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1章
說是面前也不太恰當, 因為實際上房間里面只有Boss,琴酒,和他。
那些站在一邊Boss保鏢就被松田陣平忽略不計了。
松田陣平所看到的,是投影出的畫面。
說真的, 這個Boss坐在沙發上, 旁邊是幾個投影畫面的場景, 和他在過去那條時間線上看見的十分相似,只是多了一個琴酒。
這讓松田陣平進來的時候停頓了一下,眼前閃過了無聲的爆炸和……渾身是血的降谷零。
他熟練的把后者的畫面用昨天親眼看見的降谷零替換過去,才接著走近, 打量投影出來的第一個畫面。
這個畫面里,黑田兵衛頭上被帶了一個他有些眼熟,隱隱能猜到用處的近乎頭盔的儀器。
而看背景, 也現在所處的位置應該是警視廳的辦公室。
接著, 旁邊另一個畫面閃了閃,也出現了坐在辦公室里的黑田兵衛, 但這個黑田兵衛頭上卻沒有了那個儀器。
這個畫面中,黑田兵衛緩緩睜開眼,低頭看了一眼手表的時間。
今天傍晚, 黑田兵衛和往常一樣坐在搜查課的辦公室,打算等大部分人下班離開后前往警察廳的大樓。這期間,他靠在椅子上閉目養神了一會兒,再睜開眼, 發現外面已經安靜了下來。
黑田兵衛起身離開, 但是即將到達警察廳的時候, 聽見了一連串急促的警報聲。
警察廳內部起火了。
火勢不大,十來分鐘就撲滅, 似乎是部分電路老化的問題。一切看起來都十分正常,警察廳內也沒有其他問題,但黑田兵衛卻沒辦法放下警惕,因為起火的位置恰好是存放那份臥底名單的關鍵電腦所在的機房附近。
“確定沒人來過這邊嗎?”他問值班的兩個公安。
“絕對沒有!”
獨眼的嚴肅男人審視著說話的有點眼熟但不夠熟悉的年輕面龐,
“你是今年的新人,我之前說過,這附近的值班不安排新人。”
“是……是今天本來是萩原前輩,但他臨時有事,所以安排我替班。”
這個年輕公安連忙向黑田兵衛解釋,并且展示了萩原研二的申請。
但他看起來實在太慌張了,連旁邊另一個值班的公安都察覺出有些不對,手隱隱按在了槍上。
被燒焦的墻面和地面帶著一股刺鼻的焦糊味和嗆人的煙灰味,讓每一個站在這的人都心情起伏不定。
不知何時,又幾個公安悄然站了過來,包圍了這個年輕的公安。
“聯系萩原研二。”黑田兵衛道,“我進去看看。”
他獨自往里走,通過指紋,虹膜,聲紋,甚至掌靜脈驗證,終于站在了這間保存了不少檔案的機房里。這里一覽無余,沒有任何可以藏身的地方,且安安靜靜,除了電腦運轉和散熱風扇的聲音以外沒有任何響動。
黑田兵衛站在門口,神情稍緩,但稍微側下頭,卻看見了門框上一小塊焦黑的污漬。
他臉色驟然變得冷峻,快步走到一臺電腦前,先是查詢輸入動態密碼,接著快速輸入了一長串復雜的密碼。
但就在黑田兵衛輸完密碼按下回車鍵之后。第二個畫面一閃,黑了下去。
而最初的那個畫面里,黑田兵衛依然坐在辦公室,閉著眼睛,頭上戴著沉重的頭盔式儀器。
另外一只手伸了出來,把儀器小心地取下,放進一個箱子里。
“是威士忌。”松田陣平點出對方的代號。
Boss頷首,繼而對著手機的通話界面說,
“貝爾摩德,可以行動了。”
這個場景也被徹底關閉的瞬間,松田陣平看見了旁邊垂落的一縷金發。
“貝爾摩德原來已經潛入進去了。”
將密碼發給貝爾摩德的琴酒熄滅手機屏幕看向說這話的白蘭地。
白蘭地單手抄在兜里,站在一邊,神情漠然冷靜,
“所以威士忌前段時間就是在忙這個?想辦法采集到警察廳內部和機房內部的景象,搭建全息場景?”
Boss并未說話,卷發青年便接著道,
“那個便攜的頭盔是儀器很成熟,所以全息艙被簡化應該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只是您故意只讓我看見全息艙。”
“行動也是,您故意讓我認為琴酒會參與,實際真正潛入的卻是貝爾摩德。貝爾摩德擅長易容,很難被抓住,如果真出了意外,她大可以一槍殺了威士忌單獨離開。”
他嗤笑一聲,總結:
“所以整個計劃,是以我會透露情報,甚至配合公安設下陷阱為前提安排的。”
隨著他的語氣發生變化,房間內的氣氛也逐漸緊繃了起來。
boss卻像是對白蘭地的質問全無所覺,反而給出了肯定答復:
“沒錯。”
琴酒站在Boss身側,緊盯著白蘭地的一舉一動。
可卷發青年沒有生氣,即使得出了這種被懷疑被試探的結論,他也只是目光稍微放空了一下,又垂下頭,不知道想了什么,冷不丁道:
“那如果我猜到了您會派貝爾摩德過去怎么辦?”
最先因為這個問題無語的是琴酒。白蘭地說到剛才的程度,實際上已經說出了答案。
如果沒有全息頭盔,那么從黑田兵衛口中得到密碼和潛入不可能發生在同一天。
就算是白蘭地早就猜到boss會利用全息場景騙黑田兵衛泄露出密碼,組織也要先想辦法綁架黑田兵衛。
而綁架可以發生在黑田兵衛上下班的路上,外出或者休息時間,唯獨不可能是黑田兵衛在警視廳的時候,因為他們根本沒辦法把人運出去。
所以公安無論如何也猜不到他們會在此時行動。白蘭地這個問題與其說是疑問,不如說是在找茬。
而白蘭地緊接著的下一個問題,更驗證了琴酒的想法。
“您既然已經認為我背叛了,上次把我從朗姆那邊帶回來之后,就應該直接把我留下來,而不是讓我出去繼續負責研究所。”
熟悉的、反客為主的態度。
進來不到半小時,Boss還沒真正質問白蘭地一個字,白蘭地不僅不自證,還火上澆油地反過來認為Boss安排不利。
十五年前的白蘭地是這樣,十五年后他還是這樣。
琴酒有時候完全不能理解白蘭地在想什么。
就算是亡徒,也會去爭取自己想要的:權利,地位,財富,生,甚至殺人的快感。
可白蘭地對一切都淺嘗輒止,甚至連自己的都不在乎。
他不可能不知道自己這么說這么做會導致什么后果。如果真不知道,就不會說出Boss應該把他留在實驗室這樣的話。
白蘭地也不可能真的愿意被關起來審訊或永遠作為實驗體活著。
可他還是不解釋,甚至也不怨恨不滿。
……顯得更蠢了。在這種時候,就算是演,也應該演出來被懷疑的憤怒或不安。
看似桀驁不馴,實際上把寄托在Boss的信任上。
但琴酒不會提醒白蘭地,也不會為他多說一個字。哪怕他甚至不完全知道boss懷疑白蘭地的原因,也只是冷漠地站著,等Boss開口或下令。
Boss說:
“好了,白蘭地,動腦子想想,我防備到底是誰。”
琴酒知道boss是在表態相信白蘭地,但因為缺少關鍵信息,依然不能理解深層含義。
他回憶起威士忌傳來的那幾張圖片,在心中不斷思索推理。
白蘭地卻安靜了下來。
卷發青年不請自坐到另一個沙發上,和他們一起等待貝爾摩德那邊的結果。
誰都明白,就算Boss表態,可如果貝爾摩德那邊出了事,白蘭地也走不出這個房間了。
第302章
松田陣平并沒有打算離開。
他已經將所有的情報交給了萩原研二他們, 這次只要公安將貝爾摩德和威士忌抓住,然后帕波米特他們再安排一個人以K的名義和Boss交易,得到那些高官政要和Boss勾連的證據,就能完成他的所有計劃。
貝爾摩德出事, 他確實可能會受到懷疑, 也會失去自由。但Boss清楚SOI-H對他的重要性, 更清楚他沒理由背叛組織。所以只要他態度如往常一樣,Boss就不會在組織人心不穩的時候,對他動手。
要不然……先是為組織做事二十多年的朗姆背叛,接著是在同樣地位的白蘭地被殺, 那貝爾摩德怎么想,琴酒又怎么想,其他各地的負責人又怎么想?
能進入組織的并且混到核心成員這一步的, 都是心狠手辣的亡徒。組織用利益將他們連接, 靠恐懼維持忠誠。如果他們相信了明天鍘刀就會落到自己頭上,那今天組織就是他們的敵人。
所以Boss不會動他。
松田陣平又將事情仔仔細細考慮一遍, 感覺沒什么遺漏了,于是安心等待貝爾摩德被抓的消息。
但三十分鐘后,Boss接到了貝爾摩德的電話。
威士忌死亡, 接應的科恩重傷昏迷,基安蒂輕傷。
一個小時二十分鐘后,同樣輕傷的貝爾摩德被琴酒來到了Boss面前,而其他兩人卻沒能回來。
“他們在諸伏景光手里。”當初聽Boss調查蘇格蘭的貝爾摩德直接說出了蘇格蘭真名, 然后道, “諸伏景光是日本公安。”
咔。
左輪手槍的彈膛復位的聲音, 讓剛死里逃生的貝爾摩德一瞬間汗毛直立,差點當著Boss的面拔出槍來。
但貝爾摩德迅速冷靜下來, 看向沙發的另一側。
那邊穿著黑色皮衣的卷發青年獨自坐著,他靈巧而有力的手指間,一把沒有子彈的左輪被反復地彈出彈膛又復位。
“你是說……”
在她的注視下,白蘭地轉過頭,瞳孔中一片幽深暗青,
“蘇格蘭是日本公安,他是日本公安在組織的臥底,日本公安殺了威士忌,抓了基安蒂和科恩,是嗎?”
貝爾摩德挑挑眉,注意到白蘭地現在還堅持稱呼諸伏景光為蘇格蘭。是根本不在乎對方的真名,還是只承認那個他曾經認識的蘇格蘭?
