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陸訣,你好煩啊
在陸訣的嘴里, 沈恙已經聽過無數直白的情話了,沈恙很慶幸自己每一次都能清醒地忽略掉,唯獨這一次, 沈恙只覺得耳邊嗡嗡作響,陸訣的話一直重復在耳邊,“我有一個軟肋,他叫沈恙。”
“老師,至少您可以告訴我, 您討厭我的原因對不對?”陸訣放輕了聲音,沒有盛氣凌人的逼迫,他把選擇權給了沈恙。
他希望沈恙愿意說清楚他們之間那個隔閡。
沈恙抿了抿唇, 竟意外地覺得心酸堵塞, “我不知道。”
他別開了頭,選擇了逃避。
陸訣彎下腰, 將沈恙的手握住, 然后又說:“您知道的, 您得說出來。”
“老師,如果我們之間出現了隔閡,那么就應該去解決它, 而不是讓隔閡解決了我們。”陸訣目光實在真摯, 像是衷心又熱忱的小狗, 盯得沈恙快要沒有容身之地了。
沈恙恍惚覺得, 自己才是年紀小的那一個, 陸訣仿佛成了說教他的長輩。
沈恙撫開了他的手,冷冷道:“如果你來找我只是為了說這些話, 那大可不必了。”
他重新豎起了刺猬的毛發,把自己裹在了利刺中心, 這是他自我保護的姿態。
陸訣眼里濯著淚水,“老師,那您至少也該給我一個理由,我不明白您為什么這么討厭我?”
“你要我說多少遍,沒有理由,我就是恨———”你。
話沒說完,他就被陸訣抓著手腕扯進了他的懷里,接著陸訣就捧著他的臉吻上了他。
堵住了他差點說出口的傷人的話。
這只是一個簡簡單單的吻,雙唇緊貼,再沒有任何動作,沈恙察覺出,陸訣的這個吻帶著安撫的意味。
沒有了撕扯與咬磨,平平淡淡的吻反倒讓沈恙平靜不起來了,他心跳突然就漏了一拍,接著就跳動出不規律的音符。
沒有相互折磨,只是一個帶著小心翼翼的安撫的吻,令得他雙膝一軟,陸訣摟著他的腰跟著他一起跪到了地上,兩人面對面跪著,沈恙弓著腰,將手撐在膝蓋上喘氣。
陸訣抓著他的雙臂,認真觀察著沈恙的情緒變動。
不久,沈恙抬起了頭,他的眼睛里裝著慍怒與不滿,似乎下一秒就要開口罵陸訣了,而陸訣卻趕在他之前,抓起了他的手腕,將他的手掌心放在了自己的心臟上面。
“咚咚咚——”是不規律的跳動。
“老師,你感受到了嗎?”陸訣的眼睛很澄澈,像一汪平靜又寬闊的凈水。
沈恙凝眉:?
陸訣就說:“您的心跳,和我的一樣。”
“與您接觸,我是興奮的,我是高興的。”陸訣說,“如果您的心跳和我一樣快,那么老師,或許您也明白為什么,對嗎?”
他說著,伸出手將沈恙的另一只手握住,慢慢地放在了沈恙的心臟上面,他沒有接觸到沈恙的心臟,他只想讓沈恙自己感受一下,他的兩只手掌心上面,是否是兩個同頻的心跳。
“或許學生的心跳還要比您快,因為您想不到學生有多愛你。”陸訣看著沈恙微微怔然的眼睛說。
沈恙不可否認,他的心跳比以往都要快一些,而陸訣的心跳,也的確要比自己的快上很多。
陸訣在一點一點地教沈恙認清自己的感情。
“您不要再說傷人的話了,因為就算是小狗,也會難過的。”陸訣跪著也要比沈恙高一些,他卻弓著腰和沈恙說話。
沈恙別開了頭,他將自己的兩只手抽了回來,然后還是那句話:“我不知道。”
這是他選擇回避的一貫的話術。
好在陸訣終于摸透了。
他說:“沒關系的,您不知道就算了。”
陸訣像一個溫柔的年上愛人,一次一次的遷就著沈恙的小脾氣,事實上他也不過才成年而已。
“不過您可以聽我說幾句話嗎?”陸訣又伸出手去將沈恙的手拉了過來,他的手掌寬大又火熱,輕而易舉地就將沈恙的手包裹住了。
見沈恙沒拒絕,陸訣就松了一口氣,他開口:“您或許是將學生當做了洛佩茲那樣的人,覺得學生終有一天也會做這忘恩負義的人。”
“學生知道您在想什么,您想‘我沈恙身處高位,讓人敬仰畏懼了一輩子,怎么能讓這么一個小屁孩毀掉呢’,對不對?”陸訣模仿著沈恙的語氣,說實話有些蹩腳,但勝在他確實說到了沈恙的心里去。
沈恙抬了抬眸,示意陸訣繼續說下去,陸訣笑了笑,發出低低的聲音,如羽毛一般輕輕劃過胸膛,沈恙覺得心里怪怪的。
陸訣繼續說:“但洛佩茲是洛佩茲,陸訣是陸訣,您不能混為一談,至少學生也很鄙棄他這個人的。”
“您把洛佩茲當做了我,那您想過學生嗎?學生還不愿意和洛佩茲相提并論呢,我和他是不一樣的。”陸訣溫柔的聲音帶著哄誘的感覺。
沈恙還是垂著眉睫,一言不發,很顯然陸訣要解決的隔閡不止這么一個。
陸訣卻鐵了心要在今天將所有的事情都解決。
沈恙是逆著光的,背后的暖光像是神明自帶的光暈,沈恙在其中,和塵俗只有毫米距離。
他的長發披散在肩側,微微凌亂,落俗感卻拉進了兩人之間的距離。
陸訣眼圈完全染上了溫楚,連眉梢都爬上了濃濃的愛意,“那么老師,您現在愿意告訴我,您為什么突然就討厭我了么?”
沈恙抬眼看著他,良久,他緩緩啟唇:“你和哈羅星的人認識。”
陸訣立馬舉起了雙手,做出了投降的姿勢,“我好冤枉啊。”
沈恙眉尾挑了一下,他看著陸訣,不理解陸訣為什么這么說,陸訣才解釋:
“我和您說過,是哈羅星的人主動找上了我,他們說了很多莫名其妙的話,還說什么,哈羅星才是我真正的家,他們要接我回去。”
“可是老師,我也和您說過了,有您的地方,才是我的家。”陸訣的眼神不像是在說謊,甚至真的有一種在反感哈羅星的感覺。
“就是這樣?”沈恙問。
陸訣堅定點頭:“這是這樣。”
其余的,其余的就沒什么好說的了,把那兩個毫無厘頭的夢擺上明面上來說,反倒顯得沈恙矯情了。
他暗了暗眸,說:“那就這樣吧。”
但是很顯然不止是這樣,陸訣又握住了他的雙手,“不對,您還有話要說。”
“我今天來是為了解決我們之間的隔閡的,您有什么話都要說出來,我希望今晚過后,我們之間的不愉快可以翻篇,我希望您愛我。”陸訣鐵了心要讓沈恙說出所有的心里話。
他拉著沈恙的手不讓他起身。
沈恙又要生氣了,他用力抽回手,怒道:“我說沒有就是沒有了,你認為你很了解我嗎??”
陸訣眼見沈恙又要不配合了,他便故技重施,再次捧住了沈恙的臉,吻上了他微微紅潤的唇。
這一次,他帶著一點點的侵/略性,卻不兇狠,他引導著沈恙配合他,直到沈恙掙扎的手慢慢地垂了下去,陸訣才離開他的唇。
陸訣聲音微微沙啞,他喘著氣對沈恙說:“老師,如果您信任您此刻心臟跳動的頻率,就請聽我說,好嗎?”
沈恙不知道陸訣從哪里學來的這些話,可他實實在在被安撫到了,在心臟不規律地跳動下,他豎起的尖刺竟然慢慢被順著撫平了下去。
陸訣捏了捏沈恙的手,讓他專注了注意力,“或許是您從別人那里聽來的,也或許是您翻到了伊利艾拉①的預言書,覺得我是一個壞孩子,覺得我終有一天會傷害到您。”
“但那些都不重要,我已經將我的弱點和軟肋告訴給了您,如果有一天您認為我的存在威脅到了您,那么您隨時可以殺了我,像這樣——”陸訣把剛剛掙扎間,沈恙弄丟的那把手槍重新撿了起來,然后塞到了沈恙手里。
再將沈恙的手包裹住,把手槍抵上了自己頸側的腺體上,說:“殺死我。”
沈恙看著陸訣堅定的眸,不覺抿了抿唇,從來就沒有人堅定地選擇過他,即便他有這一身漂亮的皮囊,可是該害怕的人還是害怕他,該拋棄他的人還是拋棄了他。
他垂下眉睫,密長的睫毛遮住了沈恙眼底的思緒,陸訣只見聽他淡淡開口:“陸訣,你好煩啊。”
陸訣松了一口氣,他跪著往前挪了一點,伸出手把沈恙抱進了懷里,他的一只手緊緊地扣住沈恙的后背,另一只手緊緊地摟著他的軟腰,然后說:“是啊,我怎么這么煩呢。”
“老師,愛我好不好?”他試探著問。
沈恙不回話,他側耳附在陸訣胸膛,感受著陸訣一下比一下重的心跳。
陸訣繼續說:“像我愛您這樣,您也愛我一點,好不好?”
“今天一點,明天一點,也許有一天你會發現,愛我并不是那么難的事,對不對?”陸訣的聲音是真的有蠱惑性的,很有磁性,也很好聽。
沈恙的心跳在告訴他,他未必是清白者,或許他也愛著,只是不勇敢而已。
他慢慢閉上了眼睛,垂在身側的手不覺緊了緊,做過了無數次心理掙扎以后,他終于抬起了雙手,慢慢地將手臂環上了陸訣寬厚的肩背。
算是無聲的回應。
得到了回應的陸訣突然就想哭,事實上他真的忍不住掉下了眼淚,他從一開始的只掉眼淚,到后來忍不住的抽泣,“老師,嗚嗚………老師……”
沈恙從他懷里掙出來,看著哭得稀里嘩啦的陸訣,“?”
“你哭什么啊?”他挺起腰,伸出手他將床頭柜上的紙巾抽了幾張過來,然后往陸訣手里塞。
陸訣哭得不能自己,“我,我是太高興,了,嗚嗚啊嗚嗚………”
沈恙被氣笑了,他無奈地抽了幾張紙,往陸訣的臉上湊近了去,“你有點出息好嗎?”
“您不知道,我等,等您接受我,等這一天多久了……”陸訣的眼淚沒有一滴是悲傷的,他這是喜極而泣了。
沈恙突然就生了逗他的心思,他故意反問:“接受你?什么接受你呀?我說了嗎?”
陸訣一頓,眼淚直接掛在眉睫上面,他一臉不可置信地看著沈恙,接著哭出了更大的聲音,“老師,老師您不能這樣啊,嗚嗚嗚——”
沈恙笑出了聲,他把陸訣往懷里拉,陸訣也順勢弓著腰俯在了他的肩側號啕大哭,沈恙就拍了拍他的后背,說:“我就沒見過你這么能哭的。”
“老師您不要嚇我,我不經嚇的。”陸訣悶悶地說。
沈恙摸了摸陸訣的腦袋,感受著他有些扎手的硬發,說:“你膽子小嗎?外面陽臺那么寬的距離,你不是也跳過來了嗎?”
“當時沒想那么多呀,就想著一定要讓您聽我說話。”陸訣解釋。
沈恙目光不覺軟化了一些,他說:“不過陸訣。”
“老師您說。”陸訣立馬坐端正了姿勢。
沈恙說:“我與你,暫時不能讓別人知道。所以在外人面前,你要收斂一些,知道嗎?”
“好。”陸訣點頭應下。
沈恙問:“你不問為什么嗎?”
陸訣搖頭:“沒關系的,我知道您有您的考量。”
其實沈恙不說,陸訣也知道,沈恙極為在乎名聲與體面,和自己的學生扯上曖昧不清的關系,總歸是對沈恙名聲有損的。
對于名分什么的,其實陸訣并不是那么在乎,沈恙潔身自好,除了自己他大概也不會和誰親近,所以名分什么的還真是身外之物,只要沈恙人是他的就行了。
“真乖。”沈恙揉了揉陸訣的發頂。
陸訣眨了眨眼睛,“那有獎勵嗎?”
“你要得寸進尺嗎?”沈恙故意提高了音量。
陸訣當即軟了聲音,“您別生氣,我開玩笑的!”
沈恙站起了身,他將睡袍扯了扯,把褶皺撫平了,然后說:“好了,那你回去吧,時間不早了。”
的確不早了,現在是晚上十一點,將近十二點了。
陸訣耷拉著耳朵,他分明比沈恙高那么多,可就是有一種下位者的臣服在身上,他說:“那可以抱一下嗎?我這些天很想您。”
沈恙側過了身,和陸訣面對面站著,他不應話,陸訣就以為是拒絕,所以他就急忙說:“不可以也沒關系的,我先走了,晚安,我愛您。”
怕沈恙生氣,陸訣轉身就要出門,而沈恙卻突然開口叫住了他:“陸訣。”
陸訣頓住腳,以為沈恙大概是要斥責他兩句了,不過這也是他活該,他是有些得寸進尺了。
所以陸訣僵僵地轉過了身,等著挨批,沒想到沈恙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來到了他的身后,沈恙踮起腳尖,將吻落在了他的唇上。
陸訣眸孔一縮,眸子一亮,帶著幾分震驚與興奮。
沈恙笑著說:“晚安吻。”
說完他就半推半就地把陸訣趕了出去,剛關上門,他就聽到陸訣快步回房間的聲音,在他房間的門被關上的一瞬間,陸訣的嚎叫聲也傳了出來。
“啊啊啊!!!老子幸福啦!!”他在房里一陣跺腳。
緊接著隔壁又傳來王長建的罵聲:“陸訣你叫魂啊?!”
沈恙笑了笑,竟然覺得自己身上由沒來的輕松。
或許他早一點認清自己,會更加的輕松呢?
