
康熙都有些詫異:“胤禛的事兒,你不問問?“
“有什么好問的,您是親生的阿瑪,難不成還能將親生的兒子給打死了?”烏雅秀貞笑道:“雖說我并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兒,但做阿瑪的,要教導兒子,我就不能插手。自來都如此,男主外,女主內,男人教導兒子,女人教導女兒,皇上既然責罰他,必然是他哪兒做的不對,既如此,我何必擔心?”
康熙沉默了片刻才笑道:“你倒是豁達。朕此次過來,還有一事兒要叮囑你。”
烏雅秀貞忙笑道:“皇上只管吩咐就是了。”
“鄭家莊那邊也已經修建好了,擇日胤礽一家子就得搬出去,你去和瓜爾佳氏說一聲,這東西也該收拾起來了,但凡毓慶宮的東西,都讓他們帶了去。”
康熙說道,烏雅秀貞怔愣了一下,趕忙點頭:“是,皇上可有讓欽天監問了日子?”
搬家也是需要看日子的,胤礽哪怕不是太子了,也是皇子,這出宮也相當于是建府了,自然是要挑選個好日子的。最重要的是,烏雅秀貞需得知道哪天動身最好,否則,著急了像是在驅趕胤礽一家一樣,不著急了又像是違背康熙命令一樣。
康熙笑道:“欽天監定了七天后。”
烏雅秀貞心里盤算了一下,七天,時間也不算太緊張,也還足夠充裕。
她笑道:“妾身知道了,皇上只管放心,這事兒妾身保準安排妥當了。”
胤礽一家子要出宮,那毓慶宮大大小小,光是主子就有十來個,還有毓慶宮里伺候的奴才,又有好幾十個。這些都需得提前安排好了,再者,鄭家莊那邊地方大,現如今這人手只夠在毓慶宮里用的,若是搬到鄭家莊,還需得再添加人手,這些也都是事兒。
烏雅秀貞提前擬定了名單,讓人送到毓慶宮給瓜爾佳氏看。瓜爾佳氏現在,是半點兒不挑的,有人用就行了,難不成還能像是以往一樣,再給篩選一遍兒?
若是能用,那就用著。若是不能用,回頭想法子給打發了就是了。今日非同以往,也容不得她有挑剔了。
得了瓜爾佳氏點頭,烏雅秀貞就將名單送到內務府,內務府再將人給送到鄭家莊那邊去。
七日之后,毓慶宮的大門打開,胤礽帶著瓜爾佳氏一群人,就從里面出來了。烏雅秀貞并不在,是六阿哥得了康熙吩咐,來送胤礽等人去鄭家莊。
胤礽瞇著眼睛看著天上的太陽,也不出聲。六阿哥并不打擾,反正今兒趕不到鄭家莊,那就明天繼續趕路,著急的不是他。
“老六啊,多日未見,更英俊了些。”良久,眼睛發酸,有些想流淚了,胤礽才轉頭看六阿哥。六阿哥笑瞇瞇的:“多謝二哥夸贊,不過,二哥也需得多留意身體,別總窩在屋子里不動彈,不然該發福了。”
胤礽抽了抽嘴角——我夸贊你,你來損我兩句?
“也不知道現下老四如何了。”胤礽說道,六阿哥照舊笑瞇瞇的:“說出來二哥必然開心,四哥被禁足了呢,前段時間惹怒了汗阿瑪,汗阿瑪就下令讓他閉門思過去了。”
這事兒胤礽是真不知道,毓慶宮雖然還是在宮里,但門外侍衛把手,簡直就是另成一片天地,外面連一只蒼蠅都飛不進去,更何況是送消息了呢,胤礽自己也是不敢打聽的,他雖說是被圈禁,暫且沒事兒,但萬一康熙真的一個沖動沒忍住,要砍殺了兒子呢?
性命就一條嘛,之前逼宮的時候,他是破罐子破摔,反正死了也就那樣。但現在,被圈禁了一段時間,他又覺得,好死不如賴活著,死了誰知道是什么樣的呢?
現下一聽六阿哥說老四也被禁足了,胤礽第一反應就是吃驚:“真被禁足了?他這人,向來……”
頓了頓,不太好評價,說好聽點兒是心里有正義,說不好聽了就是一根筋,但總得就一句話,胤禛心里是最為看重百姓社稷的,他可從不會做那種危害社稷百姓的事兒。
尤其是類似于謀反這種的,那他有什么錯會被康熙給抓住呢?總不能是多殺了兩個貪官,所以康熙震怒吧?康熙又不是不要名聲了。
胤礽現下是連汗阿瑪都不愿意喊的,能在心里嘀咕一個康熙,就是夠給面子了,大多數時候,在他心里,都是不愿意想起來這人的,若是不得不提起來,那就是老頭子。
“自來有一套準則,他能犯什么大事兒?說什么不好聽的,惹怒了皇上?”胤礽問道,六阿哥搖搖頭:“那倒不是,辦差沒辦好,汗阿瑪覺得他做事兒太生硬,半點兒人情沒有。”
六阿哥笑道,伸手示意一下:“走吧,二哥,咱們可不能耽誤太久,馬車在外面等著呢。有什么話,咱們路上聊。”
胤礽頓了頓,就跟著六阿哥往前走,出了這條道,就是馬車。六阿哥和胤礽一輛馬車,瓜爾佳氏帶著李佳氏等人一輛馬車,弘皙帶著妻子一輛馬車,那些宮人什么的,另一輛馬車。
車子一路前行,到了宮門口,六阿哥拿出腰牌,侍衛仔細看了,又掀開車簾看了看,后退兩步,放行。
鄭家莊并不算很近,一大早就出發,也是到了晚上才算趕到。
這會兒天色已經很晚,胤礽站在大門口,也只看得見漆黑的大門,整個莊子就像是一個趴在地上的野獸,那打開的大門就像是張開的嘴巴,好像胤礽往里面一走,就要進入到野獸的肚子里了一樣。
難得的,胤礽也生出了幾分膽怯心思——進入了這道門,是不是后半輩子,就再也出不來了?若是這會兒他奪門而走,能逃得過這許多侍衛嗎?
他自己若是走脫了,那妻子兒女呢?
忍不住轉頭看一眼瓜爾佳氏,瓜爾佳氏正在在丫鬟的攙扶下也仰頭看這大門呢,臉上竟是還帶了幾分笑意。
胤礽不知道她在笑什么,或許是覺得,這莊子,無論如何,好過毓慶宮那巴掌大的地方?自己若是逃走,瓜爾佳氏她們,怕是性命不保吧?
也不是說胤礽多看重瓜爾佳氏,也不是說胤礽有多少婦人之仁,而是胤礽想了半天,自己逃走之后又能如何呢?
難道學了朱三太子,東山再起嗎?
朱三太子那是反清復明,人家好歹有個說得過去的正當理由。自己呢?反爹弒父?倒轉人倫?
所以,他這逃走,是為了去山里當野人嗎?還是為了去海上將自己喂魚?
胤礽苦笑了一下,隨即大踏步往里面走,瓜爾佳氏等人連忙跟上。
胤祚慢悠悠的墜在后面,后面那大門,就真的像是怪獸的嘴巴,啪的一聲又合上了,那聲音在夜晚,特別的巨大,胤礽都忍不住又回頭看了一眼。
胤祚笑瞇瞇的:“二哥,這院子我也是頭一次來,今天不知道二哥能不能收留我過個夜呢?這深更半夜的,我就是趕回京城,怕是也進不了城了,再者,我們這走一天了,也著實是累得很了。”
胤礽頓了頓才說道:“你若是要留下,自己找地方住,這莊子,我也是頭一次來,哪兒能住人,哪兒不能住,我也不知道,再者,這晚飯……”
胤礽轉頭看瓜爾佳氏,瓜爾佳氏笑道:“德妃母之前給了我名單,管家是一個叫包河的,我讓人去叫一聲。”
按理說,包河做管家的,該是在門口等著胤礽他們進來呢,畢竟要迎接一下主子嘛。現下竟還是要瓜爾佳氏派人去找……胤祚就瞇了瞇眼,立馬明白了烏雅秀貞的意圖,笑著摸了摸自己身上的腰刀:“二哥和我一起去吧,順便看看,這勢大的奴才,長什么樣的。若是不行呢,咱們就只能殺雞儆猴了。”
胤礽詫異看他一眼,隨后就明白自己大概是猜錯了烏雅秀貞的意思,她大概是真想幫自己立威的,要不然,也不會是六阿哥來護送他們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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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4章
想明白了烏雅秀貞的用意,胤礽當即隨著六阿哥一起去找了管家。那管家正在屋子里躺著,聽著外面腳步聲,還笑道:“不是說了我今兒有正事兒,不能打擾嗎?”
話音剛落,房門就被踹開,六阿哥一伸手,將他從床上給拽了起來。
那管家臉色就是一變,在京城里做奴才的,哪兒能不認識二阿哥胤礽和六阿哥胤祚呢?前者是做了幾十年的太子的,后者是永和宮捧在手心里的。他原想著,廢太子被送到鄭家莊也是被圈禁,頂多是被人送到門口,推進來就完事兒了,卻沒想到,二阿哥竟是被六阿哥給送進來的。
最最要緊的是,六阿哥不光將人給送進來了,還特意帶著人找到了這兒。他一邊想著,一邊趕緊一骨碌坐起來,沖著六阿哥行禮:“奴才給六阿哥請安了,沒想到六阿哥大駕光臨,奴才沒能遠迎,是奴才的錯,還請六阿哥贖罪。”
一邊說,一邊要勉強跪下來磕頭。
六阿哥客不接茬,只問胤礽:“要不要將莊子里所有的人都叫過來?”
胤礽頓了頓,點頭:“好,那今兒就借了六弟的人了。”
做過太子的人,哪兒能不知道現下如何做才是最好?
他這邊應了,那邊六阿哥就派人開始挨門挨戶的叫人,瓜爾佳氏那邊是有名單的。她現在已經對照著名單,之前出現了的奴才,那就是要留下的,可用的。沒露面的,現下搜出來的,那就是不可用的。
但是這東西也不能一棍子打死,因為你后面送過來的,也不一定就是可用的。所以現下若是能將就一下,也暫且將就一下,等日后慢慢調~教,若是教不了的,到時候再給想法子處置了就是。
他胤礽雖然不能出門,但送個信兒還是能做到的。再者,就算是宮里的那位不管,那不還有四弟或者六弟的嗎?再不濟了,還有瓜爾佳家的人,瓜爾佳氏雖然跟著被圈禁,但她一家子可都在外面呢。
平和時候,一家子內斗是有的,但若是家里女孩兒當真落難,家里也不會當真不聞不問的。法子多的是,就看到時候如何用了。
現下嘛,自然是要先解決眼前的事兒。
烏雅秀貞當時給了八十個人,他們出現在莊子的時候,總共出現在面前的人,有將近六十個。一半兒是在正院那邊守著,一半兒是在后院這里等著。
剩下的十幾個,就是沒露面的。包括管家在內,胤礽特意挑選了開闊的地方,一伸手就將管家扔在了地上,那管家趕緊爬起來跪好了,面上帶著討好的笑容和六阿哥攀關系:“奴才的阿瑪是曾經伺候過六阿哥的,不知道六阿哥可記得羅圈?這是六阿哥賞賜給他的外號。”
六阿哥神色略動了動:“羅圈?”
管家還以為有了希望,趕緊點頭,開始說起來自家阿瑪:“在家里總惦記著伺候阿哥的事兒,吃飯的時候想著阿哥會不會喜歡,做事兒的時候想著阿哥那邊缺不缺人伺候……”
六阿哥臉上帶了幾分笑意,胤礽也忍不住跟著笑起來。那管家一時有些摸不著頭腦,這若是想起來了和自家阿瑪的情分,那廢太子是在這兒笑什么呢?他可不敢說,廢太子也是認識自家阿瑪的。
就之前廢太子那眼睛長在頭頂上的人,估計整個宮里,也就認識一個梁九功和魏珠。
這管家若是個聰明人,也就做不出主子到了莊子上,他反而在屋子里睡大覺的事兒了。想不通的,他就覺得廢太子大約是給六阿哥臉面,就越發的覺得,找六阿哥求饒是沒錯的。
他身子也往六阿哥那邊偏斜起來:“還請阿哥看在奴才阿瑪的面子上,容奴才分辨一二,奴才實在是……并非不尊重主子,未曾遠迎是因著奴才今兒身體不好爽快,頭痛欲裂,生怕在主子跟前失了體面,這才想著留在屋子里歇一歇,回頭病好了再來伺候的……”
他也不知道想到哪兒了,又趕緊看胤礽:“奴才的阿瑪,在六阿哥的府上做采買,日后咱們莊子上有什么東西要買的,奴才的阿瑪也是能幫得上忙的。”
這話說的,六阿哥都忍不住用肩膀撞了一下胤礽:“聽聽,打算拿我的家業來養活你呢。”
管家瞬間就變了臉色,趕緊搖頭:“奴才不是這意思,奴才的阿瑪也做不出來這樣的事情,奴才說錯話了,都怪奴才這張嘴……”
說著就抬手在自己臉上扇起來巴掌,一下一下的,連著五六下,聲音倒是挺響亮,但臉上一個紅印子都沒有。
只六阿哥饒有興趣的看著這人賣力演出,胤礽則是已經轉頭往門外看去——這種奴才,他見得多了。
門外跪著十幾個人,六阿哥帶來的侍衛都站在外圈,神情肅穆的等著這邊發話。
胤礽轉頭看六阿哥:“六弟,借你的腰刀用一用?”
六阿哥大大方方,將腰刀解開,遞給了胤礽。胤礽拿到手里,沖地上那管家笑一笑,那管家原本要說的話忽然就被憋住在嗓子里了,有些發不出聲音來。
他絞盡腦汁的想著該如何求情,然后,沒等他反應過來,就覺得眼前白光一閃,隨即脖子上一涼,眼前一道血紅,再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人頭落地,胤礽特意用了巧勁兒,那腦袋就咕嚕嚕的往人群里面去了。
先死有人控制不住的尖叫了一聲,但隨即,所有人都鵪鶉一樣跪在那里,別說是發出聲音了,連身體的抖動都要控制起來,不敢讓自己成為人群里的出頭鳥。
胤礽將腰刀在管家的衣服上蹭了蹭,將上面的鮮血給蹭干凈,慢條斯理的開口:“想必你們也都知道我的名聲,皇上曾說過,胤礽殘暴不仁,既如此,你們這些人在我眼里,也不過是螻蟻。別妄想著你們人多,就能悄無聲息的將我弄死在這莊園里,我就是死了,那也是皇子阿哥。”
奴大欺主這事兒,并不稀罕。
所以說如何對待下人,并非只是一味的嚴,別人的性命也是性命,奴才的性命也是性命。若是在你手里,左右都是死,那何必窩窩囊囊的被主子給折磨死呢?
再者,悄悄的弄死了主子,也不一定就會受到責罰啊,指不定就逃過去了呢?
以胤礽現下這條件,這些人,也未必不是存了忽視胤礽,看輕胤礽的意思。反正山高皇帝遠的,哦,準確的說,反正胤礽也沒辦法和外面聯系,就算是聯系上了,他這尷尬身份,誰會幫他出頭呢?
出力不得好,幫他出頭,說不定還要惹怒皇上,得罪新的繼承者。所以,只要她們這些人聯手,胤礽這些主子才幾個人?到時候如何拿捏,如何控制,還不是他們說了算的?
控制住了胤礽幾個,那做奴才的可就翻身了。到時候,說不定還能享受一下使喚主子的福氣?
卻沒想到,胤礽哪怕成了廢太子,現下被圈禁了,還是那樣……莽撞,一出手就要了人命。連他們之中最有背景的管家,連話都沒說完,就被胤礽一刀下去,成了冤魂。
胤礽轉頭看胤祚:“我覺得這腰刀不錯,用起來很是順手。”
又鋒利又輕巧的。
胤祚笑瞇瞇的:“二哥既然喜歡,那這腰刀就送給你了,這腰刀還是當年我生辰,求了汗阿瑪送給我的,跟著我也有十來年了。”
“那我日后可得好好珍惜。”胤礽笑道,轉頭吩咐下面跪著的人:“來,報上名字。”
那些人不敢耽誤,說報名字就報名字,一個個連腦袋也不敢抬起來。
胤礽聽完才點點頭,隨手指了兩個人:“去將這尸體給收起來埋在后花園,天氣熱放不住,再生了臭味豈不是要惡心到我了?還有這腦袋,你們若是有那個記性不好,那就用石灰澆筑一下,擺放在顯眼的地方,好方便日后看一眼,提醒一下自己該做什么不該做什么。”
下面幾個人,臉色慘白,還不敢多說什么,只看到胤礽擺擺手,這才趕緊起身,逃一樣的出來——還不能走呢,需得到瓜爾佳氏那邊去報道。
胤礽轉頭看胤祚:“今兒這事兒,多謝六弟了。”
胤祚很不在意的擺擺手:“換了誰來……”
“除了四弟和六弟,換了別人來,誰也不會有這份兒心思。”胤礽打斷他的話,甚至,換了別人來,還要看他的笑話,等著他自己來收拾這局面呢。
今兒他能順順利利將人都給抓出來,全靠著胤祚帶來的侍衛,換了別人,那些侍衛,他可使喚不動。
再者就是胤祚的腰刀,他自毓慶宮出來,家里上上下下,最鋒利的怕就是康熙曾經賞賜下來的一把匕首,那東西還是觀賞價值更大些。
畢竟他胤礽是住在宮里的,又是有過逼宮的事兒在,所以毓慶宮那地方,怎么可能會允許有武器存在呢?
“六弟的腰刀,我拿了,六弟可要換一樣東西拿走?”胤礽直接問道,胤祚擺擺手:“又不是什么要緊的東西,哪怕汗阿瑪知道我是給了你,也不會生氣的,你只管拿著就是了。”
胤礽哼笑了一聲,也不知道是在嘲諷什么,胤祚也不問,反正他這處境,落地的鳳凰,只想一想就能理解他這性情變化了。
“走吧,咱們哥兒倆看看哪里是書房,略坐片刻。這晚飯,怕是還有得等。”胤礽又說道,胤祚就直接跟著他走。反正,有胤祚在,也不怕廚房的人會往飯菜里面下毒。
這狀元,前前后后占地三十多畝,特別大,一天怕是走不完的。但是建筑群比較集中,前院后院分的也比較明顯。瓜爾佳氏管家理事很有一手,就這么片刻功夫,就已經分配好了住處了。
弘皙兩口子是住另一邊的,李佳氏和胤礽的其余房里人,也都有小院子。瓜爾佳氏的女兒,挨著瓜爾佳氏住著,前院則是胤礽的地盤。
沒成親的兒子,也跟著胤礽住在前院那邊。
前院有書房,有茶室,有演武場,還有騎馬射箭的地方。
后院則是一個個的小院子,有分散開的,也有集中在一起的。前院和后院之間,有一個大大的花園,現在那花園里的鮮花都是盛開著的,花團錦簇的。
胤礽看著,就忍不住笑道:“這東西……若是我當年剛被圈禁,我眼里是容不下這般燦爛的。”
但現下嘛,只覺得這也算是一點兒點綴,否則這空蕩蕩的花園,看著也挺凄涼的。
胤祚跟著笑道:“二哥只當自己是在此處修身養性了,人這一輩子嘛,機遇改變多的是,指不定什么時候,二哥就能出來了呢?您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只管給我帶話,外面的那些侍衛,我都已經吩咐好了,但凡你有吩咐,我這邊是不會耽誤的。”
能趕過來的,就親自趕過來。
胤礽沉默了一下才說道:“你有心了,德妃母……很好。”
不管是胤禛還是胤祚,或者九格格,哪怕是他落魄,這些人也并不曾如何兩樣對待他。以前如何,現下還是如何,頂多就是沒了太子的稱呼。
若只是胤禛當年得自己教導那些情分,六阿哥和九格格是很不必如此的。
胤祚笑道:“我額娘自然是很好的,府里的吃穿用度,可以讓二嫂和我額娘說一聲,內務府那邊,我額娘還是能略做做主的。”
小事兒上肯定是烏雅秀貞說了算的,但大事兒還是要問一下康熙的。
兄弟倆走走說說,大約半個多時辰,前面就來了人請他們回去用膳。
匆忙之間,晚飯準備的并不是特別豐盛,但是該有的都有,米飯是新鮮蒸出來的,用的是上好的白米,軟糯鮮甜。總共八道菜,葷菜素菜各占一半兒,另外還上了兩道湯,一個是排骨湯,一個是雞蛋湯,也算是分了葷素。
胤礽帶了弘皙陪坐,六阿哥還讓人帶了一壇酒水。
這頓飯吃完,胤祚就暫且留在莊園里休息,第二天天不亮就帶了侍衛準備回京,胤礽并未出來送,只弘皙站在門口行了禮。
隨著六阿哥轉身,那莊園的大門就被關上,斷絕了一切的視線和話語。
胤祚這次是快馬加鞭,沒有馬車拖累,到京城的時候甚至還沒天黑。他直接進了宮,將這一路上的事兒,以及莊園里的事兒,一字一句的告訴康熙,一點兒不曾隱瞞。
康熙面無表情的聽完,只沖胤祚擺擺手:“你這一趟也辛苦了,暫且回去歇著吧。”
六阿哥也看不出他是什么想法,懶得猜,就干脆行禮,轉身出了乾清宮,天色已晚,也不好再去永和宮請安了,就干脆先出宮回府。
第二天,康熙就下令,讓六阿哥去修皇陵了。
皇陵其實已經修建的差不多了,就差一個收尾,派六阿哥去,也就是一個監察,以及檢查。
但這事兒吧,怎么說呢,沒多少功勞,甚至遠離京城。這樣一來,就有許多人猜測,六阿哥是不是做錯了什么,惹怒了皇上,所以被罰出去了呢?
先是四阿哥被禁足,然后是六阿哥被發配,十三阿哥勉強算永和宮一派的,現下也是個光頭貝勒,連個差事也沒有。至于十四阿哥……就不說了,京城里多少人看他笑話呢,不跟著親哥哥,反而和八阿哥親近,腦子少根筋。
如此一來,豈不是永和宮要失勢了?
宮里宮外有許多猜測,但真沒幾個人來嘲諷烏雅秀貞。宮里的都知道,也都有經驗,事情不到最后一刻,誰也不確定接下來會如何。就像是惠妃,大阿哥都被稱之為大千歲了,眼看著要越過太子,壓在太子頭上來,一瞬間,反轉下來,大阿哥被圈禁了。
就像是良妃,都得了冊封了,兒子也出息,甚至能得到朝堂上三分之二的人擁護,都被票選為太子人選了,結果呢?被康熙一頓斥責,差點兒讓良妃羞愧的要去自殺。
若非怕自殺連累了九族,良妃早就一根繩子扔到房梁上了。
所以現在看著是四阿哥被禁足,六阿哥被發配,但也沒人來看烏雅秀貞的笑話,倒是章佳氏有些擔心,怕烏雅秀貞多想,忙忙帶了繡活兒來找她:“我聽說那拉氏要過生辰了?你這個做婆母的,要給那拉氏準備什么生辰禮物?我做個繡活兒,你覺得如何?”
烏雅秀貞就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你一個長輩,給她做繡活兒……行了,你的愿意如何就如何吧,她那生辰也不是整數,胤禛現下還在禁足,倒也用不著大張旗鼓。這樣吧,我回頭讓人收拾些布料什么的,給送過去,也算是我一番心意了。”
章佳氏笑道:“布料……我那里還有些……”
烏雅秀貞擺手:“你的就先留著,我聽說十三福晉又有了身孕了?這到時候,用布料的時候多著呢,你那點兒家底,可別折騰了。”
章佳氏又不像是她,手里東西多,章佳氏的東西少,偏偏孫子孫女不少。
其實這樣說的話,烏雅秀貞的東西大概也是不夠分的。她東西雖然不少,但是兒子多,孫子孫女更多啊。
但再轉過來想一想,章佳氏只得十三一個人的孝敬,她卻是能得六個子女的孝敬,這一進一出的,她自己還能剩下不少,也就是說,家底還是比章佳氏的要厚一些。
自己心里比較半天,烏雅秀貞就忍不住笑起來,又覺得自己有些無聊,東西多多少少的,有什么妨礙的?又不耽誤吃喝,又不能延長壽命,和閻王爺求情拉關系。
她就笑道:“十三福晉年歲也不小了,你需得多叮囑她,要注意身體,日日里請太醫走一趟,也別嫌麻煩,性命攸關的事兒,寧愿麻煩些。”
章佳氏就點頭:“我已經和太醫院那邊打了招呼了,太醫院那邊每天都會讓人上門的,姐姐并不用擔心她這個事兒。”
頓了頓,又問道:“六阿哥這得去多長時間?”
烏雅秀貞搖頭:“這哪兒說得準,皇陵這事兒,能長能短。”
若是工匠省心,那也就是兩三個月的事兒。若是工匠不省心,被六阿哥查出了什么疏漏,返工重修,那就需要更長時間了,三五年都是說不定的。
康熙這壽數……烏雅秀貞算一算,就覺得修皇陵這事兒,不太好說。
怎么說呢,就算是現下修建好了,康熙指不定什么時候就能想起來一兩個要修改的地方,那指不定就要返工或者是重建什么了,若是這差事是認準了給六阿哥的,那指不定六阿哥這十來年,怕是都回不來了。
哦,也不能說回不來,偶爾閑暇時候帶著家眷回京也是可以的,但權利中心怕是接觸不到了。
再者,也沒人愿意和個修皇陵的阿哥說什么朝堂上的事兒。
烏雅秀貞自己想一想,都要覺得六阿哥委屈了。
但她很快就想開了,康熙又不是那種見不得兒子好的爹,說不定過個兩三天,就能將胤祚給叫回來了呢?