剛剛被蘇格蘭威脅的惱怒反而淡了,但她心里多了另外一種不爽,
“不全是。”
貝爾摩德對Boss解釋,“諸伏景光確實是日本公安,但是我們之前的推斷也沒錯,他也是K的人。”
接著,貝爾摩德把今天晚上的事情描述了一遍。
起初她按照計劃把自己易容成黑田兵衛身邊的公安,將威士忌易容成身材高大的黑田兵衛,按照計劃前往放有臥底名單的機房。
他們并沒有受到任何埋伏,但是忽然有個叫做風見裕也的公安跑過來,找上“黑田兵衛”,說:
“萩原研二帶諸伏景光回來了。”
諸伏景光,萩原研二。
不管是貝爾摩的還是威士忌,都沒想到本來今天請假的萩原研二會忽然回來,更沒想到諸伏景光是公安。
理所當然,威士忌易容成的黑田兵衛沒能糊弄過去。
說到這里,金發女人的表情古怪起來,
“萩原研二是想抓住我們,但諸伏景光卻暗中破壞了公安的包圍,然后安排人假裝組織成員襲擊警察廳,我才能趁亂離開。”
“威士忌因為最先被發現,逃不出來,即將被公安活捉,諸伏景光卻故意把他送到了流彈底下。”
提及威士忌的死,貝爾摩德謹慎地看了一眼Boss臉色,但Boss只是點點頭,示意她繼續。
貝爾摩德緩緩吐一口氣,說出自己的猜測。
“諸伏景光和公安并非一條心。結合我們之前查到的情報,諸伏景光可能是先由K安排到警校,又因為過分出色引起公安的注意被吸納。但他加入公安之后,并沒有按照公安安排臥底,而是精心制造意外引起琴酒注意,借此加入組織。”
站在一邊的琴酒臉霎時間黑了,卻沒有反駁。
貝爾摩德也不是故意針對他,細細算來,諸伏景光這一路騙了太多人,警察,公安,組織……如果不是上次Boss設局抓梅根,也許到現在他們都還沒拆穿對方,心計和城府已經到了極為可怕的地步。
“基安蒂和科恩也算是蘇格蘭救出來的,但是蘇格蘭私下將他們扣下,希望和組織交易。”
Boss終于抬眸,“他用基安蒂和科恩來交易?”
“不是……他想要交易的是實驗數據。他說K給公安的那份實驗數據是閹割版,真正的完整的實驗數據只有他有。如果交易成功,那基安蒂和科恩也會一并送回。”
說到底,諸伏景光也知道這兩個人雖然有一定分量,但是沒那么重要,扣下兩個人只是表達他的態度
——要么交易,要么為敵。
真行啊。
松田陣平差點氣笑了,他面無表情地拆開手里的左輪手槍,像是拆開幾個人明顯是合起伙來打亂他計劃的家伙的腦子。
不,恐怕還不止他們。看貝爾摩德現在謹慎又警惕的態度,今晚諸伏景光估計搞了個大場。但諸伏景光哪里來的人,既了解組織可以扮演組織成員,又能震懾貝爾摩德。
當然是手里捏著朗姆不少勢力,還兼管屬于“K”的勢力的帕波米特。
雖然帕波米特對于蘇格蘭他們一向警惕多于信任,他可能輕易答應合作,但如果加上本應該在澳大利亞但估計是偷跑回來的某人,就不一樣了。
貝爾摩德轉頭,就看見卷發青年靈巧而有力的手指翻飛,黑色的左輪手槍化成零件。接著他冷漠地翻手,將任由零件一塊塊掉落,有的悄無聲息地砸在地毯上,有的磕到茶幾一角,發出突兀的悶響。
……白蘭地似乎動了殺心。貝爾摩德的腦子里面冒出這個想法。
是對蘇格蘭嗎?
明明之前得知蘇格蘭是難道是其他勢力的臥底時還沒事,難道是無法接受蘇格蘭和萩原研二合伙騙他?
她思緒只轉過一瞬就立刻收回。
而Boss輕輕敲了兩下沙發的扶手,問:
“這是諸伏景光自己的意思,還是K的意思?”
“……”貝爾摩德沉默。
沉默中,松田陣平生出幾分不妙的預感。果然,他聽見貝爾摩德說:
“諸伏景光說,從現在起,已經沒有K了,或者這么稱呼他也可以。”
也就是說,諸伏景光告訴貝爾摩德,間接告訴Boss,他已經完全掌握了K的勢力,而之前K已經無了。
房間里只余寂靜,寂靜中,貝爾摩德聽見一聲低笑。
她第一反應是Boss,但往聲音的來源看去,才發現是白蘭地。
卷發青年嘴角扯出似乎嘲諷的弧度,放在腿上的右手卻攥緊成拳,小臂肌肉繃緊成流暢而具有威懾力的弧度。
松田陣平震驚到極致,最后氣笑了。
因為這件事情根本沒辦法反駁。
如果他本人在外面,帕波米特和梅根當然是聽他的。但現在他出不去,他這個真正的K也沒辦法跳出來,當著Boss面說諸伏景光不是我才是,那才是真的腦子進水了。
事到如今他怎么還會不明白,這根本就是他們早就做好的計劃。
但明明只要照計劃就能毀滅組織,到底是什么原因,讓好不容易避開組織追殺的的諸伏景光重新走到組織面前,讓萩原研二不顧安危徹底和組織撕破臉,讓本來懷疑諸伏景光他們的帕波米特交出手中勢力的掌控權,讓假死的梅根冒險回到日本。
他們想交易什么?
松田陣平直接問了出來,而貝爾摩德道:
“他的第一個要求在Boss的意料之中,交換這次促成臥底名單登記的各國政要與組織勾連的證據,但他還有另一個要求……”
“他要白蘭地,和白蘭地的……藥,SOI-H。”
第303章
一時間, 房間靜得死寂,僅能聽見隱約的呼吸聲。紅絲絨窗簾一角被新風系統的循環風吹動,懸在地面上方輕輕搖曳。
貝爾摩德低著頭,被那片紅晃得眼暈, 感覺那像是大片正緩緩流淌的鮮血。
太奇怪了, 她本來以為這么多年過去, 自己已經對boss的威懾有了抵抗力。
可剛剛始終平靜的男人流露出冷冽如刀鋒、隱約帶著殺意的目光后,她開始幻痛,像身上一瞬間多了無數傷口。但很快疼痛淡去了,周遭一切都遠去了, 意識隨血液一同流失,她恍惚了一瞬,又猛然驚醒。
卻是因為白蘭地低沉的聲音。
“不是我告訴蘇格蘭的。”
他少見地解釋了一句, 頓了頓, 卻又重新把責任歸咎于自己,
“但也可能是我不夠小心, 被他發現了。”
松田陣平剛才聽見SOI-H之后,心里就咯噔一聲。
他居然忘了這個。
之前幾年,他把這件事瞞得死死的, 還糊弄了梅根他們,說已經找到了解決辦法。
這也不是假話,但是失憶的自己不知道,在梅根起了疑心之后, 沒能及時解釋……還當著hagi和景光吃藥了。
怪不得他們會聚在一起, 怪不得諸伏景光要接手談判。
都連起來了, 真相大白,但松田陣平被澆了個透心涼。
諸伏景光他們大費周章當然不可能只是要成品藥, 肯定也會包括了藥物資料和功效說明。
這些一旦被諸伏景光他們拿到,結合著藥物再讓他做檢查,那下一步連搶救的流程都不用走了,就直接幫他選墓地買棺材就行。
偏偏這時候Boss還問:
“那你對蘇格蘭提出的要求怎么看?”
“那份名單的事我不知道,本來我也無權插手。”他破罐子破摔,“剩下的也隨便您安排,如果用我換,藥物資料干脆偽造一份就行了。”
這話一出, Boss的目光微微變了。
貝爾摩德和琴酒更是不可置信地看向他。
把人交出去,藥物資料卻偽造一份,會是什么結果?
如果諸伏景光能狠下心,那白蘭地到時候會因為藥物無效而死。如果諸伏景光不夠狠心,那在白蘭地瀕死時,就會受制于組織。
不,看白蘭地的漫不經心的樣子,他可能根本沒有考慮后一種情況,他就是直接安排了自己的死。
Boss審視地看了他一會,又收回目光,既沒說同意,也沒說不同意,只道,
“那份涉及各國政要的證據,對諸伏景光用處不大,但對公安很有用。把這份證據給了諸伏景光,由他到了日本公安手里,組織對各國政界的影響力會大幅削弱。”
“但實際上,不只是削弱。”
萩原研二對著帕波米特和梅根分析情況,
“我們的優勢是那份情報。根據……波本的推斷,組織首領已經知道組織有部分情報泄露了,所以才促成了臥底名單。但組織首領沒考慮魚死網破,是因為沒想到這份情報已經涉及了組織近乎七成的勢力分布。”
他本來說得很流利,提到波本卻卡了一下。帕波米特狹長的雙眼微微瞇起,嘴上卻說,
“沒錯,如果Boss知道這件事,就會趁著現在蠢貨高層們互拖后腿時,直接舍棄大部分勢力隱匿起來。不過,也不是沒有別的可能……”
他說到這里可以停頓了一下,想借此試探萩原研二的反應。
但梅根卻在旁邊拆臺。
“別繞來繞去的,另一種可能就是組織首領已經對情報泄露范圍有所懷疑。如果這樣,他可能會懷疑組織內有地位不低的臥底,所以打算不惜一切代價拿到臥底名單,以防止最后斷尾求生的時候被臥底抄了底。”
她坐到桌子上,歪頭凝視目光冷靜,嘴角含笑的半長發青年,
“我只想知道,這個幾率大不大,組織首領到底會不會同意你們提出的這個換SOI-H的交易。”
“嘛,如果白蘭地只是一個地位不低的代號成員,同意的幾率很大。但如果他還參與了意識共振研究的實驗,并在其中占重要位置,就幾率不大。”
半長發青年還是微笑著,像是成功與否都在他的接受范圍內似的。
但萩原研二自己知道不是,可他擔憂不起來,也悲傷不起來。
那天聽到灰原哀說小陣平被組織用一種成癮性極強副作用極大的藥物控制,一旦斷藥活不過七天后,諸伏景光和伊達航幾乎是瞬間失去了冷靜。
伊達航當時差點直接給松田陣平打過去電話。
萩原研二反而是最冷靜的那個,說是冷靜都反而程度低了,他的神經和大腦就像是被浸在了冰窖里,他情緒穩定,思維靈敏,言談清晰地說服了諸伏景光和伊達航。
甚至明知道小陣平再回組織后可能會有危險,依然阻止了他們想勸說松田陣平的意圖。
小陣平不會停下的,這時候勸說他,只會讓他愧疚。
讓他去做,毫無顧慮的做自己想做的事。
那一刻,萩原研二莫名其妙地,失去了以往那種理直氣壯的干涉松田陣平的能力。
班長當時靜靜地與他對視片刻,眼中的憤怒忽然消失了,變成了悲傷:
“萩原。”他的手按在萩原研二肩膀上,“別害怕。”
誰在害怕。萩原研二有點迷惑。
在窗口吹了十幾分鐘冷風的諸伏景光回來了,說:
“我剛剛和zero商量了一下,不管怎么樣,先試試拿到藥物資料。我有個想法……”
于是他們開始商量計劃,實施計劃,直到此刻,
萩原研二對梅根道,
“這是計劃一,不成的話還有計劃二,計劃三,到成功為止。”
“……行。”
梅根跳下桌子,站到帕波米特身邊,
“我已經安排人把情報傳出去了。”
日本公安成功攔截潛入代號成員并當場槍殺威士忌的消息,在十個小時后就傳到了基爾耳中。
朗姆出事,跟著朗姆的代號成員有的被清算,有的跳反。她是后者,在經過了漫長的觀察后,她獲得了有限度的自由,被安排到美國分部。
組織在美國分部的負責人是波爾多,波爾多很低調,低調到前幾年基爾他們一直沒查到她的代號。
也很正常,常駐美國的貝爾摩德因為身份特殊沒人能令,白蘭地前些年經常在美國出沒。
這兩位波爾多已經惹不起了,偏偏還有傳言boss也常常停留美國,因此連帶著朗姆時不時派人過來插手任務。
這種情況下,波爾多很難真正扶持起自己的人手,所以她只能低調。
但人都有野心,所以朗姆出事,基爾借著白蘭地給出的情報、讓自己恰巧出現在波爾多的視野中。“孤立無援”又能力不弱的基爾,便被看中了。
……然后被選中去偷臥底名單了。
基爾忍住震驚接下任務,轉頭就開始思考到底是想辦法把任務推出去,還是假裝任務失敗,或者真去偷一份假名單回來。
最后一種危險性最高,一旦其他國家名單被偷,她就會當場暴露,但收益也最大:如果成了,輕則讓組織對臥底名單失去信任,重則讓組織損失一批代號成員。
但現在,基爾不需要再考慮這件事了,因為威士忌死亡,讓本來就謹慎地波爾多更加謹慎了起來。
這種時候,誰會出頭?