——
第二日清晨——
天氣越來越難看了,黑云密布,陰沉又厚重,像臟臟的棉團,根本就吹不開,風卷著落葉,蕭瑟又凄涼。
沈恙一早就接到了達達坎南的訊息,說他的別墅昨晚有人入侵過了,他的書房貌似被人翻過來。
沈恙說這是在他預料之中,可以把愛莉溫抓起來了。
達達坎南不知道沈恙是怎么懷疑上自己這個女秘書的,但第一時間還是照做了,沈恙又交代不用急著審問,把她關在無人的黑暗房間里待上幾個小時,順便查一查愛莉溫的底細,其他的就等他趕過去問話。
達達坎南同意了。
所以沈恙現在才會悠閑地坐在包間吃早餐,他舉止矜貴優雅,一點也看不出慌亂的樣子,反倒王長建比較激動,對于去抓洛佩茲這件事,他絕對是他們三個最積極的那個。
“所以,我們現在不急嗎?如果洛佩茲找人去救了她呢?”王長建問。
一邊的陸訣卻不緊不慢道:“那不正好?他敢來我們就敢抓。”
沈恙喝了一口粥才說:“洛佩茲不會救她的,而且,我想我應該知道洛佩茲在哪里了。”
“你什么時候知道的?不是,我有哪一步沒跟上嗎?”王長建略顯疑惑地撓了撓頭。
沈恙看了他一眼,心想你沒跟上的地方多了去了,不過他現下心情還不錯,也就解釋了兩句:“之前我去見我的一位老友的時候,見過愛莉溫。”
“如果愛莉溫的確是洛佩茲的人,那愛莉溫那天也不會平白出現在京郊。”沈恙伸出手準備去抽一張衛生紙擦嘴,沒想到身側的陸訣手更快地替他抽了兩張過來。
沈恙心安理得地拿了過來擦嘴。
“那也真是太巧了。”王長建沒注意到這里小插曲,還在感嘆。
沈恙放下筷子,看了兩人一眼說:“慢些吃吧,再拖一點時間,算是給愛莉溫一些醒悟的時間。”
“那我就不急了。”王長建也舒了一口氣,一種輕舟已過萬重山了的輕快在身上。
——
他們去到薈星的監獄已經是下午一點多了。
達達坎南說人已經關了四個多小時了,沒給過一口飯吃,也沒給她開過燈。
沈恙頷首:“就需要這樣的效果,接下來交給我吧。”
“行。”達達坎南抬起手,命令守在監獄門口的人放行,一行人就往里面走了去。
穿過長走廊,到了監獄的盡頭,一個單向玻璃窗橫在這里,沈恙透過窗戶看著里面一臉頹廢的愛莉溫,對達達坎南說:“可以開燈了。”
達達坎南就對著一邊的警衛使了一個眼神,警衛急忙打開了房間的燈。
愛莉溫被突然的白光刺得睜不開眼,她手槍拴著鎖鏈,被拷在椅子上的,動彈不得,所以她只能抬起手來擋住刺眼的光。
然后干咳了兩聲。
沈恙推開門走了進去,陸訣貼在窗邊,目光緊緊地盯著沈恙的背影。
沈恙徑直走到了愛莉溫身邊,他高挑的身材為愛莉溫帶來了一片陰影,愛莉溫下意識地往陰影靠近,也就往沈恙靠近了一些。
沈恙并沒有躲開,而是用薈星語說了一句話:“你需要喝點水嗎?”
愛莉溫有點懵,“什么?”
她沙啞著聲音問。
沈恙頓了頓,換成了星際通用語:“女士,需要喝點水嗎?”
愛莉溫緩緩掀唇,“來點吧,多謝了。”
沈恙就走到桌子的對面,親自給愛莉溫倒了一杯水去。
愛莉溫接過水杯,兩三口就一飲而盡了,甚至因為喝得太快,還被嗆到了,“咳咳咳……”
沈恙冷眼看著她,等她緩過了神才問:“你有什么要說的嗎?”
“要我說什么呢?”愛莉溫反問,“就這樣無緣無故把我抓起來,如果你們找不到我的罪證,我會上星聯舉報你們。”
沈恙笑:“你很會演戲,怪不得達達坎南先生沒看出來你的不對勁。”
“怎么說?”愛莉溫挑了一下眉問。
沈恙將她放在手邊的水杯拿走了,說:“您似乎不會薈星語?”
愛莉溫一頓,她有些意外地看向了沈恙,沈恙并不意外她的這個表情,說:“我與你說的第一句話就是薈星語。”
“你這樣就認定我是有罪的人嗎?”愛莉溫露出了一個譏諷的笑。
沈恙搖頭,“當然不是,那天我們和達達坎南先生在會議室討論到了洛佩茲,接著我們就遇到了襲擊,那個時候我就已經開始懷疑我們之中有人告密了。”
“你還不知道你是哪里暴露了對嗎?”沈恙居高臨下地看著愛莉溫說,“昨日我們說的遺書是我框你的,我本來就懷疑你,所以謊話也是說給你聽的。”
“當晚達達坎南先生的別墅就被入侵了,很難不懷疑和你有關啊。”沈恙分析說。
愛莉溫也不愧是當過秘書的人,她雖然有被拆穿了的慌措,但仍舊強撐著幾分鎮定,說:“如果藍星的上將是這樣審犯人的,那藍星可能要完了。”
沈恙并不生氣,他依舊笑著,說:“您說得對,但審犯人并不是我的強項。”
“或許我應該采取我的方法。”沈恙說,“比如你最在意的,或許是你的家人?也或許是你的愛人?”
“不過不重要,您或許都不在乎。”沈恙倒是也沒說錯,他審人的法子放在星際上是會被譴責的,所以自從他成為了上將,多數犯人已經不會經他手審訊了。
“你什么意思?”愛莉溫警惕問道。
沈恙笑瞇瞇地看著她,說:“沒什么意思,感嘆一下,您的女兒很可愛,您的母親還為我做了一頓豐盛的午餐,她是一個賢惠的女人。”
“你怎么找到他們的?你見過他們了?你對他們做了什么?”愛莉溫一連問了三句話,看得出來,沈恙的確是觸碰到她的底線了。
“噓。”沈恙垂下眉睫,眸珠深得可怕,“用你的價值來換好嗎?”
愛莉溫勃然大怒,她追著問:“你究竟是怎么找到他們的?你對他們做了什么?”
拴住她的鎖鏈被弄得當當作響。
沈恙冷著一張臉,一語不發,似乎在看一個發瘋的螻蟻。
“我是冥狼星的人。”愛莉溫閉上了眼,掉出了一滴無助的淚水,“我只是奉命配合洛佩茲而已。”
得到了肯定答案的沈恙,看起來并不是那么開心,果然是冥狼星么?那個看起來最沒有競爭心的星球。
連他都下場了,星際又要開始動蕩了嗎?
沈恙并不想回憶起幾年前的那場星際大亂。
“你把我的家人怎么樣了??”愛莉溫說完就去質問沈恙。
沈恙回過神,沖她溫溫一笑:“我騙你的,你的家人被你保護得很好,我沒找到他們。”
他說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只留下愛莉溫一個人在審訊室尖叫罵他。
第42章 什么時候行刑?
沈恙離開了審訊室, 門關上以后就將里面的聲音徹底隔絕開了。
達達坎南迎上來問:“您不審問一下洛佩茲的藏身之所嗎?”
“我知道洛佩茲在哪兒。”沈恙說。
他來審訊愛莉溫并不是多此一舉,因為洛佩茲可以為了達達斯姆去讓自己的星球至于這種地步,那他們就算抓到了洛佩茲, 也未必會從洛佩茲嘴里得到第三星球的消息。
不如從愛莉溫這里入手,如今愛莉溫既然交代了第三星球的信息,那么接下來去抓捕洛佩茲的行動,就不必要有那么多顧忌了。
“你知道?你什么時候知道的?”達達坎南疑惑。
“在你告訴我你的別墅有被入侵的痕跡的時候。”沈恙看向他說。
他補充:“我之前去見我的一位老友,無意間見過愛莉溫, 當我確定愛莉溫就是臥底的時候,我就知道,她平白無故出現在那么偏遠的地方, 一定有其他原因。”
“或許洛佩茲就在那里。”
“那我們現在就出發去抓他嗎?”達達坎南眼里有少見的憤懣與亢奮。
沈恙點頭:“可以。”
——
一早, 沈恙就和沃爾特聯系過了,他讓沃爾特留意一下他隔壁的鄰居, 確定一下他是否有外出的動向。
沃爾特雖然不理解, 但還是照做了。
去京郊的路程并不算短, 車子穩穩馳行,沈恙揉了揉太陽穴,眼里有些疲憊。
車里不止有他和陸訣, 前排還坐著王長建, 所以兩人面上功夫還是演了出來, 不過陸訣看見沈恙不舒服的表情, 就主動伸出手去勾了勾沈恙搭在膝蓋上的手指指尖。
沈恙掀眸看他, 陸訣就眨了眨眼,像是在問‘您怎么了?’
見鬼, 沈恙竟然也讀懂了。
他搖了搖頭表示自己沒事。
陸訣心跳有些快,他反手握住了沈恙的手, 然后一本正經地盯向了前方,可他眉梢的笑意暴露了他。
沈恙笑了笑,也沒有生氣,任由陸訣握著他的手,陸訣的手又熱又寬大,輕而易舉地就將沈恙冰涼的手捂熱了。
沈恙覺得臉有些發燙,前面王長建還在孜孜不倦地說著話:“沈上將,那等這事兒處理完了,我們就回藍星了是吧?”
“嗯。”沈恙應了一聲。
王長建到底還是想念藍星的,在這邊又是水土不服又是遇襲的,老頭子的棱角似乎都被磨平了一些,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沈恙總覺得王長建對他的態度有些意外的緩和了。
“那太好了,在這邊也太危險了,還是回藍星好啊。”王長建樂呵呵地說。
沈恙就沒忍心告訴他,回去之后也未必會太平,冥狼星既然插手了進來,想來星際又要動蕩一次了。
車子微微顛簸著,終于到了目的地。
那顆海棠花樹似乎長得更好看了一些,帶來的警衛很快就將沃爾特隔壁的小院圍了起來。
沃爾特聽到動靜,杵著拐杖就出來了,他和沈恙對視上,往前了兩步,就有警衛攔住了沃爾特,沈恙開口:“沒事的。”
警衛這才放人。
這批警衛有一半是沈恙的人,另一半是達達坎南的人,洛佩茲換掉了達達斯姆身邊的大多數人,不認識沃爾特算是意料之中。
沃爾特自從搬來了這邊,就沒有見過這么大的陣仗了,他杵著拐杖一瘸一拐地來到了沈恙面前,他先是對著達達坎南行了禮,“統領大人。”
達達坎南點點頭,他并不認識沃爾特,但沃爾特的資料他卻見過,以前,也算是父親身邊的一位得力干將。
沃爾特這才看向沈恙,“你一早就和我說今天有特別行動,這是怎么了?”
沈恙解釋:“你隔壁住著的,可能是薈星的重大犯罪嫌疑人。”
沃爾特面色一緊,“這樣?說起來,他搬來這么久,我竟從來沒見過他。”
“倒是總有穿著華貴的人出入他家。”沃爾特回憶。
沈恙點點頭,說:“我了解了。”
“一會兒我們會采取抓捕行動,你退到安全地帶去吧。”他側身將沃爾特往身后前面走了兩步,將沃爾特擋在了身后。
沃爾特手搭上沈恙的肩膀,忍不住皺眉說:“這次行動為什么你也出手了?”
卻倏然覺得他后背隱隱發涼。
“因為這個罪犯和藍星扯上關系了。”沈恙和他解釋。
“老師,我們什么時候采取行動?”沃爾特正要問話,身后突然傳出來了一道男聲,帶著剛剛退卻的稚嫩,和一絲莫名其妙的敵意。
沃爾特看過去,那是一個看起來很年輕的男人,相貌優質,很有魅力。
“差不多可以行動了。”沈恙回他,然后又轉身對沃爾特說:“一會兒你的院子可能要被我們占用一下。”
沃爾特當然是愿意的,“那你要小心些,我現在幫不上什么忙,就不來添亂。”
“好,你躲遠些。”沈恙吩咐人將沃爾特扶到了安全地帶去。
看著沈恙和沃爾特之間的相處氛圍,陸訣抿了抿唇,不過當下有要事要做,陸訣就是不爽也知道孰輕孰重。
在沈恙的示意下,一群穿著防爆服的警衛先到了門邊。
沈恙被陸訣護在身后,王長建也跟著沃爾特躲到了安全地帶,達達坎南也被杰亞連護在身后。
帶頭的警衛敲了敲門,里面沒有應聲。
他繼續敲了敲門,里面依舊沒有聲音。
沈恙就抬腳向前,對里面主動開口說:“洛佩茲先生。”
“不出來見見你要面對的敵人嗎?”沈恙笑著,可惜臉色并不是那么親和。
“還是說,您在和達達斯姆先生告別呢?”沈恙聽到里面有輕微的動靜,微微提高了一些警惕。
“后退。”沈恙抬起手示意,于是他身側的所有警衛悉數往后退了半步,陸訣下意識地反應就是去抓起沈恙的手。
沈恙另一只手輕輕地拍了拍他的手,然后說:“你也后退。”
陸訣有些遲疑,但看見沈恙堅定的眼神,他還是后退了半步。
沈恙多年來的作戰經驗告訴他,對面很警惕他們有這么多人圍在門口,所以沈恙才會讓他們退后。
“您已經很清楚,您沒有退路了。”沈恙說完話,微微側過了身,下一秒,一顆子彈穿過大門,從沈恙的眼前擦過。
陸訣心下一驚,急忙上前去把沈恙護在了自己身后,沈恙將他腰間的槍拔了下來,隨即撥動了槍栓,然后雙手舉起了槍。
他并沒有瞄準,而是隨意往門上打了一槍。
不久,大門終于打開了,走出來的是一個高大卻又頹靡的男人,他留著青胡茬,眼窩深邃,和陸訣給沈恙看的那張照片比起來,多了太多的滄桑感。
他像是一個危險的病毒,在他推開門的時候,所有人都舉起了槍。
“洛佩茲!你把父親的遺體還給我!”在看到他的第一時間,達達坎南就忍不住沖他吼。
洛佩茲掀眸瞥了達達坎南一眼,帶著蔑視與輕看。
“居然搬來了這樣的能人嗎?”洛佩茲淡淡開口,說完他就看向了沈恙,兩人對視上,沈恙的氣質并不輸洛佩茲,甚至在自信這一方面,沈恙還壓了洛佩茲一大頭。
沈恙微微揚唇,“就當洛佩茲先生在夸我了。”
“哼。”洛佩茲是一個人,看起來確實沒什么威脅,但是槍還被他捏在手里的,所以警惕一點也不小。
“其實那天看見你,我就知道會有這一天。”洛佩茲穿著也比較居家,看起來他似乎適應了住在這個地方。
沈恙挑眉,所以那天他來找沃爾特,洛佩茲已經見到過他了。
“那你都不出來打招呼,真沒禮貌。”沈恙攤開手,和洛佩茲的對話聽起來更像是聊家常。
沈恙繼續說:“不過您怎么不逃呢?”
“………”洛佩茲不說話。
沈恙就說:“我猜,您能逃,但是帶著達達斯姆先生的遺體的話,未必會那么方便。”
“是掙扎?還是伏法?”比起能用語言解決的問題,他并不是那么想用槍。
洛佩茲大概是真的倦了,他整個人和達達斯姆的那張照片看起來差不多,也是死氣沉沉的,沒有了半點生還的欲望了。
他垂下眼皮,將手槍丟在了地上,然后伸出雙手說:“什么時候行刑?”
身邊的警衛見他已經投降了,便摸出手銬準備上前,洛佩茲眸珠往上抬著,帶著一絲不明的態度,沈恙覺得不對勁。
他急忙喊住那個警衛:“停下。”
可為時已晚,警衛在靠近洛佩茲的一瞬間,一顆子彈從他的額心穿透,洛佩茲趁此機會退到了門后,沈恙眼疾手快,拉著陸訣的手就往身邊的車后躲。
洛佩茲人在暗處,子彈卻從院子里的各處掃射出來。
里面分明沒有腳步聲。
沈恙皺眉,陸訣握著手槍,低聲問:“老師,您沒事吧?”