章佳氏想說點兒什么,烏雅秀貞擺擺手:“這些事兒咱們不操心,他們自己大了,做事兒心里有數。咱們惦記他們,也沒見他們做什么事兒之前,先和咱們商量啊。”
這話一說出來,章佳氏都忍不住笑起來,也確實是如此啊,他們一個個的,做大事兒做小事兒,做之前,也沒見哪個和額娘商量商量啊。
他們做之前不和額娘商量,那做了之后如何,做額娘的也管不著啊。
“反正咱們皇上心善,是個心軟的阿瑪,頂多就是讓他們吃吃苦,你就當他們是去磨煉性子了,只有對他們好的。”烏雅秀貞又說道,章佳氏就點頭:“這樣一說也對,十三以前性子總有些跳脫,也總有些打抱不平的俠氣……不是說俠氣不好,而是身為皇子阿哥,該考慮更多。”
俠氣只要快意恩仇就行了,但皇子阿哥,食君之祿為君分憂,先考慮的,該是君王百姓。
他之前不喜歡太子,喜歡胤禛,就為了拉下太子,寧愿做出些惹怒康熙的事兒來了,略有些沖動,雖說是義氣了,卻也給自己帶來了災禍。現在嘛,但是平和了許多,跟著胤禛做事兒,也謹慎小心了。
這樣的性子,章佳氏雖然心疼他以前吃苦,但也更知道,現下的性子才是最合適的。將來不管是胤禛……能不能成,十三總不會沒前程的。
若是胤禛能成事兒,他有從龍之功,還是以前的性子的話,難免會有得志猖狂的可能,到時候也免不了被厭棄。若是胤禛不能成事兒,十三現在低調謹慎,辦差也用心,新皇若是要好名聲,就必得放過十三。
所以說,還是現在的性子,才能讓章佳氏更放心。
她連連點頭贊成烏雅秀貞的說法,烏雅秀貞就說道:“既然他們的事兒不用咱們操心,那眼看也快中秋,咱們商量商量著中秋節的事兒?以前好歹還有個榮妃能幫忙分擔,現下榮妃也不愿意幫忙了。”
榮妃因著之前賬本上的事兒,雖說康熙并未責備,烏雅秀貞也從未提起,但她又不是傻子,豈能看不出來半點兒端倪?也不知道是尷尬還是什么,反正之后再有管事兒的,她都給推辭出來了。
惠妃是自打大阿哥圈禁,就一心念佛,再也沒有出過鐘粹宮,自然也不可能在宮務上有什么幫襯。
良妃就不用說了,自打跟著康熙,就沒一天冒頭的,恨不能將自己變成烏龜,縮在自己的殼子里永遠不出來。平妃倒是想管管事兒,但平妃之前生了病,現在是有心無力。
剩下一個宜妃,宜妃現在是正春風得意,為什么呢?因為胤禛被禁足,朝中許多事情,康熙就只能交給八阿哥胤禩了,如此一來,八阿哥就峰回路轉,又得了權利,又得了臉面。
八阿哥現下在京城,那簡直就是,隱形太子一樣。
九阿哥跟著八阿哥沾光不少,現在走路都很不能橫著走了。作為九阿哥的生母,宜妃若是沒點兒得意那是不可能的,她倒是想管管事兒呢,但烏雅秀貞能放心嗎?
所以找來找去,竟是找不到一個幫手。
趁著章佳氏過來,干脆抓了章佳氏做壯丁:“這中秋的燈籠需得重新換一批,去年的已經扔掉了,再者,那紅布放的時間長了,也掉色,不好看,年年都需得換新的。這事兒呢,得有人盯著內務府去做,免得到了事兒上,卻發現燈籠不夠用了。”
“再者就是那月餅,御膳房送了菜單來,上面有好幾種的餡料可挑選,近幾年呢,又流行南方來的冰皮月餅,也是有不少人喜歡的,各家要賞賜的,府里有什么忌諱的,需得算一算各種月餅需要多少。”
每一種都不能太多,這東西做多了,那就是浪費了,你可以浪費十兩銀子一百兩銀子,但若是浪費一千兩銀子,那就說明你在管家這方面,沒天分。
這種差池,烏雅秀貞一個管家的老手,肯定是不能有的。
“對了,密嬪現在也閑著吧?讓人去請了密嬪來。”話趕話,既然說到這中秋的事兒上來了,烏雅秀貞干脆就先說正事兒好了,命人請了密嬪來,將江南那邊進貢的事兒交給密嬪:“每年中秋都是要送節禮的,今年這節禮,到時候你來辦,內務府那邊你也來對接,到時候呢,你再找你章佳姐姐商量商量,看這上進來的月餅布料,到時候該如何分配,各家能賞賜多少。”
這各家,說的是皇子阿哥府上,還有公主府上,以及,重要的臣子府上。
光是皇子阿哥呢,現在在外面肩負的,都已經是十六七個了,再加上九格格這些有了公主府的,至少得準備二十家的——并非是所有公主都留在了京城了,但多準備幾份兒,也是擔心到時候有蒙古回來探親的,就像是三格格,年年是要回京的。今年暫且還沒回過,也不知道是不是要趕在中秋了。
臣子府上呢,也得看皇上心情。皇上今年看重誰,生誰的氣,這到時候都是要問一問的——直接問康熙,這種事兒,是寧愿冒著讓康熙生氣的危險,也得問的,不能自己做主。
密嬪忙應了下來,烏雅秀貞又說起來乾清宮那邊伺候的人:“有兩個是到了年紀的,江南那邊過來的,我想著是不是打發出宮了,或者,該配人了配人。”
這種的是沒伺候過康熙的,但凡伺候過康熙的,都是得了名分的,康熙在這方面,做的還算是敞亮,并不會讓人無名無分的跟著伺候。
密嬪自覺這事兒和自己沒關系,就笑道:“又要娘娘操心了。”
烏雅秀貞擺擺手:“分內之事兒,之所以要和你們說一聲,是想著你們府上都有格格,是不是要請回去做個教養嬤嬤什么的。”
胤禛府上現下沒女孩子了,六阿哥府上自有教養嬤嬤,十四阿哥府上也有,都是從烏雅秀貞身邊出來的。十三阿哥府上呢,也有章佳氏身邊的,密嬪按理說也是不缺人的。
但密嬪兒子多,她自己也年輕,漢女進宮,根基不深,這教養嬤嬤,大概還是差幾個的。
果然密嬪就有些猶豫起來,但頓了頓,還是搖頭:“暫且不用了,十八阿哥年紀還小……十五和十六都不用操心。”
畢竟是乾清宮出來的,放在哪兒都不合適。
人家既然推辭了,烏雅秀貞也不強迫,只點點頭:“也好,回頭你們也問一問,看誰府里要用,若是都不用,人回了江南,那想要再請回來,可就難了。”
江南那邊很是盛行請教養嬤嬤,一來是有錢人多,二來呢,遠離京城,想要知道京城這邊流行的規矩禮儀,也就必得請個從京城回來的嬤嬤。
密嬪忽然想到個事兒,忙笑道:“娘娘且等一等,您說起來這江南,妾身忽然就想起來,妾身有個娘家侄女兒……”
這宮里出來的,尤其是乾清宮出來的,說出來那臉面可就是一等一的了。
“一個還是兩個?”烏雅秀貞問道,密嬪伸手:“一個就行了。”
兩個的話,怕到時候勾心斗角什么的。
三個人商量了一會兒的事情,章佳氏和密嬪就告辭了,烏雅秀貞照舊忙自己的,看看賬本,對對名冊,趁著今年年景好,宮里有到了年歲的宮女,就打算給放出去。
明年又該小選,再換一批人手進宮。
乾清宮那邊,康熙躺在軟榻上翻書,自從將阿哥們都弄到了南書房,康熙就空閑了許多——第一遍折子有人看了,再送到他這邊,他就輕松了許多。
請安折子蓋個章就完事兒,議事的折子,有些阿哥的看法,康熙贊同了,那折子就不用康熙再批了。康熙若是不贊同,那才需要再批一下。
工作量大減,他現在才有空閑翻書。
聽著梁九功說永和宮的事兒,那一字一句的,竟是和烏雅秀貞她們說的沒什么兩樣,完全相同的。
聽著烏雅秀貞說磨煉,康熙自己都笑了一聲:“德貴妃倒是好寬的心。”
章佳氏那樣謹慎的人都有些坐不住了,偏她還想著是磨煉兒子們性子呢。
梁九功垂手站在一邊,也沒敢接話。
康熙點點頭,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等整個說完,康熙就嘆氣:“若是人人都有德貴妃這氣度這心胸,那朕得少多少煩心事兒。老四最近在忙什么呢?”
梁九功也沒敢耽誤,趕緊說道:“四爺最近在府里參佛呢。”
康熙有些吃驚:“參佛?”
“是,四爺之前得護國寺方丈送了一串佛珠,現下又找了佛經,每日里得空了,就會和謀士們辯經參佛。”梁九功說道,康熙就沉默了下來,怎么說呢,沒想到四兒子有這樣的操作。
老四那性子,說好聽了,是嫉惡如仇。就他這次責罰他,實在是因為胤禛在京城,半點兒沒留情,小半年時間,竟是換了兩個順天府府尹,還將三個京官給下大牢了,懟了五六個大臣,反駁了宗室王爺面子……搞的京城怨氣沖天,人人上折子告狀,說他四阿哥毫無人情,不顧惜朝廷臉面,仗著康熙不在京城,大權在握,就大肆打擊旁人,搞權利專一這一套。
康熙確實是存著磨煉胤禛性子的想法的,他這性子,若是做王爺,那是極好的,將來必然是下一個包青天。
可若是要做上位者,那就有些不太夠了。包拯能傳出那樣的名聲,還能有那樣的政績功勞,是因為上面坐著的是宋仁宗,宋仁宗這人最出名的,就是一個仁字。
可將來這皇帝若不是胤禛,胤禛就只是個臣子,那哪個皇帝能容得下他?
就算是他做皇帝,他這樣的性子,難道一登基,就先砍殺朝臣一半兒?那豈不是各個衙門都要癱瘓了?到時候,誰來做事兒?
再者,文武百官在他手底下戰戰兢兢的,那他豈不是成了暴君?
大清可不能出一個暴君。
所以胤禛這性子,那是不行的,康熙就干脆先將他禁足,他能改正自然是好的,若是改不了,康熙自有別的法子,但康熙卻沒想到,他竟是去參佛了。
參佛這事兒……可大可小。
若他只是感興趣,那作為修身養性的法子未嘗不可。但他若是沉溺其中……歷史上,皇上當著當著,卻忽然出家的例子,可不少。
“整日里只參佛?”康熙沉默半天才忽然問道,梁九功頓了頓趕緊搖頭:“不是,早上會鍛煉身體,打打拳,練一下八段錦,上午要考校阿哥們的功課,還要看書練字,下午偶爾才參佛。”
胤禛要做的事情多著呢,以前是去圓明園種田,現在呢,也不能出門,干脆就讓那拉氏將府里的小花園給改成了菜地,就領著那拉氏她們,在府里種菜呢。
“這個季節,還種植了菘菜,蘿卜……”梁九功說道,康熙沉默半天,忽然來了幾分興致:“走,咱們出宮去看看。”
梁九功忙跟上:“可要和德貴妃娘娘說一聲?”
康熙擺擺手:“不叫她,她現下事兒多,忙著呢,再者,女人出門也麻煩,只給朕拿了衣服來。”
梁九功一邊親自去拿衣服,一邊趕緊吩咐人去準備馬車。也就是一刻鐘,換好了衣服,出了乾清宮,康熙就上了馬車。
七阿哥等人正在南書房看折子呢,九阿哥看的頭暈眼花的,正靠在窗戶邊上休息眼睛——其實也就是偷懶,正好看見康熙上了馬車,就趕緊轉頭:“八哥,老爺子這是要出宮?”
嘩啦啦一群人,全都湊過來了。
十阿哥摸著下巴:“看樣子是出宮去,不出宮坐什么馬車?不過,這是要去哪兒?”
“窺伺帝蹤是大忌。”七阿哥提醒道,十阿哥笑呵呵的:“我這可不是鬼鬼祟祟的偷偷打聽,我這是光明正大的詢問。”
七阿哥嘴角抽了抽,轉身回了自己桌子。
八阿哥也不知道康熙要去哪兒,微微皺了皺眉:“或許是出宮走一走,好了,咱們趕緊回去吧,今兒這折子還有一半兒呢,早些看完了,早些出宮去。”
九阿哥猜測:“你們說,老爺子是不是要去探望胤礽?”
胤礽出宮的事兒,誰都知道,但隨著胤祚去了皇陵,就沒人再打聽了。畢竟,胤礽失勢是板上釘釘的事兒了,胤禛又禁足,胤祚也被打發了,胤礽有什么事兒,消息也送不到京城這邊來了。
先將胤礽放在一邊,回頭若是……礙事兒了,除掉就是了。不礙事兒了,那也不是容不下的。
八阿哥正要拿筆的手頓了頓,瞇了瞇眼:“也可能是,也可能不是,不過,沒什么要緊的,咱們現下,還是看折子最重要。”
言下之意,先做好現下手里的事兒,胤礽算不得什么威脅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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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5章
康熙到了雍親王府,并未讓人通報自己的身份,只拿了宮里的腰牌出來。那侍衛很快就進去稟報了,隨后就是胤禛親自迎出來了——雖說沒通報身份,但是能拿著宮里的腰牌來的,并非太監的,能有幾個?
不過瞧見是康熙,到底是驚訝了一下,趕忙就行禮:“給……”
康熙擺擺手,打斷他的話:“在外面呢,就不用行禮了,先進去。”
“是。”胤禛忙點頭,伸手來扶著康熙胳膊,帶著人往里面走,進了大門,才輕聲笑道:“給阿瑪請安了,不知道汗阿瑪大駕光臨,沒能遠迎,是兒子的錯,還請汗阿瑪贖罪。”
康熙笑道:“你要是能早知道朕要來,那也就出息了。”
皇上的行蹤,誰能隨意打聽?打聽也就算了,還要作出應對,那是不要命了吧?
胤禛也想到這一層,頓時尷尬:“兒臣……”
康熙擺擺手:“朕知道你要說什么,你在府里這段時間,忙什么呢?”
“兒臣這段時間都在讀書,前日里剛看周髀算經,正打算算一算最近的月食。”胤禛笑著說道,周髀算經是一本數學和天文一體的書,康熙喜好算學,聽到胤禛說這個,頓時就來了精神:“那你可算了出來?”
胤禛做事兒謹慎,若是沒有七分以上的把握,那是絕不會開口的,既然開口了,自然也就是有算出結果來的,當即說道:“上上次出現月食是在三年前,最近的一次,兒臣算出來的該是在一年后。”
不光是一年后,連月份都有,具體的日子也能看控制在兩三天之內。
他將自己用了如何算法,又是如何推斷,詳細的說給康熙聽。康熙也聽的饒有興致,當然,他也有自己的看法和算法,一路走著說不盡興,干脆到了書房去說。
到了書房,康熙就發現,胤禛說的,還真半點兒沒摻假,那桌子上放著的都是用過的草稿紙,上面亂七八糟的寫著各種計算方式,各種計算單位,手邊就放著算盤,一伸手就能碰得到。
他將胤禛的草稿紙拿起來看,胤禛笑道:“也并非兒臣一人之力,府里的人都是有幫過忙的。偶爾差一些資料,還需得弘暉查閱,弘昐和弘昀,也都很有耐心,只弘時,這孩子一看見算學就頭疼,一聽說要進書房,就趕緊溜走……兒臣現在也是明白了汗阿瑪當年看我們兄弟的心思了。”
做了父母,才知道父母為兒女的心意。
康熙點頭:“你能如此想也不枉費我讓你閉門思過的一番苦心,現下瞧著你這脾氣,倒是有些平和了。”
胤禛頓時尷尬:“讓汗阿瑪為兒子操心了。”他是聰明人,一開始被禁足,雖說是氣憤,但大約是因著有年氏提醒,也不算是不能接受,但心里這點兒憤慨肯定是沒辦法打消的,畢竟他就是這樣的性子,從小到大,嫉惡如仇,喜歡的東西,就喜歡的不得了,不喜歡的,無論如何勉強,那也是接受不了的。
可隨著禁足的時間長了,他這煩悶暴躁的心情,就慢慢的平和下來了,他才開始思索起來康熙的用意,以及自己將來的出路,自己該有的應對。
他已經走到這一步了,若是奪嫡不成功,那不光是自己一個人要完蛋,他身上,維系著太多人的性命。上到宮里額娘,下到府里孩子,中間是兄弟妻妾,還有支持自己的文武官員。
奪嫡這種事情,走到最后,就三種可能,一種是徹底的失敗,這種也就別說什么別的東西了,認命將性命交出去也就完事兒了。一種呢,得到皇上認可,光明正大的繼承皇位,這種是風險最小的,并且登基之后,也最不容易遭受到反對的,能順利的完成權利的交接的。
還有一種,就是雖然失敗了,但是不認命,來最后一搏。這種的是五五分的結果,也可能會成功,也可能會失敗。成功了,難免要背負罵名,但至少是權利在手了,再者,史書都是勝利者書寫的。
若是失敗,那比第一種的結果可可怕多了。
胤禛想要第二種結果,或者說,現如今在奪嫡里面有一席之位的,都是想要這第二種結果,能得到皇上的認可,將來能光明正大的完成權利的交接。
那康熙喜歡什么呢?康熙想要的繼承人是什么樣子的?失敗的例子胤礽就在那兒放著呢,有野心這個,肯定得排除掉了,皇上現如今,是不允許任何人沾染皇權的。
既然不能有野心,那就需得安安分分,老老實實,最重要的是,孝順。
還有一個失敗的例子是大阿哥,大阿哥人也聰明,也有戰功,可自始至終,皇上都沒想過要用胤褆來取代胤礽,為什么呢?因為胤褆性子不夠平和,總有些暴躁。
皇上肯定不希望大清出一個暴君,所以大阿哥就從未有過希望。
再反觀他自己,性情雖然不算暴躁,但也因為太剛烈太強硬,在百官之中,好像這名聲,也并不算是特別好?至少,是比不得八阿哥的。
若是皇上要選擇他,總不能還得讓百官議論皇上瞎了眼,連那么優秀的八阿哥都看不上,看上他這個一言不合就砍頭的人吧?
胤禛是真正得看出了自己的缺點在哪兒,也真正明白康熙的意思——當時他被禁足,康熙是下了圣旨的,上面對他的評價,那就是對他的要求。他只要按照那評價來,將康熙看不上的點兒都給改正了,那才是有可能得到康熙的喜歡以及,最最重要的人可。
所以現下,康熙既然問起來了,胤禛自然是要謹慎回答的:“兒子現在已經認識到自己的錯了,在王文成一案上,兒臣不能僅憑著自己喜好,覺得王文成貪污,膽大包天,就命人嚴懲……”
王文成的案子,就是康熙在蒙古,讓胤禛留守京城的時候發生的一個案子。王文成是原本的順天府府尹,因著被查出來貪污,貪污的數額不小,被胤禛給直接下了大牢,不等秋后就砍頭了。
康熙點點頭,聽著胤禛認真分析,隨后才笑道:“若是讓你再來判決一次,你該如何判決?”
胤禛沉吟了一下,他內心里——當然還是想砍頭的,這種貪贓枉法的,死不足惜。但既然在思過,又說自己認識到了錯誤了,那就不能順著自己的心意來了。
該有個更平和,更穩妥的處置方式。
“兒臣會先想法子,讓他將貪污的銀子給吐出來。”胤禛說道,而不是直接砍頭,然后家產充公。這個吐出來銀子,有許多法子,比如說,派人上門,或者是以朝廷名義捐款,總之呢,都是暗地里進行的。到時候這銀子給出來了,王文成貪污的數額就會降低,這數額降低了,死罪也就逃過了。
沒了死罪,等過個一段時間,再找個由頭將人給流放了,或者是貶謫了,這都可以,沒必要一上來就直接砍頭。
胤禛說了幾種處置方式,康熙微微點頭,雖說還是有些苛刻,但也總算是比以往強多了。再者,他也是有衡量顧慮的,他這些年一味的要求仁,現下反過來一看,才發現,自己好像是有點兒走錯了路。
太過于仁慈,帶來的不僅僅是仁君的名聲,竟還是養大了許多官員的胃口。尤其是戶部,之前胤禛追債的時候他才發現,國庫已經是一片空了。
若是下一個皇帝,還是一味只追求仁君的名聲,那大清……指不定就要完蛋了。
本來就是滿人統治江山,漢人十分不滿,若是朝堂上再沒有個能鎮得住的帝王,那那些漢人官員必然翻天,也并非是所有的漢人官員,都只想著為國為民的。權利這東西,但凡觸碰過,那都是放不開的。
到時候為爭權奪利,朝堂上必然是烏煙瘴氣。
只要朝堂上出現亂子,那民間百姓的日子,就絕對不會好過。現如今都因著世道艱難,民間多有造反起義。若到時候民間日子更艱苦,那反清復明得組織可從沒斷過,到時候又要卷土重來。
官員混亂,民間不平,這就相當于是在一張紙上戳窟窿,這張紙,那是絕對保不住的。
所以,太過于仁慈也不行。
八阿哥……是康熙早早就排除掉了的人選。胤禛現下,才是康熙要觀察,要試著培養的對象之一。之所以說之一,是因著不到最后,康熙也不能決斷。
在南書房看折子的幾個阿哥,康熙心里都是有一桿秤的,不合適的,像是八阿哥,九阿哥,都已經被貼上了不合格的標簽。合適的,像是胤禛,甚至連五阿哥,也都在康熙的觀察范圍之內。
不過現下,胤禛是最合適得——年齡合適,老大老二老三都不行,那老四若是登基,至少在年齡這方面,沒人能挑出來刺。再者,他在朝堂上這么些年了,若是他登基,下面那些個就算是不服氣,也翻不出什么浪花來。
這么說吧,若是讓十八阿哥登基,那就相當于是將羊放在了狼群里了。這種情況還不同于前朝朱棣進京奪位,朱棣進京,只反了好侄子,可換成他這些個兒子——有一個算一個,都得反,那得反多少人?
脾氣合適,以前不合適,但現在看樣子還行。
性情合適,對兄弟們也并沒有趕盡殺絕,對大阿哥,二阿哥,三阿哥,都算得上友善。又護著下面弟弟,十四鬧騰成那樣,都沒見胤禛一棍子抽過去。
對十五十六還有十八,都很是照顧。
才干合適,朝堂上也是有不少擁簇他的官員的。
康熙心里如何衡量,自然是不會和胤禛說的,甚至連臉上都沒露出半分來,只笑著點了點頭,又將話題給岔開了:“既然你說這月食的事兒,弘暉也幫忙了,那現下叫了弘暉來,朕也想問問他。”
胤禛忙轉頭吩咐了蘇培盛,很快弘暉就過來了,他從蘇培盛那兒也知道了事情過程,忙給康熙行禮:“孫子見過汗瑪法,給您請安。”
康熙微微抬手,示意他到跟前來,有段時間沒見了,這猛的一見,康熙就忍不住伸手:“這是又長個子了?”
“回汗瑪法的話,并未,孫子都成親快一年了。”成親之后,就不長個子了。弘暉笑著說道,康熙之所以覺得他長個子了,是因著他之前很少出現在康熙面前,康熙對他的印象并不是很深。
這還是頭一次,爺孫兩個面對面,這么近距離,只有兩三人在場的接觸呢。所以,康熙才會猛然覺得,弘暉的個子,比他印象中的高一些。
康熙仔細看他,好一會兒才笑道:“倒是個男人樣子了,現下是只在府里讀書?”
“是,阿瑪說孫子的學問還不成,這幾日里正在讀書。”弘暉應道,以前是跟著胤禛辦差,但胤禛被禁足不能出來,弘暉被牽連,那點兒差事干脆也就不去了,丟開了手。
康熙就開始詢問弘暉的功課,四書五經,一本不落。
弘暉應對自如,學問嫻熟。
“不錯,有你阿瑪的樣子,當年你阿瑪在上書房,也是如此機靈,所以十三那年就已經跟著……”康熙頓了頓,弘暉趕忙笑道:“孫子和阿瑪比還是有些距離的,阿瑪和諸位叔伯,才是最優秀的。聽阿瑪說,當年在上書房,不光是先生教導嚴厲,汗瑪法也時常抽查,任是誰都不能偷懶,那學問,哪怕是放在民間學子身上,也都是能做狀元了。”
康熙哼笑了一聲:“他們也就這點兒能耐了。”
但并不反駁他們學問好,皇子阿哥們,那確實是讀書很用功的,就算是看起來有些不太聰明的十四阿哥,那當年,也是三更起一更睡的,每天光是讀書,都要耗費七八個時辰。
不是康熙自夸,他從二十多個兒子里面隨便拎出來一個,都能在讀書這事兒上,輕松應付朝堂上的諸位大人。因著他們是滿人入關,是滿清統治,所以在讀書這方面,是尤其要比漢人更用功的,以免得在朝堂上,辯駁不過來,再被漢人臣子給嘲笑。
只有你在對方擅長的方面壓制了對方,對方才有可能為你所用。
這就是用人之道。
你若是處處不如人家,人家憑什么聽從你的指揮你的吩咐?一個帝王,若是連朝堂上的臣子都壓制不了,那也別做皇帝了,干脆退位讓賢吧。
這種事兒,歷史上又不是沒有。
所以康熙不光是自己學,還要求兒子們學,他愛新覺羅家的孩子,如何能落后于人呢?
爺孫倆又討論了一番功課,蘇培盛那邊就悄悄的叫胤禛了:“福晉問,今兒這午膳……”
作為后院女主人,那拉氏肯定是知道家里來了人了,也能猜測出來是來了誰,但康熙既然沒開口,那拉氏自然也就不能來請安。可眼看快中午,胤禛和弘暉年輕,能餓肚子,可這位能餓肚子嗎?