基爾很快得到了答案。十二小時后,她聽見了組織在英國分部的負責人弗朗布瓦斯的死訊。
這時候,諸伏景光終于收到了消息。
Boss同意交易。
第304章
松田陣平得到消息的時間比諸伏景光還早一點。
昨天晚上, Boss最終也沒有給出準話。
但當晚他留在Boss所在的別墅時,被醫生注射了一支藥劑,在醒來時就已經在一處眼熟又陌生的……基地里。
陌生源于他這輩子從來沒來過這里,眼熟是, 這是上輩子他最后待的地方, 那個遠離東京位于深山的基地。
然后, 他被同在基地的BOSS安排去“體檢”。
這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松田陣平聽從安排前往實驗室,他走得不快,漫不經心地將這一路上的布置看入眼中。
很像,但又不那么像。
幸好沒經過那間……他心中冷不丁冒出這個想法, 隨即又散去。
這時候,Boss安排他體檢的通訊還沒掛掉,松田陣平便趁機問:
“您不會真的打算把SOI-H的藥物數據給他們吧?”
“白蘭地, 諸伏景光拿到SOI-H, 對你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不, 只有壞處,沒有好處。’
現在已經和組織沒關系了,純粹是私人恩怨。
松田陣平心梗了一下。都不敢想他真的出現在諸伏景光面前, 而諸伏景光手頭還就是soih數據的可怕景象。
“我不信您會這么做。”他掙扎道,“那對您沒有好處。”
Boss停頓了一會才意味不明地嗯了一聲。
松田陣平輕松地察覺到Boss應該正在思考其他事情。
換句話說,只分了兩三分心思在這件事上。
而Boss一般對什么樣的事情才是這種態度。
——已經決定且認為不會再出現變化的事。
松田陣平眼皮一跳,假如Boss真的決定把白蘭地和白蘭地的藥當做籌碼, 那就說明:
他要在另一部分要求上做文章。
但偏偏他昨天為了不引起boss懷疑, 已經說了不摻和這部分, 如今更不好開口詢問。
松田陣平一邊檢查一邊琢磨著打聽消息的辦法,自然也沒忘了觀察這些研究人員有沒有眼熟可以利用的。
不出所料, 他找不出幾張眼熟的面孔。但到了下午,他在做一些腦部檢查時,看見了上川直。
“你是什么時候被調過來的?”
他問。
上川直沉默地看著他,一言不發。
松田陣平反應過來,現在的時間線上,上川直認為白蘭地殺了他的戀人,根本不會像是他回到過去時輕易回應他。
不過這也不是什么麻煩的事。
雖然如今的boss對這些研究人員的掌控力度比過去的時間線上要強的多,但松田陣平作為白蘭地,也遠比K3098要行動自由。
如果松田陣平非要利用上川直打聽消息,只要說出那件事,再給一點證據就行,但……算了。
此時非彼時,如果一旦被發現,那就是真的人死不能復生。
松田陣平不想再有任何一個人,在這個地方因為他的目的而死去。
所以他只是表現出白蘭地應有的態度,不再繼續追問。
于是當貝爾摩德忍著厭惡走到研究區域時,就看見穿著淺灰色病號服的卷發青年目光冰冷地盯著一個穿白大褂的研究員,研究員卻視若無睹。
這種態度讓貝爾摩德本來就壓抑的心情一下子更加糟糕。
不怪貝爾摩德多想。她去過組織不少研究所,但不管是白蘭地名下的還是boss名下的,大部分研究員不論心里怎么想,表面上對白蘭地都不敢露出什么不敬。
畢竟白蘭地是真的會出手殺人。
就算是當初Boss親自招攬的葛蘭哈維,招惹到了白蘭地,也一樣被開槍打斷了一根手指。而白蘭地甚至沒收到什么處罰。
但就在boss表露出要將白蘭地交易出去的態度,并且安排到這個隱秘的基地后,白蘭地的境遇一落千丈。
貝爾摩德很想譏笑白蘭地,可真的看見這一幕,卻連這種心情都沒有。
她早就知道白蘭地總有一天會被boss放棄,但沒想過這一天會來的這么早。在白蘭地神智清醒,身體狀態正常,還有價值的時候,就這樣成了交易的籌碼。
即使易地而處,她也會冷酷地做出和Boss一樣的決定,可依然有種唇亡齒寒的戰栗感。
白蘭地本人卻情緒穩定。
他似乎本來要動手,但摸到腰間發現自己沒有武器,便提不起興致地往這邊瞥了一眼,
“你過來干什么?琴酒也在這邊?”
松田陣平希望沒有,他們兩個加上boss同在這個基地,總給他一點不好的即視感。
可惜天不遂他愿,金發女人勾起唇角,“你想見他?可惜他卻不敢現在來見你。 Boss已經決定把你送出去交易,這時候來見你是什么意思,對Boss的決定心懷不滿?”
松田陣平緩緩打出一個問號:
“那你呢?”
貝爾摩德輕笑道,
“如果不是Boss同意,我也看不見你這副狼狽的模樣。”
松田陣平懂了。
明面上和他關系不錯的琴酒過來容易被認為對Boss心懷不滿,但是和他一直不對頭的貝爾摩德就能沒有顧忌地過來嘲諷他。
但是他很狼狽嗎?
松田陣平低頭打量一下自己身上的病號服。說是病號服,實際上有點像是高檔睡衣,料子很舒服,干凈,沒什么明顯的褶皺。
破案了,貝爾摩德故意找茬。
但他忍了,誰讓他正愁找不到人詢問外面的情況。
于是貝爾摩德沒等到白蘭地如同往日一樣不耐煩地驅趕。
卷發青年只是低頭看了看自己,就像是剛剛放過那個研究員一樣放過了貝爾摩德的故意挑釁,
“你說是就是吧。”
他道,“Boss打算什么時候把我送過去,怎么和蘇格蘭交換?”
擔心自己問得太刻意了,松田陣平又找補,“還需要我配合什么嗎?”
貝爾摩德:……
貝爾摩德冷笑一聲,聲如寒冰:
“不,不需要,你只要還有一口氣,這場交易就能繼續下去。”
松田陣平高高地挑起眉,察覺出一絲不同尋常。
“Boss打算怎么換?”
“貝爾摩德說……”
諸伏景光緩緩轉述給萩原研二和梅根他們,
“SOI-H藥物數據可以給,她還會給我一份白蘭地的身體檢查結果。但在實驗數據被驗證出結果之前,白蘭地不能離開。”
“不行!”梅根一個激靈,“K不能留在那個組織!”
諸伏景光道,
“貝爾摩德的意思是,如果我看見那份藥物數據和檢查報告,就會明白,白蘭地只能留在組織里。”
第305章
提出的條件被打了折扣, 還附贈了幾句帶著不祥意味的暗示。即使諸伏景光他們早有準備,心頭還是都蒙上了一層陰霾。
要答應嗎?
沒人想要答應,但萩原研二,他, 還有帕波米特和梅根, 都知道這是目前所能爭取到的最好的結果了。
“別多想了。”私下得知情況的降谷零也說, “我們只能答應。”
“其實這未必不是一件好事。Boss不愿意給出松田,是因為松田和這個實驗密切相關。如果他真的一口應承下來,才不是交易談判的態度。”
“別忘了,我們的目的本來也不是立刻將人交換過來。”
“先拿到這一部分, 然后繼續和組織談判另一方證據的部分。聯合行動已經開始重新接洽,而且比上一次更隱蔽。趁這段時間,我和……查爾特勒, 一明一暗, 趁機調查松田的位置。”
一明一暗的意思是查爾特勒在暗,通過研究所的人員調動和各種資源流通渠道來判斷。
波本在明, 不加掩飾地直接調查。
被他找上的人當然有貝爾摩德。
易容的貝爾摩德提前接到波本的消息,等在路上,狀似隨意地搭了一輛出租車。她款款坐到副駕駛后, 便看見了司機帽檐下的金發,
“你可真是大膽,看來Boss交給你的任務又已經完成了?”
金發青年的態度看不出絲毫端倪,甚至還有心情和她調笑, “別說的那么輕巧, 我可是辛苦了整整一周。”
“花了一周和人看電影, 打高爾夫,騎馬, 參加宴會,然后抽空拿到了情報。”貝爾摩德對著鏡子補好唇妝,悠然道,“還是……花了一周去找白蘭地?”
后視鏡中金發司機紫灰色的眼睛驟然暗沉,冰冷一閃而逝,又重新被若有若無的笑意覆蓋:
“白蘭地的行蹤是機密,我怎么敢隨便探查,你這么問,難不成組織最近的那個謠言是真的?”