沈恙搖頭,探出身想借大門的縫隙看看里面的情況,可惜子彈的無差別掃射讓沈恙根本沒辦法查看清楚情況,只要有人露面,就會有子彈掃射過來。
這種情況,倒不像是訓練有素的警衛。
他擰眉,側身和杰亞連他們接上訊號,杰亞連搖頭,表示自己也沒辦法看清楚里面的情況。
“老師,是機械。”兩人挨得很近,沈恙的呼吸全部噴灑在了陸訣頸間。
沈恙也有這樣的感覺,他聽著里面的動靜,很像機械運作時才會發出的聲響。
看起來洛佩茲早就預料到了有這一天,這種大型機械不是一天兩天能裝好的。
“嗯。”沈恙點頭。
陸訣問:“有辦法嗎?”
沈恙垂眸思考了一陣,隨即點頭:“有。”
“他不逃走,意味著他對自己的性命并不是那么在乎,他真正在乎的,一定在里面。”沈恙的意思是可以從達達斯姆的遺體入手。
陸訣問:“達達斯姆嗎?”
“是,不知道炸藥管不管用,總之得先試試,如果冥狼星給他配置了頂級防御系統,那么炸藥可能也不會管用了。”
“總之要先試一試,對嗎?”陸訣看著沈恙的眼睛問。
第43章 火急火燎的吻
沈恙說是。
于是陸訣就和躲在后方安全地帶的王長建接上了通訊, 那邊很快回應了:【陸訣,你們那邊是什么情況?】
陸訣正要開口說話,沈恙就抓住了他的手, 將他手腕上的光腦拉到了自己唇邊,沈恙沉聲道:“稍后再說,你現在帶人去準備炸藥來。”
【行】王長建一聽是沈恙的聲音,也沒有過多的質疑,掛斷了通訊就開始聯系后勤人員了。
“滴——”沈恙的光腦傳來通訊提醒。
是對面的達達坎南撥來的, 沈恙接下通訊的同時,還抬眸看向了對面。
光腦里面傳出達達坎南微微打顫的聲音:“沈上將,這里太危險了, 我們先撤退吧。”
沈恙眉睫掩下, 緩聲道:“里面有機關,我們出現在它的掃描范圍里的話, 就會觸發機械運作, 你們先躲好, 我已經安排人拿炸藥過來了。”
“炸藥?!”達達坎南聲音提高了一些。
“可是父親的遺體還在里面,如果,如果傷到了父親的遺體……”達達坎南很是擔憂。
沈恙就說:“或許你有別的辦法嗎?”
“和人談判這并不是我的強項。”沈恙補充說了一句。
達達坎南滿眼憂心地看了一眼小院, 又回過頭:“我不知道, 如果可以, 請留父親一個全尸。”
沈恙淡淡嗯了一聲, 算是答應了, 但事實上,如果真的用炸藥轟炸, 別說達達斯姆的全尸,不牽連到沃爾特的房子就已經很不錯了。
雙方掛斷了通訊。
“老師, 如果洛佩茲配置了防御系統怎么辦?”陸訣追問了這一種可能。
沈恙說:“那就先想辦法離開這里,其他的等安全了再商量。”
陸訣點了點頭,他警惕地看著四周。
沒想到里院的洛佩茲突然說話了,他的聲音就是從門口傳出來的,不算大,但確實能聽清楚。
“我這里是有頂尖的防御系統的,你們是闖不進來的。”洛佩茲甚至已經預料到了沈恙他們接下來的行動,干脆就將情況告訴給了他們,也算是讓他們不要做無謂的行動。
沈恙接過陸訣遞過來的微型擴音器,他將麥放在唇邊緩緩道:“那你打算在這里縮一輩子嗎?”
“有雅倫Ⅶ號作戰機在的話,我相信應該是你們先撐不住吧?”洛佩茲的聲音接著傳過來。
原來洛佩茲院子里的那個機械叫‘雅倫Ⅶ號作戰機’,聽起來就已經不是薈星科技了。
不過看它的性能,也不難猜出制造他的星球了。
“滴——”光腦再次傳來通訊請求,是達達坎南發來的。
沈恙接下,那邊用冷靜的聲線道:“也許我,我有另一個辦法。”
“什么?”沈恙問。
達達坎南道:“洛佩茲昨晚派人來翻我的別墅,甚至不惜暴露他的一顆棋子,都只是為了父親的遺書。”
“當時那幾封遺書里面,的確沒有提及洛佩茲的,但事實上,父親也寫了一份遺書給洛佩茲。”達達坎南說。
陸訣忍不住問:“你怎么不早說?”
“我,我本來是打算把這份遺書給他的,可是遺書是在他劫走了父親遺體后發現的。”達達坎南解釋。
沈恙問:“你的方法是什么?”
達達坎南說:“他既然那么在乎父親給他的那份遺書,那我就親自給他,不過……”
頓了頓,達達坎南說:“我也不確定他是不是真的在乎那份遺書,總之我會親自給他送過去,聽聞您槍術了得,我希望他露面的時候你就動手,我也會趁此去到院子里,想辦法關掉這個煩人的機械。”
沈恙沉默了一陣,杰亞連的聲音從光腦那邊傳過來,“太危險了,娜提。”
“沒辦法,遺書只有我送過去他才會相信。”達達坎南身上帶著不容反駁的堅定。
“如果他不認遺書呢?”沈恙把最壞的打算說了出來。
達達坎南就說:“那就讓民眾選一個人當統領吧,反正薈星也要完了。”
他沒說假話,即便解決了這一次的風波,可薈星面臨的土地問題還是存在的。
沈恙抿了抿唇,最終一句話也沒說。
“那您小心。”許久,沈恙才說出了這樣一句話。
洛佩茲掛斷了通訊,重重地舒了一口氣,他對杰亞連露出一個微笑,說:“成為了我的貼身警衛,一定很憋屈吧,畢竟我這么沒用。”
“娜提,你不要這么說。”杰亞連心疼地蹙起了眉。
達達坎南干咳了兩聲,清了一下嗓子,然后對著里院大喊:“舅舅!”
“您不是想知道父親給那么多人都留了遺言,卻沒有給你留嗎?”達達坎南鼓足了勇氣,大聲對里面喊。
里面沒有動靜,達達坎南也不敢露面,他繼續說:“因為父親給您的那一份遺書,一直在我這里。”
他說著,也試探著將半個頭往外面探去,結果好幾發子彈嗖嗖地飛了過來,杰亞連急忙將他拉了回來。
達達坎南嚇得腿都軟了,胳膊都快要沒力氣了。
“我沒有騙您!真的有遺書!”達達坎南說著,就從衣兜里摸出了一封折疊好了的書信,看起來從來沒有被拆開過。
信封封面只有「給珈爾.洛佩茲」這幾個字。
“那你說說,遺書寫了什么呢?”終于,洛佩茲的聲音傳了出來。
達達坎南急忙道:“我不知道,父親將遺書封了起來的,我沒有打開看過!”
洛佩茲很顯然不信,“他恨死我了,還會給我留遺書?看在你是他的養子的份上,我會給你留一個全尸的,再把你的尸體和姐姐的尸體葬在一起,也算你們母子團圓了。”
“至于他么………那自然是要和我生生世世糾纏的。”洛佩茲的聲音聽起來癲狂又恐怖。
達達坎南咬咬牙,直接將信封舉了起來,在子彈就要掃射過來的時候,他先一步開口說:“這是父親的遺書!您如果開了槍,那這里面的內容你就永遠不會知道了!”
話音即落,一顆子彈從達達坎南的手側劃過去,與信封只差了毫米距離,達達坎南嚇得又把手縮了回去,躲進了杰亞連寬厚的胸膛里。
沈恙看著當前的局勢,只沉默了幾秒就對里面的人說:“看來您或許并不是那么在乎達達斯姆,這份他寫給你的遺書,你都不愿意收下。”
“激將法對我是不管用的。”洛佩茲輕而易舉就識破了沈恙的想法。
“這不是激將法!這份遺書我從來沒有打開過,如果您不要,那我現在就拆開讀出來,無論是恨你的話,還是愛你的話,所有人都會知道!”他伸出雙手,做出了要撕信封的動作。
沒人注意到,他這次伸出手并沒有子彈掃射過來了,或許洛佩茲早就動搖了。
這回洛佩茲終于坐不住了,他的嘴比他的身體更先做出反應,“等等!”
達達坎南松了一口氣,看來洛佩茲妥協了。
“你,只有你過來。”洛佩茲命令道。
達達坎南立馬講出條件:“那您放過我們所有人。”
“你在和我討價還價?”洛佩茲問。
達達坎南糾正:“這是交易,父親給您的遺言換我們的性命,這是很公正的交易。”
“可以。”很顯然,洛佩茲真的在乎這份遺言。
達達坎南在起身前對著沈恙使了一個眼神,沈恙頷首,他撥動了手里的槍栓,對陸訣說:“第一槍我來,后面你看情況就行。”
“好。”陸訣鄭重地點了一下頭。
兩人雙雙瞄準了院子的大門。
達達坎南將自己身上所有有威脅的東西都卸了下來,然后握著信封慢慢往大門走近了去。
心跳聲蓋過了他耳邊的一切聲音。
到了門前,他看見洛佩茲將門打開了一條縫,然后伸了一只手出來,他沒有猶豫,作勢要把信封遞出去,結果下一秒,一聲槍響貫徹,一顆子彈穿梭過來,直接打在了洛佩茲的手上。
洛佩茲吃痛,卻只發出了悶哼一聲,還要去搶奪達達坎南手里的遺書,達達坎南想也不想,直接撞開了大門撲到了洛佩茲的身上。
達達坎南怎么也算是一個成年男人了,他拼盡了全力往洛佩茲身上撲過去,也把洛佩茲成功壓在了身下。
“你這個傷害父親的罪人!你去死吧!”達達坎南吼出了聲。
洛佩茲一只手就將達達坎南掀翻了過去,結果下一秒,一顆子彈又擊中了他的腳踝,這一發子彈是陸訣打過來的。
陸訣剛要起身,在探出身子的瞬間,子彈又從院子里掃射了過來,好在沈恙眼快,他抓著陸訣的手就撲了過去,整個人都騎在了陸訣身上。
他俯下腰,說:“還沒完。”
陸訣仰頭看著沈恙的臉,咽了咽口水:“謝謝老師。”
沈恙沒回話,眼下達達坎南并不能控制洛佩茲太久,他們必須過去一個人支援,他只想了幾秒,立馬就想明白了里面這個機械運作的原理。
“陸訣,我會去吸引雅倫Ⅶ號的所有火力,你趁此機會快點去支援達達坎南。”沈恙小聲同陸訣議論。
“不行老師,太危險了。”陸訣搖頭拒絕。
沈恙俯身在陸訣的唇角印下了一個吻,說:“我實戰的經驗比你多,從這里到杰亞連那邊的掩體不算遠,我能做到,你也能配合好我,對吧?”
這個吻像安撫劑,陸訣的毛被撫平,他張了張嘴,最后點了點頭,“我會的。”
“嗯。”沈恙也沒有耽擱,他一只手握著手槍,另一只手撐著車子的引擎蓋就翻了過去,他修長的雙腿在空中劃出了一道完美的弧線,長發被風帶動,漂亮極了。
不過下一秒,雅倫Ⅶ號的火力全部都往他身上集中了過去。
“砰砰砰——”子彈的聲音接連不斷,全部打在了沈恙腳剛踩過的地方。
陸訣也不敢耽誤,眼看著沈恙快要躲到對面的掩體去了,他急忙用同樣的姿勢翻過了引擎蓋,然后快步就跑向了里院。
機械反應過來的時候,陸訣距離洛佩茲他們只有幾步的距離了。
終于,沈恙躲到了掩體后面,陸訣也舉著槍對準了洛佩茲的額頭。
他居高臨下地看著洛佩茲,說:“不許動。”
達達坎南一直抱著洛佩茲的一條腿,不讓他有機會去開啟屋內其他的機關,加上洛佩茲手上的手和腿,還真被達達坎南牽制住了。
洛佩茲看了陸訣一眼,然后偏過頭看向達達坎南,他的目光死死地盯著達達坎南手里被揉得發皺的那封信,眼底有暈染開的發光的水珠。
達達坎南發現他在看自己手里的書信,他就將書信往身后藏了起來,然后哭著搖了搖頭,“我不會給你,我不會給你………”
“你不配得到父親的愛,你根本不配!”達達坎南終于忍不住了,他如同宣泄那般的,號啕大哭著。
陸訣擰了擰眉,抬起頭觀察起了四周,終于看見了控制雅倫Ⅶ號的開關,他在里面,更加直觀的看出了里面的布局。
一個巨大的機械被安置在海棠樹上面,因為海棠樹茂密的枝葉和花朵,從外面根本看不出這個機械,所有的子彈就是從海棠花樹這里發射出去的。
“老師,您等等,我去關閉開關。”陸訣抬起手腕,給沈恙發了一條語音過去。
沈恙回了一個“嗯”字。
“你去把那個開關關閉了。”陸訣像是看不見達達坎南哭得這樣傷心,他更關心的是外面沈恙的安危。
好在達達坎南也算識大體,他一邊抹淚一邊站起身,然后將信封塞回了口袋,小跑到了開關處,將開關拉了下來。
陸訣抬眸,看著海棠樹上的機關紛紛呈關閉狀態了,這才對達達坎南說:“可以讓他們進來了。”
達達坎南點點頭,跑出去喊人了。
不多時,警衛上前來扣住了洛佩茲。
洛佩茲倒是也沒掙扎,他對達達坎南說:“求你,把遺書給我……”
達達坎南充耳不聞,他指揮警衛進屋搜查,不多時,警衛上前來說,他們發現了一個地下室,地下室里似乎就是達達斯姆的遺體。
達達坎南一刻也沒耽擱,領著人就往地下室趕了過去,陸訣也快步跑到了沈恙身邊,他握著沈恙的手上下看了看,確定沈恙沒受傷以后才松了一口氣。
沈恙反手握住了他的手,然后用另一只手拍了拍他的手背,“沒事。”
“咳咳咳——”身后,一道長長的咳嗽聲闖了進來,沈恙轉過了身,是姍姍來遲的王長建。
王長建趁機擠到了兩人中間,他對沈恙說:“要炸藥做什么呢?要炸什么嗎?”