再者,人嘛,一餓肚子就容易發脾氣生氣,康熙本來就對胤禛不滿呢,若是再發個脾氣走了,那雍親王府被康熙徹底厭棄的消息,估計今天天黑之前,就能傳遍整個京城了。
所以,午飯必得準備,還得準備好了,能讓康熙吃高興了。吃飯喝水,這兩樣事情,是天底下最大的兩樣事情了。
胤禛沉吟了一下:“汗阿瑪口味清淡,就準備些清淡的。另外,若是有魚蝦,就讓人多做些,這兩樣鮮,吃起來更可口。”
蘇培盛應了,趕緊再去給那拉氏傳話。
略等了半個時辰,蘇培盛在書房門口一露頭,胤禛就知道午飯必然是準備好了,等著康熙中途停下了話頭,他就連忙起身行禮:“汗阿瑪,這眼看到了中午時候,是不是先用些午飯?之前您夸過府里的廚子,說他那素三鮮做得好,今兒他可是特意給汗阿瑪又做了這道菜的。若是汗阿瑪吃的好,等會兒可得給打賞才是。”
康熙這會兒心情好,胤禛性子有所改變,弘暉出息,功課優秀,這叫什么?這叫后繼有人。他本身就是存著考察的心思來的,得了滿意結果,能不高興嗎?
那說吃飯就去吃飯,伸手讓弘暉扶著,領頭往外面走去。
這一頓飯,也算是父子相和,吃了午飯,康熙就打算回宮了,臨走之前還吩咐道:“弘暉這段時間既然在府里閑著,那干脆跟朕進宮,在乾清宮給朕跑跑腿兒,正好呢,你不說你羨慕你叔伯們讀書好嗎?乾清宮和南書房近,你若是得空,還能去請教他們一番。”
弘暉怔愣了一下,忙轉頭看胤禛,胤禛趕緊行禮:“汗阿瑪有用得著他的地方就只管吩咐,小孩子嘛,本就是要跑腿兒的,再者,跟在汗阿瑪身邊,若是能得汗阿瑪指點,那就是他的福氣,他的運氣,弘暉,還不趕緊多謝你瑪法?”
弘暉忙行禮謝恩,康熙擺擺手,直接上了馬車。
弘暉忙跟在后面,他暫且不能上馬車,但也不至于走路進宮,府里自有馬車趕過來,將弘暉給送到宮門口的。
弘暉隨著康熙進宮這消息,根本就瞞不住,一來是康熙就沒瞞著,大大方方的將人給領到了乾清宮,特意在乾清宮找了地方給弘暉讀書。二來呢,還特意派人到南書房說了一聲,弘暉若是想討教功課,讓他們別掖著藏著,大大方方的教導。
這事兒怎么說呢,就好像是一滴水落到了油鍋里。
前一個能在乾清宮讀書的人是誰?廢太子胤礽。
自從廢太子胤礽之后,就再也沒有哪個能得到這樣的榮耀了,可現在,既不是胤禛,也不是胤禩,是弘暉,一個孫子輩的,進了乾清宮讀書。
雖說并不像是胤礽那會兒,康熙還大張旗鼓的弄了先生專門來教導,但康熙就在眼前啊,那弘暉天天在他跟前轉悠,這天長日久的,祖孫之間情分還能差了?
胤禛關門閉戶,除了十三,誰也不能進那府里,所以哪怕外面這些人心里都能攤煎餅了,也都得忍著,只能自己在家里胡亂猜測。
唯獨十四,出了南書房,就直奔永和宮,將事兒給說了一下:“額娘,您說汗阿瑪這是什么意思?他就是要找人去乾清宮讀書,也不該找弘暉啊,弘暉這年歲,都成親了,眼看要當阿瑪了,重新去讀書是怎么個意思?難不成汗阿瑪是覺得弘暉功課不行?”
烏雅秀貞拿著籮筐往他身上抽:“會不會說話?會不會說話?不會說話就閉嘴!弘暉那功課,在他兄弟里面,那是一等一的好,怎么在你嘴里就成了功課不行了?就不能是因著他功課好,能和你汗阿瑪說得上話,所以你汗阿瑪特意讓他進宮來陪著聊天的嗎?”
十四一邊躲避一邊嘟囔:“就是要找人聊天,找誰不行呢?我兒子現下也在家閑著呢……”
“你兒子你兒子,你兒子現在才幾歲?你汗阿瑪要是問他一個方程式,他能不能解開?”烏雅秀貞問道,方程式這個詞兒,是康熙之前剛定下來的,朝廷特意發了告示。這是九章算術上的事兒,烏雅秀貞原本是不懂的,但是有個九格格懂啊,九格格當時還很激動的來永和宮和她說了這事兒呢。
什么萬萬沒想到,這些個概念詞居然是康熙定下來之類的話。
烏雅秀貞聽的半懂不懂的,她這人,就是有一點兒好,不懂的,就愿意問。九格格呢,貼心小棉襖嘛,也不會嫌棄烏雅秀貞不懂,反正母女兩個嘮嘮叨叨的,也算是……有點兒概念了?
十四阿哥頓時被噎住,他們兄弟這一代,那是得益于康熙專門請了大學士來講課,還時不時的來檢查,再加上兄弟們一起讀書有競爭,所以他這功課,才能不落下風。
但是到了弘暉他們這一代吧,雖說也是在宮里讀書,可奪嫡嘛,誰不知道教書這事兒危險呢?就好像法海,教著教著,就因為十三阿哥的事兒,被康熙一頓訓斥,然后貶謫了。
所以到了皇孫們,什么也別說了,就照本宣科吧。
皇上不來檢查了,做阿瑪的離著遠,也不能日日看著,這些個皇孫說是在宮里讀書呢,那勁兒頭,是真不如十四他們當年的。所以,這功課上,肯定也就不能比了。
“那弘暉……”十四說道,頓了頓,又壓低了聲音:“額娘,您和我說句實話,老四是不是又用了什么手段了?”
“你少胡咧咧,你四哥這人最是剛正,他能用什么手段?你汗阿瑪既然帶了弘暉進宮,那必然是因著自己喜歡弘暉。行了,你有空在我面前嘀嘀咕咕的,倒不如回去考校一下你兒子功課,若是羨慕弘暉,就讓你兒子抓緊了學習。”烏雅秀貞說道,擺擺手:“別一天到晚的,只想著有的沒的。”
烏雅秀貞可太知道康熙的想法了,上輩子呢,也是將弘歷給帶在了身邊的。不過那會兒,是帶著去了暢春園住了一段時間。暢春園嘛,畢竟是個園子,老爺子說帶個孫子在身邊解悶,那誰也說不出來什么不對來。
可現在,這可是帶到了宮里來了,帶到了乾清宮,還是那句話,上一個在乾清宮讀書,住了一段時間的,是誰?是廢太子胤礽,是康熙心心念念捧在手心里的寶貝兒子。
烏雅秀貞抿抿唇,推了十四往外走:“我瞧著你一天天閑事兒不少,既如此,那我也給你找個差事,你到烏雅家走一趟,今年這中秋禮呢,我提前派人給送過去了,你舅舅現下不在京城,只你外祖母在家,你也陪著老人家說說話,問問這節禮有什么喜歡不喜歡的。”
烏雅老太太一把年紀了,不能趕路勞累了,再者呢,人上了年紀,就有些固執,生怕自己死在了外面,到時候若是天氣熱,怕是就再也回不來京城了。
所以,在兒子去上任的時候,就非得要留下來。
留下來就留下來吧,一來烏雅秀貞就在京城呢,二來又有九格格等人照應,三來呢,府里下人都有,也不是將老太太一個人孤零零的扔在了京城的。
十四有點兒不太喜歡去烏雅府上,老太太年紀大了,總喜歡嘮嘮叨叨的。她對奪嫡這事兒吧,也看的有幾分明白,但凡十四去,她就嘮叨十四,讓他別跟在八阿哥后面。
嘮叨的多了,十四不愛聽,所以也就不喜歡去了。
可現在被烏雅秀貞吩咐了,也只好是走一趟了。
這邊十四出宮,那邊乾清宮就派了人來永和宮,要烏雅秀貞給弘暉收拾吃住的東西呢,乾清宮雖然有,但那份例不是弘暉該用的,不管是康熙的還是當年胤礽的,弘暉用了,那就屬于逾制。
弘暉現在,也就是個光頭阿哥。
烏雅秀貞就忙讓人開庫房,從被褥衣服,到茶具筆墨紙硯,全都給收拾妥當,然后讓人送到乾清宮去。
乾清宮里,康熙就躺在軟榻上,旁邊弘暉捧著一本書正在讀——這也是消遣的一種方式。偶爾康熙不想聽書了,就讓弘暉換折子,南書房那邊送來的折子,偶爾他也會問問弘暉的意思。
弘暉當然不敢隨意評價了,說實話,他以往跟著胤禛辦差,都是些小事兒,像是這種折子……嗯,也確實是有些大人上折子只說廢話,但也有部分大人,說的都是大事兒。
哪里有戰亂,哪里有天災,哪里有人禍,動輒就是幾百人數千人性命的事兒。
弘暉哪里敢隨意評論,再者第一遍的折子,都是叔伯們定下來的,他若是有相反的意見,那是和誰作對呢?雖說人人都知道他阿瑪胤禛,是四爺黨的頭領,但是這么說吧,這場奪嫡,是胤禛兄弟們的事兒,弘暉這些小輩,不能插手。
不光是沒這個能力,還沒這個資格。
他但凡有一點兒對叔伯們不敬的想法,那估計康熙就得立馬將他扔出宮,順便要斥責胤禛不會教子了。
所以他大部分時候,只能按照贊同的想法來,但還不能隨波逐流,讓康熙以為他沒有自己的想法自己的主見。這日子過的可真是……簡直就是刀尖上行走。
稍有不慎,就能從上面摔下來了。這一旦摔下來,那可不是摔個頭青臉腫了,指不定就是腦袋都要摔掉了。
于是短短半個月,弘暉就瘦了一圈。
康熙怎么說呢,又不是沒長眼睛,于是,也很大方的給弘暉放了幾天假,偶爾也會讓他到永和宮去一趟,放松放松。教導孫子嘛,肯定不能一味的繃緊,但是也不能一味的放松,一松一緊,才是王道。
弘暉雖然在乾清宮行走了,但是胤禛并未被從禁足里放開,他照舊還是在府里讀書寫字。
佛經偶爾也看,參佛嘛,不過因著康熙提醒,也得有度,所以這方面倒是有了些克制。
轉眼過了中秋,又一轉眼過了頒金節,本來還提心吊膽的等著雍親王雄起的人,眼瞧著雍親王府連大門也不開,只一個弘暉,說是住進來乾清宮,可實際上也就是給皇上念念書讀一讀折子的差事,慢慢的,這些人也就放下了心——指不定皇上是看在永和宮德貴妃的面子上,給雍親王府一條出路呢?并非是看重雍親王呢?
畢竟,德貴妃也算受寵是不是?這枕頭風吹一吹,皇上難不成連陪伴自己多年的女人的臉面都不給嗎?放出來一個弘暉,就等于是給雍親王府一條出路了。
這猜測怎么說呢,竟然還被流傳開了。
宮里的烏雅秀貞知道的時候,都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問九格格:“你覺得,你汗阿瑪,是那種會被枕頭風給影響到的人嗎?”
若是這樣的話,那大阿哥是不是早就取代了胤礽成了太子了?
九格格笑嘻嘻的:“我也覺得這說法有點兒沒道理,汗阿瑪這后宮人這么多呢,誰的枕頭風不是風呢?若說受寵,那良妃母也受寵啊,榮妃母也受寵,宜妃母在后宮也算是得寵,哪個都吹枕頭風的話,汗阿瑪該聽誰的?”
無稽之談嘛,康熙這種人,哪兒能是被后宮女人給影響的?再者說了,后宮不得參政,烏雅秀貞可是連想都沒想過這方面的事兒的。
九格格一攤手:“可外面就是這么說的,指不定今年過年,進宮給您請安的人還要變多,要我說,額娘不如趕緊想個法子給推了,免得到時候一腦袋的官司。”
若是外面的人認定枕頭風有效,那外面男人搞不定的事情,指不定就得拿來求一求烏雅秀貞了。
烏雅秀貞擺擺手:“沒這么傻的人……明知道后宮不得參政,不過你說得對,萬一就是有人腦子不轉彎,那干脆今年這請安,就免了吧。”
反正她也不是皇后,沒必要非得讓人來請安。
九格格笑嘻嘻的問道:“額娘要不然跟我去宮外住兩天?”
烏雅秀貞有些無語:“大過年的,將你汗阿瑪扔到宮里,我們去宮外住兩天?”
九格格嘆氣:“可惜汗阿瑪不能出宮。”
烏雅秀貞都不愿意接茬了,堂堂皇上,哪兒有過年的時候跑到外面去過的?不祭祖了?不祭天了?不見朝臣了?
“娘娘。”正和九格格說著話呢,外面小太監就輕輕喊了一聲,烏雅秀貞沖他招招手:“怎么了?”
“四爺進宮了。”小太監忙說道,烏雅秀貞怔愣了一下,看九格格,九格格也詫異呢:“之前不還沒動靜的嗎?這也沒下旨,四哥這就不用禁足了?”
她之前還以為,胤禛得等明年才能出來了呢。康熙既然是鐵了心的想磨一下胤禛的性子,那肯定不能關的時間太短了。
“今兒就進宮了?”烏雅秀貞問道,小太監點點頭:“是,剛蘇培盛蘇公公來送了信兒,說是等午飯時候,王爺會帶著弘暉阿哥來請安。”
這會兒是著急去乾清宮,也就沒辦法來了。
烏雅秀貞忙吩咐嬤嬤:“去御膳房說一聲,今兒午飯多準備些胤禛和弘暉喜歡吃的。”
無論如何,這出來了,就是好事兒。
胤禛和弘暉,果然是在午飯的時候過來了,進門落座,一句話就解釋了自己為什么出來了:“汗阿瑪要兒臣寫幾幅字,年底了,也要賞賜到臣子家,我寫了幾副對聯,弘暉寫了些福字,還有一些扇面。”
扇面是留著用的,不定什么時候,就要賞賜一個下來。總不能要給人了,臨時給寫一幅吧?所以,多是現在準備好,平時放在手邊,要用的時候直接拿了賞賜下去就完事兒了。
烏雅秀貞都忍不住無語了一下,九格格還笑道:“以往這不都是你和六哥的事兒嗎?今年六哥沒回來,所以弘暉被抓壯丁了?”
六阿哥還在皇陵那邊呢,好的不靈壞的靈,之前烏雅秀貞還擔心皇陵那邊耽誤事兒,沒想到六阿哥到了,果然是出了事兒,竟是有一處地宮漏水,需得重新返工。
于是六阿哥這行程,就耽誤了下來。
年前顯然是回不來了,年后的話,也說不準。
“能得這差事,也是我的榮幸。”弘暉趕忙說道,能讓康熙看中,再用來賞賜臣子,本也就是對他筆法的一種稱贊。
胤禛看了他一眼:“落筆還是有些稚嫩,不過現下也可以用來,日后還是需要多練習。”
弘暉忙應了,九格格拍拍弘暉肩膀:“知道你這段時間累了,我特意給你帶了禮物,你要不要去看看?”
弘暉看胤禛,胤禛點頭,他才隨著九格格出去。
烏雅秀貞就問道:“你府里如何了?這段時間都沒能出門,那拉氏還好?孩子們還好?”
“那拉氏最近還好,不用出門了就在家里養著,得了額娘您送的養生書,她奉若珠寶,整日里照著那書本研究呢,現在整個人紅潤健康,我瞧著走路都要帶風了。”胤禛開玩笑的說道。
至于李氏和年氏,側福晉嘛,烏雅秀貞不問,胤禛也就不用提。
再者,也沒什么好提起來的。李氏本來就不喜歡出門見人,現下更是光明正大的躲在屋子里,若非必要,連自己的房門都不怎么走出來。
年氏嘛,之前還郁結于心,現在石頭落地,也沒見好。
胤禛原本還不知道她是在煩惱什么呢,后來聽說年羹堯往八阿哥府上去了兩次,這才反應過來,年氏怕是擔憂年羹堯這立場問題呢。
他冷眼瞧著年羹堯往八阿哥府上去了幾次,也并未提醒警告。后來弘暉跟著康熙去了乾清宮,年羹堯那邊就消停下來了,也沒再和別的阿哥聯絡過了。
胤禛就當不知道此事兒,不然能如何呢?年氏還在府上,年羹堯也是人才,他現下正缺少的就是人手,總不能因著這事兒,就將年羹堯給砍殺了吧?
之前康熙正因著他這脾氣,要磨磨他這性子呢。所以,能忍著就先忍著,能用就先用。
實在是忍不了了,用不上了,那就再說。
年氏現在還是有些身體不太爽利,胤禛勸也勸了,但她聽不進去,那胤禛索性就不理會了。
“至于孩子們,也還好,前段時間大格格剛送了信,說是得了個女兒,覺羅氏老太太很是喜歡,親自給取了名字。”胤禛笑著說道,大格格之前有了身孕,現下終于生了個小格格。
生了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母女平安。
那拉氏不好出門,就特意送了李氏去了一趟那拉家。
據李氏說,小格格那相貌,和星德是有幾分相似的。孩子像爹,這也正常,但胤禛就有些發愁:“若是女生男相,那這相貌……”
日后怕是就不好嫁人了。
烏雅秀貞無語了一下:“你現下操心這個,太早了些,小孩子這相貌,不說是一天一變吧,那女大十八變呢,長開了自然會好看的。再者,到時候多準備些嫁妝,這世上只有娶不上媳婦兒的,可沒嫁不出去的姑娘。”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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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6章
這京城里的風向,自來是一天一變的,今兒說的是八阿哥得寵,明天說的是十四阿哥得寵,后天又說四阿哥得寵,反正這些議論呢,對真正的當事人來說,也并沒有什么太大的妨礙,畢竟他們也少和這些風頭草接觸,他們但凡接觸的,那必然是堅定不移的自己的黨派。
就像是胤禛,這一出門,除了來永和宮請安,接下來第一個見的,就是十三阿哥,再然后是隆科多。過了大概三五天,才見了年羹堯。
年羹堯是一早就送了帖子來的,今兒才得以被允許上門,進了書房,人就有些拘謹,現在的年羹堯,可不是十幾年的年大將軍,現在的年羹堯頂多是個四品武將,有能耐,但也并非是不可取代。
再加上之前不小心做錯了些事兒,如今見了胤禛,自己的旗主,自然是有些不太自在的。胤禛倒是很和善,伸手示意他落座:“前幾天就看見你帖子了,本來說要早些見一見你的,卻沒想到這事情一多,竟是忘記了,今兒若不是年氏提醒,怕是年后才能想起來了。”
這話說的就有幾分意思了,正經外面的事兒,非得年氏提醒才能想起來?一來是說明年羹堯并非那么重要,二來呢,也說是看在后宅女人臉面,愿意給他一次機會。
年羹堯聰明絕頂之人,能聽不出來這話里的意思?心下頓時一緊,忙笑道:“是奴才的錯,竟是沒早些送了拜帖進來,還請主子原諒。”
沒早些送是因為什么呢?因為胤禛還在被禁足,誰的帖子也送不進來。
胤禛面上帶了幾分笑意:“拜帖不是什么大事兒,你但凡想來,雍王府的門,總能為你打開的。”
“多謝王爺恩典,奴才前段時間還去了一趟八爺府上。”年羹堯連忙說道,胤禛頓了頓,這才問道:“是嗎?八爺找你可有大事兒?”
“八爺想問奴才云貴那邊的事情。”年羹堯連忙說道,算是拿這事兒做認罪的籌碼了,他去了八阿哥府上,總得有些收獲才行。云貴那邊呢,自來是皇上煩心事兒。
一來是土司眾多,不利朝廷管制。二來是民風彪悍,總有起義造反的。那地方每去一個知府,要么是沒命回來,要么是狼狽回來,但這地方又不能丟下來不管,雖說是這邊糧食產量不如江南等地,但云貴這地方礦產多,尤其是銀礦。這東西,是朝廷急需的,朝廷也不可能將這些礦產,拱手讓人。
皇上年前的意思是想讓年羹堯往云貴去擔任參領的位置,銀礦這東西,誰都想要,八阿哥自然也想要。但八阿哥肯定不能一上來就問銀礦,先是問那邊的土司,看年羹堯是有什么想法。
年羹堯的想法肯定是先滅一波,來個殺雞儆猴,無論什么時候,聽話的人,才能得到更多活命機會。
年羹堯并無隱瞞,現在為了贖回胤禛信任,將這次的事兒一一的說給胤禛聽。
胤禛沉吟片刻:“云貴那邊,并不算多安全,你若是要去,需得多留意,最好是帶個對云貴那邊比較熟悉的師爺。再者,那邊吃食……聽說菌子多有毒性,殺人于無形,這方面,你需得記住,不能貪嘴。”
年羹堯忙應了下來了,又說起來京城的事兒:“隆科多擔任了巡城司的職位,聽說佟家那邊,是很不贊成的,佟家那邊更看好佟家老大,前兩天,我正巧看見佟家老大在和九阿哥喝酒。”
他一時糊涂往八阿哥府上去了,但隆科多也不是什么好鳥。佟家的事兒,隆科多自己都弄不明白呢,隆科多能不能在佟家占據說話人的地位,這誰也不能保證,畢竟佟家老爺子還在,佟家又素來是看重嫡長子,隆科多一個幼子,做事兒又素來胡鬧,就那李四兒的事兒,父子兩個不知道吵了多少次,甚至還動過手,隆科多能用佟家幾分人脈,大概是……沒幾分吧。
胤禛微微點頭:“我知道,這事兒不用再提。你此去云貴,估計需得兩三年。到時候好好干,我會想法子將你調回京城。”
云貴艱苦,誰愿意一輩子在那兒干下去?再者,回不來,才更容易被報復,萬一死在了土司手里,那多可惜。回得來的,那邊才會有所顧慮。
云貴那邊做到頭,也不過是個知府。但若是回京,那前程可就不一定了。從外面轉一圈回來,至少得是個三品官了,三品武將,就年羹堯這年齡,在整個大清,放眼過去,不說是獨一無二的存在了,那也是相當惹眼,相當拔尖的存在了。
年羹堯忙謝恩,說完了正事兒,胤禛就岔開了話題:“回頭你也去見一見年氏,年氏這段時間總為你憂心,你見了她,也好好安慰兩句。”
為什么操心,胤禛沒說,但年羹堯能明白。年羹堯頓時有些尷尬,忙行禮應了,隨后在蘇培盛的帶領下,往廂房那邊去了——他一個外男,肯定是不能進后院的。所以,只有請來年氏出來。
兄妹見面,自然是有一番悄悄話要說的。
蘇培盛很貼心,遠離門口,將這屋子里的地方讓給了這兄妹兩個。
十三阿哥來的時候,胤禛正在書房里和烏先生等人說話,日后該如何做事兒,還有現下朝堂上的局勢,最近外面發生的事兒,有什么聊什么。
聽著腳步聲,胤禛一抬頭,這臉上就露出幾分笑意來:“你可算是來了,一早我就和你四嫂說了,讓準備些下酒菜,特意等著你來呢,今兒這府里是沒事兒了吧?”
胤祥笑著點頭,府里一切都好,不管他自己如何,十三福晉外面的那些生意是一直不受影響的。生意不受影響,府里的日子就過的去。再者,還有九格格時不時的派人上門呢。
這會兒可比他被關在養蜂夾道那日子強多了,就那會兒,府里都沒如何受波及呢。
烏先生等人對胤祥也不算陌生,知道這是自家王爺最為信任看重的,就一個個忙起身行禮,胤祥笑著抬手:“快不要客氣,四哥對你們尚且十分尊重,我不過一個小貝勒,不用客套,快快請坐。”
眾人落座,烏先生又重新開始剛才的話題:“勛貴人家,倒是有八成是和八阿哥府上十分親近的。”
“皇上對八阿哥也是態度很模糊,前段時間剛冊封了八阿哥為廉親王。也不知道這廉……是從何而來。”
就八阿哥那性子,和廉也不沾邊。
“我瞧著更像是提醒八阿哥,或者警告八阿哥。”
“捧殺,如此一來,就解釋的明白了。”
“也或者就是單純的提醒。”因著看重八阿哥,所以才給一個提醒,給一次改正的機會。
眾人各有看法,暢所欲言,等到了中午,后廚送來了飯菜,索性就一邊喝酒一邊聊天。胤禛是很有節制的人,并不多喝,十三阿哥也有正事兒,所以也沒敢喝。至于烏先生等人,那是一個比一個聰明有眼色的,這種時候,哪兒能在主子跟前喝醉了?
就是要喝酒,也該是在主子大權得握之后,自己找個沒人的地方,大大的喝一頓。
該走的都走了,十三阿哥才說起來話:“十四這段時間……有些太出格了。”
一說起來十四阿哥,胤禛就忍不住有些皺眉,十四那人,雖說是做弟弟的,可從來是沒聽過胤禛的話的。
他有些心情不痛快的擺擺手:“隨他去吧,若是鬧大了,額娘臉上也不好看。倒不如現在,就當他是老八那邊的。”
他這話音剛落,蘇培盛就來回話,說是十四阿哥來了。
十四阿哥來胤禛府上,從來是不用等通報的,這邊蘇培盛才說完,那邊他人就已經出現了:“好啊,四哥,十三哥,你們背著我喝酒啊,什么好酒,這味道挺不錯的,給我也來一壇。”
胤禛皺眉看他:“剛吃過飯,喝什么酒?你從哪兒來?今兒可有什么差事?”