因為這些日子里組織有不少據點受到襲擊,而前段時間剛出現過的白蘭地又一次消失。組織里便傳出了白蘭地背叛組織,并且將組織大量情報賣給各國情報機構的傳言。
剛聽到這個傳言的時候,貝爾摩德有一瞬間懷疑可能是boss故意派人放出去的消息,以便將來把人交易出去。
但后來又打消了這個想法:畢竟這時候傳出情報外泄對組織人心的動搖遠比抹黑一個白蘭地要嚴重。
“這誰知道呢?”
貝爾摩德想到研究員、萩原研二對白蘭地的態度轉變,不想把白蘭地的真實情況告訴眼前這個波本牌不定時炸彈。但又希望波本能帶來點變化,便沒把話說死,
“畢竟當初喜歡盯著白蘭地的,可不止你一個。”
為了防止波本想歪到萩原研二身上,她還特意強調了當初二字。
結果金發青年目光森然,冷笑一聲,
“赤井秀一回日本了?”
貝爾摩德:……
白蘭地,你情人是否太多了。
貝爾摩德忍下臟話,卻又立刻意識到是自己想當然了。
她清楚和組織交易的諸伏景光,可是波本的情報渠道不可能知道這些,上一次白蘭地失蹤,起初也是被認為是FBI從中作梗,如今波本先想到赤井秀一再正常不過。
但這樣就偏離了她的本意。
等到波本排除了赤井秀一,沒準一切都塵埃落定了。
她神色微動,被波本捕捉到。金發青年眼中的寒光收斂,輕描淡寫地改口,
“看來不是。”
“那就好辦了。”
貝爾摩德纖細的眉梢一挑,“你能找到他?”
“我不能,那也不重要。但我能猜到他想要什么,就看你愿不愿意驗證我的猜測。”
沒等貝爾摩德開口拒絕,他含笑道:
“我前段時間和威士忌見面時,抓住了一個偷聽我們講話的小男孩,我把這事告訴白蘭地,白蘭地卻把那個孩子放走了。”
“那孩子好像認識你呢。”
貝爾摩德撩過發絲的手指尖微頓。
隔天,松田陣平又在基地里看見了貝爾摩德。
他眼前微微亮起來,他在這邊行動受限,又沒有對外聯絡的工具,貝爾摩德是他為數不多的消息來源。
但沒高興兩秒,松田陣平就得知了的目的:來拿經過研究員整理的檢查報告。
松田陣平眼里的光消失了。
但這還沒完,貝爾摩德暗示他,波本知道了這個基地的位置。
松田陣平驚得差點跳起。
趁著沒人盯著這邊,他壓低聲音,
“別讓他過來!絕對不能幫他進來。”
誰都可以過來,唯獨降谷零不行。
雖然這輩子他不可能讓降谷零卻拿送出情報,但一想到降谷零可能會出現在這個基地,而且還是和上輩子一樣得到貝爾摩德的幫助,他就已經開始心驚肉跳。
貝爾摩德卻幾乎沒見過他如此緊繃的樣子,她語氣復雜:
“你連自己的死都不怕,卻怕波本出事?”
松田陣平卡住。
話雖如此,但一旦認了,就像是承認了不得的事。
最后他勉強道:“如果是擔心波本用那個孩子威脅你,不用擔心,波本……答應過我,不會真的做什么。”
貝爾摩德:6
波本在你這里信譽真是高的離譜。
但你死了以后,這約定還算數嗎?
但貝爾摩德最終什么也沒說,第二天,她和諸伏景光見面了。
諸伏景光按照之前商量的,先用一小部分實驗數據交換白蘭地的身體檢查情況和藥物資料。
實際上這兩者他們都已經從灰原哀口中知道了個大概。但是真的當那個沉甸甸的金屬u盤落入手中的時候,諸伏景光卻感覺手上壓了一塊尖銳寒冷的冰塊。
而當那個結果完整、嚴謹地展現在他們面前,又經過灰原哀的驗證后,他,班長,萩原研二,都許久沒有說話。
灰原哀凝視著那份身體檢查報告上一個個可怕的指標數值,“他身體自愈機制可能已經在逐步崩潰了。”
“幾年前他身體的器官機能就已經在一個岌岌可危的平衡狀態上。根據我的私下研究和推測,從那時候前,SOI-H的研究改良方向就已經發生了變化,以維持現狀為目的,在加強藥效的情況下降低副作用,并利用他身體強大的自愈機制,用一些危險成分刺激他的細胞活性。”
“也就是說一半靠藥物,一半靠運氣。而且以現在的藥物數據來看,已經到了一個極度危險的程度了,這種用藥方式,對服藥者也是一種折磨。”
可即使這樣,他還活著。
這樣的身體狀況。這樣幾乎時時刻刻被身體的痛苦、精神上的幻覺折磨的松田陣平,居然一次次若無其事地站在他們面前,許諾等組織被摧毀后要和他們一起參加班長和娜塔莉小姐的婚禮,許諾要回到爆炸物處理班。
門口不久前可有屬于孩子的腳步聲停下,他們都知道是江戶川柯南,但這時候誰都沒精力多看一眼。
江戶川柯南聽完了全部,走進來的時候連呼吸都放輕了,他也不敢說什么治愈了,只低聲對灰原哀道:
“如果先不研究上次拿到的APTX4869藥物數據,你和博士專門研究這個,有希望研究出這種藥來穩定松田先生的情況嗎?”
“有希望研究出來。”灰原哀沒等其他人露出喜色,就近乎殘忍的截斷了他們期待,“但是不可能長期穩定他的情況。”
“藥物會產生抗藥性,尤其是白蘭地還需要長期服藥,因此SOI-H每隔一段時間都需要再次改良加強藥物效果。”
“但是加強藥物效果并不只是加量,怎么保證藥物成分的平衡,怎么濃縮,怎么降低副作用,這其中涉及了不少特殊藥物成分的提煉和合成。不僅是藥物方面的研究,還有各類器材的研究。組織有不止一個專門為白蘭地準備的研究所,也只有組織的技術和財力,能做到這種程度。”
所以boss才如此坦然地將真實的藥物資料給他們,因為數據越是真實,越能證明貝爾摩德所說的話的真實性。
‘白蘭地只能留在組織。’
他們猜Boss是想借此機會和諸伏景光和他背后的勢力達成長期合作,起碼表面上穩住諸伏景光。
但那是不可能的。沒有什么能阻止他們摧毀組織的計劃。
所以那個不喜歡隱瞞,也不喜歡騙人的松田陣平,才對SOI-H嚴防死守,一個字也不肯透露。
要怎么說,他們現在所做的一切,都是在推著他走向死亡。
第306章
房間里壓抑的氣氛幾乎凝成實質。
江戶川柯南應該算是幾人中松田陣平相處最少的, 但此刻也心情沉重。
萩原研二從房間里走了出去,諸伏景光回神和伊達航對視了一眼,跟著萩原研二離開。
伊達航沒有走,而是留在原地對灰原哀說,
“根據這份數據, 如果他斷藥超過一周, 身體就會……崩潰……”
灰原哀盯著電腦上的一頁頁資料,輕聲打斷他:
“我會先試著在SOI-H的基礎上,研制出現階段的替代藥品,起碼能幫他多拖延一段時間。”
伊達航勉強松了口氣, 就看見茶發女孩頓了頓,又說道:
“也許組織里還有其他的成果,如果你們最后真的能成功, 可以再找一找有沒有其他的資料。畢竟組織的目的并不是讓白蘭地真的康復, 而是長期控制他,沒準真的有一些被舍棄的有效成果。”
伊達航露出苦笑。
他知道這個概率約等于無, 就算真有,恐怕也會被組織首領早早銷毀,但不管怎么說, 也算是個希望。
“多謝,拜托你了。”
諸伏景光出了阿笠博士家,轉過兩個彎就看見了萩原研二的車。
他走近,看見半長發青年安靜地坐在駕駛座上, 沉郁而蕭索。
諸伏景光坐進副駕駛座, 就聽見他說:
“今天最好不要坐我的車。”
這么多年來, 他第一次聽見萩原研二這么直截了當的拒絕。
但臥底生涯實在磨練人,哪怕諸伏景光過去最不愿意給人添麻煩, 更不肯提讓別人為難的事,如今面對萩原研二的抗拒,也能自然而然地開口:
“我們要去的是同一個地方,我什么也不說,你當我不存在就可以了。”
萩原研二沒再反駁,踩下油門。
等車在郊區的一片樹林前停下,萩原研二下車后,諸伏景光過了足足兩分鐘才跟著出來。
“zero一定是被你帶壞的。”
萩原研二靠著車仰頭看向天空,面上還是沒什么表情,卻接了他的話,
“明明小降谷自己的天賦,我充其量只是給他了一點靈感。”
諸伏景光為他的迅速恢復怔了怔。
萩原研二像是知道他想什么,笑了笑:
“如果我這時候因為情緒耽誤了事,才是侮辱了他的努力。好啦,我們先過去。”
他打斷了想要說話的諸伏景光,率先走進了樹林掩映間的獨棟小樓。
這是他們和帕波米特、梅根約定見面的地點。
而松田陣平從幾個小時之前就開始憂心忡忡:
[他們會不會以為我快死了。]
[你不會死的。]
[我知道,但他們可能會不相信。]
松田陣平郁卒,但其他人眼中,卷發青年目光陰沉煩躁,其中一個研究員助手心慌意亂地從他身邊過去,不小心被橫伸出來的凳子絆了一跤,撲通一下摔在地上。
一聲巨響后,旁邊瞬間寂靜下來。實驗區的安保,往來的研究員都下意識的將目光投向他,但又立刻飛快移開了目光,像是擔心多看一眼都會被他記住,也沒人敢過來扶那個助手。
[他們以為是你干的。]希拉做出結論。
[……]松田陣平當然不可能為這種事解釋,而那個研究員助手戰戰兢兢爬起來,還先對他道了歉才敢離開。
而局面之所以變成現在這樣,是因為他剛剛折斷了一個故意想給藥物加量的研究員的胳膊。
他的本意只是警告,畢竟他太了解這些研究員,今天他沒有動手,下一個人就敢做得更出格。
Boss第一時間知道了這件事,但他問的是,“為什么還留著他的?”