陸訣陰陽怪氣回:“等您這會兒,我們幾個尸體都涼透了。”
“那從軍隊那邊調炸藥有多難你是不知道,那是我想這么慢嗎?”王長建反駁。
沈恙嘆了一口氣,“我去看看達達坎南先生那邊。”
“我也去。”陸訣說。
“那我也去。”王長建并不甘示弱。
于是三人就往地下室走了去。
地下室的溫度直接比上面低了一個度,這里面什么東西都很齊全,比起已經落灰了的樓上,這里才像是洛佩茲長久居住生活的地方。
而這個寬大的地下室,最顯眼的地方就是正中間躺著的那個冰床。
冰床周遭還冒著涼氣,躺在冰床上的男人只能是達達斯姆了,他穿著很居家的一套衣服,白襯衫搭馬甲衣,這樣就更能夠看出,達達斯姆凸起的小腹了,褲子也是寬松的休閑褲。
襯衫紐扣上面兩顆沒扣上,可以看見上面有……新印上的青紫的痕跡,不難看出,即便達達斯姆已經去世了,洛佩茲也沒放過他。
他的身邊,是一個巨大的器械,機械和達達斯姆所躺的冰床相連接,看起來是一項很高端的科技,讓人想到了他們之前那個荒誕的猜測,洛佩茲想復活達達斯姆。
達達坎南的哭聲沒抑制住,他顫抖著手去觸碰達達斯姆,這具身體的體溫只有一點點偏涼,如果不是達達坎南明確達達斯姆已經去世了,他或許一位達達斯姆只是睡著了。
“父親?”達達坎南喊了一聲。
“爸爸?”他又像個孩子那樣,喊了達達斯姆一聲,但不可能有回應的。
“你個王八蛋,你不配做人,父親,父親已經那么可憐了,你為什么不能放過父親?!”達達坎南直接轉過身沖到了洛佩茲面前,他手腳并用,對洛佩茲好一陣亂踹。
“為什么……為什么你要那么對父親………”達達坎南跪到了地上,和洛佩茲面對面跪著,他哭得過于絕望了,和洛佩茲的淡定比起來,他更像個瘋子。
可是瘋子是洛佩茲。
“達達坎南,你還是沒長進。”洛佩茲扯了一下嘴角,他看抬起頭把目光放向了達達斯姆,眼底又不盡的落寞。
各種方法都試過了,他的愛人,再也不會睜開眼睛了。
他在無數個日夜里對達達斯姆道過歉了,可那又怎樣呢?達達斯姆離開的時候,一定恨著他的。
“你有什么一個批判我?你個殺死父親的惡魔!”達達坎南奪過警衛的槍,就將槍口抵在了洛佩茲的額心。
杰亞連急忙過來拉住他的手,說:“統領,不行,洛佩茲要先交給沈上將他們,您答應過他們的。”
達達坎南的手在空中搖擺不定了許久,終于放下了手,他吩咐警衛把他帶下去,然后又吩咐警衛將達達斯姆的遺體帶走。
他要重新給達達斯姆舉辦一次葬禮,他要揭露洛佩茲所有的惡性。
現在是處理娜提家私事的時間,他們就在這里待著也不是事,沈恙就對達達坎南表示,讓他先去處理眼前的事情,其余的都不急。
達達坎南對沈恙的諒解表示了感激。
于是沈恙就帶著他們的人先離開了這里。
剛出小院,在外面等候了許久的沃爾特就迎了上來,他第一句話就是關心沈恙的,“沈,你沒受傷吧?剛剛我在后面聽到了很多槍響。”
“沒事的。”沈恙上前去扶住了一瘸一拐的沃爾特,又說:“這些天這里可能都不太會安生,你要不要和我們一起去城里呆一段時間?”
沈?
陸訣不留痕跡地挑了一下眉。
“好,沒問題,就是這里面到底發生了什么?”沃爾特還沒搞清楚狀況,他看了看里面混亂的場景,又看著沈恙問。
沈恙扶著他的胳膊說:“過兩日薈星新聞應該會報道,一時半會兒也說不清楚,你與我一同回主城區,我路上和你說一些。”
沃爾特連連點頭,“我都聽你的。”
“老師。”陸訣突然開口喊了沈恙一聲。
沈恙掀眸看向他,問:“怎么了?”
“學生,心口突然有些痛。”他擰起眉捂住胸口,看起來好像真的是那么一回事。
沈恙一下就松開了扶住沃爾特胳膊的手,下意識地就想去問陸訣怎么回事,王長建立馬橫出來扶住了陸訣,說:“陸少將你這是怎么了?剛好前面有醫生,我帶你去看看!”
“去看看!”王長建死死地扣住陸訣的肩膀,不讓沈恙靠近陸訣。
然后他又說:“沈上將您就和您的老友好好敘敘舊吧,不用擔心我們!”
陸訣:“不是………老師我好難受啊……”
“你有病看醫生啊,你看沈上將頂個屁用啊?”王長建這話糙理不糙,說得真是沒有一點問題。
陸訣:………
沈恙又不是不知道陸訣的這些小伎倆,沒兩下就看穿了陸訣的心思,所以他也沒有慣著陸訣,只說:“那你和王大人去吧。”
“楊,我們走吧。”他轉過身又去對沃爾特說。
楊?
陸訣發誓,他這一次是真的胸口疼。
——
最后陸訣是一臉怨氣地和王長建坐上了一輛車,沈恙和沃爾特一輛車。
他和王長建也是相看兩厭,互相不對付,王長建胡子一吹,心里樂呵呵的,陸訣也是真的覺得呼吸不暢了。
他搖下車窗,看著對面車里暢談的兩個人。
啊!好生氣啊!
——
沃爾特被安排在了陸訣的房間睡下,陸訣這回是真的繃不住了。
“老師!那我呢?你和他坐一輛車回來,他,他現在還要搶我的床?”陸訣看起來真的像一個豪門怨夫。
他跟著沈恙回了房間,就追著沈恙問。
沈恙笑出了聲,他上前用雙手摟住了陸訣的脖子,然后踮起腳尖親了親陸訣的下巴,說:“你就大方一點嘛,誰知道今天旅館居然沒有多的房間呢?”
陸訣不得不承認,他是真的很吃這一套,一下子就撫平了他身上的逆毛,“就親親下巴,也不親親嘴,還想讓我消氣!”
他故意撅起嘴,但眉梢上面的樂滋滋還是掩飾不住的。
沈恙也哄著他,他就在陸訣的唇邊親了親,“大方點,嗯?”
“也不是不可以吧。”陸訣心里美翻了。
陸訣伸出手摟住沈恙細軟的腰肢,接著問:“不過我睡哪里呢?”
沈恙仰起頭想了想,回:“對呢……睡哪里呢?”
“今晚跟我睡好不好?”他又踮起腳尖在陸訣的耳邊用氣聲說,溫熱的呼吸噴灑在陸訣的耳畔,陸訣的眼睛倏然瞪大。
“?!!”
“和您?!!”陸訣的聲音不受控地放大了許多。
沈恙伸出手抵在陸訣的唇間,“噓——”
“瞞著王大人呢。”沈恙小聲說,“他最近可防著你呢。”
兩個人都用氣聲說話,真的很刺激。
陸訣眼睛發著光,一個勁地點頭,“嗯嗯嗯嗯嗯!好!”
“老師你太棒了!!”陸訣偏頭在沈恙的側臉狠狠地親了一口,先前因為沈恙和沃爾特走得太近的醋意也煙消云散了。
看吧,小狗多好哄。沈恙摸了摸陸訣松軟的頭發想。
——
自從答應了和陸訣睡覺,陸訣對沃爾特的敵意就沒那么大了,畢竟在他心里,如果沒有沃爾特,肯定沒有他今晚上的這個大便宜。
所以吃晚飯的時候,陸訣還好心地去詢問沃爾特的胃口。
沃爾特對沈恙道:“你的這個學生照顧人真周到啊。”
沈恙對上陸訣意味不明的笑,他別開眼,避開了陸訣熾熱的眸子,說:“還行吧。”
兩人有說有笑,總算結束了飯局。
陸訣盼星星盼月亮,總算到兩人道別了,沈恙讓陸訣送沃爾特回房間,陸訣也是照做了。
沃爾特睡前還對陸訣說:“真是不好意思,我來這里還占了你的房間,讓你去那么遠的樓層睡覺。”
陸訣抿嘴笑笑:“這不是看您身體不好嗎?應該的,應該的。”
然而等沃爾特關上了房間的門,他倏地一下閃到了沈恙的房門前,沈恙沒鎖門,他只扭了一下門把手就鉆了進去。
他還順手鎖上了門,“吧嗒——”。
“老師!”陸訣興奮地喊,又壓著聲音,怕讓隔壁的沃爾特聽了去。
沈恙倚在浴室門邊,笑吟吟地看著陸訣。
“老師!”陸訣又喊了一聲,像一只大金毛一樣,向著沈恙撲了過去,沈恙伸出兩只手抵住了他的頭。
躲開了陸訣送過來的吻,“睡個覺而已,你干嘛這么興奮?”
“就是很興奮嘛。”陸訣也不生氣,他就用頭去蹭沈恙的手,邊蹭邊說。
沈恙捏了捏陸訣的耳垂,“傻狗。”
陸訣嘿嘿一笑,眼睛亮晶晶的。
“老師,親親可以嗎?”陸訣覺得自己的滿鼻腔都是沈恙身上那清淡的香味兒,忍不住去問沈恙。
沈恙別開頭,提條件:“要先刷牙。”
“好!”陸訣立馬變得規矩了起來,他端正了站姿,跟著沈恙走進了浴室,沈恙從浴柜里摸出了一支新牙刷給陸訣,然后還親自給他擠了牙膏上去。
兩個人在浴室的鏡子里能明顯看出他們的體型差,陸訣無時無刻不在長高長壯,陸訣只夠到他下巴的位置了,肩寬也差了他三分一。
陸訣盯著鏡子里的兩個人刷牙,眼神卻是要把沈恙給盯穿了。
陸訣很快就刷完了牙,等沈恙漱完口,放下牙杯轉過身的時候,一個火急火燎的吻就貼了上來,冰冰涼涼的,又顯得有些急不可耐。
第44章 說好了就一次……
陸訣倒真是憋久了, 這個吻又兇又急,他咬著沈恙的下唇,輕輕地廝磨著, 沈恙閉上了眼,雙手自然而然地摟上了陸訣的頸脖。
然后輕輕張開了唇回應陸訣。
這回陸訣是真的越親越興奮了,他一只手摟在沈恙腰間的,另一只手扣在沈恙的后腦,于是陸訣指尖一勾, 將沈恙束發的黑色發帶解開了,一時間,及腰的墨發披散在了沈恙肩頭。
發香馥郁, 陸訣干脆彎下腰, 抱住沈恙的大腿,然后將他放到了洗漱臺上坐下, 這樣沈恙幾乎是揚起頭和陸訣親吻的。
——
等陸訣抱著人從浴室出來的時候, 已經過去兩個小時了, 沈恙睡得很熟,大概是真的累壞了,陸訣矮下頭在沈恙的額心印下了一個淺淺的吻, 帶著安撫性的。
懷里的人并不鬧騰, 把人放到了床上的時候, 也只是擰了擰眉, 然后翻了一個身繼續睡了過去, 陸訣心都要化了,平日里, 沈恙大多時候都是帶著不可親近的清冷與疏離感,難得像一只貓一樣溫順不設防。
他跟著鉆進了被窩, 將人撈進了懷里,感受到沈恙的抵觸,他知道沈恙這晚是真的受不住怕他了,就順勢拍了拍沈恙的后背,說:“睡吧睡吧,不鬧騰你了。”
完言陸訣還輕輕拍了拍沈恙的后背,像哄小孩子那樣。
他垂下頭,看著沈恙光/裸的后頸,像是白天鵝的頸,纖細又漂亮,看了一陣,陸訣還是忍住了在上面留下痕跡的沖動。
想到自己最后沒忍住犯下的錯,陸訣是揣著忐忑入睡的。
——
這一晚外面下起了大雨,烏云密布,壓得人都要喘不過氣了,連風都吹不散烏云了。
房間里兩人相擁而睡,沈恙迷迷糊糊地掀開眼皮,感受到耳邊有力的心跳,他就微微仰頭看向了陸訣。
這一看,就和陸訣溫柔的眼睛對視上了。
“老師,您醒了?”陸訣將沈恙耳邊的碎發別到了他的耳后說,看起來他應該是醒了好一會兒了。
沈恙有些剛睡醒的茫然,還沒反應過來,就動了動腿,卻不慎牽扯到了某處,疼得他皺了一下眉,記憶嗖的一下鉆進了腦子,昨晚的事情盡數回憶了起來。
然后停留在了他昏迷過去的最后一刻。
“陸訣。”沈恙微微瞇起了眼睛看向陸訣,聲音帶著不明的情緒。
陸訣身上的狗毛全部都要豎起來了,他裝傻充愣,支支吾吾說:“老師,老師?怎么……”
“砰。”話還沒說完,陸訣頭上就結結實實挨了沈恙一巴掌,不過沈恙是收了力度的,倒也不痛,就是聲音聽起來比較大而已。
“哎呦。”陸訣也裝模作樣地捂住了腦袋,掀起眼皮,可憐兮兮地看向了沈恙,“對不起嘛老師……”
沈恙怒瞪了他一眼,“下次必須戴/套。”
“好!我保證!”陸訣伸出手做出了發誓的動作,見沈恙也不是真的生氣了,才舒了一口氣,等說完話以后他又伸出手搭上了沈恙的腰說:“老師讓我揉揉,會好一些的。”
沈恙哼了一聲,閉著眼翻過了身,陸訣就上趕著往前挪了挪,將胸膛貼近了沈恙的后背,一邊替沈恙揉腰一邊說:“您今天早上想吃什么?”
提到這里,沈恙一下就反應了過來,他問:“幾點了?”
“還早,才七點多呢,旅店早飯都沒做好呢。”陸訣抱著沈恙的腰讓他翻了一個身,讓他和自己面對面睡著了。
沈恙松了一口氣,說:“你煩死了。”
“嗯,我煩死了,所以老師要多包容包容學生吶。”陸訣矮下頭去親了親沈恙的唇角,手還在輕輕地按揉著沈恙的腰。
沈恙有些愜意地閉上了眼睛。
屋內溫度適宜,他們之間有一種老夫老妻才有的溫馨,沈恙迷迷糊糊要再次睡過去了的時候,陸訣突然在他耳邊小聲說:“老師,起床吃點飯再回來休息?”
“吃飯了。”陸訣像一只小狗一樣不停地去蹭沈恙的脖子,終于把沈恙蹭清醒了,沈恙去扒他的頭,說:“你是小狗嗎?”
陸訣點頭,眼睛亮晶晶的,“是呀,我一直是老師的小狗啊。”
沈恙失笑,撐著床鋪坐了起來,薄毯從胸膛滑落,好在陸訣睡前還給沈恙套上了衣裳,這被毯之下也沒有什么風光,可長發披肩,領口微袒,鎖骨精致,未必不招人。
陸訣下了床,將枕柜上沈恙的衣服拿了過來,然后親自給沈恙穿上,“老師有沒有哪兒不舒服?”
沈恙瞥他一眼,說:“哪兒都不舒服。”
陸訣輕笑,低頭在沈恙的唇邊親了兩下,說:“那怎么辦呀?”