十四笑嘻嘻的:“誰說剛吃過飯就不能喝酒了?我不光要喝,還要大大的喝,我來是要告訴你一件兒好事兒的,我得了一件兒差事,不出意外,明天一早,汗阿瑪就要在朝堂上下旨了。你知道我這差事,是什么差事嗎?”
胤禛搖頭,他上哪兒知道去,他這才結束禁足,朝堂上的事情雖說是聽十三說過了,但十四這個,剛發生的,胤禛確實是不知道的。
他強忍著耐心:“什么差事?”
“今年這馬匹交易,蒙古那邊,我親自去。”十四說道,馬匹的事兒向來是重中之重,十四性子有些浮躁,以往這些事情,肯定是和他不沾邊的。這事兒怎么說呢,也是極容易自己從中獲利的。
銀錢上的事兒,就看是如何用銀子了。
所以這差事,自來也是十分搶手。六阿哥做過一次,十三阿哥十多年前做過一次,十二阿哥做過一次。現下輪到了十四,本以為胤禛會高興,沒想到胤禛那眉頭皺的更緊了:“你自己求的這差事?”
“不是,說起來我就要生氣,你做親哥哥的,不說幫著我求差事也就算了,你但凡有什么好事兒,竟還是一點兒都想不到我。那云貴的銀礦,誰不想要?你卻是推薦了年羹堯。”
十四說起來就生氣,到底誰是親弟弟?年羹堯不就是胤禛后院女人的兄長嗎?
胤禛都有些氣笑了:“我推薦的年羹堯?這差事,是汗阿瑪定下來的,年羹堯自有本事,人家能辦這差事,是因著之前在云貴那邊有戰功,你呢?”
十四梗著脖子:“我也有戰功。”他也是去過云貴的好嗎?雖說不是主將,可打贏了,這功勞就有他的。
十四嘀嘀咕咕:“你還不如八哥對我好呢,這次馬匹的事兒,就是八哥為我求來的,他特意和蒙古那邊的王爺們聯系了,讓他們推舉了我,我這才能得了這機會。”
胤禛就覺得一股氣沖上腦門:“你若是覺得八阿哥好,你自去找了他當親哥哥,何必還來我這府里呢?”
十三忙在一邊哄著:“四哥這話可說岔了,咱們都是親兄弟,十四也是要喊老八一聲八哥的,既然喊他一聲八哥,求他做點兒事情也是應當的。”
算起來,還該是他們占便宜了才對。
八阿哥大概就是算準了胤禛這脾氣,所以才特意讓十四來炫耀的。胤禛若是一個控制不住,直接對十四發脾氣了,那兄弟失和,就十四這性子,能不鬧出來嗎?
但凡鬧出來,康熙那邊都得疑惑,胤禛這不是經過禁足改了性子嗎?怎么現如今,對親兄弟都如此呢?若是他對親兄弟都是如此,那日后,還能對別的兄弟寬和大量嗎?
十三一番好心,十四卻是轉頭將炮火對準了十三:“你快別開口了,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才是四哥的親弟弟呢,我十四算什么東西呢?我可太知道在你們心里,我是個什么了,但凡不成器這些詞兒,都是給我準備的。你們做兄長的,既然如此看不起我,我又何必跟在你們后面呢?人家八哥,不管是為了什么,至少這差事是實打實的對不對?”
“你真以為他對你好?這馬匹的事兒是個麻煩……”胤禛說道,才說了一半兒,十四就不耐煩:“我如何不知道這事兒是個麻煩?從蒙古將馬匹帶回來,這中途損耗,誰也說不準,但凡出了個差池,少了一匹馬,都是罪責。可我都沒做,你如何知道我這差事會出差池?說到底,你是看不起我,覺得我辦不好這差事。”
“從小到大,你就沒看得起我過,不是功課做的不好,就是騎射學得不好,就是功夫不到家,就是心性不好。”十四說道,很是抱怨:“我在你心里,不光是不成器,甚至是拖后腿,連累你的存在。同樣是弟弟,十三在你心里,那就是寶貝……”
十四也是有很多怨言的,從小到大,他就是長在十三陰影里的。明明他才是胤禛的親弟弟,但在胤禛心里,十三才是他最喜歡最看重的弟弟。
你不稀罕我,自有別人稀罕我。
無論胤禩現在對他是真心實意,真情實感,還是利用他,反正他到手的東西是實打實的。這差事確實是不好做,可這天底下,哪兒來的好做差事?
哪怕是押送犯人,也得中途擔心犯人會逃脫,會被人劫囚是不是?
胤禛若是一上來,先叮囑他這差事有什么要注意的,十四倒也不至于這樣生氣。可胤禛一上來,先說八阿哥對他心懷不軌,有心謀算,那十四就有些不愿意了。
你真要是親哥哥,那也沒見你給我找個什么好差事啊。
越是想,越是覺得心里委屈,越發覺得胤禛這哥哥當的……狗屁不如。
十四簡直要炸毛了,胤禛那眉頭就沒松開,一方面他覺得十四是有些無理取鬧的,有什么事兒不能好好商量好好說呢?你若是要差事,你張口啊,你不說,誰知道你要差事?
可你從沒說過,整日里就在京城里竄來竄去的,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就想這樣當個竄地鼠呢。
結果你對親哥哥不說,轉頭去求別人,你這是看不起親哥哥呢還是覺得親哥哥沒用呢?
現在倒好,還倒打一耙,說親哥哥不關心你,你這臉上長的嘴巴是擺設嗎?要用的時候就被縫上了,沒有用的時候倒是舍得張開了,該不會是從八阿哥那里租回來的嘴巴,事涉八阿哥了,才會叭叭叭的張開吧?
十三阿哥也覺得挺冤枉,我在永和宮長大的,那永和宮的阿哥,不都是一樣的嗎?德妃母拿我當親兒子,四哥拿我當親弟弟,六哥對我不見外,九姐姐對我也從無區別對待,所有人都是對我一樣的,就你十四挺有意見是不是?
你有意見也別窩里橫啊,你沖外面掃射嘛。
“都別生氣,都是親兄弟,咱們慢慢說……”十三心里一邊郁悶,還得一邊攔著,免得這親兄弟兩個真的打起來了,但他越是攔著,十四就越來氣,胤禛瞧著十四那樣子,也越是不耐煩:“我才沒有這樣的親兄弟,他十四既然上趕著給別人當親弟弟,那來我這里做什么?該上哪兒去上哪兒去。”
胤禛氣的著急了,都親自上手去推著十四滾蛋了,十四年輕力壯,按理說,胤禛這四力半……是推不動十四的,可十四有自尊心啊,天哪,親哥哥要將自己趕出去!
十四頓時暴躁了,跳著腳走出去:“你不想我來,我還不愿意來呢,你以為我稀罕你這破地方!除了樹就是菜,連個花兒都沒有,我稀罕來呢,你且等著的,我走了我就再也不來了!我再也不來了!”
一邊走一邊喊,人走到了門口了,喊聲還在往里面傳。
十三趕緊攔著:“十四弟,有話好好說,你們這兄弟倆,這性子可真是……一模一樣的,都固執的很,嘴巴長在臉上就是租來的,用的多就得多掏錢是不是?”
“四哥那性子你還不知道嗎?他是只做事兒的,你但凡有什么事兒,說一聲,他沒哪次不給你做的。你就說你小時候做功課,你說不會,四哥有沒有教導你吧。”十三問道,也覺得十四有點兒白眼狼,你親弟弟,你都不知道自家哥哥是什么性子?你親弟弟,你小時候那功課是誰教導的?你十三四歲在外面惹麻煩了,是誰出面擺平的?
現在倒是好,八阿哥一點兒肉骨頭,你就上趕著去做哈巴狗,簡直就是沒良心嘛。
他心里帶著氣,說話也有些不太好聽了:“你將四哥的臉面這樣扔在地上踩,就是你做弟弟的良心?再者,那馬匹的差事,你真以為八阿哥是好心?”
十四暴躁的很:“我說了,不管他好不好心,反正我得了差事了,你也不用來假好心,我走了你就是他唯一的弟弟了……”
十三無語了一下:“你將六哥放在哪兒?”
胤禛在后面喊:“胤祥,別管他,他就是這樣的性子,你越是說好話他越是蹬鼻子上臉,讓他走,他既然不愿意認我這哥哥,那我也不要這樣的弟弟。”
十四轉頭就走,十三哎了兩聲,眼看到了大門口,就有些不能追了——在府里吵吵鬧鬧也就算了,兄弟幾個住在永和宮,小時候沒少搶玩具打鬧,但現下這般歲數了,還要出門來吵,那可就丟大人了。
十三頓了頓,轉回來,胤禛那一張臉黑的,都能媲美鍋底了。
十三是最不怕胤禛黑臉的人了,他知道胤禛那黑臉也就是看著嚇唬人,對外人還能有些震懾,但對自己人嘛,他難不成還能殺了哪個不成?就自顧自說道:“四哥你這脾氣也太著急了些,咱們既然知道十四是被胤禩那邊籠絡了,咱們好聲好氣的給他解釋,讓他知道這里面的利害關系就好了,何必這樣爭吵呢?你看,你們這樣一吵起來,正事兒沒說,怕是明天全京城都要知道你和十四吵翻了。”
胤禛黑著臉:“知道就知道,我就是這樣的脾氣……”
十三瞪大眼睛,胤禛也理虧——之前那禁足是為那般?結果,一出來就沒控制住,這若是汗阿瑪知道了……
十三深吸一口氣:“為今之計,是先進宮找德妃母說一說。”
這事兒說的輕了,那就是兄弟吵嘴,吵完架也沒如何,都好好的,甚至也沒動手,那就不是大事兒。若是說重了,胤禛這性子,連禁足都改不了,那康熙可得多衡量了。
吵架和算計這兩種,哪個更嚴重,更不好,那也得看康熙是如何想的。
胤禛頓了頓:“本打算下午和你聊聊的……”
十三擺手:“咱們兄弟不說客套話,若是聊一下,哪天不能聊?不差這一天兩天的,你先進宮去吧。”
胤禛只好收拾進宮,烏雅秀貞正午睡起來,她午睡時間比較短,只兩炷香,怕睡得多了,到了晚上會走困,這一旦走了困,那就是好幾天的事兒了,白天精神不夠,昏昏沉沉,晚上誰不著,煩躁難安。
她這剛起來,正端著水杯漱口,見胤禛進來,就將水杯遞給了旁邊丫鬟。小丫鬟忙端著托盤下去,烏雅秀貞這才問道:“瞧著臉色不好,是有什么事兒?”
胤禛抿抿唇,心里頗有些忐忑不安,對別人他是理直氣壯,十四那熊性子,自己不能忍也正常是不是?但面對親額娘,他這心里就難免有些不自在了,額娘會不會覺得自己這一把年紀了,還對十四發火,實在是年齡長在了狗身上?
再者,都說父母疼幺兒,十四年幼,小時候額娘如何寵愛他,自己也是看在眼里的,這會兒額娘會不會心疼十四呢?
可心里再如何,進了宮了,這事兒就得說了。
胤禛將事情從頭到尾的說了一遍兒,半點兒不隱瞞,十四如何找到自己府里,如何說這馬匹的事兒,自己如何應答,十四如何抱怨。
烏雅秀貞聽著,心里也是有些……無語,還以為兄弟倆鬧多大的事兒呢,這聽起來,就像是小孩子吵架一樣嘛。
“我知道了,你也別著急,十四那性子你我都知道,那就是個炮仗,還是那種自帶火星的,都不用別人點,自己就能炸開了。”烏雅秀貞笑著說道,沖胤禛擺擺手:“再者,你們這樣爭吵,才是親兄弟是不是?你自己想一想,你若是和胤禩有爭執,你會和他這樣爭吵嗎?”
胤禛果然是去想一想,隨即搖頭,那不會,若是他和胤禩有爭執,他要么是暫且不出聲,回頭在朝堂上搞個大的,比如說將八爺黨的骨干給抓兩個。或者,抓一抓九阿哥的小辮子,在朝堂上給八阿哥的差事提提意見什么的,嘴上說有什么用呢?還是得看做了什么。
再或者呢,他就算是要吵,也不會是這樣爭吵,而是什么惡毒說什么,八阿哥最在意什么他就說什么。
八阿哥最看重八福晉,他就說八福晉尖酸刻薄嫉妒不容人。八阿哥最看重九阿哥,他就說八阿哥看重錢財,利用兄弟。八阿哥為人和善,他就說八阿哥虛偽。
這樣一想,心里還真是好受了許多——并不是因為他覺得自己和十四還算是親兄弟,而是覺得烏雅秀貞看得明白,自己對十四并沒有那么絕情。
烏雅秀貞又說道:“這牙齒還有碰到嘴唇的時候呢,兄弟倆吵架,不也是正常事兒嗎?你和老六,小時候為了一塊兒點心,差點兒沒打起來,這若是大事兒,那永和宮怕是要開衙門了,專門請個刑部的大人來坐鎮。”
專門斷官司。
胤禛本來就是要看看宮里的態度,見烏雅秀貞并未當回事兒,臉色就和緩了些,烏雅秀貞又說道:“不過,這事兒我也需得說說你,你做兄長的,多點兒耐心,十四這性子,你要么狠狠心給掰正了,要么呢,你就自己忍受著,他今日里能找你吵架,明天就能找你打架,你若是沒法子改了他這性子,就做好了準備,無論他做了什么,你心里就總該想著,是你沒教好,你該容忍幾分。”
胤禛是做兄長的,還是永和宮里年歲最大的,長兄如父,雖說康熙還在,但現下康熙這精力,可不如早些年了。
胤禛他們年幼時候,康熙還能抽空親自指點教導,至少一天去一趟上書房,就是為了胤禛他們的功課。可等十四那會兒,康熙就已經,兒子多了不稀罕的心態,只指了先生去教導,康熙過問一下功課,親自去上書房的事兒,就少了許多。三五天能去一次,都算是他空閑多了。
既然康熙顧不上,那胤禛確實是該承擔起來教導弟弟的責任的。他若是真將十四放在了心里,十四這性子,他就需得想法子給掰一掰。
他若是一邊看不上十四,一邊嫌棄十四,一邊又容不下十四,那就是胤禛自己的問題了。
胤禛沉默著沒說話,烏雅秀貞又說道:“你們兄弟,自小我是一樣對待,一樣的吃穿用度,一樣的照看關懷,你們現如今這性子呢,一半兒天生,一半兒是教導出來的。你運氣好,能被佟皇后收養,我得承認,你有如今這樣優秀,我需得感謝佟皇后。”
烏雅秀貞嘆口氣:“就算是我心里不認輸,但是我也不得不承認,我在嬌養孩子這方面,怕是比不上佟皇后的,你六弟是自幼聰明,你十三弟是隨了你章佳妃母,你七妹妹是太后教養,你九妹妹是天生慧根。真說起來,只十二格格和十四阿哥,才是我教導出來的。”
六阿哥之所以不算,是因為烏雅秀貞對六阿哥從未有過別的要求,她對六阿哥,只一條,活著,平平安安的活著就好。
六阿哥能有如今,一是自己努力,二來也有胤禛付出。小時候的六阿哥,幾乎是天天跟在胤禛屁股后面的。
“你十四弟是個熊孩子,你十二妹妹靦腆內斂,但無論他們性子如何,本質上都是好的。”烏雅秀貞又說道,胤禛就忍不住嘆口氣,是,本質上都不是壞人,也做不來傷天害理的事兒。
十四氣人,也只在小事兒上讓人一肚子火氣。
真的大事兒,他是一件兒沒辦錯過。你說他跟在胤禩屁股后面,但他卻從沒用胤禛的事兒來換胤禩的信任。
這樣一想,本來就剩下七分的火氣,現在又變成了五分。
烏雅秀貞又說道:“你該如何教導,我不插手,你只管辦就是了。”
胤禛瞬間又覺得肩頭責任沉重,這要是孩子還好說,找個先生教導就是了。可十四都是大人了,都當阿瑪的人了,自己難不成還能讓侍衛將他抓起來,然后打板子抽鞭子嗎?
順著烏雅秀貞的話,他就忍不住皺眉為難,烏雅秀貞當即補充:“打一頓我也絕不會說什么。”
這剩下的五分怒氣,就變成了該如何教導弟弟。
胤禛這邊帶著沉思出宮,十四就沖到永和宮來了:“老四呢?我聽說他進宮來告狀了是不是?他還有臉告狀?額娘,我和你說……”
沒等他說什么呢,烏雅秀貞就擺手:“你別說了,這事兒從頭到尾,我知道的清清楚楚,你四哥那人的性子你也知道,最是較真,這事兒無論是誰對誰錯,他是一個字都不會疏漏錯改的。這事兒,要我說,他有三分錯,你就有七分。”
十四忍不住瞪大眼睛,自己怎么就成了七分了?
“你四哥之前如何情況你不知道嗎?這種時候,你讓他如何給你謀求差事?再者,你之前那些差事,也并不曾讓他費心過,他上哪兒知道你還要換差事?你一把年紀了,不是十八阿哥這種剛上朝堂的人了。”
烏雅秀貞恨鐵不成鋼,十八阿哥剛上朝堂還好說,沒經驗嘛,需得有人領著。可十四這都多大了?當爹的人了,自己干什么不干什么,難道自己心里不清楚嗎?
“這差事都是自己要來的,沒誰的差事是憑空生出來的。你若是要差事,你找你汗阿瑪,你為什么找八阿哥呢?難不成八阿哥才是坐在……”烏雅秀貞頓了頓,往外面看一眼,這話雖然能用來給八阿哥上眼藥了,但難免讓康熙不舒坦,還是別說了。
“再者,你就算是不好意思找你汗阿瑪,那你找你六哥,你六哥若是不給你想法子,那是有所顧慮,那你就換一個差事。”烏雅秀貞說道,十四快氣死了,本來找自家額娘是要訴訴苦的,順便再給胤禛告一狀的——允許胤禛告狀,不允許他告狀嗎?
結果,話都沒說呢,先被自家額娘給訓斥一頓,這簡直就是——吃了苦瓜又喝了黃連水。
對上胤禛他是不認輸的,能吵吵就吵吵,吵不過……打一架也未嘗不可。不是他瞧不起胤禛,實在是胤禛那四力半,京城人盡皆知。
他敢說,他要打,胤禛都不一定敢應。
但是吧,面對自家額娘,十四是手也不敢伸,嘴巴也不敢張。
倒是烏雅秀貞那手指頭,都快戳到十四腦門上了,之所以還沒戳到,是因為烏雅秀貞之前睡醒,已經帶好了指甲套了,舍不用用自己的指甲套,來戳十四那鋼鐵一樣的腦門,給指甲套撞壞了怎么辦?
“你找八阿哥也行,反正白得來的差事,他八阿哥既然想要好名聲,咱們成全他就是了,但是要來了差事,你何必再去你四哥跟前顯擺,然后嘲諷他沒法子給你要差事呢?”烏雅秀貞就想不明白了:“得了便宜,難道不該是找你四哥要獎勵嗎?你換個說法,換個說辭,你四哥還會生氣嗎?”
十四不屑:“我憑什么要換個說辭?是他老四不容人,氣量狹小心眼比針尖,我干嘛要遷就他?”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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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7章
十四和胤禛是親兄弟,親兄弟自然是有幾分相似的,至少在這執拗方面,兩個人相比起來,那是誰也不讓誰的。烏雅秀貞說半天,十四也不覺得自己有錯,也不覺得自己應該給胤禛認錯。
烏雅秀貞也并不意外,若是十四是個輕易就會認錯的,上輩子也不會被胤禛關起來了。親兄弟嘛,服個軟認個錯,又有親娘在,還能沒他的差事干?但他就是不愿意,就是硬要和胤禛扛著,那就扛著吧,反正不辦差也挺清閑的,只要他自己想得開就行了。
烏雅秀貞現在有了六阿哥九格格,已經很看得開了,孩子嘛,活得好好的就行了,何必非得要他們多出息呢?民間不是有句話叫,出息的孩子都在外面闖蕩,沒出息的孩子守在父母身邊盡孝嗎?
她已經有了胤禛和六阿哥這兩個有出息的,那十四沒出息……只要他自己愿意就行。只當自己養了九格格是個阿哥,十四阿哥是個格格。這樣一想,忽然就覺得,天地都開闊了,看十四也沒有了之前的無奈,只有一些對憐憫憐愛。
烏雅秀貞這眼神變化自然是沒能躲得過十四,十四眼睜睜的看著,忽然就覺得身上一層雞皮疙瘩冒起來了,怎么說呢,這種眼神,太奇怪了,不知道的,還以為是看見了什么凄慘結局呢。
“額娘。”他喊了一聲,烏雅秀貞點點頭:“我知道了,你不愿意認錯就算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性子,你說你四哥氣量狹小不容人,我看你也不遑多讓,尤其是你對別人也沒那么多要求,偏偏對你四哥,要求諸多。但我要告訴你,這世上呢,就算是父母,都不一定是永遠能容忍你的,更不要說兄弟姐妹了。你現下能如此,那是有額娘在。若是有朝一日額娘沒了,你可千萬要改改你這脾氣。”
十四怔愣了一下,隨即皺眉:“額娘胡說什么呢,什么叫有朝一日……您定是能長命百歲,以后一直陪著我們的。”
烏雅秀貞就忍不住笑:“說什么傻話呢,我就是個尋常人,尋常人,生老病死,那是常態,我若是能一直活著,那成了什么?千年的王八?你快省省吧,我是寧愿做一朵花,也不愿意做王八的。好了好了,你進宮來不就是為了告狀嗎?現下說完了,我也已經給你評理了,你還有什么事兒?”
十四嘴角抽了一下:“額娘那算是評理?”
烏雅秀貞挑眉:“如何不算?讓你道歉你又不去。這事兒,我覺得你和你四哥都是有錯的,但是你錯的多,所以該你道歉。既然你不愿意,那這事兒我就不打算管了,你們一個個年紀也不小了,總不能什么時候都來找我,我是那廟里的菩薩還是那刑部的大人?”
前者是有什么心愿求一求,后者是專門給斷案。
她沖十四擺擺手,像是趕走胤禛一樣驅趕十四:“沒事兒就回去吧,你府里,我聽說最近鬧成一團了?”
十四頓時尷尬,前段時間呢,他又看上了個女子,給接到了府里。現如今,府里嫡福晉,側福晉,庶福晉,加起來五六個人。嫡福晉不用說了,自來賢惠大度,是很少管他有多少人,喜歡哪一個的。
但是,側福晉是個不容人的,側福晉就是那蒙古來的小格格。人家在蒙古的時候也沒想到十四是個風流性子啊,雖然早知道他已經成親,但她又不是沒見過十四和十四福晉的相處,那是客客套套,看著就透出幾分疏離來。
側福晉自以為自己和十四阿哥是真愛,以前府里的那些人也就算了,那是十四阿哥沒遇上她。可現在都有了她了,十四阿哥居然還要往府里進人,這當自己是死的嗎?
她既不讓十四往以前那些女眷的院子里去,又不讓十四納新人。這位側福晉,單純的很,以前的事兒可以揭過去不提,可現在有了愛人,自然是不能再看別的女人了。
那以前的也不愿意啊,我們進門又不是守活寡來了。十四福晉有了子女,人家大度不愿意爭,但你一個蒙古來的側福晉算什么東西?你居然還想把持了阿哥爺們?
十四一開始能讓著這位側福晉,但現在,眼看忍耐也到頭了,要不然也不能有這新人進府的事兒。這事兒他做的不算不地道,誰家的女孩兒嫁了人,不是要經過這事兒的?
就算是蒙古,那些個王爺郡王,該納妾不也是要納妾的嗎?甚至,蒙古那邊更亂一些,有看上的女人,直接就能擄走。你蒙古都如此,你要求一個皇子阿哥為你家女孩兒守身如玉啊?
所以十四阿哥是毫無心虛,說要新人就納新人。如此一來,側福晉簡直像是天打雷劈,這會兒正在府里鬧騰呢。
一會兒是尋死,一會兒是絕食,一會兒是要換了衣服回蒙古。
十四是不管這事兒的,他自來是只享受,如何鬧騰,那不是還有嫡福晉的嗎?嫡福晉自然會出面,如此一來,事情就是歸到了十四福晉身上。
十四福晉呢,也頭疼,尋常滿漢女人,她都能講得通道理,都有拿捏對方的地方。但這位,實在是出身好,性子爆,人又太單純天真。
以至于這段時間沒安撫好,事情鬧大了,連烏雅秀貞也聽說了。
聽著烏雅秀貞詢問,十四頓時有些尷尬,烏雅秀貞頓了頓才說道:“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這道理,你比我明白,你看看胤禩之前那后宅,你汗阿瑪為此責備過他多少次,你要引以為鑒。再者,這事情,也不能一味只交給你福晉,你自己該表示就表示一下,實在不行,就先禁足。”
烏雅秀貞說的冷酷,站在她的立場上,她是很不會同情這位側福晉的。當初要嫁的時候,又不是不知道十四這府里的情況,明知道他妻妾都有,還要在他身上追求什么一生一世一雙人,這不是開玩笑嗎?人家嫡福晉多還在呢,人家嫡福晉追求這個,不才是理所應當的事情嗎?那有你個側福晉什么事兒?
你在一個位置上,要求超出這個位置的待遇,那就是貪心。
十四趕緊點頭:“是,額娘,我知道了。”
“還有你福晉那邊,我說過許多次,你福晉是日后要和你共度一生的人,其余的侍妾側福晉,好了,你多寵愛幾分,不好了,你扔到一邊就是了。萬不能讓你福晉傷心操勞,你看看你做的這事兒,生怕她不夠惱火的。這嫡福晉,自來是不一樣的,她又是你兒女的額娘,你就是看在你子女的份兒上,也該對她多幾分尊重。這樣的事情你自己處置不好,要交給她來做,次數多了,她心里對你,豈不是更失望?”