松田陣平只能開槍殺了那人。
于是實驗區就變成了現在這副模樣,唯一一個態度沒什么區別的是上川直。
前幾天上川直做出了一件讓他出乎意料的事。
boss是想要利用他去做什么實驗,所以這段時間不斷的在卡著他的‘身體極限’,使用強刺激精神的藥物。但松田陣平發現,上川直似乎知道了boss想要做什么,故意在幫他拖延。
如果是身體感受上的調整,那松田陣平時感受不到的,畢竟有希拉在。但是上川直并沒有調整容易被發現的藥物,而是很巧妙的用磁鐵影響了測量儀器本身。
所以松田陣平當天就發現了,他差點就開口想讓上川直告訴他,但他忽然警醒:
上川直從卡拉斯號上調過來,按理說最不清楚情況,為什么能比別人知道的更多?
被利用,或者配合別人試探他。
松田陣平認為是前者,他當天就把儀器調了回去,沒讓任何人發現。
上川直第二天只是深深看了他一眼,沒再做任何額外的事。甚至今天這個研究員故意藥物加量的時候,他也沒有開口。
[但這樣我就放心了。我還不能確定boss想做什么,上川直主動和我保持距離更安全。]
他對希拉說完這句,思路靈活地轉了個彎,轉回最開始思考的問題:
[我更擔心hagi他們和梅根那邊合作出岔子。]
松田陣平少見地為萩原研二的人際溝通擔心,但萩原研二他們聽不見。
與帕波米特他們見了面,把藥物資料的事情說清楚,也如約給了他們一份之后,帕波米特確認了雪莉也沒辦法治好之后,無差別地咒罵了組織里的所有人。
諸伏景光則向梅根再次確認:
“你們內部真的沒有任何這方面的研究嗎?”
“沒有。”梅根眼睛還是紅的,她反應有點慢地回答,“我想過把雪莉搶過來,K不允許。”
搶……
諸伏景光打算將這個話題帶過去,垂著頭的梅根卻忽然再次開口,
“不是沒有辦法。”
“我們有錢,我們還有勢力,還有研究員的名單。拿到組織的研究資料和器材,把組織的研究員帶回來,我們可以支撐得起。”
萩原研二的目光凝固住,諸伏景光則是心頭一跳。
剛剛才生出的擔心,成真了。
[梅根他們手段有時候有些過激。]
今天的實驗結束,松田陣平沿著走廊往自己的臥室走去,繼續在心里對希拉解釋,
[在hagi和景光眼中,梅根和清水手里同樣掌握著一個建立足有十幾年、勢力范圍橫跨多國的非法組織。而且,清水手里還攥著不少朗姆留下的人脈、資源,財產。]
[清水其實對這些不是很在意,因為他前些年更多的是留在組織內打探情報,目的就是解決組織。但梅根不一樣……]
梅根非常擅長經營,她才是大部分時候養活并統籌整個勢力的人。當事情隱約與她擅長的領域有交集時,她比誰都迅速地完成了思路的轉換。
諸伏景光清晰地看見了另外一個不可控的組織興起的苗頭。
他手指動了動,立刻感覺一道目光直刺過來。
是帕波米特。
在梅根說完那個可能性之后,帕波米特的神情就發生了輕微的轉變。
他再看諸伏景光和萩原研二時,就覺得這倆人身上公安的標簽變得鮮明了起來。
梅根的計劃意味著在最后解決組織時,他們要私自吞下不少組織的東西。
雖然這兩人對K的態度并不像是普通的合作者,但是他們的身份帶來的不確定性太高了。
帕波米特瞇起眼,腦中甚至閃過了一瞬要把這兩個人徹底留下的念頭。
就在脆弱的合作同盟即將崩塌,氣氛逐漸險惡的時候,萩原研二忽然道:
“好,那到時候就交給你們了。上層有一些人也盯著組織的研究,我本來也不想讓他們得到。”
諸伏景光:“……”
帕波米特審視和評估的目光掃過諸伏景光。
諸伏景光嘆了口氣,
“如果你們最后真想拿到那批資料,也得讓有些人沒辦法發聲才行,比如清楚知道組織部分研究內容,促成臥底名單的那一批人。”
他在提醒帕波米特,現在和組織的交易還沒結束,現在拆伙的話有害無利。
帕波米特收回目光,諸伏景光便繼續道,
“我們和組織的交易的那份名單,貝爾摩德沒有立刻給出,她的意思是那份某些高官政要和組織勾連的證據,組織內沒有,但可以為我們再制造一份。”
這的話聽上去十分荒誕,能達到那種地位的人都不是傻子,如果把柄這么好抓,他們何至于要和boss談交易。
但是隔天,被降谷零私下里重點關注的某兩位議員,就收到了包裹嚴實的不明快遞。
這些快遞并不是通過正規公司經過安檢流程郵寄進來的,而是直接被人送貨上門。
接著,其中一位議員就暗中聯系了某個高端檢測機構。
降谷零想辦法混了進去,發現居然是一個類似頭盔形狀并且覆蓋到眼睛的儀器。
“全息頭盔。”
降谷零認了出來。
這東西公安曾經收繳過一個,就是上次威士忌帶著貝爾摩得潛入時帶進來的那個。
但是交給專業人員去檢查后,發現里面有自毀機制。他們的技術水平達不到,就算拆開可能也只能得到一堆廢銅爛鐵。
沒辦法,確認了里面沒有定位儀器后,降谷零作保,死馬當活馬醫地讓萩原研二他們把東西轉交給了阿笠博士研究。
時間太短,還沒得到準確,但是早已經確認了這東西類似游戲,可以聯網登錄到預設的場景中。
組織把這種東西給出來……不會是希望和這些議員們線上商談吧……
開什么玩笑,那些人怎么會同意把這種原理不明的高科技儀器直接戴在腦袋上。
“但也可以反過來思考,Boss給出了什么樣的利益,能讓這些謹慎又狡猾的人,心甘情愿的冒險。”
美國,赤井秀一看著落在桌上的幾張照片,照片是偷拍的有些比較模糊,但還是能大致看清上面頭盔形狀的儀器,對電話那頭的男孩說:
“你覺得會是什么呢?”
江戶川柯南沉默片刻,說出口的話,和另一邊降谷零的心聲重疊在一起
“永生。”
永生。
越是有權有勢有錢的人,越會為了活得更久而不擇手段。因為他們享受著這個世界上最高級最奢侈的一切。
而對于真正在這方面研究頗深的組織來說,沒有比這更好利用的了。
這天晚上,松田陣平照常穿過走廊,路過某個實驗室門口的顯示屏時,腳步忽然慢了一分。
但隨即他又若無其事的走過去,目光掃過第2個、第3個,第4個實驗室門口的顯示屏。
不等松田陣平開口,希拉替他復述出利用閃爍和色調傳來的消息。
【全息、實驗、合作、證據】
第307章
松田陣平收到這消息是澤田弘樹傳過來的, 但最初的消息來源其實是降谷零。
“帕波米特私下找我合作了。”
降谷零隱蔽地和萩原研二和諸伏景光見面后,先說出了這句。
然后在兩人古怪的目光中冷靜地說,
“為了防止他們私下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我答應了, 然后把全息頭盔的事情告訴了他們。”
“為什么……”萩原研二剛問了半句, 猛地反應過來, “他們能給小陣平傳遞消息??”
“應該通過是澤田弘樹。”降谷零頭疼。
這下萩原研二沉默了。
他們知道松田陣平和Boss在一個十分隱蔽的基地里,而根據松田陣平留下的情報,也對那個基地的位置有所推測,但卻始終沒有試著從澤田弘樹這邊突破。
不是覺得澤田弘樹的能力無法探查到基地, 或潛入基地網絡的防火墻給松田傳遞消息,而是很難毫無痕跡的潛入。
畢竟組織里也不只是他一個人擅長計算機,如果他的行為被人發現上報給boss, 那就坐實了背叛。
屆時澤田弘樹不一定會死, 但因為澤田弘樹的父親樫村忠彬恐怕要遭遇危險。
松田陣平曾經說過,不是所有人都心甘情愿留在組織里, 所以組織為了保證他們的忠心,除了威脅恐嚇,也會用家人或親朋好友這種威脅的手段。
樫村忠彬是得知澤田弘樹失蹤, 調查時被組織發現抓住的。
因為澤田弘樹,他和某些同樣關鍵的科研者或技術人才的家人一起,被boss集中安排在了某個與世隔絕的島嶼嚴密把守。
正因此,澤田弘樹的每次幫忙都小心翼翼, 壓力極大, 松田陣平也從不讓他做任何可能會暴露的事。但帕波米特他們沒有這個顧忌。
“就算是傳遞消息, 應該也是單向的,我們也沒辦法和他溝通。”
諸伏景光最終道, “所以我們先討論那份證據的事情。”
[組織這么多年成果不少,來和這些人的交易往來,一定少不了延長壽或維持健康的藥,在這方面,組織的信譽很高。如果boss真的故意這些人表露出永生的可能,那他們無論如何都會上鉤。]
松田陣平剛收到澤田弘樹的消息時,為那孩子捏了一把冷汗,但消息都已經傳過來了,擔憂也沒用,便把心思專注在內容上。
因為對組織更了解,所以他在信息缺失的情況下,依然迅速地推測出了大概,
[如果從這個角度考慮,那boss就是真的打算完成交易,換取不存在的另外一部分資料,然后趁機帶組織隱沒。]
“但拿到這一份情報之后,我們也就可以沒有后顧之憂地直接對組織動手了。”
降谷零說到這,又有些遲疑,
“Boss真的這么容易就配合了嗎?”
萩原研二想了想,
“不管他是不是另有目的,這已經是目前最妥當的辦法了。”
確實如此。
正事談完了,幾人把最近公安和組織的情報交換了一下,就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過了一會,降谷零道,
“我前幾天找了貝爾摩德,想要潛入那個基地,本來已經松口的貝爾摩德忽然拒絕了我。她什么也不肯多說,但我試探了一下,懷疑是松田的要求。”
貝爾摩德的原話要更曖昧,但這不是重點,自然被降谷零省略了。
但他說出松田陣平的名字后,便看見萩原研二的偏了下頭,將神情隱藏在發絲的陰影中。
他和諸伏景光對視一眼,都有些擔憂。
“喂……你們兩個。”
萩原研二反應極快地察覺,露出有些無奈的笑容,“別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啊。”
“說這話好歹照著鏡子看一看自己。”
降谷零沒好氣地說了一句,頓了頓,又沒頭沒尾地道,
“還好嗎?”