“學生多給你揉揉好不好?”陸訣說著將手往沈恙的腰窩位置摸了過去,沈恙轉頭就罵他滾。
——
這天雨大,吃完了早飯,達達坎南帶來消息,說達達斯姆的遺體已經安置好了,現在已經通告全國了,連帶著洛佩茲的罪行一起被揭露了,因為達達斯姆遺體受到過凌/辱,所以并不舉行大肆的吊唁。
下葬也將遵循他的遺言,與櫻寧.洛佩茲同葬。
沃爾特說他想去祭拜一下達達斯姆,也算是他的一個心愿,當初他離開是因為洛佩茲的插手,以至于達達斯姆去世他也沒有去拜見過,如今從沈恙這里聽到了這背后的故事,才下定決心要去見達達斯姆的最后一面。
沈恙說陪他,沃爾特拒絕了,“你是以藍星外交官的身份來薈星的,出席達達斯姆先生的葬禮并不合規矩。”
沈恙本來也沒有去參加葬禮的打算,不過是因為沃爾特要去,他才決定陪沃爾特一起的,而且司徒嵐昨天和今天分別打了兩次通訊過來,也是在催促他們趕緊回藍星。
所以洛佩茲的事情也必須早點解決,不得已,他需要去面見達達坎南。
“沒關系的,正好我找達達坎南統領也有事情要解決。”沈恙微笑著說。
沃爾特點點頭,問:“那你豈不是要回去了?”
“對。”沈恙頷首,“如果有一天你來藍星治療腿疾,可以來找我。”
沃爾特笑了笑,也不知道是答應了還是什么,就聽他說:“好,一定。”
沈恙扶著沃爾特坐到了車里面,陸訣和王長建還是坐在一起的。
陸訣知道沈恙和沃爾特交情好,即便自己心里不太高興,卻也知道在外面順著沈恙的心意。
車子慢慢往統領府上過去。
雨越下越大。
別墅前面還是有不少人來吊唁的,或者說是洛佩茲的黨羽來找事的。
也是,如今洛佩茲伏法,他們要么易主要么自己推舉一個統領上去,但是很顯然,他們一致對這位統領表示不滿意。
如今達達斯姆的遺體還沒下葬,他們就先鬧騰了起來。
車子停在外面,沈恙靜靜地聽著外面的爭吵,都是些熟悉的話術,藍星畢竟是大星球,司徒嵐曾經遭遇的質疑聲不比現在少。
沈恙的確不便出面,所以他對沃爾特說:“我讓司機送你進去,我不便出面,就不進去了。”
“行。”沃爾特點頭,司機就從駕駛座下了車,然后打開車門,撐開傘扶著沃爾特下了車,兩人慢慢走進了別墅。
司機把沃爾特護送到了別墅里面以后,又在別墅里面的人的引薦下去見到了樓上的達達坎南,他向達達坎南說明了沈恙前來的目的。
達達坎南正為謝謝將軍大官們的事情頭疼,聽到沈恙前來又是為了審洛佩茲,自然騰不出時間去處理別的事情了,所以他說:“你能把他請進來嗎?”
士兵沉默了一下,他不是蠢人,自然看得出達達坎南的心思,所以他說:“您可能不太清楚,上將從來不參加別人的葬禮。”
“那請您帶去話,就說我這里可能需要耽誤一些事情,我一會兒讓人去請他到后院去坐一坐。”想法被戳穿,達達坎南臉色也沒什么變化,只苦笑了一下說。
“好的。”士兵離開了這里。
很快就給沈恙帶去了話。
“他似乎想讓您去幫忙處理一下現在的局面,我知道您從不參加外人的葬禮,所以替您回絕了,他就讓您去后院等一等,他需要把這里的事都處理完了才行。”士兵回來給沈恙一五一十稟報。
沈恙靠在后座,面無表情道:“難怪他疑心重,這么多人都不服他,他不想著靠自己解決,竟然想著讓我這樣的外人插手。”
士兵不理解,他問:“您說他疑心重?我只是看出了他可能沒有那么強的領導能力而已。”
沈恙嗤笑了一聲,對士兵說:“這就是他厲害的地方。”
士兵還是沒懂,可沈恙是沈恙,如果他不聰明,那他也坐不到這個位置來。
“沈上將。”正說著,外面突然又傳來了一個男人的聲音,那是杰亞連的聲音。
沈恙搖下車窗,杰亞連撐著一把黑色的雨傘,穿著黑色西裝,體格碩大,“統領大人請您去后院等等。”
“這邊的事情你們什么時候處理好?一直處理不好的話,就讓我一直等在后院嗎?”沈恙面無表情,神色冰涼,自帶了幾分疏遠在身上。
杰亞連臉色變得有些尷尬了起來,他將腰彎得更深,用充滿了抱歉的聲音對沈恙說:“很抱歉,這邊的問題有些棘手,統領大人從沒有處理過,所以可能有些耽誤時間了。”
沈恙雙腿交疊著,他并沒有因為杰亞連的一番話就對他們起了憐憫之心,依舊面不改色道:“我這邊給你們的時間不多了,我希望今天我的事可以得到你們的重視。”
“您的事一直都是受重視的。”頓了頓,大概是不知道怎么說才好了,杰亞連就說:“好的,我們這邊一定盡快處理。”
沈恙頷首,算是應下了,他又說:“我就在此處等你們。”
杰亞連點點頭,撐著傘離開了。
沈恙又吩咐外面的司機說:“你去別墅看著。”
司機領命,轉身離開了。
沈恙就關上了車窗,窗外的雨淅淅瀝瀝,車內溫度還好,暖烘烘的,昨晚折騰了太久,沈恙還是有些困意,他調整了一下坐姿,準備閉上眼小憩一會兒。
結果側邊的車窗突然被敲了兩下,沈恙睜開眼,車窗外面是陸訣笑嘻嘻的臉,沈恙打開了車門開關,陸訣順勢打開車門鉆了進來。
“老師,里邊什么情況呢?”陸訣挨上沈恙坐了下去,帶著窗外的寒,有些冷。
沈恙往旁邊挪了一些,嫌棄道:“冷死了。”
陸訣把頭往他頸側蹭,說:“不冷不冷,你抱抱就不冷了。”
沈恙用手推了推陸訣,無果后就任由陸訣往他懷里鉆。
他說:“達達坎南在處理一些私事,我們再等等吧。”
陸訣順勢就將頭睡在了沈恙的腿上,然后躺在了后座,他用額頭去蹭沈恙的小腹,像個討喜的孩子,“我猜也是,都說了不舉行吊唁儀式了,還能來這么多人,我看里面的人非富即貴,估計好多人都是抱著逼宮的心態來的吧。”
“你懂得倒是多。”沈恙伸手揉了揉陸訣松軟的頭發。
陸訣躺在身上的腿上,都說這個姿勢是最考驗被枕的那個人的顏值的,沈恙垂下頭,長發從肩側垂下來,往陸訣臉上撫去,酥酥癢癢的。
他看上去依舊漂亮,陸訣聞著沈恙身上的味道,笑:“那當然,您這么聰明,作為您的學生,就更不能拖后腿了。”
他坐起了身,又把頭往沈恙肩上墊,說:“那您覺得他今天能處理好嗎?”
沈恙推開他的頭,先埋怨:“你別亂動,我腰疼。”
陸訣立馬坐好了姿勢,然后將手扶上了沈恙的腰,討好:“我給您揉揉。”
他手法很好,沈恙也就沒有拒絕,他這才去回答陸訣剛剛的問題,說:“他處理不好。”
“老師這么篤定?”陸訣看著沈恙的眼睛問。
沈恙:“不是篤定,這是必然的結果。”
“他優柔寡斷,又疑心重。”沈恙分析說。
陸訣好奇:“老師怎么看出來的?”
沈恙看向他,“你想知道?”
“自然。”陸訣點頭,手換了一個位置繼續按揉,“學生沒您聰明,想不明白。”
沈恙就說:“再等等吧,等達達坎南主動來找我了,你就會知道了。”
“行。”陸訣并不在乎達達坎南的事,他只是覺得自己能和沈恙多說幾句話而已,“您休息一會兒,車里暖和,睡一覺也沒關系的。”
陸訣還是懊悔昨晚的沖動的,沈恙眼底有暈染開的倦怠之色,顯然是昨晚折騰的。
“嗯。”沈恙沒拒絕,他往后就躺在了靠背上面,陸訣把肩送了過去,沈恙順勢就靠了上去。
外面下著大雨,雨點打在車窗上有不小的動靜,陸訣偏頭看著沈恙,就只看見他密長又微翹的羽睫,薄唇半抿,呼吸漸漸平穩了下來。
陸訣目光不覺溫柔了很多。
這樣的人,是和他相愛的人,陸訣不禁笑了笑,有幾分的竊喜與慶幸。
他的手重新換了一個位置,繼續輕柔著,這時候他左手手腕微微震了一下,是有人給他發來了訊息。
陸訣不理會,不一會兒,又震了一下,怕吵醒了沈恙,陸訣這才抬起手腕,他看著聊天界面的訊息,不覺擰了擰眉,他抬起右手將發訊息的人加入了黑名單,就繼續給沈恙按摩了起來。
突然想到了什么,陸訣打開了光腦的拍照模式,然后小心翼翼地設置成了靜音模式,拍下了兩人這溫情的一幕。
——
大概是過去了半個小時,是外面車窗被人敲響了,這才把沈恙喚醒,他緩緩掀開眼皮,往窗外看了去。
陸訣替他攏了一下耳邊的碎發,說:“是達達坎南他們。”
沈恙點點頭,打開了車窗,外面是杰亞連和達達坎南兩個人,杰亞連替達達坎南撐著傘。
雨水還是打濕了達達坎南的一些頭發。
“統領大人。”沈恙緩緩啟唇,聲音帶著剛睡醒的沙啞。
達達坎南面露難色地看了車里的兩人一眼,才說:“冒昧打擾,但實屬無奈之舉,現下他們逼得太緊,我沒有辦法才來找您。”
“你需要我出面給你擺平?”沈恙笑了一下,說:“那不如把這統領的位置也給我坐坐好了。”
杰亞連皺起眉,“你………”
達達坎南攔住他,“我知道您看不上這個位置的。”
沈恙嗤笑了一聲。
達達坎南解釋了這次自己前來的用意:“您,您或許有方法可以告訴我嗎?我聽說,聽說藍星的統帥大人也曾面臨過這種問題,想問您可知道他是怎么解決的?”
沈恙挑了一下眉,“他當時可比你的處境難多了,十二位執事長老聯名上書,只為逼他下位。”
“后來呢?”達達坎南迫不及待追問。
沈恙才說:“后來?你身邊不是有一位親信么?你不能動手的,不就可以交給他做嗎?”
他沒說謊,當年十二長老聯名上書的時候,司徒嵐離下臺并不遠了,所以沈恙作為需要依附司徒嵐的人,他一晚上帶親信蒙面闖了七位長老的府邸。
不傷性命也不取財,只把府里上下攪了個雞犬不寧就離開了,還沒留下一點線索,司徒嵐既是局外人,又是做局人。
這樣往復了一整周,即便派了再多的警衛,也被沈恙鉆了空子,藍星的首席上將,并不是浪得虛名。因此十二長老的聯名書紛紛撤下,眾人有苦說不出,只能咬咬牙認下了。
因為今天可以在他們的府里來去自如,明天就可以輕易取走他們的性命,如果逼急了,未必會讓他們撈到好處。
達達坎南一愣,“您是說?”
“既然是洛佩茲的人,隨便翻翻府邸,找點勾結的罪狀,槍斃了就是,何必憐惜他們的狗命?”沈恙說話的語氣很是平淡,根本看不出來他是在討論人的性命。
達達坎南手一緊,這樣未必不是一個辦法,只是這樣的話,他身后的名聲未必會好聽。
沈恙像是看穿了他的想法,說:“如果您在意自己的名聲,那我建議,您將這個位置給我坐好了,除了莫須有的罪名,我沈恙敢作敢當,人是我殺的就是我殺的。”
“我,我知道了,謝謝您的建議。”達達坎南似乎真的得到教導了,他深深地鞠了一躬就帶著杰亞連離開了。
陸訣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問:“他是怎么做到疑心那么重,還這么優柔寡斷的?”
沈恙雙手抱了起來,靠在了車上,說:“誰知道呢?”
“當年司徒嵐的危機,您是怎么處理的啊?”陸訣那個時候應該是剛被沈恙收留不久,對整個藍星都是陌生的,而且沈恙的大多事情都被他自己隱瞞得很好,即便陸訣要去了解,也是無功而返的。
第45章 因為他愛他
“想知道呀?”沈恙伸手捏了捏陸訣的耳垂。
陸訣卻又搖頭, 說:“也不是很想,這是您的秘密,您不能因為我們相愛, 所以就縱容我,把您費心藏好的秘密告訴給我。”
“如果我是壞人呢?”陸訣又補充說。
沈恙就回:“那我就殺了你。”
陸訣點頭:“嗯,殺了我。”
沈恙反而笑了起來,“也不是什么不能說的秘密,以后有機會了慢慢和你說。”
說話間, 摻雜著他自己都沒察覺出的寵溺。
“對了,你怎么和王大人說的?你就這么過來了?”陸訣在他這里待了這么久,王長建該早就起疑心了。
陸訣壓低了聲音, “他管不著我, 我去哪兒和他沒關系。”
不知道為什么,沈恙莫名覺得他們之間有一種背德感。
陸訣好像也看出了他的心思, 他湊過去問:“老師, 我們是不是在偷/情……”
“唔。”話都沒說完, 就被沈恙用手捂住了嘴,他擰眉罵:“閉嘴。”
陸訣眨了眨看起來純良又無辜的大眼睛,表示收到。
沈恙睨了他一眼才松開手, 陸訣只看著他嘿嘿的笑, 真的很像傻狗, 沈恙想。
——
約莫是又過去了半個小時, 他們的車停在靠外一些, 這個位置正好可以看見別墅里面的情景,沈恙看著別墅里面的那些人慢慢往外走了。
看起來, 達達坎南似乎想好了應對的辦法。
具體是什么辦法并不重要,但是很顯然達達坎南已經處理好了現在的問題。
眼見著別墅里面的人已經漸漸走光了, 沈恙才看見達達坎南帶著杰亞連走出來,他面色并不好看,似乎接下來要處理的事情才是重點。
陸訣先下了車,他撐開了一把黑色的傘,然后走到車子的另一邊,為沈恙打開了車門,將沈恙接下了車。
達達坎南先是對沈恙道了謝,然后說:“謝謝您的指點,我已經知道怎么處理了。”
沈恙頷首并沒有說話。
達達坎南知道沈恙下大雨也要前來的目的,他沒有再說什么無用的題外話,直接進入主題說:“洛佩茲現在被關在死囚犯的監獄里面的,需要我的意思才能見到他。”
頓了頓,達達坎南說:“但是洛佩茲怎么也算是薈星的罪人,我希望您審問的時候,我能夠在外面聽著。”
“你和我提條件么?”沈恙的長發被風吹起,神色比這外面的冷風還要冰。
達達坎南急忙搖頭,“當然不是的。”
“可以。”沈恙卻點頭說,“你這個條件可以,但我也有一個條件,那就是把達達斯姆先生寫給他的遺書給我。”
“你要他的遺書做什么?”達達坎南有些警覺地問。
沈恙笑了一下,反問:“那你拿著這份遺書又是為了什么呢?”
他抬了抬手讓身后的警衛退離了這里,然后現場只剩下了他們四人,沈恙才接著說:“統領大人,一定要我說得很清楚嗎?”