十四張張嘴,都沒希望哪兒來的失望?他和十四福晉客客套套的,他在外面拼搏,十四福晉只在內宅管理好后宅,這就可以了,誰會要求這感情方面的事兒呢?
他沒有,十四福晉也沒有。
但是面對親額娘,十四又不好解釋,親額娘是看多了四哥四嫂,六哥六嫂之間的相處,就總覺得,夫妻之間該多些真心才好。其實她自己,也未必對康熙……想到這里,十四就一個激靈,趕緊搖搖頭將這想法給甩出去。
這話可不能說,父母之前如何,也不是他一個做兒子的能點評的。
十四換上嬉皮笑臉:“是,額娘放心,我知道該如何做的。”
出了永和宮,十四本打算要去找八阿哥的,這馬匹的差事,他也算是經歷了一番磨難了,既如此,就該將這差事給穩穩當當的拿到手,這才不辜負他這一番磨難。
但是想了想,干脆不去八阿哥府上了,否則回頭胤禛那針尖小的心,大概又要難過了,到時候再找額娘哭,自己可頂不住。干脆吩咐了車夫,轉往銀樓。
進了銀樓,就十分豪氣的吩咐:“將你們店里最好的首飾給拿出來。”
掌柜多有眼色啊,一看就知道是大客戶,忙忙將自己店里珍藏的幾套首飾給拿出來,一套是翡翠的,一套是點翠的,還有一套是金子打造的。
翡翠的就不用說了,既然是鎮店之寶,那顏色看一眼都覺得心神蕩漾,翠綠的十分合適。
那點翠的……十四看一眼就挪過去了,這點兒他還是知道的,因著九格格不喜歡點翠,說殺生太過,所以他額娘,烏雅秀貞也不帶點翠,烏雅秀貞都不帶了,那幾個兒媳婦兒,自然也是不用點翠的首飾的。
這個就直接排除掉。
至于那金子的,雖然金子俗氣,但是怎么說呢,這做工好啊,金絲纏繞的,看著就金光閃閃,亮亮堂堂,哪怕是不帶首飾的十四阿哥,瞧著這金子,都覺得特別的精美。
“這個多少錢?”十四阿哥比較俗氣,他就問那套金子的。
“爺眼光可真好,一下子就看中了這最好的,這套要三千六百兩銀子,這是我們請了京城最好的師父,用兩三年時間給打造出來的。您看看這光澤度,再看看這手藝,滿京城找不出第二個來了。”
掌柜笑著說道,用多長時間,這個就有點兒心虛了。滿京城找不出第二個,這話可不心虛,畢竟都是手工打造的,哪怕是原作呢,也不能做出的第二個一模一樣的東西來,多多少少,都是會有些差別的。
十四又看那翡翠的:“這一套呢?”
掌柜伸手:“這一套要兩千八百兩,上好的老坑翡翠,您看看這純度……”
十四齜牙,他有錢,自己的月例,還有店鋪莊子的收入,再加上時不時找兄弟們要點兒,有時候九格格也會給塞點兒,拿下這兩套首飾不在話下。
但是吧,拿下是能拿下,若是全拿下,他手里也就沒多少銀子了。堂堂皇子阿哥,手里沒銀子……出去喝酒都不自在。可仔細想想,自家福晉這段時間,確實是有些累了。
側福晉那邊……算了,先不給買,等她服軟了,改了現在這性子了再說。
十四阿哥心里衡量半天,掌柜的在一邊也不敢開口,怎么說呢,這位爺一看就不是那種脾氣好的,你說得多了,他若是嫌棄你煩人,指不定今兒這生意就黃了。若是換個脾氣好的,他肯定是要多勸勸的。
十四正要伸手,就聽見旁邊一個女人的聲音:“這一套給我包起來,多少銀子?”
十四不耐煩,轉頭去看,隨即忍不住挑眉:“八嫂好興致,這會兒出來逛逛街?”
進門的八福晉一抬頭,這才看見十四,就笑道:“你一個大男人,在這里做什么?”
“來這里還能做什么?買首飾。”十四說道,頓了頓,擺手:“既然這套八嫂看上了,那就給了八嫂吧。這套,給爺包起來。”
黃金的沒有了,那就得趕緊將翡翠的買下來,免得八福晉等會兒又心動,再給要走了,那自己可就白跑一趟了。
掌柜的臉上都笑開花了,這兩套首飾賣出來,接下來三個月關門不做生意都能行。
聽著像是一家人,但掌柜也沒魯莽,而是將兩個盒子分別推到兩個人跟前。八福晉卻并未詢問多少銀子,只拿眼睛看十四,十四阿哥笑嘻嘻的:“八嫂,您這一套可貴得很,要三千多兩銀子呢,我這就便宜多了,到底是八嫂呢,一出手就非同凡響。”
八福晉挑眉,這是要讓自己掏錢的意思?
她面上帶了幾分笑意:“十四弟,聽說你八哥這段時間,正在為你的差事忙活?”
十四臉色就有些耷拉下來了,這話什么意思?怎么,自己要是不出這個錢,這差事就算是黃了?偏他十四,不是那個受委屈的性子,再者,他自己的錢,給他額娘用沒問題,給他媳婦兒也沒問題,給親姐妹用也沒問題。可給八福晉……他不愿意。
八福晉算什么呢?就算她是八哥的媳婦兒,但又不能生,這性子也不算好,指不定什么時候就被拋棄了呢。
就算是不拋棄,一個八哥的媳婦兒,找弟弟買首飾,算怎么回事兒?
十四是不喜歡八福晉的,他覺得做女人的,要么呢,你就像是九格格,干脆別成親,只一心奔著做事兒去。要么呢,你就像是十四福晉,安安心心的將府里的事情給打理妥當,讓男人沒有后顧之憂。
就像是四福晉,那也是將其中的度把握的很好。
可八福晉有什么?做什么什么不成。做事兒事兒沒做好,打理后院,后院沒打理好。就整個一個……四不像。
既然不喜歡,那肯定也不會主動花錢了,那還不是一筆小錢,都是他現在手里能動用的銀子的一半兒了。三千多兩銀子,自己辦完這買馬的生意……嗯,那倒是不止三千了。
“是,這差事也算是定下來了。”十四阿哥心里腹誹,面上卻還是笑嘻嘻的,拿出銀票給掌柜,只正好是他買的翡翠首飾的:“我家底薄,不比八哥,現下得了差事,就想著正好能給我媳婦兒買套首飾,她這些年跟著我也是辛苦了。我呢,提前支取了些家用,只盼著這次差事能順利,我到時候也好將這窟窿給補上。”
哭窮誰不會呢?十四阿哥……不用哭也是真窮。他這人,手里是存不住銀子的,能攢下這么多,還是因著這段時間在京城,在京城的話,但凡出門,基本上也就用不著他自己花銷了。
八福晉那臉色就有些掛不住了,她原以為自己幾句話,十四若是夠聰明,就該聽明白自己的意思,就該按照自己的話來做了,卻沒想到,十四阿哥是一點兒臉面也不給她。
八福晉就笑道:“十四弟可真是……持家有道。”
“多謝八嫂夸贊。”十四阿哥笑嘻嘻的,沖八福晉拱拳:“若是八嫂還有事兒,那您盡管忙著,我這就回去了,府里福晉還等著呢。”
不等八福晉說什么,十四阿哥就抱著自己的盒子,轉身往外面去了,急匆匆的,走路都帶風了。
八福晉在后面瞧著,就忍不住冷哼一聲,隨即才轉頭看掌柜:“這一套多少銀子?讓人到廉親王府去支取銀子吧,東西也送到廉親王府。”
她將盒子往前面推一推,那掌柜的忙應了下來。八福晉是不擔心這盒子里的東西到時候會被換了的,除非是這掌柜的不要腦袋了,否則這種事情,就絕無可能了。
“可還有別的好東西?”八福晉又問道,掌柜笑道:“有的,福晉要看看珍珠的嗎?前段時間,店里剛得了一批粉色珍珠……”
八福晉搖頭:“不看,不喜歡珍珠。”
總覺得帶著珍珠,那氣勢都要弱幾分。大概是見多了良妃帶著珍珠首飾,八福晉總覺得,那就該是良妃這樣的人帶的首飾。
十四阿哥帶著盒子回到府里,沒走到正院呢,就先被一個小丫鬟給攔住了:“爺,我們側福晉請您過去。”
十四阿哥就忍不住皺眉,擺擺手:“讓你們側福晉且等著。”
那小丫鬟還想說什么,十四阿哥就繞過去了她,小丫鬟忙跟上:“爺……”
不過這次沒靠近十四阿哥,中途就被十四阿哥身邊的大太監給攔住了:“姑娘,咱們爺現下有事兒,側福晉那邊,且等一等,不要急,一會兒指不定就能過去了,若是一會兒沒過去,那肯定是被正事兒給絆住了。”
十四走得快,一會兒功夫身影就消失在拐角了,那小丫鬟雖然著急,但給她十個膽子,她也不敢追到正院那邊去,只能眼睜睜的瞧著十四進了正院,自己留在原地跺跺腳,又趕緊的去給自家側福晉回話去了。
十四福晉正摟著女兒在看書,小格格到了上學的年紀了,十四福晉打算自己先教一教,回頭請個女先生來。見十四進門,就沖嬤嬤招招手,嬤嬤忙過來抱著小格格起來。
小格格笑嘻嘻的和十四打招呼:“阿瑪,給阿瑪請安。”
十四看見小女兒,心里一軟,忙伸手來抱:“給阿瑪抱一抱,今兒在家可聽話了?可有淘氣?”
“沒淘氣,和額娘認字看書呢,阿瑪,我額娘說要給我請個先生。”小格格說道,奶聲奶氣的,掰著手指提自己的要求:“我想學騎馬,學射箭。”
十四阿哥點頭:“好,那阿瑪回頭給你打聽打聽,你想學什么都可以提,咱們滿人家的姑奶奶,不用大字不識。”
有些漢人家,講究什么女子無才便是德,這在十四看來簡直就是狗屁,高門大戶的女人將來是做什么的?大部分肯定是要做嫡福晉的,你一個嫡福晉不認字,如何看賬本?如何看名冊?如何看庫房得賬冊?還有,如何看帖子?如何參加聚會?
識字肯定是要識字的,不過是要看長大了讀什么書。但他十四的女兒,將來少說也是一個郡主,那就算是沒學女戒又如何?誰還敢看輕了她不成?所以,他的女兒,讀什么書都是可以的。
他抱著小格格,伸手將懷里的盒子掏出來給十四福晉:“今兒在外面瞧見這首飾,覺得你該是會喜歡的,特意給你買的。”
十四福晉略有些驚訝,但還是伸手拿過來盒子,打開一看,那臉上就露出幾分笑意來:“很好看,我很喜歡,多謝十四爺了。”
十四擺擺手:“用不著謝,咱們又不是外人。再者,我的銀子,不給你買還能給誰買?”
小格格著急:“我啊,我啊。”
十四阿哥頓時忍不住笑,伸手拽一下她的小辮子——小孩子六歲才留頭,現下小格格已經六歲,正開始留頭,那頭上薄薄一層,還有些短,做發髻肯定是不行的,所以只扎了兩個小辮子,剃頭也并非是全剃掉了,不好看,剃頭也是留著一些,女孩兒大多是那種短短的,薄薄一層的,男孩兒大多是兩個小發髻。
小格格被拽的腦袋歪一歪,十四阿哥笑道:“就你這頭發,現在也扎不住簪子啊,帶上去不留神就得摔下來了,還是等你再大些吧,等你頭發長了,和你額娘的一樣了,我就給你買,多多的買。”
小格格頓時嘆氣:“那還得好久啊。”
十四阿哥笑著點頭:“是啊,長大還要好久呢,不過你多吃飯,這樣就能長的更快些了。”
小格格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她也坐不住,這會兒就掙扎著下來,想到外面去玩兒,十四福晉就叫來了嬤嬤,打發了小格格到外面玩兒,這才問十四:“今兒怎么想起來給我買首飾了?”
“想起來就是想起來了,哪兒有今兒明兒之分?可惜了,我本來是想買兩套的,還有一套金子的,很是精美漂亮,你該是會喜歡,不過是被八嫂搶先一步。”
十四阿哥說道,臉上就帶了幾分譏諷:“八嫂還想拿我當冤大頭呢,不過我才不上當。我又不是傻子,八嫂自有八哥照看,何須我掏錢討好呢?”
十四福晉不知道還有這么一回事兒,忙追問道:“怎么回事兒?”
十四阿哥也沒隱瞞,他和十四福晉之間感情如何,現下不是最要緊的,重要的是,夫妻一體,榮辱與共。所以外面的事兒,十四阿哥也不隱瞞,若是十四福晉不知情,哪天再被八福晉給擠兌了,丟臉的可不只是十四福晉一個人。
十四阿哥要臉面,自然是不能允許有這種事情發生的。
聽的十四福晉都有些不知道該做如何表示,說八福晉不對吧,八福晉也確實是有做的不地道的,你想要賄賂,你找八阿哥,讓八阿哥來出面就是了,自己一個女眷,這樣來勒索人,不太妥當吧?但若說十四阿哥不對,十四阿哥也確實是……沒有風度,再者,他這馬匹的差事也確實是人家八阿哥給的,人家前腳給你差事,你后腳落人家媳婦兒臉面,這要換個人,指不定轉頭就得吃灰去了,還要什么差事啊。
怎么說呢,這事兒,也就是八福晉和十四能做的出來了。
換個人,誰也不能將事情弄成這樣。
十四福晉還有些擔心十四阿哥的差事:“八哥會不會惱怒?”
十四阿哥笑道:“就是生氣也無妨,若是因著這事兒,他就將我的差事給壞了,那在外人眼里成了什么嗎?再者,就八福晉現在里外不得好,連良妃都不為她撐腰,若是因著她,八阿哥名聲受損,那八福晉就更要日子不好過了。”
本身因著子嗣的事兒,宮里宮外,對八福晉都是有些不滿的。
這事兒吧,說不好聽了,說嚴重了,那就是女眷對外面差事指手畫腳,這是大忌諱。
十四福晉倒是有些意外,沒想到十四阿哥竟還是有這份兒智慧呢,她笑道:“既然你心里有成算,那這事兒,我也就不插手了。”
十四笑道:“你打算如何插手?送一套首飾過去?可別了,八福晉那人,你就是送再多的首飾過去,她看不上你,照舊還是看不上的。”
十四福晉就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什么叫看不上你?她十四福晉,難道是什么出身見不得人的?
不過她也知道和十四阿哥辯論這個實屬沒事兒找事兒,所以也就岔開了話題:“側福晉那邊,我想送她出去住一段時間,你如何看?”
十四阿哥有些驚訝:“出府?到莊子上還是園子里?”
莊子上那是受罰去了,園子里可就不一定了。
十四福晉無語了一下,補充:“莊子上。”
十四阿哥笑道:“你做決定就好。”他本來也是想禁足側福晉的,但十四福晉既然有了決斷,那還是要聽十四福晉的。畢竟這內宅的事兒,都是十四福晉的。
十四福晉很滿意,怎么說呢,就算十四阿哥諸多缺點,但是這點兒,卻是比世上五成的男人都強多了——無論他多喜歡后院哪個女人,但凡十四福晉要處置,十四阿哥從來都是給十四福晉臉面,絕不會插手阻攔的。
這樣一想,這日子,哪怕是夫妻之間沒多少感情,也不是過不下去的,甚至,知足常樂,她覺得她這日子可比許多人好多了,甚至比夫妻之間有感情的還要好。
畢竟你有感情,就看不得男人去寵愛別的女人,但凡動心動情,那日子就是少不了的是非,少不了的折騰。
所以,不動情就挺好。當然,就是需要多遮掩,免得宮里娘娘又心疼兒子。
十四福晉當即就吩咐人去給側福晉收拾東西去了,側福晉雖然有些身手本領,但是在內院,卻不是那些經驗豐富的嬤嬤們的對手,不一會兒就被塞到了馬車里。
側福晉被打發出去,這也給府里的女人們一個警告——這府里,無論誰得寵,那最后做主的,都還是嫡福晉。沒看十四爺回來也不管用,側福晉還是被送出去了嗎?
所以,如何折騰,都得看十四福晉臉色。
這府里瞬間安靜了,十四福晉也就滿意了,她又不是專門做青天大老爺的,整日里斷不完的案子評不完的理,現下能清凈了,她睡覺都覺得舒暢了幾分。
轉眼過了年,胤禛也開始進出乾清宮,他也是被分到南書房去。有時候康熙會叫他過去詢問幾句,胤禛呢,是個勤快人。
這么說吧,他沒去南書房之前,八阿哥等人,一天是勉勉強強能將所有的折子看一遍的。
自打他去了南書房,那南書房的折子,都有些不夠看。經過胤禛手的折子,那上面都是滿滿當當的字。
別人捧著折子在議論商討,他在奮筆疾書。
別人中間休息喝茶吃點心,他在奮筆疾書。
別人隨意在折子上蓋章,他在奮筆疾書。
別人折子上寫個閱就算過了,他還在奮筆疾書。
也就三天時間,他成了整個南書房的異類。
康熙閑著無聊,特意讓人統計了一下阿哥們的工作量,自己都忍不住震驚了,三阿哥一天下來,寫了大概三千字,五阿哥因為對漢文不太熟悉,只看滿語的,批復了大概一千字左右。
七阿哥比較勤快,寫了兩千多字。
八阿哥也是三千多字,九阿哥只八百多字。
這些人,最多的也就是八阿哥了,三千多字。
但是胤禛,一天下來,寫了一萬多字。
一萬多字。
康熙都忍不住將胤禛看過的折子重新再看一遍:“他都寫了些什么?有什么可寫的?”竟然能寫這么多字,康熙自己,一天下來也沒有寫這么多字的。
等他全部翻看一遍,康熙都有些……無話可說。
實在是胤禛這折子,你說他沒必要寫那么多吧,但是又真情實感,感覺少了哪一句話都不行,句句緊湊,不可缺少。
康熙看不過眼,干脆就將胤禛帶在身邊:“這折子你如何看?”
等胤禛開始說,康熙就點頭,偶爾搖頭:“這一段完全沒必要搭理,你不理會,他自己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下次再上折子,這樣的廢話就可以少說幾句了。”
胤禛虛心好學,忙點頭:“是,兒臣記住了。”
康熙這樣親自指點,可將南書房的其他阿哥給眼紅的,趁著胤禛不在,就嘀嘀咕咕的討伐胤禛。
“看著濃眉大眼,沒想到竟是如此有心機,咱們兄弟誰不知道誰?看折子都看了這么些年了,他又是跟著胤礽一起辦差的,你說他不會看折子不會批折子?”九阿哥說道,十分不屑,覺得胤禛是裝模作樣哄騙康熙。
“正直的外表現隱藏著一顆不正直的心。”十阿哥素來是站在九阿哥這邊的,跟著就嘀咕了一句。
“這招真見效,我若是知道我也跟著學了。”五阿哥笑嘻嘻的說道,他若是也裝作自己不會,那康熙親自指點,他是不是就不用耗費心思在這里看這些亂七八糟的折子了?漢文真的是太折磨人了,同樣一個詞兒,你單獨看是一個意思,你放在一句話里就是另一個意思了,他整日里看這些折子,看的頭疼,腦袋發暈。
“現在學是來不及了,現在學你就等著被罵個狗血淋頭吧。”七阿哥真誠建議,都進了南書房小半年了,你忽然說你不會看折子了,這不是純純找挨揍這是做什么?
“所以不是批折子的事兒,是人的事兒,汗阿瑪是看重老四了吧?”三阿哥真誠發問,就問問,除了胤礽,誰還得到了老爺子親自指點的機會?
這個老四,之前禁足的時候不顯眼,但現在,一樁樁一件件,可都不一般啊。
首先是弘暉進了乾清宮,接著是老四得了老爺子親自指點……若是再加上之前他代替老爺子去祭天的事兒……三阿哥只覺得頭皮有些發麻,難不成老爺子,現在就已經選好了繼承人了?
對這方面,三阿哥素來是有一份兒很敏銳的感覺的。
八阿哥側頭看一眼三阿哥,笑道:“三哥,也有可能是四哥很久沒接觸過朝堂上的事兒,所以需得汗阿瑪親自提點一番?”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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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8章
不管眾人如何議論紛紛,反正胤禛和弘暉父子兩個,并不受多大的影響,該如何就如何。日子很快就到了四月份,皇上再次南巡,這次是去的江南等地,點了胤禛等人跟隨,八阿哥留守京城。
胤禛來和烏雅秀貞說的時候,烏雅秀貞也正在打包行李,她也是要去的。蒙古那邊,她去的次數多,就有些不太想去。但江南這邊,她去的次數并不多,也就是之前太后還在的時候,有幸跟著太后去過一次。
現如今要再去,心里激動也并不少,見胤禛過來,就笑著問道:“這次出門,你需得帶上那拉氏,到時候也好有人和我做伴兒。至于其他人,你愿意帶就帶,不愿意帶就不帶。”
胤禛笑道:“我原也就想著帶著那拉氏,府里的事情,現下有瓜爾佳氏,并不用她很操心,她現下也該出來撒散心了。”再加上小阿哥大了些,能丟開手了,長嫂如母,瓜爾佳氏剛進門的時候,恰巧小阿哥出生,她自己一心盼著能早日生子,也不知道是從哪兒聽的,多抱一抱小孩子,也能早些生產,索性就整日里和小阿哥親近,小阿哥幾乎也是她跟前長大的。
所以,將小阿哥交給瓜爾佳氏照顧,胤禛和那拉氏,那是沒有半點兒不放心的。再者,府里還有許多其他人呢,弘昐現下也到了成親年紀,之前李氏也在忙著尋摸呢,這事兒她還得依賴那拉氏,對那拉氏自然也是恭恭敬敬。既如此,那拉氏有什么吩咐,李氏也是不敢耽誤的。
至于孩子,只帶一個弘暉就好了,弘暉大了,能跑跑腿兒了,剩下的,就留在京城。八阿哥這邊缺少人手用,十三和十四,都是要留在京城的,到時候有他們照看,也不用擔心弘昐他們遇上事情不知道該找誰。
胤禛說起來六阿哥:“說是今年回來,也恰巧趕上了去江南,汗阿瑪說,若是他趕得及,正好一起去,若是趕不及,就只好留在京城了。”
烏雅秀貞擺擺手,并不為六阿哥操心:“他又不是沒去過江南,再者你們去是有正事兒的,不用非得都帶去,老六現如今,也穩重了許多,若是回京來沒見著咱們,他自會找事兒做,又不是三兩歲的小孩子了。”
母子兩個說著話,十四就過來了,十四阿哥看見胤禛也在,頓時有些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還想說點兒什么,但是被烏雅秀貞看過來,那沒說出來的話就咽回去,再說不出來了。
烏雅秀貞問道:“你現下還不啟程去蒙古嗎?”
十四頓時被噎住,好一會兒才說道:“之前天氣寒冷,并不適合,現如今這天氣正好,我是打算這兩天就動身的。”
馬匹也是怕天冷的,剛出了年,倒春寒,京城里還需得穿棉衣,十四自己也沒想動身,就一直拖到了現在。十四轉頭看胤禛:“你這次去江南,可得照顧好了額娘,額娘喜歡吃什么不喜歡吃什么,你心里若是不清楚,就多問問額娘身邊的人。還有,江南那邊,天氣和京城大不相同,你需得提前準備好了……”
胤禛的眉頭就皺了皺,有些不耐煩聽,但還是得強忍著。免得十四又有借口,說自己對烏雅秀貞的事情不上心。
烏雅秀貞打斷了十四的話:“你四哥是要跟著你們汗阿瑪去辦差的,又不是跟著我出門去玩兒的,哪兒能整天跟在我身邊?你若是不放心,你干脆自己跟著去,整日里在我面前伺候著。”
十四挺委屈:“這種事兒,也不用親自去辦,不過是吃飯之前問一問,就看你上不上心了,難不成還得是堂堂雍親王親自下廚不成?不過就多兩句話的事兒,四哥連這個都抽不出來空嗎?”
這話說的就是有道理了,烏雅秀貞也沒辦法辯駁了,用心不用心,那確實是兩回事兒,若是用心,問兩句也就成了。若是不用心,估計到時候都想不起來還有個額娘跟在隊伍里呢。
胤禛當即反駁道:“我自有盤算,多謝十四弟提點。”
十四阿哥大約是第一次見胤禛在自己跟前如此,頓時更來了精神:“額娘喝茶只愛綠茶,不愛紅茶,額娘穿衣服只穿杭繡,其他的,總差了幾分意思。額娘點心喜歡吃咸口的,若是甜口的,需得甜味不那么明顯,油炸的不愛吃,額娘睡前喜歡泡泡腳,里面需得放紅花,用來活血。額娘早起喜歡練一練八段錦……”
烏雅秀貞打斷他的話:“這些自有人伺候,你不說你要去蒙古嗎?正好,你四哥對蒙古的事情十分了解,你有什么不明白的,現下可以請教一下你四哥。”
十四頓時撇嘴:“我就是有什么不明白的,我難不成不能找人問嗎?”
烏雅秀貞一拍手,將他這話給重復了一下:“我就是有什么不明白的,我難不成不能找人問嗎?那你四哥若是有什么不明白的,他難不成不能找人問嗎?”
十四頓時無語,胤禛卻擺擺手:“額娘,我現下覺得,十四弟說的十分有道理,我竟是不知道,十四弟如此的有孝心,這些事兒看著都是小事兒,但這一件件兒的小事兒,十四卻能放在心里,如此孝心,我自愧不如,我竟是不如十四弟……”
胤禛有些不自在,十四頓時瞪大了眼睛,怎么說呢,第一次見自家四哥在自己面前服軟。
他這四哥,性情自來執拗的像是一頭牛,誰也沒有讓他認錯的可能。就連汗阿瑪,都只能用強硬手段,禁足了再說,現下,自己是沒聽錯吧?他說的確實是他不如自己吧?