“……”萩原研二的笑容便又收斂了,他看上去有些晃神,聲音極輕,
“我有時候總覺得,他不是在騙我,他是真的會回來,也真的打算繼續回到警視廳工作。”
半長發的青年自嘲地笑了一聲,“哪怕證據都擺在面前了,可我還是覺得沒有實感,我總覺得他說那些話時是真心的。”
“可能是因為我沒辦法接受這件事,所以才無法相信吧。”
“不,等等。”諸伏景光忽然說,“也許真的有辦法呢?松田拿出的實驗數據,連梅根和帕波米特都不知道是怎么來的。”
降谷零怔了怔,“當時我和萩原認為,他曾經私下里和那個K自己做過實驗,如果不是,就說明他起碼有一個隱瞞著所有人的研究所,還是專門研究他自己的情況的。”
如果真有這么一個研究所,那誰會知道。那一定是曾經出現在松田陣平身邊,又和松田陣平的藥物有關的人。
萩原研二想起了曾經被他抓到,又被小陣平放走,卻也沒有在帕波米特這邊打聽到的人。
“城野治。”
城野治在英國。
松田陣平從過去的時間中醒來時,就安排城野治去了英國,因為他從那位boss那邊試探到,澤田弘樹的父親和那一批人可能在英國的某處。
他給城野治劃了一個大概的范圍,就把人打發了出去,還幫城野治聯系了司陶特和赤井瑪麗。
但松田陣平不知道城野治人還沒找到,就先在設陷阱抓捕弗朗布瓦斯上出了份力,然后成功地借到了MI6的人手。
也不知道萩原研二他們已經懷疑城野治,緊鑼密鼓的聯合之余,和帕波米特他們一起開始找人。
更不知道帕波米特他們其實打著想要利用這些人接收組織的研究員和技術人員的心思。
松田陣平正在思考Boss的安排。
他和降谷零他們一樣,同樣覺得boss答應的太順利了,但也同樣想來想去,想不出什么問題。
[我是不是遺漏了什么?]
松田這邊問了一句,于是希拉給他報了一遍自己總結的剩余事項的清單。
無果。
但到了隔天,松田陣平再次來到實驗區進行實驗時,那種若有若無的警示感更強烈了。
“這個實驗還要進行多久?”他腦子里忽然冒出一個念頭,隨便抓了一個研究員問。
“……還有六七天?”研究員慌張地說。
松田陣平腦子嗡的一聲,忽然意識到了問題。
如果boss已經拿到了資料,為什么不考慮根據那一份資料,對他的實驗進行調整?
就算是不調整他的實驗,也應該抽調幾個了解他的情況的研究員去那份資料中的項目。
但boss什么都沒做。
明明是Boss之前最希望得到的實驗資料,但現在,他好像變了個人似的,根本不著急。
松田陣平脊背上一點點滲出了汗。
一旦產生了懷疑,便覺得處處都是疑點。松田陣平腦海中回溯在這基地的這幾天,不,還要更早一點。
剛從貝爾摩德那邊得知諸伏景光的交易時, Boss沒有松口,第二天卻直接把他送到了這個他此前從未來過的基地,并且打算把證據和SOI-H的藥物數據交易出去。
前一天晚上還因此隱約動怒的Boss,到第二天早上和他交流時,卻在思考其他事情。
還有……當天下午被調過來的上川直。
上川直的能力確實不弱,但也不是無可替代的程度,Boss卻特意把他從卡拉斯號上調過來。
不僅如此,上川直還隱約知道實驗的目的。
上川直不是一個擅長打探消息的人,而這個基地與外界隔絕,唯一一個能夠故意透露給他消息的人,就是boss本人。
Boss故意把上川直調過來,又讓上川直隱約知道實驗可能會對他有很大損傷,想要借此試探他會不會和上川直搭上線,然后利用上川直打探情報。
這樣就說得通了,可boss本來不應該生出這種想法。他沒理由關注到一個在卡拉斯號上多年,不太重要的人。
更別說幾年前因為那件事,上川直和他的關系看上去并不好。
除非……他通過某種方式,得出了上川直會幫助他的結論。
那個可怕的想法呼之欲出,松田陣平松開抓著那個研究員衣服的手,一句‘我要見boss’卡在喉嚨里,最終也沒有說出來。
但是今天實驗結束之后, Boss主動見了他,就在降谷零曾經死去的那一間休息室。
松田陣平沒露出任何端倪,平平常常地走了進去。
“白蘭地。”他聽見Boss喊出他的代號,“還記得這個房間嗎?”
第308章
尖銳的鈴聲將降谷零從混沌的夢中驚醒。
腦子里無數畫面飛快的隨著他的清醒而流逝, 等他伸手碰到手機時,已經想不起自己剛剛做的什么夢,但壓抑感還久久徘徊不去。
他接通電話,發現風見裕也少見地直接把電話打給他:“降谷先生, 出事了!”
風見裕也一開口, 就是一個驚天巨雷。
今天有數十名官員在家中昏迷, 已經被急救車送往醫院。風見裕也一連說了好幾個名字,其中每一個都是新聞上的常客,其中兩個甚至是內閣大臣,還有一位是自衛隊的高官。這種人哪怕出事一個都能掀起日本政界的動蕩, 更別說一連數十位。
降谷零頭皮發麻,當即打開了電視。果不其然,已經有新聞報道。
“今日凌晨三點……大臣在家中昏迷, 被送往醫院。據知情人透露, 該官員曾與某恐怖組織勾結……有人發現幾位昏迷的官員頭上都帶有同樣的儀器,也許也許是某種心研發的醫療儀器……另有人說, 該儀器才是導致昏迷的罪魁禍首,目前……”
隨著記者急促激昂的聲音,畫面中還閃不少舉著攝像頭話筒圍在各大醫院門口的身影, 還有旁邊一閃而逝的模糊照片。
那個儀器還能是什么,當然是boss親自派人送過去的全息頭盔。
降谷零還來不及思考為什么會發生這種事,看見這種場面先氣笑了,
“這事情是半夜發生的, 你們現在才發現, 之前也沒人封鎖消息, 沒人去聯系這些新聞機構?”
說到一半他從新聞中的話中品出不對,
“知情人透露是怎么回事, 有人刻意引導?”
“對。”
到醫院的萩原研二接到降谷零的電話,肯定了他的猜測。
“這件事情發酵的很快,而且甫一發生就迅速引導到恐怖組織上,明顯是刻意的。
萩原研二先把醫院這邊的情況說了一遍。
“收到頭盔的人比我們預計的要多不少,而且還有人既不在我們自己探查的名單上,也不在松田之前給出的名單上。但他們無一例外的,全都醒不過來,醫院判斷強行摘下全息頭盔,可能會導致腦死亡。”
“……”降谷零咽下臟話,但萩原研二沒有忍住。
他語氣輕佻冷漠,
“這些人大概是活夠了,平時精明的很,在這件事情上一個個比一個想死。組織首領寄給他們用處不明的東西,他們居然就真的敢用上。”
“組織雖然無惡不作,但在他們心里信譽很高。”降谷零心情復雜,“尤其是現在這種情況,如果組織表現出大放血想要交易或深度合作,甚至是投靠的態度。以那位boss的籌謀能力,很難不讓人相信。”
“畢竟誰都沒想過boss可能會直接掀桌子之。這種事對boss沒有任何好處。”
“……”萩原研二道,
“你說的對,我一開始也不敢相信。boss沒理由這么做,如果他想要交換那份實驗資料,那他應該和我們合作,如果他不想再繼續交換,打算先穩住組織,就應該和這些人繼續保持合作,他沒理由對這些人動手。”
除非……
除非Boss不僅猜到了資料的事情是騙局,也意識到了組織的情報已經大批量泄露,已經超過了可以力挽狂瀾的限度。
如果是這樣,那小陣平!
萩原研二猛的抓緊了手機,心中一陣恐慌。而降谷零則是去查了國外的情況。
如他所想,同樣的事情不止發生在日本,凡是有組織涉及的國家,都出現了類似的情況。
在刻意的引導下,各國民眾都意識到了這是特大范圍的的恐怖襲擊。
起初是一兩個人的消息,哪怕各國的情報機構在幾小時內迅速定位到了發消息的人,但對方也只是從身邊聽見了一耳朵,隨口說出去。
接著,越來越多的人在網絡上透露出真假不明的訊息,還有人去想新聞報紙爆料。短短幾個小時,組織的存在不再是隱藏在平靜湖面的黑色陰影,它自深淵中浮起,露出龐大恐怖的身形。
再然后,是這個組織打算進行人肉炸彈襲擊的消息在互聯網上流傳。
恐慌迅速蔓延。
世界各地都出現了要求政府給出回應的游行。
“必須行動了。”降谷零說。
這一次受到的阻礙空前稀薄,組織一個個據點被拔起。
降谷零并未明面出現在公安中,現在組織情況不明,他繼續波本的身份活動,想要找到貝爾摩德和琴酒等人。
但這幾人遠沒有普通的組織成員那么好找,他搜尋無果時,鬼使神差地拿出手機撥出電話,振鈴了,貝爾摩德的號碼居然還在用。
但只響了幾聲,就被貝爾摩德掛斷。
“是波本。”
金發的美艷女人目光晦暗地盯著手機屏幕,片刻后,直接將手機關機。
伏特加忍不住看向了琴酒,
“波本,他不在今天第一波背叛的人里面吧?”
貝爾摩德扯了扯嘴角,沒有說話,琴酒看了看自己手里的□□,
“但如果波本知道我們既聯系不上Boss,也聯系不上白蘭地,那他第一個就會反水。”
對于各國的情報機構來說,這些發生的太過突然,仿佛只是一夜之間就變了天。但對于組織的成員而言,其實情況大差不差,他們此前也并未接到任何的消息。
猝不及防遭到了公安的圍捕,所有的據點斷聯。他們試圖聯系boss,也失敗了。
換句話說,現在每一個逃出來的代號成員都是孤島,他們失去了所有的后備物資和武力支援。
雖然大部分代號成員都有一些私下的資源情報和手段,不太可能真的兩眼一抹黑。但不過現在這種情況,知道外界情況還不如不知道。
發現boss替整個組織拉了一波仇恨,有什么可讓人高興的:)
現在的組織已經和神秘隱蔽沒有半點關系,因為這一出各國政界高層昏迷的事件,他們中但凡有名有姓的代號成員,都一躍成了各國通緝名單的前幾位。
如果不是他們沒有照片視頻等影像信息留下,只能憑借模擬畫像來追蹤,恐怕情況要更加惡劣。
正如公安那邊不確定boss為什么這么做一樣,貝爾摩德也不敢相信組織就這么完蛋了。
她心中反復縈繞著問題,卻無人可問。
“我去那個基地。”她說,“你要去看看嗎?”