現場已經沒有了外人,沈恙的語氣也沒有了往日的友好親和了,看起來,似乎現在的沈恙才是真正的他。
達達坎南臉色白了許多,他不說話,似乎認定了沈恙是在詐他,畢竟他已經見識過沈恙的手段了。
“我與你在議政廳見面的時候,那段錄音既然不是你,你卻不為自己辯解。”頓了頓,沈恙看著他的眼睛說:“你那個時候心里想的是將這個鍋背下來?還是將背后的洛佩茲供出來呢?”
“你都不愿意。”沈恙毫不留情地戳穿了他,“所以你告訴我了‘舅舅’這個信息,讓我主動查了下去。”
“你說你不和達達斯姆先生住在一起,你卻熟悉別墅的所有東西。”沈恙說的是那天他們去達達斯姆的別墅,他發現達達坎南輕而易舉就找到了空氣凈化的按鈕和別墅里的一些小細節。
他信達達坎南不住在別墅,但達達斯姆死后,達達坎南一定不止去過別墅一次。
“你去別墅做什么呢?或者說你希望在別墅里找到什么呢?”沈恙問。
達達坎南擺出一貫示弱的表情,他苦笑的樣子看起來倒是惹人憐愛,也是,達達坎南比達達斯姆還要瘦小一些,一頭卷毛泛著金黃,眼睛也是亮晶晶的。
“當然是去找洛佩茲留下的罪證。”他弱弱道。
分明話已經到這個份上了,達達坎南還要和沈恙裝傻,這讓沈恙少了幾分性質,“不對,你不是去找罪證的,否則洛佩茲擄走達達斯姆的尸體這件事就已經夠他槍斃了,不是么?”
“那你覺得我是去找什么的?”對于沈恙能想到這里來,達達坎南并不覺得意外,只是他腿側握緊的手到底是暴露了他,他還是在緊張。
“諾。”沈恙抬了一下下巴,“應該在你的兜里吧,達達斯姆寫給洛佩茲的遺書。”
“其實你也在害怕對嗎?害怕你現在這個位置其實是洛佩茲的?對不對?”沈恙說話倒真是傷人心了,一下子就戳到了達達坎南的心里去。
達達坎南臉色猛地一變,靠著身側的杰亞連才穩住搖搖欲墜的身子。
他幾近失態,道:“不是!父親的遺書白紙黑字,那就是寫的我的名字!”
“那你為什么從沒打開遺書看過呢?”沈恙問。
“那是父親寫給洛佩茲的,我沒權力查看。”達達坎南順著沈恙的話就說走了。
“既然這樣,那為什么不交給洛佩茲呢?”沈恙說。
“你為什么非要那份遺書不可?”很顯然達達坎南發現了他自己已經被沈恙的邏輯帶偏了。
風吹了起來,陸訣往沈恙側后方移了一點,將吹過來的風全部擋住了,然后又把傘往他那邊移了一些。
“我需要洛佩茲配合我,他一定知道冥狼星對我們藍星下手的動機,從昨天看來,他的確很在乎這份遺書。”沈恙說。
“你可以去審愛莉溫,她不是薈星的人,隨便你處置。”看起來,達達坎南也不肯讓步。
“好了。”沈恙伸手將陸訣手里的傘拿了過來,放緩了聲音對陸訣說:“你回車里去等我一下,我再和達達坎南說一句話。”
陸訣點了點頭,將傘交給了沈恙,又打開車門從里面拿了一件厚披風給沈恙披上,說:“老師,外邊冷。”
“嗯。”沈恙放任陸訣給他披好了外袍。
達達坎南也拿過傘,讓杰亞連一并進了車里。
兩人各自撐著一把傘,往遠了一點的方向走了去。
兩人停在了別墅的柵欄外,沈恙率先開口:“遺書里寫的究竟是你的名字還是誰的名字我都不在乎。”
“換句話說,薈星的統領者是誰都無所謂。”沈恙攤開了手,接住了傘檐掉下來的水珠子。
他看向了達達坎南,說:“洛佩茲搶走了達達斯姆的遺體,對你而言,不也是一件高興的事嗎?”
“你知道,就算有遺書在,洛佩茲想要這個位置也只是唾手可得,或許你們之間有過交易,你把達達斯姆的遺體給他,他不會回來干涉你,對嗎?”沈恙說出了自己的猜測。
而且看達達坎南的表情,沈恙大概是猜對了方向。
現在身邊徹底沒有了別人,達達坎南也就沒有必要再裝不知情了,他彎了下腰,是感激沈恙沒有將這些事在外人面前抖出來,“您猜得不錯。”
“那天舅舅來搶遺體,我自然是傾力阻止,他本來是想殺了我的,大概,大概是看在父親的面上,他放過了我,還扔給了我一份遺書,我不知道那份遺書是父親的親筆還是他怎么弄來的,總之那的確是父親的筆跡,我很抱歉,沒留住父親的遺體。”達達坎南聲音低沉。
“你不必說這種話,畢竟你用他的身體換了你現在的這個位置,你或許是高興的,不是嗎?”沈恙看他的表情并不好看,即便是沈恙性格薄涼慣了,也覺得達達坎南這個做法讓人唏噓鄙棄。
達達坎南掉出了眼淚,“我,我,是,所以我很抱歉,現在你們到來,我不是努力幫助你們去找洛佩茲了嗎?”
沈恙:“后面呢?該槍斃他了么?畢竟您的父親似乎受了不小的侮/辱。”
“那是自然的,”達達坎南回。
沈恙搖頭,“你不會殺他,或許等我們離開以后,你還是會放任洛佩茲帶著達達斯姆的遺體離開,不是么?”
“當然,這是我的猜測,你們薈星的家事我并不想插手,我現在只想要遺書。”沈恙的確覺得薈星的家事過于繁瑣了,他并不想多過插手。
“您算是個聰明人,洛佩茲給您的那份遺書的真假只有您知道,所以無論他寫給洛佩茲的遺書內容是什么,對您來說都不是那么重要,不是嗎?”沈恙頭一次覺得自己的耐心可以這樣好。
達達坎南疑心太重,又優柔寡欲,許多事想不明白,卻又非要爭這個高位,如果沈恙不是藍星人,那么他完全可以作為達達坎南的老師了。
達達坎南像是被戳到了心里最深的柔軟,他喉嚨哽了一下,沈恙沒說錯。
他留著達達斯姆寫給洛佩茲的遺書,無非是害怕遺書里的內容是讓洛佩茲繼承統領位置,他不敢拆開也只是不想承認這個事實。
可洛佩茲扔給他的遺書,也未必是真的,或許洛佩茲真的不在乎這個位置呢?
“好。”頓了頓,達達坎南還是同意了,“但是關于我的事,您可以不讓第三者知道嗎?”
“我說了,我不關心薈星的事情。”沈恙的回答也讓達達坎南安心了。
達達坎南踟躇了一陣,最后從衣兜里摸出了那日沈恙也見過的書信,他雙手將書信遞了過去,沈恙看都沒看就往衣兜里面揣了進去。
然后對達達坎南露出了一個微笑:“好呢,請您再派一位親信送我們去見他吧。”
“我會的。”達達坎南點了點頭,給沈恙讓開了位置。
兩人一前一后往車子旁邊走,王長建搖下車窗往外面瞅,看見了兩人問:“發生了什么呀?”
他有一種剛睡醒的迷糊感在身上,沈恙對他搖了搖頭,“沒事的,我們一會兒就去見洛佩茲先生。”
“好。”王長建應下。
兩撥人就在這里道了別,達達坎南暫時不打算去看洛佩茲,畢竟達達斯姆的事情還沒處理好,而且平心而論,他還是有些抵觸這份遺書的內容的,如果他在現場,未必不會下意識的去看。
真正不在乎遺書內容的人,的確只有沈恙他們這些外來人。
——
車上,陸訣一邊拿著毛巾替沈恙擦了擦不小心染在發尾的水漬,一邊側過身去問他:“遺書拿到了是嗎?”
沈恙頷首,“嗯。”
“您怎么和他說了那么久?”陸訣握住了沈恙冰涼的手,有些心疼。
沈恙就說:“如果他夠聰明,或許我就不會耽擱這么久了。”
“學生似乎明白了您為什么會說他疑心重了。”陸訣沒有沈恙聰明,但不代表他蠢,有的事情多想想就會想明白了。
沈恙就說:“你知道就行了,但不用和我說,薈星的事情我們了解太多了,對我們未必是有好處的。”
“學生明白。”陸訣微微嘆了一口氣。
“怎么了?”看出陸訣有些萎靡了,沈恙掀唇問他。
陸訣就說:“有點可憐達達斯姆。”
“那倒是,確實挺可憐的。”沈恙并不否認,他已經猜出了事情的全委,站在他的角度來看,三個人之中,真正的可憐人只有達達斯姆。
當然,還有他的那位妻子,寧櫻.洛佩茲。
陸訣突然像一只金毛犬一樣往沈恙懷里鉆,然后將臉埋在了沈恙胸口,悶悶道:“老師,我愛您。”
沈恙抿了抿唇,垂眸并不說話,他伸出手揉了揉陸訣松軟的發頂,一時間車內又安靜了起來。
——
車子很快就到了關押洛佩茲的地方,就如沈恙猜測的,洛佩茲與達達坎南兩人之間即便一句話也沒有,但也有了一個默契。
達達坎南不會真的殺死洛佩茲,洛佩茲也只是想得到達達斯姆的遺體而已。
所以洛佩茲被關押的地方,也只是表面看起來比較破敗,里面的環境卻還不錯,而關押洛佩茲的那個房間,都是一個明亮寬敞的房間。
房間外面是一層單向玻璃,沈恙他們先在外面觀察了他一會兒。
洛佩茲看起來比沈恙昨天初見他的時候還要憔悴一些,他的房間有一張簡陋的床,兩天鎖鏈從墻上懸下來,一條鎖鏈鎖住了他的雙腳,另一條鎖著他的雙手。
他本人看起來也沒有那么大的生氣,和沈恙當初看見的達達斯姆的那張照片一樣,眼里充斥著死氣。
洛佩茲坐在床邊的一個木凳上面,雙腿岔開,雙手垂在腿間,臉上的青胡茬似乎在一夜之間更深了一些,眼窩深邃無光,但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卻還是給人一種莫名的威壓。
他像是落魄的虎,即便落魄了也不敢讓人滋生欺壓的心。
他就這樣坐著,一動不動,一坐就是十多分鐘。
終于,沈恙在警衛的配合下交出了身上的槍支,他帶著那封遺書走了進去。
門被打開,開門的聲音并不大,洛佩茲抬眼看了來人一眼,隨即掀唇諷刺了一句:“在外面看了十多分鐘才進來,我還以為你不來了呢。”
沈恙從側邊拖了一個椅子在身后的,和洛佩茲面對面。
“怎么會?我是專門來見您的,洛佩茲先生。”沈恙笑了笑,他姿態端正,氣質清冷,倒也壓了這個落魄虎一頭。
洛佩茲掀起沉重的眼皮看他,他漠視一切,也包括這位藍星的首席上將,“來找我?原來藍星也能插手薈星的星政了么?倒真是聞所未聞了。”
“有沒有人告訴過您,您這樣的聰明人并不適合裝傻。”沈恙毫不留情地戳穿了洛佩茲。
洛佩茲站起了身,他身材高大,站在沈恙的對面,他居高臨下地看著沈恙的眼睛,身形帶來的陰影足夠將沈恙遮住,外面的陸訣握緊了拳,險些沖了進去。
但洛佩茲沒能力對沈恙做什么,他起身也只是想看看沈恙的反應,但很顯然,他沒有從沈恙的眼睛里看出一絲畏懼。
“我果然不喜歡聰明人。”洛佩茲重新坐了回去,順便翹了一個二郎腿。
沈恙微微瞇了瞇眸子,說:“那我就開門見山了。”
“我需要您告訴我,冥狼星此行的目的。”
洛佩茲仰起頭去看頭頂的白熾燈,全然一副充耳不聞的樣子。
這似乎也在沈恙的意料之間,他并不惱,反而接著問:“他是否只盯上了藍星?對于次席和四席,是否也有出手?”
“是什么原因導致他主動挑破了星聯合約?”一連四個問題就是沈恙前來的目的。
但對面卻還是仰頭看天花板,好像沒聽到沈恙的話一樣。
“您不說也沒關系。”沈恙慢條斯理地從衣兜里摸出了那封書信。
“我有讓您主動和我說的信心。”沈恙又從另一邊摸出了一個打火機。
“你拿的什么?”洛佩茲警覺地看向了他問。
沈恙笑,可這個笑并不是那么友善親和的,“我從來不打沒準備的仗,達達斯姆先生去世一年多了,留給你的唯一的東西就在這里了。”
“我不關心你們兩人之間的糾葛,我只關心我關心的,但是如果你不讓我如意,我也不會讓你好過。”沈恙站起了身,他往后退了半步,成功躲過了洛佩茲撲過來的手。
洛佩茲心臟狠狠地抽了一下,看著信封上面那幾個熟悉的字跡,他便瞬間喪失了理智。
“用一封書信,換我四個問題,藍星的首席上將,戰場上從不這樣談判。”洛佩茲在理智幾近喪失的時候還能擠出一點清醒來,倒是在沈恙的意料之外。
他抿了一下唇,“您說得對。”
“但您既然知道我是藍星的首席上將,就應該聽說過我,我從來不講道理的。”沈恙將書信收了起來。
接著說:“那就用書信換兩個問題好了。”
“哪兩個?”洛佩茲問。
沈恙卻說:“另外兩個就用其他的來換吧,就用達達斯姆房間密室里的那些照片吧。”
“我有幸得到了一張,您和他的確……恩愛。”或許這些天沈恙與他們相處起來的脾氣太好了,才讓他們所有人都忽視了,他是那位從有三千將士的軍營中,取得了將軍首級還能無恙而歸的人。
他才僅僅二十四歲。
“或許您愿意讓整個宇宙都知道你們的愛情故事么?那張照片可以作為證據給大家看看的。”沈恙說得有模有樣,他像是早就預料到了會有這樣的結果,一早就想好了應付的對策。
洛佩茲曾經以此來要挾達達斯姆,因為他知道達達斯姆最在乎的就是名聲與體面,如今達達斯姆去世,還是帶著屈/辱去世的,于是他在乎的名聲與體面,也成了洛佩茲所在乎的。
他不信沈恙會這樣做,但冥狼星的人在此之前確實和他說過沈恙這個人,他們說沒有什么是他沈恙做不出來的,惹惱他并沒有好處。
洛佩茲苦笑出了聲,“你贏了。”
“所以一個一個回答我嗎?”沈恙很滿意洛佩茲的妥協。
愛人不可能再睜開眼睛,冥狼星早已經先背棄盟約撇棄了他,如今堅守著最后那點秘密已經沒有意義了。
洛佩茲眼圈微紅,張開了唇:“溫爾去世的時候,我不在他的身邊,后來我連夜趕回去,帶走了他的遺體。”
沈恙挑了挑眉,心想他說的溫爾應該就是達達斯姆。
“我一直在想辦法復活他,我或許是瘋了吧,連這種事情也敢想,總之兩個月前,冥狼星的人突然找到了我,說他們正在研究的基因工程有可能達到死而復生的功效,而我只需要派人來你們藍星竊取到一些機密就行。”
“他給了我們竊取機密的工具,我知道這很冒險,但溫爾能夠活過來更吸引人。”
“后來事情敗露,你們找來的事情我都知道,我也知道復活溫爾的事情似乎成了無稽之談,冥狼星的人似乎在謀劃什么大事,牽扯到了一個很久不曾露面的星球,哈羅星。”
“次席和四席有沒有被牽連我并不清楚,但哈羅星和冥狼星好像都在找一個人,那個人是誰我也不知道,總之事情敗露他們就離開了,我得到的信息并不多,畢竟我也只是一個有求于人的人,不是嗎?”