胤禛頓了頓,接著說道:“兒子反思,日后兒子絕對改正,額娘若是有什么事兒,也只管吩咐兒子,別總想著兒子不得空要辦差什么的,就像是十四弟說的,難不成兒子吩咐兩句的空都沒有嗎?您吩咐了,兒子就算是要交給別人來辦,但至少知道額娘需要什么了,要做什么了。”
也就是能對烏雅秀貞的事情,十分了解了。
比如說,她要弄點兒茶葉,問胤禛一句,胤禛至少會知道她喜歡什么樣的茶葉了。
烏雅秀貞怔愣了一下,她在這些瑣碎事情上,確實是很少問胤禛的。一來是知道胤禛辦大事兒的,忙的分不開身,二來呢,自己也是閑著無事,她自己能搞定的事情,何必再去麻煩兒子呢?
再者,最最重要的,她是長輩,胤禛是晚輩。她是額娘,胤禛是兒子。這世上,只有額娘照看兒子的,她一時之間,都沒轉換過來,她現下是年老的額娘,胤禛則是身強力壯的兒子。她這個年紀,是該到了理直氣壯要兒子們幫忙的年紀了。
烏雅秀貞笑道:“好,日后有什么事情,我就先告訴你們兄弟。”
前半輩子是額娘照顧兒子,后半輩子是子女照看額娘。這個轉變,總得有個機會。
十四在旁邊撇撇嘴,想說點兒什么,但到了最后,還是控制住了自己的嘴,沒說什么讓人掃興的話。
胤禛還要出宮準備前往江南的事兒,就先告辭了。十四留在后面,等著人走了,就嘀嘀咕咕的和烏雅秀貞告狀:“看著一臉正經的,竟是十分絮叨之人,您是不知道,汗阿瑪將他的折子拿給我們兄弟看了,那可真是……不堪入目。”
烏雅秀貞詫異:“有你說的這樣不好?那你汗阿瑪是如何說的?”
這一問,十四的臉色就更不好看了,汗阿瑪竟然是覺得胤禛的折子十分好的,該關心的時候關心,該斥責的時候斥責,洋洋灑灑那么多字,雖說看著眼睛就疼,腦袋也疼,但是讀下來,竟是十分有用,該解決的事兒是一件沒少,都給了看法了,就像是當面討論一樣。
不像是之前八阿哥他們批復的,雖說簡單,卻還需要人來猜測上面的情緒意思,就有點兒讓人難辦了。
烏雅秀貞一看十四的表情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了,頓時笑道:“既然你四哥寫得好,你汗阿瑪也覺得好,那你覺得不好,豈不是就成了你自己的問題了?那不該是你自己來反思,你哪兒做的不太好嗎?你該學學你四哥的長處。”
十四哼哼了兩聲,烏雅秀貞問道:“你此去蒙古,需得多長時間?”
十四伸伸手:“一個月足矣,額娘可是有什么要交代的?是十二妹妹那邊要送什么東西嗎?”
烏雅秀貞搖頭:“你是去辦差,這種小事兒,就不用你了,你九姐姐手里有人,送東西什么的,就用她手里那些人。我就是想叮囑你幾句,出門在外,小心謹慎,別總咋咋呼呼的,那外面可不是京城。京城人人看你十四爺是個人,愿意給你十四爺一點兒面子,但是外面可不知道你十四爺是誰。”
十四笑道:“如何就不知道了……好了好了,我聽額娘的就是了,您放心,我肯定會小心謹慎的。額娘可還有別的交代?”
烏雅秀貞仔細想了想,搖頭,暫且沒有別的交代了。十四也就起身:“那我也該告辭了,府里的事兒還需得交代了完顏氏,我大約是要在你們啟程之后出發,還是能來得及送你們一送的。”
烏雅秀貞擺手:“用不著送,那么多人呢,多你一個不多,少你一個不少,你若是有事兒,就只管去做,不用在我跟前礙眼。”
十四笑著應了是,給烏雅秀貞行了禮,這才起身告退。
康熙那邊是很快就下令啟程了,烏雅秀貞跟在南巡隊伍中,這次呢,是也帶了宜妃的。
宜妃原本是和烏雅秀貞說不到一起去的,一來是兩個人性子不同,二來呢,四阿哥和八阿哥不和,人盡皆知。九阿哥又是八阿哥的左膀右臂,兩個人但凡見面,大多時候是針尖對麥芒,誰也不是閑著無聊,那誰總愿意這樣和人吵架呢?干脆在宮里的時候,那是能不見面就不見面了。
可現下,前后馬車。
烏雅秀貞在前面,宜妃在后面,路上遇上吃飯,下車活動腿腳的時候,難免是要見一見的。烏雅秀貞呢,性子和善,其實說句殘酷的,她看宜妃,有一種勝利者看待失敗者的憐憫同情,也就是說,犯不著計較,宜妃難過的日子且在后面呢。
所以,也就顯得寬和大度了。
宜妃卻是個十分敏感的,對于烏雅秀貞這種憐憫和同情,就覺得,像是針扎一樣不舒服。
下了馬車見了人,宜妃該是要請安的,她說話就帶了幾分沖:“貴妃娘娘瞧著有幾分憔悴,可是這馬車坐著不習慣?聽說九格格讓人栽種了許多橡膠樹,到現下都沒能給貴妃娘娘換一輛馬車嗎?”
烏雅秀貞看她的眼神都帶了幾分古怪了:“你這眼睛……若是不好用,不如請太醫看一看?”
宜妃這一低頭,才發現這馬車上,竟是已經換了橡膠輪子了,瞬間臉色就變了變。她這一直沒出過宮,竟是不知道已經換過了。
她自己的馬車,看一眼,還沒換。
橡膠的產量少,九格格既然得了好東西,除了康熙用,那剩下的,必然是先緊著自己的親人。先是烏雅秀貞,再是七格格,再是胤禛,再是胤祚,然后是十四。
這一圈下來,基本上這些年所得那點兒橡膠,也就用完了。
既然是九格格私人自己的東西,她給誰用,不給誰用,就算是康熙都挑不出來刺,反正康熙自己是有的用的,干脆也就不過問。
于是呢,現下這馬車,就是烏雅秀貞的有橡膠輪子,那拉氏的有,六福晉和十四福晉沒來,沒辦法顯擺。宜妃這邊,卻是沒有的。
宜妃臉色就有些不太好看,烏雅秀貞就邀請她:“若是覺得自己馬車不舒服,不如到我馬車上來待一會兒?我這馬車,還算是寬大,裝咱們兩個還是綽綽有余的。”
宜妃皮笑肉不笑:“多謝貴妃好意,不過就不用了,免得再打擾了貴妃休息。我這馬車,雖說沒有橡膠輪子,但到底是多年用習慣了的,若是換了陌生的車子,怕是我也不習慣。”
烏雅秀貞就點點頭,轉身繼續忙自己的去了,該將茶壺拿下來的就拿下來,將里面茶葉換一換。當然,事兒輪不到她親自做,但看一眼,問一問,總還是要的。
那拉氏那邊也過來請安:“額娘坐馬車可有不舒服的地方?我帶了鼻煙壺來,九格格還特意叮囑帶了薄荷糖,我且交給額娘身邊的嬤嬤了,額娘若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可別忍著,一定要和兒媳說。”
頓了頓,又說道:“額娘,兒媳新近剛學了一手按摩的本事,您若是覺得車上無聊,兒媳等會兒給您按一按?”
烏雅秀貞趕緊擺手:“先不用,你坐車也累,何必來我這里受罪?只管安心在你車子上歇著,我若是有事兒,自會叫你。”
九格格這次是沒跟著來的,她有事兒,據說是要做什么新藥。烏雅秀貞也不太明白,不過她知道九格格的事兒,都是大事兒,也就沒多過問。
宜妃瞧著人家這邊婆媳其樂融融,再轉頭看看后面那些馬車,五福晉沒來,府里有事兒。九福晉……也沒來,五福晉有事兒是真有事兒,九福晉這個有事兒,怕就是推辭了。
她自己也知道,自家兒子不成樣,但九福晉身為一個女人,不說在家里照顧男人管家理事,反而整日里在外面跑,為那點兒銀錢連皇子福晉的臉面都不要了,也著實是有些不妥當。
以前她覺得九福晉可憐,沒生兒子,也不得老九寵愛,日子過的艱難,既然她愿意在外面做事兒多賺些銀子,那就干脆隨她心意,不要來勉強她。
可現在,宜妃孤身一人了,又覺得,九福晉實在是有些過分了,一心撲在了外面的事情上,竟是半點兒不顧著府里了。
宜妃覺得,等這次回去了,必然是要教訓九福晉一番,至少讓她分得清輕重才對。
一群人在外面站了一會兒,該活動腿腳的活動了腿腳,該換水的換水,大約修整了半個時辰,這就要上馬車,繼續趕路了。
旱路總共是走了五天,隨后就換了水路。也就是從馬車,換到了水船。
康熙的龍船,還要召見大臣,還要商議朝政,自然是不能有女人隨行的。所以烏雅秀貞和宜妃,就都是安排在后面的船只上,烏雅秀貞坐在東邊,宜妃住在西邊。
至于那拉氏等人,則是在另外一條船上了。
不過船與船之間,距離都很近,若是來往,那是十分方面的。
那拉氏是一直跟在烏雅秀貞這邊,確定她這邊都安置好了,這才回了自己所住的船只上。
烏雅秀貞看著江面水波,轉頭看了看,發現也沒個能和自己聊天的人,干脆就又轉回來繼續看了。倒是身邊嬤嬤提醒道:“娘娘,可不能盯著水面看太久了,免得暈船。”
烏雅秀貞笑著點頭:“我知道,這水倒是清澈的很。水面下該是有魚,不如拿了釣魚竿來,咱們來釣魚?”
這倒也是個事兒,嬤嬤忙讓人去準備了釣魚竿。烏雅秀貞就站在欄桿里面,她在這邊站了片刻,那邊宜妃就也從船艙里面出來了,站在烏雅秀貞身邊看了片刻,也吩咐人去準備了釣魚竿。
“你這釣魚竿不行,有些軟。”宜妃做好準備之后,就開始找烏雅秀貞聊天了。
烏雅秀貞只笑一笑:“是嗎?反正我也沒打算釣上來多大的魚,不過消遣,能釣上來算運氣,釣不上來也算運氣。”
“你倒是心態好。”宜妃挑眉說道,烏雅秀貞點點頭,心態不好也不行啊,宮里也沒個別的消遣,你心態不好,整日里一點兒小事兒就要死要活的,那遲早被人算計了。
康熙這后宮,不能說是太亂,但也并非是眾人一條心。
“說實話,我還是挺佩服你的,不管什么事兒,到你跟前,就好像不是什么大事兒了。”宜妃又說道,烏雅秀貞有點兒摸不著頭腦,這話什么意思呢?她們兩個不說是死對頭了,好像也沒有感情好到能交心的程度吧?
烏雅秀貞笑道:“沒你說的那樣玄乎,事兒到了頭上,照樣和尋常人一樣。你今兒,倒是心平氣和的很。”
不像是以往,一見了面,非得要擠兌上兩句,不說那么兩句就好像顯得自己無能一樣。
宜妃笑了笑:“因著出了宮,瞧見這外面廣闊天地,也就覺得心里郁氣好像散了。那宮里就是景致再好,天天看,日日看,也有看的厭煩的一天。再者,那宮里的花兒,一茬換一茬,咱們這樣的,年紀大了,總占著那御花園算什么事兒呢?到外面一看,人比花嬌,咱們去了豈不是自取其辱?”
年輕小姑娘才更坐不住,剛進宮時候,總喜歡到御花園走一走看一看。人一多,誰好看誰不好看,誰水靈靈,誰年齡大,一眼就看出來的事兒。
“那你可想岔了,鮮花有鮮花的嬌嫩,但是上了年齡的盆栽,也比剛換盆的好看。”烏雅秀貞說道,人嘛,總有老的一天的,誰還能總鮮嫩啊?若是因著年紀就自卑,不愛去御花園,這得犧牲自己多少好處啊。
那御花園,又不是立了牌子,誰能去,誰不能去。
宜妃嘴角就抽了抽:“盆栽……哪兒有鮮花好看呢?”
“那你宮里擺放時間最長的,是鮮花還是盆栽?”烏雅秀貞問道,宜妃就不說話了,鮮花一年一換,盆栽可是扎了根就放著不動了,年年只修剪一番即可。
再者,自己養了幾年,修剪了幾年,那付出的心血,自然是有了感情的,哪兒能隨意丟棄呢?
她忍不住笑一下:“我就說,還是你看的通透,我本來還想著,和你說說這江南的事兒的,皇上但凡來,江南這地方的官員,就總愛給皇上送美人,江南的美人你也是見過的,水靈靈,嬌艷艷。”
和京城的姑娘,那是完全不同的。
江南的姑娘只站在那里,就是一道靚麗的風景線,如同風中搖曳的花朵,讓人看著就心神蕩漾。
烏雅秀貞看她一眼,宜妃又說道:“雖說你我到了這年紀,也沒必要爭寵,只看著那些人撲騰就是了,但到底是……沒面子。”
皇上帶了她們兩個出來,結果還要受用下面送上來的美人兒,那不顯得她們兩個無能,康熙并不看重她們嗎?
“面子有什么用?再者,男人嘛,還不都是一樣的,哪個不喜歡年輕嬌嫩的呢?就照你說的,咱們既然這樣的歲數了,那端莊些不才好嗎?”烏雅秀貞笑著說道,到了現下,她們這些后妃的臉面,可不單單是靠著皇上給的,還要看兒女。
康熙能帶她們下江南,就已經是康熙給的臉面了。
那剩下的,就看胤禛他們爭不爭氣了。胤禛爭氣,烏雅秀貞哪怕是躲在船艙里不出來呢,照舊沒人敢忽視她。胤禛若是不爭氣,被康熙在人前連連訓斥,那烏雅秀貞就是再得寵,在那些外臣心里,她烏雅秀貞也算不得什么東西,不值得巴結請安。
宜妃張張嘴還想再說點兒什么,但烏雅秀貞既然明白她這次的目的了,就不愿意再糾纏下去,笑著說道:“你呢,也別總想著這些亂七八糟的事兒了,難得出來一趟,清清靜靜的玩兒幾天,你若是非得要忍不了這事兒,那你就是自降身價,何必呢?”
堂堂妃子,和個沒名沒分的出身低賤得人過不去,還得想法子將對方給除掉,掉價不掉價呢?
這事兒要真是干了,那宜妃幾十年名聲都沒了。
反正呢,宜妃要是不帶腦子去干,她烏雅秀貞是不會攔著的。
宜妃也明白烏雅秀貞的意思,她自來是很要強的,覺得康熙既然帶了自己出門,那合該是自己站在康熙身邊,不管是見外面命婦還是如何,都該她領頭。但偏偏呢,烏雅秀貞位份在她之上,但凡有人拜見,必然是要先選擇烏雅秀貞的。
如此一來,倒顯得她是來做陪襯的。
她這番來,也帶了幾分試探挑撥的心思,烏雅秀貞這反應……倒也不算是很出乎意料,她在宮里時候就這個性子。但宜妃還是略有些失望,她怎么不像是尋常婦人一樣,擺擺威風,吃吃醋呢?
“你這性子,我實在是不知道該如何說是好。”宜妃說道,烏雅秀貞笑了笑:“不知道如何說就別說了,反正你說的我也可能不太愛聽。好了,你且讓一讓,我這兒可能是釣上來大魚了。”
她動了一下釣魚竿,旁邊嬤嬤很有眼色,忙上前來幫忙一起拉,不過拉上來了倒是失望了,因為什么也沒釣上來。
宜妃輕笑了一聲了,那笑聲里的意思就很明顯了,烏雅秀貞也不在意,在釣魚鉤上掛上了魚餌,輕輕一扔,再次將釣魚鉤給扔下去。
宜妃自己也不說話了,靜靜的看著水面。等啊等的,時間長了,她自己也有些不太耐煩,干脆將釣魚鉤給拉出來看,上面沒有魚兒,至于魚餌,也早已經消失沒有了,不知道什么時候就已經被吃掉了。
烏雅秀貞是很有耐心的,但宜妃沒耐心。不過一個時辰,宜妃就扔掉釣魚竿走人了。
烏雅秀貞一上午,釣上來三條魚,一條比較大,看著有三四斤重。另外兩條都是小魚兒,她看過之后就讓人又重新扔回去了。
“讓廚房看一看,若是能吃,中午就吃這條魚,若是不能吃,就還扔掉。”瞧著太陽已經高掛空中,烏雅秀貞也有些熱,就干脆起身回船艙。
嬤嬤服侍她換了衣服,烏雅秀貞順手拿了一本書靠坐在窗戶邊上翻看起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外面傳來通報聲音,說是胤禛過來請安了,烏雅秀貞忙將手里書本往抽屜里塞,她看的可不是什么正經書本,而是找人買的話本。
上船之前,派人去采購東西的時候,順便買回來的。
怎么說呢,到底是遠離京城了,這外面的話本,也寫的比較直白露骨些,她到底是長輩,若是被晚輩發現看這種東西,到底尷尬。
她這邊藏好了話本,才讓人叫了胤禛過來。
胤禛帶了些點心零食過來:“是之前在岸口買的,也不知道額娘會不會喜歡,您且嘗一嘗,若是喜歡,下次派了小船再去買。若是不喜歡,扔掉喂魚也成。”
有一種菱角,煮熟了之后倒是挺好吃的,粉粉嫩嫩,入口軟糯,不過,就是需得有人幫忙扒開。
胤禛也閑著無事,就干脆坐在旁邊伺候,順便說起來前面的事兒:“三哥上船就做了一首詩,汗阿瑪聽著高興,就干脆讓人都來作詩,兒臣不善此道,但又不得不做,實在是絞盡腦汁。”
胤禛其實也會作詩,不過他個人是更傾向于做事兒的,所以詩詞這些東西,也就是實在是閑著,或者是心有所感,這才會念叨兩句。像是康熙這種下令大家一起來作詩,那就有點兒敬謝不敏了。
烏雅秀貞說道:“你三哥這方面也算是特長,日后可出一本詩集。”
胤禛笑道:“也不是沒出過,不過在江南這邊……怕是買不到。”
買不到并非是賣完了,而是查無此人的意思。三阿哥的詩詞,在京城還是很有銷路的,但是在江南嘛……江南文人輩出,三阿哥實在是不顯眼。
再者,江南這邊呢,也有一種……和別處很不同的風氣。在京城,三阿哥出身不俗,大家就愿意捧著。在江南,你三阿哥越是身份高,除非那才華是能媲美唐伯虎,否則,還會越發被人嫌棄。
有一種“不慕權勢”的清純不做作。
烏雅秀貞聽到這解釋,就忍不住噗嗤一聲笑出來,伸手點了點胤禛:“促狹,這話豈能說的這樣直白?你三哥若是聽見,該難堪了。”
“我也就是在額娘跟前說一說,但凡出了這個門,我連提都不會提一句。”胤禛也笑著說道,將手邊的盤子推給了烏雅秀貞,又說起來五阿哥:“倒是有幾分聰明,裝聾作啞的,但凡遇上這作詩的,就躲到一邊去了。也不知道兩兄弟,怎么這性子就有那么大的差別。”
說的是五阿哥和九阿哥,五阿哥老老實實本本分分,從不強出頭。九阿哥是上躥下跳,左右突擊,恨不能做全場最亮眼的星。
“九阿哥這性子,和宜妃是十成十的相似。五阿哥這性子,和太后娘娘是有七八分的相似。”烏雅秀貞說道,太后從來就是十分低調,從不冒頭的。至于宜妃,那一出場就恨不能全場看過來。
這養孩子,大多時候,那都是誰養的,就像是誰的。當然,也有很多時候,是誰生的,就像是誰的,骨子里改不掉的遺傳。
想起來這個,烏雅秀貞就又忍不住多看了胤禛兩眼,胤禛這性子,按理說,也和佟佳氏有幾分相似?
不過再像也沒什么用了,她自己死的早,可就不是將養好了的桃子拱手讓人了?所以說啊,這人啊,還是得活著,活的越久,才是越有用的。你命短,那無論做什么,都是白搭。
她就叮囑胤禛:“該吃吃該喝喝,該躲著就躲著,自己好好的,比什么都強。”
胤禛點頭,正要說話,外面蘇培盛就求見了,將人帶進來,蘇培盛就說前面龍船上來了人,皇上命胤禛去呢。
“大約是附近的官員,聽聞龍船在這兒,特意來拜見的。”胤禛特意給烏雅秀貞解釋,烏雅秀貞心思一動:“你汗阿瑪只帶了你你去見,還是所有人都去了?”
胤禛怔愣了一下,搖頭:“兒子還沒去呢,暫且不知道。”
烏雅秀貞就點頭:“好,無論是你一個人,還是你們兄弟一起,你汗阿瑪跟前,你總得恭敬謹慎幾分,不到你開口的時候,你只管聽著就是了。多聽,多看。”
少說話。
胤禛忙點頭,這道理他自然明白,但既然是額娘一番心意,那聽著就是了。
胤禛急匆匆的去了前面,烏雅秀貞又吃了幾個菱角,嬤嬤就忙來勸說:“吃多了容易積食,娘娘且走一走,等會兒就該吃午膳了呢。”
可別這會兒吃多了,等會兒吃不下了。
烏雅秀貞一拍腦門:“哎呀,剛才忘記叮囑胤禛回來用飯了。”今兒可是她釣上來的魚呢,不過頓了頓,她又擺手:“算了,前面龍船上定然是不缺他這一口飯的,來來回回倒是耽誤時間。”
她將胤禛帶過來的小籃子交給嬤嬤:“先放著,不經放的早些吃掉,經放的就先放一放。另外,分一半兒送到宜妃那邊去,就說是咱們四爺孝敬上來的,特意送她嘗嘗鮮。”
嬤嬤忍不住笑了笑:“娘娘還說四爺促狹呢,您這特意給宜妃娘娘送的,不也是促狹嗎?”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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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9章
促狹不促狹的,長日漫漫,總要給自己找些事情做。幸好呢,烏雅秀貞也是在宮里呆習慣了的人,在船上這一點點兒空間里,也算是自在。
船隊在江上行走,康熙卻并非是困在船上的,他該召見沿途的官員還是要正常召見的,和往日不同的時候,他總將胤禛帶在身邊。別說是三阿哥這種敏銳之人了,就連五阿哥這種性子比較直爽的,也看出康熙對胤禛的態度是大不同的。
但因著有一個被二廢二立的太子在前面,所以,這次康熙看重胤禛,也并沒有像是之前胤礽那樣,很被看重。就像是胤礽,能被冊立就能被廢,這冊封太子,廢除太子,不都是在康熙一句話里面嗎?
所以現在康熙看重,那他們給康熙臉面,隨著尊重就成了。至于因為康熙一句話,就對胤禛付出多少忠心,那是沒有的。胤禛若是要獲得這些人的忠心跟隨,一來要靠自身本事,二來呢,也還是看最后能不能走上這高位。
但不得不說,康熙帶著他認識地方官員這種事兒,本身就已經是一種認可,一種態度,一種機會了。他若是連認識這些人的機會都沒有,那談什么用自己的魅力來征服這些官員?
也并非是所有人,都只認朝廷的圣旨的。胤禛能坐皇位是一回事兒,能坐穩皇位也是一回事兒。總之,能認識這些人,了解這些人,傳遞給這些人一種信息,本身對胤禛,也是有利無害的事兒。
胤禛就越發的謹慎,跟在康熙身邊,從不自己做主,但凡什么事情,都先請問了康熙。和外面的官員,也從不單獨見面。前面康熙介紹他們認識,若是有人邀請胤禛上岸喝酒什么的,胤禛從來都是拒絕的。
他不光拒絕,他還要找康熙告狀:“定不是干實事兒的,否則這才見面就請人喝酒,實在是……怕是酒肉之徒。”
康熙都聽的忍不住嘴角抽抽,可怎么說呢,內心還是有些高興的,胤禛沒著急拉攏人,也沒給誰臉面,這不就說明胤禛看重人才,性子純粹嗎?最重要的是,他想要皇位,卻沒想過要將自己這個汗阿瑪做對手。
和胤礽那會兒不同,胤礽是將他當成了敵人,當成了奪取東西的對立面。可胤禛,現下只跟在他身邊學習呢。
至于日后胤禛學成,會不會變成胤礽那樣,康熙現在也不知道,但他并不是個膽怯之人,并不會因噎廢食。若是因著擔心懼怕,就再也不挑選繼承人,那他百年之后,這大清,能交給誰呢?
他自家知道自家事兒,幾個兒子都不是善茬。若是因著這繼承人的事兒沒做好,到時候幾個兒子亂成一團,那對大清來說,不亞于滅國的危險。
所以這個繼承人,既得對朝廷有責任心,又要對百姓有憐憫珍愛之心,對不平事情有不公之心,對天下臣民有公正之心,對兄弟憐愛,對父母孝順。
又要性子果斷,殺伐決斷,又要性子里有柔情,不能做一個暴君。
康熙的要求有點兒多,他所選中的人,自然不可能是十成十的符合他的要求的,但他可以慢慢教導。先挑出符合條件最多的,然后自己親手調~教。
船只在江面上行走了將近半個月才算是到了江南,烏雅秀貞被胤禛和那拉氏一左一右的扶著下來的時候,都忍不住感嘆:“可算是腳踏實地了,這段時間總在水面上晃蕩,我都覺得我快被晃暈了。”
那拉氏笑道:“這也算是難得的一次有意思的體驗了是不是?額娘若是不喜歡,咱們回去的時候,不如想個法子,換了旱路?”