琴酒暫時與她同行。
但公安先他們一步,帶人包圍了已經被鎖定的深山中的基地。
和公安行動的還有赤井秀一。
上次降谷零隨手扔給赤井秀一一個黑鍋,說他又來日本了,想假裝自己對諸伏景光的事情毫不知情,誰想到轉頭赤井秀一就真的聯系了諸伏景光。
假如他是一個人過來的,那現在已經被趕走了,但他過來時還帶來了一個消息。
城野治救出了澤田弘樹的父親和那些人質,并且已經找到了澤田弘樹本人,他是最有可能擁有把那些昏迷高官喚醒的能力的人。
“我知道這件事是MI6出了力,和FBI有什么關系?”
當時在公安的車上的降谷零禮貌地問。
赤井秀一心想那你又怎么在公安的車上?
他這時其實已經有一些模模糊糊的猜測,但如果排除一切的不可能,之后推出來的真相太過離譜,是不是也有可能是中間的推理有錯誤?
所以他強行制止了某些答案的自然發展。
“和FBI沒什么關系,但出力的人有我父母。”他說。
沒錯,不止是他母親赤井瑪麗,還有他父親。
當初赤井務武探查組織的過程中被組織追殺,但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選擇了混入組織內部。只是卻意外被安排到組織看守那些科學家親屬的小島上,難以對外界通信。
而城野治能在英國迅速有所發現,是因為在松田陣平劃定的范圍中,發現了赤井務武暗中傳出的訊息。赤井瑪麗破譯出來后,他們才得以成功將這批人救出。
降谷零:……
他眼不見心不煩地忽視了混入其中的赤井秀一。
基地被突破得很輕松,其中部分房間充滿了催眠氣體,只剩下了一些昏迷的研究員和安保。
所有的資料被銷毀,組織的boss不知所蹤。
而對于萩原研二他們來說。
松田陣平也和boss一起失蹤了。
降谷零沒有露面,他沒打算立刻放棄波本的身份,便留在車里調度,諸伏景光在稍遠一點的地方觀察。
而沒做太多遮掩的赤井秀一在那群研究員里,看見了一個眼熟的人。
上川直。
上川直比其他的研究員都更慘一點,他腿上受了傷,但又已經被包扎過。
赤井秀一把人單獨送上一輛急救車,隨車的醫生把赤井秀一當成了公安,在他好不人道地要求先想辦法把人喚醒時,也沒多問什么就開始操作。
發現了赤井秀一的動向悄悄過來的降谷零:……
他倒也沒制止,只是跟著進入了車廂內部,接著從赤井秀一口中得知了這個人是卡拉斯號上的醫生。
卡拉斯號上的醫生,他們沒見過,赤井秀一卻很了解。
降谷零在心里記下一筆,等了一小會,終于見到上川直眼皮動了動。
上川直睜開眼,先看見一個金發男人。
“白蘭地在哪?”那人問。
意識還未清醒之際,乍然聽見這個明明沒聽過但卻莫名熟悉的聲音,上川直晃神了一下,聲音虛弱地脫口而出:
“降谷警官。”
旁邊的赤井秀一面無表情,目光一寸寸從降谷零身上劃過。
而一向敏銳的降谷零此時卻沒做出反應。
因為就在降谷零問出那句話時,驀地生出一種即視感。就像是某時某刻,他已經見過這個人,問過類似的話似的,可他以自己的記憶力作保,這件事絕沒有發生過。
是太累了嗎?
這種緊要關頭,降谷零沒時間去多想這種毫無由來的念頭。他將莫名在腦海中反復浮現出的畫面壓下后,也沒問上川直怎么知道的自己身份,繼續把自己的問題重復了一遍:
“你知道boss和白蘭地他們去哪兒了嗎?”
他總覺得對方應會說出什么線索的,但上川直卻搖了搖頭,又抬手抓住了他的手臂,艱難地說:
“炸、炸彈。”
降谷零和赤井秀一臉色遽變,同時猜到它指的是基地內部。降谷零按住耳麥就要示警,但耳麥中卻先一步傳出萩原研二的聲音。
“整個基地下面都埋了炸彈,但是接收信號的天線和定時裝備被破壞了。”
他頓了頓,才繼續道,
“破壞的非常倉促,也非常生疏,動手的人應該只是個新手,實際上炸彈依然可以直接引爆,所以我已經讓人撤出來了。”
幸好有萩原研二,幸好萩原研二之前是爆炸物處理班的。
也會拆彈但沒有他們那么專業的降谷零看了一眼臉色蒼白的上川直,猜到了他是怎么受的傷——強行在催眠中清醒、處理炸彈。
“是白蘭地教你的。”
上川直勉強點了點頭。
降谷零正要再說話,就看見旁邊赤井秀一挑了挑眉,“你之前不是還想殺白蘭地?現在又聽他的?”
降谷零:這又是什么時候的事,他怎么不知道?!
萩原研二也聽見了:“誰要殺小陣平?”
他走到一邊,旁邊的風見裕也頓時松了口氣。
爆炸物處理班還沒過來,萩原研二自己身兼數職的檢查了炸彈,固然給公安節省了很多麻煩。但這種情況下,應該等排爆結束之后,再想辦法搜查——理論上應該是這樣的。
但風見裕也看萩原研二的架勢,明顯就要再次進去。
他都要想辦法先叫降谷先生過來把人勸住了,這時萩原研二能自己放棄當然好。
可今天注定是多事之日,他一口氣還沒松完,山林處忽然一聲槍響。
萩原研二他們同時收到了消息:
【琴酒,貝爾摩德】
“諸伏景光。”
看著遠處那個隱約的身影,琴酒第一個叫破了對方的身份。
他果斷收起本來瞄準了萩原研二的狙擊槍,對貝爾摩德道,“撤。”
貝爾摩德迅速要收起望遠鏡的剎那,剛好看見赤井秀一從一輛車上下來。
“赤井秀一不是FBI,真的是日本公安?”
她的動作因為這件想不通的事而慢了一秒,接著機警地就地一滾,躲開諸伏景光的一梭子彈。
另一邊。降谷零聽見耳麥那頭萩原研二當即公安去支援諸伏景光,又看了看因為赤井秀一招呼也不打一聲地就追了出去而突然變得空蕩的車廂,沉默片刻,只能繼續調度現場。
這些人一個都沒留下,他總不能也去吧,萬一這里還藏著什么重要人物,琴酒他們是想調虎離山怎么辦。而且就算是赤井秀一沒走,他也不能把事情交給對方。
被降谷零嫌棄的赤井秀一卻沒和公安同一條路,他估算了一下蘇格蘭開槍的位置,公安支援的方向,繞了個圈,去前面堵人。
正在用子彈干擾這兩人逃離的諸伏景光心里卻捏了一把冷汗。
琴酒和貝爾摩德不是普通的代號成員,這兩人的戰斗意識和能力都是一等一。如果不是他恰好脫離公安原定的觀察位置,單獨往遠處走了走,根本發現不了他們,剛才已經讓他們得手了。
不過現在也還好,應該能抓住。
諸伏景光穩住心神又開了一槍,忽然目光微微一縮,打開通訊耳麥,對已經到接收距離的萩原研二他們喊:
“后退!”
轟的一聲,
而繞到另外一邊的赤井秀一,更清楚地看到了前面的景象。
有幾個穿著黑色沖鋒衣,戴著頭罩的人接應琴酒他們,還帶了……手榴彈,□□,火箭筒?
赤井秀一也沉默了。
這個突如其來的小隊截斷了公安的支援,成功掩護了已經被打傷的琴酒貝爾摩德他們離開。
當然他們也試著留下了幾個人,但不論是射中手臂還是腿部,只要是對方發現逃脫不了的,都立刻自殺了。
他回去時心情都有些沉重,但回去后卻發現波本的臉色比他們還難看。
“怎么了?”
蘇格蘭、諸伏景光率先走過去問,站在陰影中的波本翻轉手機,展示出上面的消息。
消息來自組織。準確說,這是組織常見的下達任務的格式。
同樣收到消息的還有琴酒和貝爾摩德他們。
不同的是他們收到的并非任務郵件,而是來自接應他們的人。
其中一個人遞過來一個手機,里面傳出boss的聲音。
貝爾摩德本來還懷疑是錄音,但是boss開頭的第一句話打消了她的念頭:
“我沒想到,這種時候你們兩個居然還會一起行動。”
Boss在那頭低笑了一聲,他的聲音乍聽起來與往日一樣優雅舒緩,但貝爾摩德不知為何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她險些往后退一步,但琴酒從她手里拿過了手機。
Boss優雅而低沉的聲音便繼續從手機中流淌出來:
“也許今早的時候,你們還很疑惑組織里到底發生了什么,但現在應該有了猜測:如你們所見,組織里出了叛徒,也有大批的情報泄露,所以我打算放棄現在的據點,重新建立組織。”
但琴酒的臉色并沒有什么變化,心情也沒有絲毫放松。
早上聽到消息時,他不覺得Boss輕易放棄了組織。現在,他也不覺得Boss這一次派人過來是專門接應他們——如果真想這么做,最開始撤離時就會通知他們。
Boss或許撤離得倉促,但既然能安排人接應他們,就說明還遠遠不到無法聯系的程度。
果然,boss道:
“但是你們作為組織的高層,卻沒發現近在咫尺的危機,實在令我有些失望。所以現在所經歷的一切就當做給你們的一個小小考驗。”
不祥的預感終于落下。
“逃吧,逃過追殺,逃過警方的追捕。我只會保留一部分有價值的成員,對他們施以援手。就像今天一樣。”
這話一出口,貝爾摩德和琴酒的臉色立刻變了,兩人的站位也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貝爾摩德緊繃著身體,試探著問:“那如果其他沒有被您選中,但又僥幸活下來的代號成員呢?”
Boss又笑了一聲,
“貝爾摩德,不會有這樣的人。”
即使boss沒有說完,貝爾摩德也能想到他們的結局。
要么是被其他人證明價值而殺死,要么身份相貌各種信息包括手段弱點都會被透露出去。
如果說在今早那一批政界高層出事之前,組織里的一些代號成員或許還能想辦法躲過追殺或者是投向某個官方機構,但在早上那一出之后。他們除了死,或者是想辦法重新被組織接納,再沒有第三條路。
至于其他地下勢力?