洛佩茲說話并不慢,邏輯卻比較亂,可能和他這個人的精神狀態有關,但沈恙算是聽明白了,這又和哈羅星有關么……
沈恙眉睫掩下,又聽到洛佩茲和他說話:“把信給我。”
沈恙看了他一眼,把書信遞給了他,轉而說:“我騙你的,其實我沒有那些照片。”
洛佩茲抬起眼皮看了他一下,接著又垂下了頭,騙不騙已經不重要了,他本來就輸得一敗涂地。
沈恙抬腳離開了這里,洛佩茲坐到了窗邊,捏著沈恙送過來的那封信,翻來覆去看了很久,才慢慢地拆開了信封。
沈恙出了房間以后,再轉身從單面玻璃看進去的時候,洛佩茲已經拆開了信封,里面是五六張信紙,寫得密密麻麻,至于寫的是什么內容,他們就不知道了。
沈恙瞥了一眼,就沒有再多看了。
他走到陸訣身邊,沒去看里面了,說:“走吧。”
陸訣卻突然說:“老師,他哭了。”
沈恙掀起眼皮看進去,洛佩茲真是哭了,淚水如決堤一般往下掉,如豆子一般大的淚珠子一個勁地往信紙上面滾,瞧上去,倒像是個可憐人。
“老師,他在傷心嗎?”陸訣蹙起了眉問沈恙。
沈恙靜靜地看著洛佩茲的表情,那是不知道是開心還是傷心的表情,喜與悲交織著,并不好看,他慢慢道:“誰知道呢?”
陸訣就彎下腰牽起了沈恙的手,偏頭看向了沈恙,眉眼一彎,笑意浮上了眉梢,他說:“走吧,老師,我們該回家了。”
“好,回家吧。”沈恙對他微笑。
哈羅星的事情他會去查清楚,但是他希望陸訣是局外人,因為他愛他。
第46章 無條件相信
他們沒有在薈星多耽擱, 沈恙回去當晚就和沃爾特道了別,隨后又和達達坎南說了些冠冕堂皇的話。
大概是達達斯姆臨死前都是在為薈星的土地而操心的這件事感觸到了沈恙,他就從司徒嵐那里得到請示, 愿意讓薈星去藍星學習救治土地的辦法。
臨走時,達達坎南他們也親自來相送了,達達坎南紅著眼睛向沈恙道謝。
沈恙眸色深了深,開口:“我是想幫助達達斯姆,不是你。”
兩人沒有到撕破臉皮的那一步, 但達達坎南的隱瞞卻實在惡心。
沈恙未必能給他一個好臉色。
達達坎南笑得有些難堪,但終于是有些進步了,沒有將不高興的心理露于言表。
直至所有人上了星艦, 這場驚心動魄的薈星之旅就算徹底結束了。
王長建在駕駛艙給家里人打通訊, 臉上的笑是遮都遮不住,沈恙簡單交代了一下接下來的行程安排, 就在陸訣的催促下回房間休息了。
“老師, 你就先好好睡一覺吧, 你今天都忙了一天了。”陸訣捏了捏沈恙的肩膀,將他半推半就地往床邊推了過去,他壓低聲音在沈恙耳邊說話。
沈恙點點頭, 光腦界面卻還停留在和別人的通訊上面, “軍營那邊我回去以后會去看看, 實戰演練的場地由你決定, 我擔任副指揮就可以了。”
“收到。”陸訣聽不出對面的聲音是誰的, 但知道沈恙是在和對方談論新兵訓練的事情。
沈恙這邊才掛斷了電話。
陸訣坐到了床上,他把沈恙拉到了自己腿上坐下, 兩人就這樣面對面,陸訣環住了沈恙的腰, 說:“老師好忙呀,都還沒回家呢,就開始操心軍隊的事情了。”
沈恙任由陸訣在他腰上揉捏,畢竟是他自己做的孽。
“你還知道我忙呢,那你以后消停些知道嗎?”沈恙伸手捏了捏陸訣的耳垂,微微發涼。
陸訣眨了眨眼,裝傻充愣道:“您說什么呢?學生聽不懂呀。”
沈恙無奈抿唇,陸訣就說:“剛剛聽您在說實戰演練的事情,學生也得去么?”
實戰演練是新兵第二個月到第三個月之間的一個訓練,類似于實戰訓練,新生作為我方,敵方則是軍營那邊安排的精英,以七天為時間段。
新生不僅要保證在物資缺乏,環境惡劣的情況下活下去,還要將‘敵軍’全部擊斃或者控制,才算贏得了最終勝利。
沈恙想了想,說:“應該不用,這次去薈星也算是你的實戰演練,司徒嵐說讓我評分,合格就免了你的集訓。”
陸訣嘻嘻一笑,臉往沈恙的臉湊近了一些,然后壓低了聲音,用氣聲問:“那老師給學生評多少分?”
沈恙勾起了唇尾,他伸出手勾住了陸訣的脖子,然后用鼻尖去蹭他的眼睛,問:“你想要多少分?”
兩人的呼吸彼此糾纏,沈恙身上特有的那種清香很快就將二人籠罩,蠱惑得陸訣忍不住去親沈恙,卻被沈恙伸出手擋住了,最后他的唇離沈恙的唇只隔了沈恙的手掌。
沈恙笑:“不要評分了呀?都給你作弊機會了。”
“壞老師。”陸訣的聲音退卻了稚嫩,壓低聲音說話非常的有磁性,有些勾人。
沈恙心尖有些泛軟,他又伸手去捏了捏陸訣的耳垂,義正詞嚴道:“別撒嬌。”
“嗚。”陸訣癟了癟嘴,那雙純良干凈的眸子盯著沈恙說:“好嘛。”
“老師怎么評都可以,不及格的話也好,回頭您還能接著訓學生。”陸訣對此倒是不怎么在乎。
沈恙有些累了,他拍了拍陸訣的頭,說:“那就回頭再說吧,我困了,你放我下來,我去休息一會兒。”
陸訣看著沈恙眉梢之上的倦意,忍不住伸出手替他揉一下太陽穴,說:“好,您好好休息。”
他松開了手。
看著沈恙躺進了被窩,他為沈恙蓋好了被子,關掉了床頭的燈,然后俯下身在沈恙唇邊親了兩下,說:“我愛您。”
沈恙閉著眼睛笑了一下。
陸訣這才輕手輕腳地離開了這里。
——
沈恙這一覺醒來就是第二天八點多了,他們的星艦在明天早上才會達到目的地,他睜開眼睛,看著熟悉的天花板。
一翻身就看見了桌上的早餐和便利貼。
他沒去管早餐,而是拿起了那張便利貼。
「老師早上好,在找我嗎∧∧」
「先吃早飯∧∧」
「我在指揮室∧∧」
憑著這些文字,沈恙就能想象到陸訣笑嘻嘻的表情,他微微一笑,打開了抽屜將便利貼放了進去,然后才掀開被子下床去浴室洗漱了。
沈恙很快就吃完了早飯,本來這天該無事可做的,但是陸訣說他在指揮室,沈恙想著順路去看看他在做什么算了。
到了指揮室門口,他沒急著進去,他就這么倚在門邊看著里面的人,陸訣站在巨大的玻璃面前,靜靜地看著外面的銀河。
來往的星艦有很多,但是陸訣并沒有回過神,他似乎在看什么,或者說是在思考什么,一副離了神的狀態。
他有一種淡淡的孤僻在身上,也有幾分不近人情的冷冽在身上,沈恙眉睫顫了顫,突然想到了洛佩茲和他說的話。
哈羅星在找的人么……
但是沈恙是在離哈羅星最遠的星球發現陸訣的,那場動蕩殺死了陸訣的雙親,他看見陸訣的時候,陸訣正握著一把匕首在和敵人僵持。
沈恙不曾見過一個一二歲的孩子能有陸訣那般堅定的眼神,因而動了惻隱之心,把人帶回了家,但在場的多名將士都保證說,陸訣的父母就倒在他的腳邊。
現在想起來何嘗不是一個疑點,動蕩結束不久,哈羅星就停止了一切外交行為,召回了駐在各個星球的人,并且封上了所有外交通道。
成為了一個真正封閉的星球。
其內因并不能得知。
直至今日,哈羅星開始有了個人行動,藍星,薈星,甚至冥狼星都牽扯其中。
倘若哈羅星要找的人就是陸訣呢?
沈恙想到了他最開始的那個夢,陸訣是以哈羅星的首領出現在他的夢里的。
他不是伊利艾拉,也不可能會做這種預知的夢,只能是他忘記了什么,也許是忘記了陸訣和哈羅星之間其實是有關聯的這條信息。
越想謎團越多,沈恙揉了揉太陽穴,再掀眸看過去的時候,陸訣不知道什么時候回過了頭,他發現沈恙在看他,就對著他歪了歪頭,露出如春風和煦的笑。
剎那間,莫說冷冽,他身上的氣場都直接大變了,成了一個待人謙和有禮,討喜的乖孩子模樣,“老師,您什么時候來的?”
沈恙醒了醒神,往他那邊走,說:“剛來,你在看什么呢?那么入迷。”
陸訣笑吟吟地說:“沒什么呢,外面很好看。”
他偏頭看去,外面是無垠的銀河,壯觀又漂亮。
“休息得好嗎?老師。”在外,陸訣還是沒有動手動腳的勇氣,只敢把自己往沈恙身邊貼近了一些。
沈恙點了點頭,“還行。”
他順勢看了出去,看著陸訣方才盯的那個方向,說:“你知道這里看出去是哪里嗎?”
陸訣搖頭,表示不清楚。
沈恙笑了一下,“這里的盡頭,是星際最大的星球,哈羅星。”
“老師。”陸訣心里一慌,他知道自己和哈羅星扯上關系,對于沈恙來說是一件讓他不滿意的事情,所以當沈恙提到哈羅星這個名字的時候,他的心就緊了一下。
沈恙掀眸看他,眸色平靜又自然,又讓人看不透了,“怎么了?”
“怎么突然提到哈羅星了?”陸訣問。
沈恙就說:“因為洛佩茲和我說的話里面,有提到哈羅星,剛剛突然就想起來了。”
“這背后是哈羅星在搗鬼么?”陸訣低聲問。
“是冥狼星,但好像和哈羅星有關系。”沈恙搖頭說。
陸訣好似松了一口氣,又急忙說:“老師您要相信我,雖然我和哈羅星的人莫名其妙的扯上了關系,可是關于他們的事情,我真的毫不知情!”
沈恙這才笑了起來,“想什么呢,傻狗。”
他既然放下芥蒂選擇了和陸訣在一起,就代表著在謎團尚在的時候,他會無條件信任陸訣。
直至今日,他才明白司徒嵐為什么非秦央不可了,為什么會為了秦央去篡位了。
真是奇怪,那日他信誓旦旦對司徒嵐說,如果對方不能給他帶來絕對的利益,那么對方就沒有資格做他的愛人。
可到了現在,他就成了司徒嵐那樣的人,哪兒來的絕對的利益,喜歡就已經是絕對的利益了。
——
回到藍星已經是第二天早晨了,藍星比薈星還要冷,看天氣通知,過不久就會迎來初雪了。
司徒嵐攜著一眾人早早就候在了下方。
藍星已經變涼了,司徒嵐都穿上了厚衣裳,外面披著一件兔絨領的披風,裹得很是嚴實,沈恙走下星艦,這里的風大,一下就將沈恙的長發吹得張揚。
他攏了一下身上披著的披風,長靴踩在地面,噔噔的響。
“沈上將,歡迎回家。”司徒嵐張開了雙臂往他走近,兩人抱了一下,司徒嵐又看向他身邊的王長建,說:“叔叔好像瘦了。”
王長建胡子一吹,“托你的福,活著回來了。”
“瞧叔叔說的,有沈上將在,保您性命無憂。”司徒嵐笑吟吟地說,眼睛完成了月牙狀。
王長建別開了頭,遠遠看見了候在人群中的妻兒,就說:“我先過去了。”
司徒嵐看他在看他的家人,就點了點頭說:“去吧,雪姨都等好久了。”
王長建衣袖一甩就離開了這里,往司徒嵐的身后走去了,司徒嵐笑笑,又看向陸訣說:“陸少將真是年輕,這一月多不見,又長高了。”
陸訣點了一下頭,“是。”
客套話說完了,司徒嵐就不再多說什么客套話了,他看向沈恙,明明什么眼神也沒使,沈恙就轉過身對陸訣說:“你先回別墅吧。”
“我和統帥大人還有事要談。”沈恙的聲音倒是比平常緩和一些。
陸訣眸色深深,“好。”
看向沈恙的神情一如往常的溫和,“您晚上回別墅吃飯嗎?”
“回。”沈恙沒看他,但還是點了頭回應。
兩人之間的交談再是尋常不過了,但司徒嵐卻瞇了瞇眼睛,饒有趣味地掃了兩人一眼,然后照例露出意味不明的笑。
陸訣點了點頭,離開了這里。
司徒嵐轉身往專車走去,沈恙就緊跟在他身后,聽到司徒嵐問:“我看你們二人倒是有所緩和了。”
“還好,只是今天湊巧沒吵架而已。”沈恙回答得也很自然,這點司徒嵐是知道的,兩個人和平共處的時候,就差沒上演一副絕世好師傅與孝學生的戲碼了。
司徒嵐抿唇笑了笑,眼尾微微翹起,更像一個笑面虎了,“真是可惜了,我以為能吃上什么新鮮瓜呢。”
沈恙面無表情地說:“你把我留下來總不是為了八卦我的私事吧?”
司徒嵐:“開個玩笑嘛,上將大人消消火。”
“那就談正事吧。”沈恙坐進了車后座說。
第47章 雪嗎?由它下吧
兩人獨處的時候, 并沒有那么多的規矩,司徒嵐將披在身上的披風解了下來搭在臂彎,然后才彎腰鉆進了車里, 和沈恙一起坐在后座。
車子緩緩啟動,司徒嵐伸出手在車頂某個位置摁了一下,接著他們面前就出現了一個透明光屏。
司徒嵐用手掌在上面印了一下,就聽到光屏發出機械女聲:【指紋驗證成功,設備解鎖成功】
與此同時, 光屏界面顯示的是一個視頻。
“這里是我們的人得到的視頻。”司徒嵐解釋,“你看,這里是哈羅星的外交通道。”
司徒嵐伸手去指的位置, 正好有一個小型星艦從里面駛出來。
“如你所見, 哈羅星已經有人開始外出了,只是星際還沒接到他們和誰建立了外交的消息。”司徒嵐手在光屏上面翻了兩下, 接著翻到了一份調查資料。
沈恙暗自擰了擰眉, 伸手將光屏翻回了剛剛那個視頻界面, 他問:“他們離開哈羅星以后的行蹤呢?”