烏雅秀貞擺擺手:“這事兒可不是咱們能做主的,隨皇上出行,就得聽著皇上安排,倒也不是不能忍受,走吧。”
康熙是走在最前面的,江南的官員前來迎接,一群人簇擁著康熙。
烏雅秀貞看了一會兒,就對胤禛擺手:“你自去跟著你汗阿瑪忙你的去,我這里有人伺候呢,你福晉在,我自己也有手有腳,再者,一會兒那些后院女人也都該過來請安了,你一個大男人,在這里倒是不太方便。”
胤禛想了想也是,就忙應了,又叮囑了那拉氏:“你跟在額娘身邊幫襯,回頭等定下來了院子,你只吩咐人去做事兒就成了。”
那拉氏忙笑道:“爺只管放心去忙,今兒額娘就交給我,但凡額娘少了一根頭發,你都拿我問罪。”
烏雅秀貞噗嗤一聲笑出來:“那我今兒可不能拆開頭發來梳洗了,免得我的好兒媳再被治罪了。”
逗的那拉氏臉色有些紅,胤禛也尷尬,趕緊就行禮往康熙那邊去了。
宜妃跟在后面,瞧著胤禛和那拉氏感情要好,又想到自己的兒子兒媳,頓時有些忍不住想嘆氣。這世上緣分可真是……怎么自己就沒遇上個好兒媳呢?
她左右看看,干脆也沒說什么了。畢竟大庭廣眾之下,烏雅秀貞要是非得不給她留臉面,那她才是丟人丟到姥姥家。
很快有婦人迎過來,看見領頭的烏雅秀貞就忙行禮:“見過貴妃娘娘,給貴妃娘娘請安。”
人是肯定不會認錯的,一來是見過畫像,二來呢,貴妃的服飾和妃嬪的又有所不同的,再者,天下誰不知道康熙宮里兩大美人,一個宜妃一個良妃呢?
貴妃人家能做貴妃,靠的是生兒子多——背地里的功勞不能說,那外面所知道的,也就是明面上的功勞了。但凡女人,哪個不知道生孩子傷身體?
所以說句不好聽的,知道來的是兩位妃嬪,那長得好看的,艷光四射的,保準就是宜妃。相貌端莊的,看著自有一股氣勢的,那必然是貴妃。
烏雅秀貞抬抬手,笑著說道:“起身吧,且不用客氣,你貴姓?”
“夫家姓陳,臣婦姓周。”婦人笑著說道,陳周氏。
烏雅秀貞點點頭,陳周氏忙伸手,要扶著烏雅秀貞。烏雅秀貞也就沒客氣,將自己的手搭在她胳膊上了。
陳周氏是個沉穩的,但也是個機靈的,這種場景,總要她自己來找話題,才不至于冷場。就笑道:“臣婦猛的一看見娘娘,就心生親切,就好像是看見了自己親娘一樣。”
烏雅秀貞就忍不住笑起來了:“你倒是第一個說本宮親切的。”
“娘娘這通身氣質,就像是那救苦救難的觀世音菩薩。”陳周氏又笑著說道:“別說是看著和善了,猛一看,又像是滿身的功德紅光,必然是沒少做善事。”
這可不是胡亂拍馬屁,就算是烏雅秀貞自己不做善事,但是人家有個能干的親閨女九格格,九格格對民間百姓的功德,那誰不知道呢?九格格都快被傳為民間菩薩了,那作為親娘,跟著沾光,不也正常嗎?
所以這馬屁絕對不是亂說的,也并不用擔心會說錯。就說這天底下,哪個做額娘的,不以兒女為榮吧?
烏雅秀貞對幾個子女的看重,民間都能知道,那官場上誰會不知道?
夸贊女人呢,也就幾個方面,相貌,子女。
有一個宜妃跟在后面,夸贊相貌是很不妥當的,那也就只剩下一個子女了。
烏雅秀貞笑了笑,轉頭看宜妃:“是個能說會道的,你說是不是?”
宜妃有些冷淡的看了一眼,并未接話。陳周氏就忙又給宜妃請安:“給宜妃娘娘請安,娘娘萬福金安。宜妃娘娘這相貌,簡直就像是會發光,臣婦看見您,就只覺得眼前一亮,連陽光都壓不住您身上那光芒一樣。”
宜妃嘴角動了動,有些想笑,但又有些笑不出來。
比太陽光還燦爛,這成什么了?
倒是那拉氏笑起來了:“那如此說來,我額娘和宜妃母,在你眼里,就都成了一個個會發光的光團了。”烏雅秀貞是一身的功德光芒,宜妃是相貌亮堂,可不都成了兩團光了?
陳周氏忙笑道:“這就是四福晉了吧?果然如同傳聞,端莊穩重,又孝順非常。臣婦給您請安。”
那拉氏擺擺手,正在走路呢,用不著忽然停下來行禮。
烏雅秀貞岔開了話題:“我們現如今是往哪兒去?”
“回娘娘的話,是往江南巡撫衙門去。”陳周氏笑瞇瞇的,總算是說起來這正事兒:“巡撫衙門后面有一個大的園子,是當年皇上南巡,特意修建的,名義上屬于曹家,得知皇上要來,曹家一個月前就已經開始派人收拾。”
這園子呢,說是給康熙修建的,但既然這名義上是曹家的,那當初掏錢也是曹家。
這事兒就有點兒怎么說呢,坑人。曹家給掏錢,修建了美輪美奐的園子,康熙一文錢不花的白嫖。最后呢,曹家還需要將這筆銀子給補上——他又不是傻子,一筆掏出來,那豈不是喊著告訴康熙,我手里許多銀子,幾百萬兩說拿出來也就拿出來了嗎?
所以,也需得找戶部借用。
再者,招待皇上,也并非是只一個園子的事兒,吃穿行,哪一樣不要錢呢?
皇上花花錢,曹家借借錢,然后戶部為難。之前胤禛討債的時候,康熙是親口暫緩了曹家這邊的欠債,所以曹家才逃過這一劫的。
至于日后……曹家現在,也是得了肥差的,算是康熙的默許。
若是曹家不貪心,十來年,就能將這空子給補上去。若是曹家貪心……到手的銀子要扣掉一部分,那可就說不準了。
康熙也并非是那種不顧臣子死活的,他自知南巡耗費銀錢眾多,但是南巡又是非得進行不可的一件事兒。所以,現下只能是花銀子買平定。
到了地方,康熙是要先去巡撫衙門的。畢竟是皇帝嘛,來江南肯定不是享福來的,所以先見見文武官員,問問江南這邊的形式,再見見江南這邊有代表性的人,比如說地方望族,學子里面比較出名的,還有上了年紀的老者等等。
烏雅秀貞等女眷,則是先去了園子那邊。
主院肯定是為康熙留著的,烏雅秀貞的住處是在康熙附近,胤禛等人呢,則是往外面擴散。
烏雅秀貞帶著那拉氏在院子里轉了一下,大概熟悉了一下情況,就打發了那拉氏自己去忙:“你做自己的事情做,先收拾了屋子,胤禛那性子挑剔,可別到了地方了再睡不好,我這里自有人伺候呢。”
那拉氏也不客氣,知道烏雅秀貞說話自來是不會假惺惺試探,就忙行禮應了:“是,那兒媳就先去安置一番,額娘若是有什么事兒,只管吩咐人去叫了兒媳來。”
陳周氏忙說道:“吩咐了臣婦也行。臣婦帶了園子里管事兒的人,來讓娘娘見一見?”
見一見并非是管家理事的事兒,烏雅秀貞出來玩兒了,又不是費心費力的來當老媽子來了。再者這園子既然是曹家的,那管事兒的,自然也該是曹家出面。
皇上信任曹家,曹家但凡不是腦子進水了,就不會在這園子里的安排上出錯。
之所以烏雅秀貞要見一見管事兒的,是為了做事兒的時候方便。比如說,她想吃點兒什么,總不能找不到廚房管事兒的人吧?難不成要對廚娘吩咐一聲?那廚娘就是手藝再好,做什么菜式,也輪不到她做主啊。
所以,該見一見還是要見一見的。
陳周氏說完,頓了頓,又趕緊請教烏雅秀貞:“娘娘是想現在見,還是等休息了之后再見?娘娘舟車勞頓的……不如等休息了片刻再說?”
烏雅秀貞沉吟了片刻:“現在見一見吧,免得事情堆積在一起。”
陳周氏忙應了,打發了人去叫那些管事兒的,很快人就來齊全了,烏雅秀貞也不過是隨口問問誰是做什么的,然后就吩咐了身邊的嬤嬤打賞——也是給嬤嬤和丫鬟們一個機會,趕緊認認人,可別找人的時候找不著。
吩咐做事兒,肯定不是烏雅秀貞親自去找管事兒的,不還得丫鬟嬤嬤跑腿找人嗎?所以終歸,還是這些人認識比較合適。
認完了人,烏雅秀貞就將人都給打發了,陳周氏瞧著烏雅秀貞面上有疲憊,也趕緊提出告辭。烏雅秀貞知道她還要去一趟宜妃那邊,也就沒挽留。
等人一走,她就立馬靠坐在了軟榻上:“總算是能歇一歇了,問問廚房可送來了熱水,本宮先梳洗一番。”
“娘娘,梳洗不著急,不如先睡一覺?”嬤嬤勸說道,她要梳洗,必然是要洗頭的,洗頭要擦干,那可得好一番時間了。但若是不擦干睡下,難免起來頭疼。
這會兒功夫,倒不如先睡一覺,穩住了精神頭,等到了下午再梳洗,正好趁著下午的好日頭,將頭發給曬一曬。
烏雅秀貞就皺眉:“本宮實在是忍不住了,頭上像是裝滿了沙子,先梳洗吧,也正好,中午說不定皇上和胤禛還得來用膳,也去廚房吩咐一聲,準備些江南這邊的地道菜式。”
出來嘛,就要吃個新鮮。
嬤嬤見她堅持,就忙讓人去吩咐準備了。
烏雅秀貞好好的梳洗了一番,瞬間覺得腦袋都輕了好多,在船上的時候不方便,她都已經將就了小半個月了,真覺得頭皮要生頭皮了。
仔細將頭發給擦干,略等了片刻,那邊康熙就帶著胤禛回來了,康熙這歲數了,能在前面堅持大半天,已經很不容易了,一進門,這臉上就有幾分疲憊露出來。
烏雅秀貞忙讓人端來了熱水,康熙還皺眉呢:“大熱的天氣,還用熱水?”
“皇上您不知道,這是養生的一種法子,用了溫水,皮膚張開,冷氣才不進到皮膚里面,人才不容易生病。再者,用溫水洗一洗,人也更解乏。用冷水的話,怕是又要來了精神頭。”
胤禛自去洗臉洗手,烏雅秀貞伺候著康熙洗臉洗手,等父子兩個都弄完,這午飯也都擺放好了。
烏雅秀貞知道他們累,也不多話,就忙忙叨叨的伺候康熙用飯。一頓午飯,也就半個時辰。隨后打發胤禛回去,康熙則是留在這邊午睡。
烏雅秀貞原以為自己很快就能睡著的,卻沒想到,也不知道是太過于疲憊,還是身邊康熙的呼嚕聲太大,她竟是沒睡著。不過,略躺了躺,這精神就和之前不同了。
大約是知道她累,陳周氏下午也并不曾過來打擾。
不過第二天就送了帖子來,烏雅秀貞叫了那拉氏,婆媳兩個將帖子給分分類,像是陳周氏這種的,就放在一手邊,一會兒能見就見了。像是地方上的望族,那就略等一等,回頭有興致了再見。
不用見的那些,就要放到一邊框子里去,暫且也不用處置,且留著,萬一哪天閑著無事想見見了呢?
回帖并不用她們動手寫,她們這邊要見,自然會有丫鬟嬤嬤過去傳話。
陳周氏這次并非是一個人來的,還帶了另外兩三個婦人,一個是知州夫人,一個是曹家的主母。烏雅秀貞對曹家主母是額外留意些的:“本該要去給老太太問個好的,老太太現如今身體如何?”
曹家的老太太,當年是給康熙當過乳母的,現如今也已經是九十來歲了,那可是高壽。哪怕只沖這個年歲,康熙作為仁愛的君主,到了當地,都需得見一見老人家。更何況,這還是有過情分的。
康熙都要去見的,那烏雅秀貞自然也不能端著,她得親自去,才能表示誠意。
當然,到底是位份在這兒呢,曹家也得先來人給她請安才對。
曹家夫人笑道:“多謝娘娘關心,老太太現在身體很是康健,一天三頓都能吃,一天里能睡上五個時辰。”
老年人嘛,能吃能睡才是福氣。
烏雅秀貞當即笑道:“如此就好,皇上在京城的時候就時常惦記,現如今老太太好,皇上也能放心。回頭本宮要親自探望,也并不用很麻煩老太太,不可驚擾了她老人家。”
情分是情分,尊卑是尊卑。烏雅秀貞若是去,老太太難免得盛裝打扮一番,上了年紀,這樣折騰,再給折騰出來病了,那就不太好了。
所以,烏雅秀貞要特意多叮囑幾句:“平日里如何的,就還是如何,萬事兒簡單簡略方便為主。”
曹家夫人忙應了下來,她曹家能得皇上惦記,不就是因為老太太嗎?上面都有吩咐了,她定然是不會去折騰自家老太太的。
陳周氏說起來到外面賞景的事兒:“現如今正五月,天氣好,園子里栽種了許多花草,娘娘若是想散散步,倒是可以在園子里走一走。若是想到外面去,我們這邊也有幾處比較有名的風景,臣婦早早派人清理了,打過招呼,娘娘若是要去,盡管吩咐臣婦。”
烏雅秀貞笑道:“今兒就先不去了,明日里再說,你們江南這邊,還有什么別的和京城不同的?吃的穿的,盡管說來聽聽,或者,民間有什么好玩兒的事兒,也可以說一說。”
知州夫人就笑著說道:“吃穿這些,江南這邊講究個精致……”
話沒說完就被曹夫人給打斷了:“論起來精致,肯定是哪兒都不如宮里了,江南這邊最好的東西,也是上進到宮里去了。娘娘想問的,大概是個稀罕,那說起來這稀罕,民婦這里還真有個稀罕事兒呢。”
烏雅秀貞露出了幾分好奇,曹夫人當即就說起來,她說這稀罕事兒,是江南兩個商戶人家的事兒,兩家女兒定了親,因著家世相當,兩家生意上也有來往競爭。不知道是存著比較的心思還是如何,竟是將這成親的日子給定在來一起,花轎,喜服,全都比較著來,然后到成親這天了,就鬧了大笑話了,兩個新娘子給送錯了。
本該送到這家的,送到那家去了。本該送到那家的,送到這家來了。
可發現的時候都已經是拜過堂了,掀開了蓋頭了,這時候再送回去……男方家里難免心里有疙瘩,那女孩兒家的父母也是疼愛孩子的,當即一商量,錯就錯著來,將錯就錯。
這事兒傳出來之后,倒是頗讓人議論了一番。
烏雅秀貞聽著也覺得好笑,但還是多問了一句:“那現下,這兩家,小兩口可還和睦?”
若是不和睦,這可不是稀罕事兒,這是害人的事兒。
曹夫人笑道:“意外的和美呢,倒像是更對了彼此的性情脾氣,錯有錯著。”
那拉氏也跟著附和:“那就是天作之美了。”
陳周氏也想起來些稀奇事兒,就笑道:“這是運氣好的,也有那運氣不好的,我這里也有個稀罕事兒,倒不是城里發生的,是鄉下發生的,本來一家子積攢了一輩子的銀錢,打算買頭牛的,結果,陰差陽錯,這銀子花出去了,卻是得了一只羊,家里老人受不住,一口氣沒上來,人就給氣死了。”
民間百姓攢錢不容易,一頭牛少說七八兩銀子,這還是小牛犢,若是那成年的能干活兒的,二三十兩銀子都不一定買得到——除非是日子沒法兒過了,否則耕牛能干活兒,誰家能賣?
所以,這積攢了一輩子的錢的說法,是半點兒沒錯的。
可結果買到了一只羊,那確實是,受不住的多。
陳周氏的夫君是巡撫大人,這事兒本不該是他管的,但湊巧他那日里是在下面巡視河堤,聽見了那哭鬧聲,詢問之后就立馬明白,這是被人給哄騙了,當即就派人捉拿了賊子。
隨后將這家被騙的銀子給還回去了,這事兒說起來,可就是一件兒功績了。
陳周氏和陳大人夫妻一體,這種事兒自該是要宣揚宣揚的。
烏雅秀貞也明白她這心思,就笑道:“陳大人仁心仁愛,為民做主,確實是難得的清官。皇上心里自有數,必不會虧待了陳大人的。”
說了一會兒的話,烏雅秀貞端起來了茶杯,陳周氏等人就明白了,忙起身告辭。
送走了人,烏雅秀貞就吩咐那拉氏:“你和嬤嬤去看一看,準備些賞賜,曹家……晚輩總共有八個,三個男孩兒,四個女孩兒。這見面禮,不需要太貴重,也不能一點兒份量也沒有,再者,還有曹家那老太太,需得給一份兒賞賜,藥材為重。”
那拉氏忙點頭,烏雅秀貞這也是學了康熙,他當爹的都能將差事推給兒子,那她做婆婆的,自然也能將事兒推給兒媳婦兒。再者,兒子兒媳,這不都是拿來用的嗎?
那拉氏不懂沒關系,她本身就是當家主母,這種事兒呢,一通百通。再者,又有嬤嬤帶著,那拉氏很快也就擬定好了禮單。
隨后烏雅秀貞派了身邊的嬤嬤到曹家去傳話,定了是第二天上午過去,中午是要留在曹家用一頓午飯的。
曹家三個兒子,兩個嫡出的,大房一個,二房一個,還有一個庶出的,是大房的。四個女兒就很平均了,一房兩個,本來大房還有個女孩兒,不過早些年已經進京選秀,被賜做平王妃去了。
一見那三個男孩兒,烏雅秀貞就忍不住挑眉,怎么說呢,男孩兒被養的,竟是十分精致。穿著大紅灑金錦繡的衣服,帶著鑲嵌寶石的項圈,十三四的人了,看著竟還有幾分單純。
她自家見慣了胤禛和胤祚,還有十四他們,十三四這個年紀,就已經開始爭搶去上朝的機會了,若是這樣的年紀還穿戴成這樣,別說是上朝了,怕是出宮都得被人看笑話。
不過是各家有各家教導孩子的法子,人家家里富裕,并不指望孩子早早出息也是有的。所以烏雅秀貞也只略看一眼,就別過了眼神,只笑著對曹家老太太說道:“老太太好福氣,這孫子孫女,皆是相貌出眾之人。”
老太太這個年紀,說實話,還能腦袋清醒的,實在是少數。
她確實是好福氣,這會兒還說話清晰:“娘娘過譽了,這相貌啊,說到底,不過是皮囊,還是要她們自己有學識才行。”
烏雅秀貞笑了笑:“皇上往常總說曹大人熟讀四書五經,又看過各種文書,學富五車,有這樣的阿瑪,不愁孩子們沒學識。”
曹大人確實是能干之人,康熙平日里也是很看重的,這人呢,肯定是有一定的學識的,沒本事的,也不一定就是沒讀過書的。總之呢,時勢造英雄。
可在康熙跟前,你有本事,也得讀過書,才能得他賞識看重。
老太太對自家兒子當然是十分滿意,就順著說了兩句,隨后說那姑娘里面年歲略大些的:“也十五歲了,之前得了皇上恩典,免了選秀,現如今也到了相看人家的年紀,老身聽說,雍親王年少有為,相貌英俊……”
這言下之意就很明顯了,旁邊的那拉氏臉上笑容就沉了沉,但也沒說話,只微微垂下眼簾。
烏雅秀貞笑道:“雍親王那年歲可也不算小了,眼看就是要做祖父的年紀了,我家弘暉,現下都已經娶親了呢。我瞧著這小姑娘,水靈靈的,這婚配,還是該找個年歲相當的。”
這么個小姑娘,若是放到胤禛跟前去,不匹配,顯得胤禛老不羞一樣。
當然,他們這些男人要納妾,那是從不看年紀的,看上了,帶回去就成了。
胤禛也是男人,還是位高權重的男人,現在還是得康熙看重的皇子,這樣的人,別說是相差二十歲了,哪怕是相差三十歲,都不是問題。
烏雅秀貞也并非是攔著兒子享福,不過是曹家不可以。曹家日后,那是能給朝廷提供大筆銀錢的,若是要了曹家姑娘進門,日后胤禛萬一心軟手軟怎么辦?
再者,還有那拉氏在跟前呢,那拉氏向來好性子,但也不表示就是純善性子。
烏雅秀貞對那拉氏這個兒媳還是很滿意的,那人前必然是要維護一下那拉氏的臉面的。本還想著這老太太,這么大的歲數還能保持清醒,實屬不易。現在看來,這清醒也沒剩下幾分。
老太太聽懂了烏雅秀貞的意思,本還想再說些什么呢,烏雅秀貞就說道:“咱們這一把年紀了,小姑娘坐在這里難免無聊,且玩兒去吧,不用在這里支應。”
她是貴妃,她擺擺手,那幾個小姑娘就只好趕緊起身。
先前被點到的小姑娘,難免有些難堪尷尬,但見烏雅秀貞低垂著眼簾并未很當回事兒的樣子,也就忍著羞惱出門去了。
那拉氏適時的將旁邊的茶水遞給了烏雅秀貞,烏雅秀貞輕輕抿一口,隨即將茶杯放在了一邊,岔開了話題:“老太太最近身體如何?可有脈案?”
老太太就知道之前的事兒,徹底不行了。烏雅秀貞一開始沒答應,現在還不接茬,那事兒就是一點兒希望也沒有了。
她自家孫女兒,雖說是想攀附一門好親事,但人家都拒絕了,她也不好繼續了,孫女兒也是要臉面的。
頓了頓,就笑道:“多謝娘娘關心,我這身體啊,現下還挺好的,吃嘛嘛香。脈案就在這里,我老太婆老眼昏花,看不太清,平日里也都是老大家的念給我聽的。”
烏雅秀貞也就隨意翻看一下,回頭康熙若是問,她這邊能回答上來即可。所以,也并不深究,看完了就還回去。
老太太說起來家里的事情:“前陣子,京城那邊來了信,說是皇上要南巡,我這一聽,就忙讓人收拾起來,府里也給皇上收拾了住處,早些年皇上來江南,也是住在府里的。”
京城里來的信,那肯定是平王妃給的。這不算錯,皇上南巡又不是什么需要隱瞞的消息,再者,康熙啟程之后,人家快馬加鞭的送信過來,這有什么錯?
住府里的事兒,也是曹家的一點兒私心。若是康熙能在曹家住兩天,那說出來,曹家在整個江南的地位可都不一樣了。
這事兒烏雅秀貞也不能代替康熙做主,只笑道:“這事兒還需得問過皇上,老太太別著急,皇上這兩日里是忙,回頭他得了空,必然來探望您老人家。”
剛到江南,現下見人還見不完呢,哪兒有空呢。再多的情分,康熙也始終先是一個帝王。
老太太就笑道:“往年他最喜歡江南的魚,今年府里可是準備了許多,回頭這魚肉粥,魚片湯,還有這紅燒魚,清蒸魚……”
她頓了頓:“都給皇上準備上,保準夠吃。”
烏雅秀貞點頭:“老太太有心了,難怪皇上總說您疼愛他呢,也就老太太,能將皇上的口味記得如此清晰。”至于康熙喜不喜歡吃魚,烏雅秀貞是不太在意的,畢竟這人的口味,也不能總是一樣,時不時變一變,才是正常的。
她也說起來康熙的小事兒:“前段時間在船上,還提起來老太太,說老太太親自做的魚片湯,才是一絕,可惜老太太現下年歲大了,也不知道這手藝,有沒有傳了下去,若是沒能傳出去,倒是個遺憾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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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0章
老太太那手藝不管是傳下去還是沒傳下去,反正今天烏雅秀貞還真是吃到了那魚。根據康熙所言,和他小時候吃過的味道是很相似的。烏雅秀貞嘛,反正是吃不出來的。
康熙來接烏雅秀貞這事兒很意外,連烏雅秀貞自己都沒想到,她還想著自己該是要自己回去呢,既然來了曹家,午飯是肯定要在曹家用的,至少得給曹家一個臉面。曹家上上下下,那對康熙都是十分忠心,上到已經死了的曹老爺子,下到現在的曹家老大,康熙十分看重,對于重臣,忠臣,康熙的態度自然是不用說的。烏雅秀貞作為枕邊人,若是連點兒都看不明白,做不到,那也別做寵妃了。
嗯,寵妃有點兒夸張了,但現在宮里她烏雅秀貞說了算這事兒,卻是不能作假的。再者,來曹家這事兒,也只她烏雅秀貞來了,宜妃想來還來不了呢,這不也能說明烏雅秀貞的地位?
所以呢,這頓午飯,實在是很有必要的。
康熙是午飯之前來的,進門就笑道:“朕來是接貴妃回去的,再者,也要探望老太太一番。”
將接貴妃這事兒放在前面,然后才說的探望老太太,這事兒就有點兒微妙了。烏雅秀貞雖然沒問,但是眼神從老太太身上掃過,想看出些端倪來。沒想到,老太太人老成精,那臉上表情,幾乎完美,什么都看不出來。
烏雅秀貞就垂下了眼簾,曹家是做了什么事情,惹怒了康熙?
老太太笑道:“皇上能來,那可太好了,老奴剛才還惋惜,今兒府里特意準備了各種魚,正好皇上可以大飽口福呢,我記得皇上以前,最是愛吃魚了。”
康熙笑道:“難為老太太還記得朕的口味,既如此,那今兒這魚,我還非得嘗嘗不可了。現下這月份,魚也是正肥美的時候,老太太費心了。”
“不費心,這點兒魚,不過是比往日里多些,也是咱們家拿錢買回來的。”老太太笑著說道,康熙微微挑眉,卻是沒繼續這話題了。他問道:“老太太近來胃口可好?”