別看明面上組織的據點以及各種產業都已經被公安逐步控制,但這真的是全部嗎?一個在地下世界盤踞多年的組織真的能夠在一夕之間摧毀嗎?不,肯定還有一些遺留。
而這些遺留,可以把不少勢力喂個滾飽。如果真有人敢傻兮兮的去另行投奔,一定會被吸干了血,敲碎了骨頭吮干骨髓。
他們只能爭,爭一個被現在已經不存在的組織重新接納的機會。
哪怕琴酒和貝爾摩德知道用這種方法留下的人,很難再對組織歸心。
但是有什么用,不是所有人都腦子清醒。他們能夠看清楚情況,被公安、CIA、MI6追殺的其他代號成員也能夠穩住不動手?不可能的。
如果這個令真的是下達給了所有的代號成員……那所有人都被會裹挾著殺戮,已經停不下來了。
電話已經掛斷了許久,那幾個人離開了,只留下他們在這個空蕩蕩的地下倉庫里。
半晌,貝爾摩德干澀地開口:
“Boss根本不是想要重建組織,他是想要親自鑿穿這條已經行駛半個世紀的巨輪,讓所有人與他一起同歸于盡。”
貝爾摩德悖逆的話沒有再引起琴酒的警告。
他們兩個人默契地沒有對彼此動手,打算各自離開,面對即將到來的血腥。
也許這就是此生的最后一面,但他們并未和彼此多說一個字。
只是臨到分開之前,貝爾摩德忽然道:
“琴酒,在那個基地,白蘭地曾向我問過你的下落。”
如果早知是這樣的結局,你有沒有后悔為了避免Boss懷疑,最后都沒有去見他一次。
琴酒沒有回答,只是獨自走入黑夜。
下雪了。
飄忽細密的雪覆蓋了山,覆蓋了密林,卻覆蓋不了茫茫大海。
“我沒想到你重建了一艘……卡拉斯號。”松田陣平艙房內的窗邊,看向外面飄落的雪花。
“不,卡拉斯號已經歸白蘭地了。”坐在房間里的Boss道,“至于這艘船,我沒有給它起名。”
“我居然沒有發現。”他道。
Boss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平和道:
“也許是因為白蘭地并不在意這些。”
“況且我一直盯著你,不也沒有發現你是什么時候破壞了基地的炸彈,看來背叛的人比我想象中的多。”
松田陣平意識到Boss依然將他和白蘭地分成兩個人看,他懶得去糾正,被注射了類似肌肉松弛劑之類的藥物后,也沒什么力氣去糾正,只是道,
“哪怕不背叛的,不也一樣會被你犧牲。”
他剛剛聽完了boss和貝爾摩德以及琴酒的電話,也親眼看見他給其他代號成員下達的令。如果說貝爾摩德確實早有異心的話,那琴酒就是真真正正的無妄之災了。
他絲毫不同情,但并也不介意這時候拿來刺Boss。
Boss卻理解錯了他的意思:
“我本來不想殺白蘭地,他是我一手培養的下屬,如果我真想對他動手的話,何必花大精力幫他續,真正要害死他的人是你。”
松田陣平嗤笑:“如果我不存在,你真的會留下白蘭地?”
在進入那個房間之前,他就猜到boss可能獲得了部分時間回溯之前的記憶。
雖然罪魁禍首大約是他強行讓柯南相信、也被漫畫認可的規則,但松田陣平怎么也想不通,為什么偏偏是boss,憑什么是boss,如果沒有這件事,現在組織可能都要被平穩解決了。
但是沒人能給他答案,希拉也十分茫然。
事已至此,之后的一整天松田陣平都一直在想,如果boss獲得了回溯前的記憶,那他記得多少,又想做什么?更重要的是為什么Boss沒有去針對波本和貝爾摩德,他是否記得這部分。
最后的答案是一定記得不全,很可能僅僅是對部分的畫面或者對話記憶深刻,起碼一定不知道背叛的具體是誰,否則貝爾摩德不可能在這個基地來去自如。
所以boss真正在意的,不是這一份換來的數據,而是“松田陣平”能夠與“白蘭地”意識共振,甚至與時間回溯前的“K3098”意識共振的方法。
后來的事情也果真如松田陣平所猜測,boss并不清楚真正背叛他的人是誰?但卻意識到組織泄露的情報遠不止他所認為的那部分,已經不是可以挽回的程度。
正如貝爾摩德所猜測的boss打算親自回了組織,但卻并不是打算和組織一起同歸于盡。
他故意將組織置于全世界的目光下,讓組織的代號成員,成為各國眼中的靶子,利用他們的血腥爭斗消磨各國官方機構精力,自己衣不沾血地離開。
他帶上白蘭地,是打算在這茫茫大海上,進行那個時光回溯之前未完成瀕死實驗。
但不巧,松田陣平不打算死。
萩原研二他們也不打算讓松田陣平死。
上川直確實不知道Boss帶著松田陣平去哪了,但松田陣平額外給上川直留了一句話:
“腦部裝置。”
松田陣平腦內的裝置??
那個東西能定位嗎?
他們聯系上已經被救出的澤田弘樹,這個過分天才的男孩猶豫著說:
“直接是不行,但那個裝置分兩個部分,由……我裝進去的那部分是一個類似腦機接口裝置。”
“如果Boss要對他實驗,那個接口連通網絡,我就能想辦法定位。”
可如果在這種時候, Boss依然要對松田陣平進行實驗,那會是什么實驗?
降谷零腦海中忽然冒出一個詞,他打了個冷戰,悄無聲息把那個不祥的念頭按下去。
但接著,弘樹說:
“我好像找到了。”
松田陣平又一次躺在了實驗臺上。
希拉幾乎是在那個裝置聯通的瞬間就說,道,
[可以了,快阻止他繼續!]
[我沒力氣,讓我再躺兩分鐘,免得弘樹他們找不到。]
松田陣平才念叨一句,就被希拉的生氣情緒驚到。
[開玩笑的,我是在想辦法。]他當即解釋。
松田陣平是真的在想辦法,今天這一切發生的都猝不及防,他每一步都在隨機應變,一時半會兒還沒有找到脫身的理由。
[他不是想知道你為什么可以意識共振,你可以告訴他真實理由。]
希拉無機質的聲音中透出極度的冷漠,
[讓他瘋了就能停下了。]
松田陣平謹慎地道,
[但是boss未必會相信,之前我們做的事情,基本上已經把意識共振用科學解釋得清清楚楚,就算是我說出你的存在,他沒準也會堅定的認為是我臆想或者虛構出來騙他的。]
[……]
松田陣平沉吟,[你介意我稍微捏造一些……關于你的事情嗎?]
[不介意。]希拉迅速說。
空曠的實驗室,被儀器擋住大半張臉的卷發青年忽然開口。他的聲音極度虛弱,但卻很穩定:
“你這樣做,再試一百次都不會有結果,就算是我死了也一樣。”
Boss輕微地挑了挑眉,“你打算說出來了?我還以為你會堅持的更久一點。”
“沒必要。”躺在實驗臺上的卷發青年平靜道,“實際上你離成功很近,但原因和你想的完全不同,所以你永遠走不到最后一步。”
嘀——
“已經定位到了,但他的信號消失了。”
萩原研二有一瞬間居然站不穩,諸伏景光連忙抓住他手臂,卻發現他脈搏快得幾乎震得他手指微麻。
諸伏景光怔了兩秒,松開手,才后知后覺低發現是自己攥得太緊了,以至于自己的手指血液有些循環不通。
但松田陣平的聲音依然穩定:
“幾十年前,烏丸蓮耶瀕死之際,將一群學者聚集在黃金別館,說只有找到寶藏的人才能活下去。這是一個儀式。”
其實最合理的這種人獻祭是儀式,但他還是克服不了污名化希拉的心理障礙,于是強行改了改:
“他們臨死之前強烈的求生欲望,希望更改運的欲望,喚醒了一位……神祇。而儀式的主導人烏丸蓮耶,借此得到了更改運的機會。”
[可以。]希拉道,祂答應的瞬間,便意識到世界發生了某種變化,黃金別館的血腥一夜在祂面前徐徐展開。
但松田陣平毫無所覺,只以為希拉是單純同意他的虛構,
他坐起身,與看上去并不相信的Boss對視,
“不然你以為在幾十年前的醫療條件下,烏丸蓮耶能完成現在的實驗嗎?”
松田陣平近乎愉快地笑了起來,
“或許你以為它的實驗是在某種簡陋條件下不可重復的意外成功,但我告訴你,不是。”
“我也不是,你仔細想一想從諸伏景光那邊拿到的那份錯漏百出的資料,那根本不是我的研究資料,而是源于上一世的你和霍普金諾頓。我根本從來沒有研究過!”
半晌,黑發棕眸的男人目光莫測地看著他:
“你說我已經接近成功了,是什么意思?”
“別裝傻。”松田陣平道,“你明明已經猜到了。”
“你故意下令讓組織的代號成員自相殘殺,把世界變成組織的蠱斗場,只有最后的人能活下來,這和烏丸蓮耶的儀式有什么區別。”
[你說的對,我同意了,這是一個儀式。]
希拉道。
松田陣平忽然察覺出不對。
[希拉?]
希拉嗯了一聲,道,
[儀式的主導者,將得知我名。]
松田陣平心慌了一瞬,猛地轉頭,看向旁邊已經站起身的Boss。
他看見Boss目光空茫,神情痛苦,嘴唇掙扎著動了動。
那是……
[希拉?!]
[我要離開了。]
希拉在松田陣平的心驟然提起時,又補上了一句,[暫時。]
祂道,
[你不是疑惑為什么只有boss獲得了時光回溯前的部分記憶嗎?]
[上一次我帶你回到組織毀滅之前,而誕生沒多久的我卻因為將來的我回歸而消失,雖然我們被規則送回此刻,但是還應該有一個人,重新喚醒并不認識你的那個‘我’,我才能和你相遇。]
[那個人是Boss,不是時光回溯之前的boss,而是此刻的boss。這是規則的安排,我同意了。]
希拉道,
[所以我必須暫時離開這段時間,否則并不認識你的‘我’無法存在,不能被規則送回時光回溯前的過去。]
[……那你去哪?]
[四十年前。]祂說,[我很快就會回來。]
松田陣平難以判斷希拉的很快和人類的很快有多遠。
可他沒有再強調時間,只是輕聲道,
[玩得開心點,別再被騙了。還有……謝謝。]
他沒能等到希拉的回答。
而就在幾步之外的位置,松田陣平聽見boss的聲音,沙啞粗糙,幾乎聽不出來Boss本人的痕跡:
“希……拉。”
雪停了,海風吹起巨浪,浪濤聲如尖嘯、厲哭、低訴、頌唱,如一切詭譎復雜的聲音,席卷了他的耳膜。
本想轉頭去看松田陣平像是被無形的恐怖擭住,一動也不能動。
但就在失去意識前最后一秒,他想起了希拉曾經對他說過的話。
【你是唯一一個聽到我聲音而沒有瘋掉的人。】
剎那間,松田陣平理解了那詭異悚然的聲音。
那是希拉在說:
[是你在喊我的名字嗎?]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