老太太笑瞇瞇的:“好著呢,多謝皇上惦記,我老婆子能有這樣的榮耀,就是現下立即閉眼了,也算是值得了。”
“這話可不興說,以前老太太對朕多關懷,朕現下也不過是回報一二。”康熙說道,就問些家常話,比如說,每日里吃些什么玩兒些什么做些什么,府里的人是如何伺候的。
他這樣問了,老太太就知道他只問府里的事情,回答起來也有幾分謹慎了,不牽扯到外面的事情。
烏雅秀貞在一邊聽著,也并不插話。曹家呢,確實是有錢,不管內里如何,這外面裝修的,富麗堂皇。光是外面一個柱子,就能讓烏雅秀貞打發一下時間了——那柱子上雕刻有花紋,著實是好看。
再者,曹家的點心也是十分美味的,也不知道是家里養的廚子還是從外面聘雇回來的——烏雅秀貞又覺得,應該是家里養的,現下康熙正在呢,若是從外面聘雇,這萬一出了點兒什么事情,誰擔待的起呢?家里的廚子,那但凡出點兒錯,那就是一家子的腦袋問題了。
正在東想西想,就見康熙起身了,烏雅秀貞怔愣了一下,也趕緊跟著起身。康熙伸手攙扶了一下老太太,烏雅秀貞有眼色,就立馬從另一邊扶了一下。
也就一下,見康熙擺手,索性就松手跟在了后面。
康熙扶著老太太往外走,一會兒就到了外面餐廳,外面是已經熱熱鬧鬧的開始準備了。因著康熙沒打算見別人,所以線下在外面操持的,就是曹家老大。
還有一個曹夫人,曹夫人見了烏雅秀貞,就忙笑道:“娘娘請移步。”
康熙吃飯肯定是要人作陪的,到時會一群男人,烏雅秀貞在難免會不方便,她是在里面用飯,是曹夫人親自做陪。
不得不說,這頓魚吃的,確實是好。各種味道的幾乎都有,烏雅秀貞幾乎是第一次吃的十分飽,吃完之后人都有些懶散,想要躺著休息,而不是要走動。不過康熙那邊傳了話,烏雅秀貞只好起身,跟著往外走,打算回園子那邊去了。
回到了園子,那拉氏來請安,烏雅秀貞才知道今兒康熙這態度十分奇怪的原因——有人狀告曹家,把持江面,不許百姓捕撈魚蝦。
江南多水,百姓嘛,都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既然靠水,那肯定是以捕魚撈蝦為生。結果,曹家帶人封鎖江岸,不許百姓進行捕撈,只自家能用,那可不得引起民憤了嗎?
以前是狀告無門,曹家在江南那地位,就連江南巡撫都得客氣幾分。但現在,不是有康熙在這兒了嗎?
百姓但凡活不下去了,那膽子大的人多了去了,連謀反起義這事兒都做的,更不要說這狀告官員的事兒了。事情鬧到了皇上跟前,這事兒不管是大還是小,現在都一個結果——大事兒,需得處理。
偏偏這關頭,曹家說,這魚蝦,是曹家特意為皇上準備的。
那換句話說,曹家是不是為了給皇上捕魚這才封鎖了江岸的?這可給康熙氣的,他一個人是長了幾張嘴呢?他就算是帶著貴妃一起去,就算是連兒子兒媳都帶去,能吃多少呢?這犯的著曹家封鎖江岸嗎?
“曹家是連皇上身邊親近的人,都送了魚蝦來。今兒這午飯吃的,實在是……”那拉氏頓了頓,形容了一下胤禛的臉色:“像是鍋底,漆黑一片。”
“這事兒不像是曹家能干的出來的,以往曹家老大,精明得很,現下這事兒辦的,潦草不說,還透著幾分天真。”烏雅秀貞說道,出力不討好,甚至都沒明白康熙要的是什么。不光不明白康熙要的是什么,還在康熙不喜歡的點上使勁蹦跶。
有這功夫,你將那魚蝦都分給百姓,都比現在送給康熙身邊人強。
你給康熙身邊的人送魚蝦是什么意思呢?收買?但是一條魚,又算不上什么收買。簡而言之,這事兒辦的,既有一種曹家有錢的豪奢,又有一種曹家畏手畏腳的小氣。
烏雅秀貞擺手:“這事兒咱們不要問,看皇上的意思,對曹家,怕是十分容忍,這事兒大概曹家老大請個罪,也就算是過去了。至于百姓那邊,現下可鬧出了人命?”
人命是不至于的,誰少了那口吃的都不會餓死。只要放開了捕撈,要不了兩天,百姓也就能安靜下來了,自古以來,百姓都是一種很好安撫的人,只要有的吃,就是生活再苦再累,他們都是能過得下去的。
那拉氏笑道:“四爺已經往周邊去探查了,若是有日子十分艱苦的,必會幫襯,額娘就放心吧。”
曹家那邊,皇上果然是沒有嚴懲,不過事后,就算是烏雅秀貞不打聽,這事兒也有人主動和她提。比如說,陳周氏,來給烏雅秀貞請安的時候,就順口提起來了:“曹家呢,老太太看重二房的孫子,那孫子長的是沒的說,玉雪玲瓏的,年歲也不是很大,平日里讀書也好,老太太也不知道如何想的,就想讓他做個事兒,在皇上跟前露個頭。”
然后呢,就和這孫子說,皇上喜歡吃魚,老太太想在家里辦個全魚宴,這魚的采買,就交給了這孫子,讓他好好來辦,到時候康熙若是吃的高興,必然要問這魚的來處,小孩子到時候不就名正言順的能出現在康熙面前了嗎?到時候只要這功課上再表現的優秀一點兒——康熙作為長輩,總要考校考校小輩兒的功課的吧?
那到時候豈不是前程一片光明?但凡被皇上記住的,能有幾個少了前程的?
卻沒想到了,自家孫子掉鏈子。
“我家大人就說了,也是平日里家里長輩如此做了,他看在眼里記在心里了,這才有學有樣,孩子好不好,這不好評價,但家里……”肯定是不好的。
巡撫夫人笑著說道,官場上嘛,這消息就沒能瞞得過三天的,壓低了聲音:“曹家的女兒,都生的是花容月貌,之前我也有些看中了老大姑娘,我家里還有個沒成親的次子……卻沒想到,人家是留著有用的。”
這是諷刺曹家要攀高枝的。
官場上從沒有永遠的伙伴同盟,若是能踢走一個,安插上自己這邊的人,那江南這地盤,可就進了自己的口袋了。所以,巡撫夫人呢,也就是來挑撥了。
烏雅秀貞自然是能看出她的意圖的,但她也沒生氣,人家和自己聊聊天,自己還能挑出來刺了?就算是鬧到皇上跟前,人家說閑話也不犯法。
再者,曹家那事兒,她還真是好奇呢。
難怪整個事情透著一種,很讓人說不上來的天真。
“曹老太太這樣偏心,家里老大就不曾說什么?”她笑著問道,陳周氏笑道:“他能說什么?那是親娘,又不是別人,老娘要偏心孫子,也沒有讓他舍命去給孫子鋪路,他有什么好說的?”
誰能想到,他能將差事給辦成這樣呢?
烏雅秀貞就忍不住笑:“也是家里嬌養長大的,平日里大概是功課上沒的說,說話也頭頭是道,這才讓老太太放了心,卻沒想到,是紙上談兵。”
陳周氏趕緊點頭:“娘娘可說到點子上了,可不就是紙上談兵嗎?這事兒但凡有人仔細問問,都不至于是到這地步,現下曹家那邊,聽說是要拿出銀子給補償,不過這事兒……我瞧著不好辦,畢竟江岸長又長,他們如何知道當日里能進行捕撈的都是哪家呢?”
這補償,又該按照什么標準來呢?
烏雅秀貞擺擺手:“這可不是咱們要操心的事兒了,對了,之前你說,江南也有幾處好景致,你再仔細說說,正巧這兩日里空閑,咱們也往外面走走去。”
陳周氏頓時來了興致,開始給烏雅秀貞介紹江南這邊的景點。有百年古寺,據說是種滿了桃樹,若是三四月去,那是風景最好了,但現在去,也有看頭,那稚嫩的桃子掛在枝頭,別有一番趣味。
還有小池塘,栽種了蓮花,這時候看蓮花是最好的,不是有人寫過詩說過得嗎?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這樣的景致,看了也是讓人心情舒暢的。
再有就是園子,江南的園子,和京城的可不相同。烏雅秀貞現下住的算是比較精美的,但是也有那種專門展示技巧的園子,整個園子都是用了技巧,這種的也有看頭。
烏雅秀貞聽完之后就選擇了外面這個荷花池,古寺可以放在明天等一等。荷花是必得先看的,不然怕過了季節就看不了了。
她讓人去問了一下宜妃,宜妃正好閑著,就也打算跟著去。
一群人在外面玩兒一整天,看荷花,吃點心,釣魚,再到酒樓轉一圈,回來的時候,天都擦黑了。她也沒見到康熙,康熙也忙,不見人影是很正常的事兒。
第二天,烏雅秀貞照舊出來玩兒,這次是打算去古寺,但是還沒出發,康熙那邊就派人過來了:“皇上說,請娘娘且略等片刻,皇上帶了四爺一會兒就過來。”
康熙要來,那烏雅秀貞就暫時不能出發了,只好是在屋子里等著,大約等了小半個時辰,康熙那邊才帶了胤禛過來。進門就笑道:“朕這兩日里忙的連喝口水都沒時間,你倒是好興致,還能出門去玩兒。”
“看皇上說的,若非是皇上忙這,我哪兒有空去玩兒呢?”烏雅秀貞笑著說道,給康熙端茶,康熙擺擺手:“不用了,朕是來接你的,咱們一起往外面。”
烏雅秀貞有些詫異:“一起?皇上今兒也是要到外面去走走?”
“正是,今兒正好得空,又知道你們要出門,干脆就一起。”康熙笑道,宜妃那邊也急匆匆趕過來了,倒不是沖著康熙來的,而是早就和烏雅秀貞約好了。她性子要強,不太愛來烏雅秀貞這邊,免得被人說是請安,就干脆約好了在門口等著。
等來等去的,聽說康熙來了烏雅秀貞這里,也只好急匆匆的返回了。她倒是不用給烏雅秀貞請安,反正烏雅秀貞大度,也不太會計較這事兒,但是她不能不來給康熙請安。
幸好康熙也不在意,擺擺手,就自顧自往外走了。
“皇上也要去?”宜妃只好問身邊的烏雅秀貞。烏雅秀貞點頭,順便警告宜妃:“在宮里你如何作妖,我是不管你的,看在五阿哥臉面,九阿哥面子上,我也容忍你。但現下是在外面,你收一收你那脾氣,我可告訴你,你今兒但凡有什么不對的,我立馬派人將你送回來。”
宜妃不服氣:“我哪兒有作妖?我平日里也是十分規矩的,從不做出格的事情。”
烏雅秀貞冷笑一聲:“你對自己是不是有什么誤會?總之,我話放在這里了,你宜妃自來是聰明人,該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咱們后宮如何,萬不能拿到外面讓人看笑話了,明白我的意思嗎?”
宜妃抿抿唇,過了片刻才點頭:“你放心吧,我豈會是那不知道分寸的?”
至于真不知道分寸還是假不知道,誰不知道。
反正出了門,宜妃還真是安分了許多,大多時候,也只陪在康熙身邊笑嘻嘻的。烏雅秀貞不計較這個,畢竟一把歲數的人了,還能在人前和宜妃爭寵不行?再者,皇上喜歡誰,也并非是這一時半刻的事兒。
她只帶著那拉氏,還有胤禛在跟前說話。
胤禛估計是早問過人了,這會兒說起來這古寺的事兒,也頭頭是道:“然后就建立起來了這寺院,聽說十分有靈性,等會兒額娘可以上柱香。”
至于他自己,是不能上香的。他可以信佛,但他不能在大庭廣眾之下跟著拜佛。
康熙更不能,君王嘛,要讓百姓安心。你做帝王的你都要去拜佛求事情,那百姓該如何?所以,人前不能拜佛,也不能求神。當然,求雨這一類的事情是例外的。
祭祖就更不在此列了,祭祖是人人都要做的事情,誰還沒個祖宗了?
古寺的方丈也早早得到了通知,已經帶了寺院的人在外面等著了。見康熙一群人接近,就忙去行禮,康熙伸手抬一把,就和方丈討論起佛經來了。
佛經東西,胤禛也有所研究。于是聽著聽著,他也就跑到前面去了。
正好烏雅秀貞和那拉氏還自在些呢,婆媳兩個就干脆轉到去轉生池那邊。只宜妃還留在康熙身邊,但很快也就被搶占了位置,只好怏怏離開,帶了人往大殿那邊去。
不到一刻鐘,一起來寺院的人,就都分成了好幾撥。
烏雅秀貞正在和那拉氏說話,就聽見外面忽然傳來喊聲:“來人啊,有刺客!”
烏雅秀貞只覺得腦袋嗡的一下,幾乎立馬就是一片空白,等反應過來,人已經是轉身往大殿那邊去了,康熙剛才,就是帶著胤禛他們往大殿那邊去了。
那拉氏跟在后面,臉色也有幾分慘白:“額娘別擔心,汗阿瑪身邊帶著侍衛呢……”
但這種事情誰也說不準,人家既然是來行刺,必然是要在靠近康熙身邊的時候下手。再者,來的也必然是高手。康熙今兒為出門,帶的侍衛可沒多少。
再者,除了擔心康熙,烏雅秀貞和那拉氏心里也更惦記胤禛,胤禛就跟在康熙身邊呢。
婆媳兩個跑的形象都顧不上了,這還沒到大殿呢,就聽見砰砰砰的刀劍相撞的聲音。外面侍衛一群群往里面去,里面又有喊聲也有斥責聲音。
烏雅秀貞就頓住了腳步,那拉氏也趕緊停下來。
“怎么回事兒?”宜妃也急匆匆趕過來,催促烏雅秀貞:“趕緊進去看看啊,站在這里發愣做什么?”
烏雅秀貞皺眉:“進去做什么?添亂嗎?你會拳腳功夫還是會什么?”
宜妃頓了頓:“我不會,但是我擔心皇上,再者,咱們這么多人……”若是真有人行刺,就算是圍成一圈,也能將刺客給包圍了。
烏雅秀貞不和蠢人計較,只拉著那拉氏往另一邊走,那拉氏忙跟著。
婆媳兩個繞過了正殿,來了側門,側門也是有侍衛守著的,但現下大概里面情況緊急,侍衛都進去了,也就留下了側門。烏雅秀貞身邊也帶了侍衛,她和那拉氏一前一后的進側門。
更接近大殿那邊,聽見的聲音也就更清楚了。
所有人,都在大殿那邊。
她從背后繞過,直接就來到了侍衛外群,人群當中,康熙和胤禛正站在佛像前,梁九功等人緊緊攔在前面,再外面是一層侍衛,再往前,大殿正中間,正有幾個穿著僧衣的人,和侍衛們在搏斗。
烏雅秀貞也就放了心——看來刺客都是在這里了。
她和后面侍衛打了招呼,進了圈子里面,慢慢接近了康熙,康熙聽見動靜,回頭看一眼,見是她,也就微微點頭:“別怕,不過幾個毛賊,不是大問題,一會兒就能拿下了。”
烏雅秀貞勉強笑一下:“我并非是害怕,只是擔心,皇上可受驚了?”
康熙微微搖頭,伸手握住了烏雅秀貞手腕,頓了頓說道:“本來是想陪著你們好好玩一玩的,沒想到出了這種事情。”
遭遇行刺,那接下來康熙肯定是不能留在這里了,不光是康熙,烏雅秀貞她們也得跟著走。
烏雅秀貞搖頭:“哪兒玩兒不是玩兒呢?皇上有這心,妾身就十分高興了。”
說話間,就有個刺客被砍掉了腦袋,是真的砍掉了,那侍衛一刀下去,腦袋和脖子分家,咕嚕嚕的掉在了地上,血液噴濺的哪兒都是。
康熙抬手就捂住了烏雅秀貞的眼睛。
烏雅秀貞一個女眷,哪兒見識過這場景?哪怕是當年胤礽逼宮,她也是帶著人在永和宮里守著。一開始還真有些受驚,但很快就回神,到底不年輕了,大風大雨都見過了,死人而已……
她伸手蓋住康熙的手指,好一會兒才說道:“我沒事兒了。”
康熙一手按住她肩膀,讓她轉個身,面朝自己,這才松開了手掌。烏雅秀貞一睜眼就是康熙那石青色的衣服,上面還有她親自繡的青竹,一顆狂跳的心,這會兒終于有些安定下來。
死人而已,真的沒什么好怕的。再者,在佛前呢,哪兒有什么妖魔鬼怪。
宜妃的聲音也在外面響起來了:“皇上沒事兒吧?讓我進去,我要進去看看。”
外面侍衛沒攔得住,宜妃就闖進來了。幸好她也不算特別笨,沒有孤身一個人闖進來,而是身邊帶了丫鬟嬤嬤,浩浩蕩蕩一群人,將她圍在最中間,就算是刺客要拿她做人質,這一時半會兒也沖不到她跟前去。
宜妃看見烏雅秀貞已經在了,頓時有些……說不出來話。
烏雅秀貞轉過頭看她,又看康熙:“剛才我情急之下,沒等宜妃一起來……”
宜妃聽著這話,臉色就更是不好看了,這是顯擺自己惦記皇上顧不上別人呢?
康熙擺擺手,烏雅秀貞就收了話頭,只安安靜靜的站著。就在這時候,刺客大概知道此行是要失敗了,畢竟自己這邊總共四個人,都已經死掉了兩個了,若是再這樣下去,都是個死。
于是,也顧不上性命了,轉頭就沖著康熙這邊撲過來。
烏雅秀貞這位置是正正好,忙抬手將康熙抱在懷里,胤禛速度也快,一抬手就攔在了烏雅秀貞前面,他還順便推了一下那拉氏,讓那拉氏靠在了烏雅秀貞這邊,免得那拉氏等會兒被波及到。
但是所有人反應都沒有侍衛快,外層的侍衛一躍而起,將那刺客半路給攔下了。
有驚無險,最后兩個侍衛都是被活擒的,其中一個立馬咬了嘴里的毒藥死了,另一個是被卸掉了下巴,至于審問這事兒,自然是不用康熙親自來的。
侍衛們護送著康熙等人再回園子那邊,烏雅秀貞還有些驚魂未定,問道:“怎么會有刺客的?”
康熙現下是去了前面,胤禛則是被留下來安撫女眷。這會兒就說道:“大約是反清復明那群人,還是打著朱三太子的名號……”
朱三太子是一塊兒磚,人現在肯定是已經死了的,但但凡民間有個反清復明的,十之八九,打著的都是朱三太子的名號。
江南這邊本來就是反賊眾多,所以出現一個,也是很正常的。
宜妃那邊也已經回去,大概是九阿哥等人正在安慰。
烏雅秀貞想了想,就吩咐了人去廚房準備安神湯:“等會兒你親自給你汗阿瑪送一些過去,雖說他不至于受驚,但畢竟是經過了一場驚嚇,喝點兒還是有好處的。”
胤禛應聲,又去看那拉氏。那拉氏擺擺手:“我沒事兒,不過是有些……不太平靜。”
胤禛點點頭,又說道:“不用擔心,汗阿瑪身邊,總有許多侍衛。”
那拉氏嘴角抽了抽,她是擔心康熙嗎?雖然康熙是長輩,但她和康熙見面的次數,一年到頭,用一個巴掌也能數得過來的。
胤禛頓了頓,忽然笑道:“我知道你是擔心我,好了,這不是沒事兒嗎?侍衛既然能護著汗阿瑪,也能護著我。”
那拉氏張張嘴,想說一句在最危險時候,侍衛們肯定是只顧著康熙,絕不會多顧著一個人的。但是這話說出來怕是犯忌諱,她也就沒敢說出來。不然怎么辦,讓侍衛們丟下康熙去救胤禛?那不是謀反嗎?
烏雅秀貞猜測出來那拉氏的心思,就忙打岔:“知道你們夫妻感情好,感情好且到一邊去說話,可別在這里讓我瞧著替你們臉紅了。那拉氏,你也去看看胤禛身上有沒有受傷。”
那拉氏那臉色,紅布一樣。她當然知道胤禛沒有受傷了,這次的刺客,本事不算很高,別說是傷到胤禛呢,連侍衛的第一層包圍圈都沒突破。
烏雅秀貞笑道:“也不是年輕人了,這還用害羞?只管看去。”
“額娘。”胤禛無奈的喊了一聲,烏雅秀貞擺擺手:“好了好了,知道了,時候不早,這安神湯也準備好了,你且先送去吧。”又說那拉氏:“喝一碗安神湯就趕緊回去歇著。”
那拉氏忙應了下來,夫妻兩個在烏雅秀貞這邊喝了安神湯,一個去前面找康熙,一個回去休息,烏雅秀貞這邊就只剩下她自己了。
她也喝了一碗安神湯,隨即就坐在軟榻上發呆,也不知道這次的刺客到底是哪兒來的。需得提前知道康熙要出門,但康熙出門這事兒……也不算是提前定好的吧?
自己每天去哪兒,也并非是提前說定的,都是陳周氏來了,她才定主意的。所以,刺客是從哪兒知道的消息呢?
烏雅秀貞怕的就是從自己這邊泄露的,她左思右想,將整個事情從頭到尾的,仔仔細細的梳理了一遍兒,確定和自己這邊不相干,才算是略略放心了些。
雖說她自己是不可能去行刺康熙的,康熙也絕不會因為這個懷疑她,但這種事情嘛,能不沾染就不沾染。不然沾染的次數多了,康熙懷疑的,不會是她,那就只能是胤禛了。
烏雅秀貞放下了一顆心,這才忙扶著腦袋去午睡——這會兒開始感覺有些頭疼了。大約是真有些受驚,雖然看著是不害怕的,但心里難免是落了痕跡。
她睡的也有些不安穩,總覺得夢里都是血紅一片。不過,到底是這個歲數了,見識不少,但也不至于驚叫出來,等睡醒也已經是快天黑了。
她一出來,就見身邊嬤嬤臉色不太好,頓了頓,還是問道:“出了什么事兒了?”
“宜妃娘娘派人請了太醫,說是受驚過度,又讓人給皇上送了話,現在皇上已經去了宜妃娘娘那邊。”嬤嬤說道,烏雅秀貞忍不住笑道:“我還以為是什么大事兒呢,她想要皇上去,那自管去請就是了。”
嬤嬤有些不服氣:“您也有些受驚……”
憑什么皇上要去探望宜妃娘娘,不來探望自家娘娘呢?
“你家娘娘又不是十七八的小姑娘了,受驚還得找了皇上來安撫?”烏雅秀貞很不當回事兒,頓了頓:“你想想你家娘娘的身份,再想想宜妃的身份,咱們犯的著用這種小事兒來爭寵嗎?”
一個貴妃,一個妃,宜妃見了烏雅秀貞還得請安呢。
嬤嬤張張嘴,想說不是這個道理,那后院女人,不管到了什么歲數,不管到了什么地位,都是要爭的,不爭人家就要拿走了。本該屬于你的東西,只要一天沒到你手里,那這事情就是有變數的,就不算是定了。
別說自家娘娘是貴妃了,就算自家娘娘是皇后,這該爭的時候也得爭,不然別人就要將你踩在腳底下。
但是看烏雅秀貞面色疲憊,她這話到底是沒能說出來。
烏雅秀貞頓了頓吩咐道:“讓廚房做個甜湯吧,剩下的就不用了,現下也覺得沒胃口。對了,四爺那邊來了嗎?”
“四爺剛才來請安,知道您睡著,就沒讓人打擾。”嬤嬤忙說道,給烏雅秀貞倒了一杯茶:“娘娘先潤一潤,甜湯一會兒就能得,要不要再搭配些小菜?只甜湯怕是吃不飽,到了后半夜容易餓。”
烏雅秀貞擺擺手:“不用。”
嬤嬤就不多說了,不一會兒,那拉氏就過來了,他們現下住著園子不算大,有點兒風吹草動的,都能知道。那拉氏也勤快,知道她這邊醒過來,就忙忙過來詢問。
烏雅秀貞沒事兒,就擺手讓她回去:“你和胤禛也早些休息才是,這天色不早了,不用惦記我這里,我好著呢,安神湯也用過了,下午睡覺連個噩夢都沒有,就是有些累,晚上好好睡一覺就可以了。”
那拉氏有些不放心:“不然也請了太醫來看看?”
“可別,為這點兒小事兒就請太醫,是怕沒人知道我膽子小嗎?”烏雅秀貞笑著說道,再者,宜妃都用過了手段,她可不用,不屑用。
她這樣堅持,那拉氏也無奈,只好先起身告辭了。
但出了門,又叮囑丫鬟婆子:“晚上可得照顧好了,就怕有做夢,若是做夢驚到了,就先將人給叫醒,再準備些安神湯放著。還有,若是要叫人,我們那邊也讓人留意了,只管去叫,別怕麻煩。”
嬤嬤忙應了,回來和烏雅秀貞學話。
烏雅秀貞笑道:“她倒是上心。”
“也是四爺孝順,四爺孝順,福晉自然也跟著上心。”嬤嬤笑道,烏雅秀貞搖頭:“那你可說錯了,這種細致事兒,也只女人能想得起來,胤禛一個大男人,乜有這種細致。婆媳嘛,也看人心的,我對她好,她自然記得我的好,對我自然也就上心孝敬了。我若是不好……那她就是再好,也白搭。”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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