司徒嵐搖頭道:“完全查不到。”
“這樣么……”沈恙眸色深了深,他沒有將陸訣和哈羅星有聯系的事情告訴給司徒嵐,一來, 他暫時不想將陸訣牽扯進星際矛盾里面去, 二來, 他并不知道哈羅星找陸訣的目的, 也不能將陸訣推到火坑里面去。
司徒嵐又接著說:“按你的話來說, 哈羅星和冥狼星在找同一個人,這個人又是誰呢……”
沈恙眉睫掩下, 眸珠幽幽不見底,“不清楚, 總之哈羅星如今既有復生的預兆,我們自然也要多加謹慎才行。”
“這點我明白,冥狼星那邊有消息傳過來,就是說他們最近打著軍事演練的口號,正在大肆裝備機甲,他們似乎是要抵御防備誰。”
“抵御?”沈恙有些好奇,在星聯排名第一,自然就意味著在星際的綜合實力是第一名,冥狼星是要防備誰呢?
很顯然司徒嵐也想到了這點,所以他說:“能讓他這樣做的可能只有兩種,第一,我們所有星球聯合攻打他們,第二就是曾經的哈羅星。”
曾經的哈羅星,實力與地位居首的存在。
但是很可惜,當年那場蟲族引起的星際大戰卻是給哈羅星帶來了不可磨滅的傷害,哈羅星也是從那時起關閉了所有外交通道,不再和星際有任何交易。
沒有人知道哈羅星到底發生了什么。
再到后來星際創建星聯,以星球綜合實力對星聯成員進行排名,哈羅星不外交,冥狼星自然而然成了首席。
很顯然第一種不可能,那就是第二種了。
“哈羅星多年沒有消息了,為什么現在突然要對冥狼星出手?冥狼星又為什么會對我們出手?”眼下的謎團一簇接一簇,沈恙也百思不得其解。
司徒嵐攤了攤手,“誰知道呢?我已經在聯系次席和四席了,如果冥狼星沒有對他們出手………”
“那就說明哈羅星要找的人在我們星球。”很顯然,司徒嵐已經猜到了問題關鍵所在,為此,沈恙只能順著他的話接了下去。
“對,冥狼星知道哈羅星在找的人在我們這里,所以對我們出手,也許是對哈羅星的挑釁。”司徒嵐終于想明白了,來藍星竊密這件事分明就是一件冒險且不討好的行為,冥狼星沒有這樣做的理由。
但冥狼星卻還是這樣做了,甚至還主動給他們留下了線索。
司徒嵐接著說:“冥狼星應該不知道哈羅星在找的人是誰,否則他們只需要對那個人出手就行了,沒必要大費周章,給自己再拉一個敵人。”
“既然他們之間有一場戰爭,那我們就不用太急了,這次的事兒就先擱這兒吧,我們看看他們會不會是兩敗俱傷?”一番分析下來,司徒嵐反而放松了許多,他在車里伸了一個懶腰說。
沈恙看了他一眼,“曾經的第一和現在的第一打架,您以為我們真的能做到獨善其身么?”
“那不然呢?還有兩個月就要過年了,也不知道這次能不能好好過一個年呢。”司徒嵐自然也是痛惡戰爭的,星際動蕩不安,即便不想摻和其中,但要做到一點也不被影響自然也是不可能的。
沈恙的眼神有些深邃,這種時候,他身上曾經受過傷的地方突然隱隱作痛了,好像又要回到那個時候了。
“蟲族呢?也有動作了?”沈恙有一個多月不在,軍隊那邊的事情都不算特別了解。
司徒嵐嘆了一口氣,仰起頭靠在了靠背上,“是啊,我們還算好,星聯很多成員都受到一定程度的打擊了,就連次席前兩天都出現了蟲族大肆入侵的現象。”
“如今冥狼星有得忙,我們也要有得忙咯。”司徒嵐用半開玩笑的語氣說。
沈恙神色暗淡了許多,隨即道:“我明白了。”
“你也不用把自己逼得太緊了,這些天我會留意的,如果能抓到哈羅星派來的人,自然是最好了。”司徒嵐拍了拍沈恙的肩膀,示意他沒必要太擔心這些事情了。
然而讓沈恙煩心的事情自然不是這么一兩件事。
他點了點頭,就聽到司徒嵐說:“你回去休息休息吧,再過三日就是秦央的生日了,我特意請了不少的貴族攜家眷前來,你可以看看有沒有喜歡的,我相信他們是不會拒絕和上將大人聯姻的。”
“您太關心我的私事了。”沈恙皺了皺眉。
司徒嵐就笑,“我這是關心你。”
“還是說你真打算一個人在你那個房子里住一輩子吧?”司徒嵐接著問。
沈恙想起了陸訣的臉,他急忙掩下眉睫,隨即說:“我才二十四。”
“嘖。”司徒嵐突然發出了這樣的聲音,“以往你拒絕我,從來不用年齡說事,說吧,剛剛想到誰了?”
司徒嵐在這方面的閱歷到底是高,只用沈恙的一句話就聽出了不對勁來。
“我在想秦先生是怎么忍受住了你這么多話的。”沈恙面無表情地說,看起來倒真是那么一回事。
司徒嵐眉眼一彎,攤開兩手說:“那沒辦法,他性格溫柔又內斂,我話多還不要臉,我倆天生一對。”
沈恙嫌棄地多看了他兩眼。
——
沈恙只在這邊解決了午飯,因為這一次外出任務,司徒嵐也準了沈恙幾天假期。
所以沈恙吃完飯,再和高層的人開了一次會議才回家的,會議內容大概就是對接他的工作,以及交代接下來的工作。
車在別墅面前停了下來,沈恙打開車門,送他回來的警衛就驅車離開了。
沈恙看著熟悉的地方,往海的位置看了過去,藍星入了冬,海邊冷得厲害,海潮也沒有那么壯觀了,風往身上吹,和刀子往身上刮沒什么區別。
和司徒嵐的談話還在耳邊回蕩,哈羅星為什么要找陸訣呢?
到現在沈恙才覺得,他調查那么多,不如直接去問陸訣,因為他撿到陸訣的時候,陸訣已經十二歲了,十二歲的少年足夠記住所有的事情了。
可問出來了以后呢?沈恙不想繼續猜下去了。
他抬起眼皮看向了無垠的海,眸色深深,神情冰涼,這時候身上突然披上了一件溫熱的厚外套,耳邊響起陸訣溫柔的聲音:“老師,怎么不進屋,穿這么少在這里吹風做什么?”
沈恙攏了一下披風,沒回頭看他,“在想事情,吹吹風讓腦子清醒一些。”
陸訣彎下腰去拉起他的手,陸訣的手寬大又滾燙,輕而易舉地裹住了沈恙冰涼的手,“那我陪您想。”
沈恙眉睫顫了顫,卻也沒說什么,兩個人就在站了好幾分鐘,風把沈恙的長發卷起,拂到了陸訣身上。
“老師,您想問什么就問吧,外邊冷,我們回去說。”終于,陸訣開口說了第一句話。
他往沈恙的面前走了一些,然后和沈恙面對面站著,高大的身形替沈恙擋了一些海風。
沈恙掀起眼皮看著陸訣的眼睛,突然覺得有些悲傷,這種悲傷是由沒來的,“陸訣,哈羅星為什么要找你呢?”
陸訣從來不掩飾沈恙向他問的每一個問題,只是沈恙沒問到的,他才會選擇隱瞞,既然沈恙想知道,陸訣就說:“因為他們說我是他們統領唯一的繼承人。”
“我記事起就和母親生活在一起了,幾乎不曾與父親謀面,母親說我沒有父親,我一直堅信著,直到被您帶回家我也這么認為,但是有一天卻突然出現了一群人,他們說我是有父親的,我的父親在離藍星很遠的哈羅星,我沒有父親,我不想回去,我不想離開您。”
“你的父親是哈羅星的統領?”即便已經在意料之中了,沈恙還是覺得驚訝。
陸訣隨即道:“可以不是。”
沈恙:………
“他們不會逼迫我的,我也和他們說清楚了,以后沒有人來打擾我們了。”陸訣認真地和沈恙保證。
今天和司徒嵐的談話,沈恙還是沒有選擇告訴給陸訣,“我知道了。”
“老師,那你為什么還皺眉呢?”陸訣伸出手去撫平了沈恙皺起的眉,“還有什么事情困擾您嗎?”
沈恙抬起手和陸訣的手握上,他拉著陸訣往別墅走,說:“無非就是軍隊的事了,蟲族最近有些猖獗,煩的也不止我一個人。”
兩人握著手肩并肩往別墅里面走,剛到門口,里面就傳來陣陣的飯菜香,陸訣說:“別想太多了,統帥大人不是給您準了幾天假期嗎?您先好好休息吧。”
他彎下腰將鞋柜里沈恙的拖鞋拿了出來,沈恙換下拖鞋,陸訣將他的披風掛到了衣架上。
兩人往飯桌走了去。
“先吃飯。”陸訣拉開了主座的位置給沈恙。
沈恙終于露出了笑,他看著一大桌豐盛的菜,說:“做這么多菜呀?”
“老師在薈星吃得不好,回來還能苛待您嗎?”陸訣一邊說著一邊給沈恙盛了一碗海鮮湯。
屋內開著暖氣,暖烘烘的,頭頂吊著一盞精致的水晶吊燈,沈恙身上那套白色上將服被照得發光。
“還不錯。”沈恙喝了一口湯才說,事實上陸訣做的飯菜是最適合他口味的。
“那就多吃點。”陸訣捧著臉溫柔地看著沈恙,眼里的溫柔快要溢出來了。
“老師今天做得很好。”飯吃了有一會兒了,陸訣突然放下湯勺和筷子,抬起頭看向了沈恙說。
沈恙抬眼看他,不解他的這句話,就問:“怎么?”
“如果學生再有讓您不開心的地方,您就要說出來,學生說過,我們之間不能有任何隔閡,如果有,學生會解決它。”陸訣認真說。
沈恙重新垂下了眼皮,他的眸珠顫了顫,有些動容,隨即說:“我知道。”
“好。”陸訣應了一聲,沈恙再抬起頭的時候,陸訣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起身,來到了他身邊,沈恙就看著他繞到了自己身后來。
隨即陸訣矮下腰,低頭在他唇邊落下了一個輕吻,“我愛您。”
回想起來,陸訣似乎每天都會對他說這樣的話。
“我知道。”沈恙回應他。
——
晚間,陸訣推開了沈恙房間的門,為他端來了一杯熱牛奶和泡腳的熱水。
沈恙正好沐浴完,長發濕噠噠地滴著水,于是沈恙一邊喝牛奶一邊泡腳,身后的陸訣在為他吹頭發。
“是不是覺得我頭發太長了。”沈恙問陸訣。
陸訣搖頭說:“是長長了一些,但很好看,您喜歡就不用嫌麻煩,我會一直為您吹頭發的。”
沈恙笑了笑,問:““我讓你吹你就吹嗎?”
“您不讓我吹我也要吹。”陸訣笑著回,他看著沈恙的眼睛明亮又真摯。
兩人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夜就漸漸深了下去。
這晚二人相擁而睡,只有一個差點擦出火的晚安吻。
窗外的海風簌簌地吹,這晚,藍星下起了今年的第一場雪,雪團一簇一簇地往下掉,很快就將地面掩埋,一眼望出去,是無垠的白色。
沈恙是被厚雪壓斷樹枝的聲音吵醒的,他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身邊還是溫熱的,陸訣才起床不久,屋內只開著書桌那邊的一盞暗黃的臺燈。
沈恙掀開被子走下了床,撩開了窗簾的一角,外面的雪下得很大,銀裝素裹,一夜之間,別墅周遭就大變樣了。
等他洗漱完來到枕柜邊,上面是陸訣給他準備的衣裳,從里到外,很是厚實。
沈恙覺得這么多層衣服麻煩,可最后還是一件不落全部穿在了身上,他踩著厚厚的棉拖推開了門,樓下廚房就傳來切菜的聲音。
沈恙心里莫名地升起了一股暖意,他踩著拖鞋走下了樓,動靜很輕,然后來到廚房就倚在門框邊看著陸訣忙碌的背影。
陸訣拴著的圍裙還帶著荷葉花邊,裙帶松垮垮地系在他的窄腰上面,他弓著腰切菜,動作靈活又利落。
水龍頭流出來的涼水把他骨節分明的手指凍得紅白交織。
窗外面下著雪,屋內溫暖如春,沈恙眉梢攀上了幾分柔和,便是再冷硬的心,也未必不會為之動容。
“老師,過來洗手吃飯了。”陸訣頭都沒回。
沈恙抿了抿唇,抬腳靠近了陸訣,他在沈恙身邊看著鍋里的粥,說:“今早吃什么?”
“煮了粥,然后煎了雞蛋,面包機里還有面包,三明治吃嗎?”說著,陸訣去問沈恙。
沈恙點頭,“吃。”
“那就還有三明治。”他沖著微波爐抬了一下下巴。
“這么多呀。”沈恙覺得自己在說廢話。
陸訣停下了折菜的動作,他看向沈恙微微笑著:“老師今天心情很好?”
“還不錯。”沈恙并不掩飾。
陸訣就說:“看出來了,因為以前有時候早餐也是這些。”
沈恙哼笑了一聲,他走去幫助陸訣把面包機里面的面包夾了出來,然后離開了廚房,陸訣笑著,心里泛著幸福的甜。
假期又遇上下大雪,沈恙終于是真正意義上的閑了下來,早飯后他和陸訣在沙發上廝混了半天,就覺得窗外的雪越來越好看。
最后他眉睫上掛著淚珠子,眼尾緋紅,用泛啞的聲音幾近絕望道:“陸訣,不要了………我要,出去看看……”
陸訣掐著他的軟腰,俯下了身,親了親他的唇說好。
可身下的動作一點也不顯緩和。
把人逼得差點崩潰哭了才消停。
最后陸訣抱著幾近昏迷過去的人往樓上浴室走,邊走邊用鼻尖蹭他的臉,說:“要不要睡一會兒?”
“想,看看雪。”沈恙揪著沈恙的衣裳,指尖泛著曖昧的紅,他迷迷糊糊地說。
陸訣親了親他的唇,他的胸口是淺淺的抓痕,“雪要下幾天呢,下午出去看?”
“那………”沈恙仰起頭睜開了眼睛,那雙眼睛早已經被頂/撞得失了聚焦,潮潤又茫然,霧蒙蒙的,“雪人呢………”
說完他又閉上了眼,是累得睡了過去。
陸訣心頭一軟,心里說了一句:好乖。
——
沈恙再睜開眼睛的時候,天色已經暗淡了下去了,他盯著天花板發愣了許久,直到翻身察覺到了自己泛軟的身體,才生氣地喊了一聲:“陸訣!”
不過陸訣應該是在忙,并沒有第一時間回應沈恙,沈恙咬了咬牙,給自己披上了外衣下了床,結果雙腿軟得差點穩不住,他撐著膝蓋在床邊緩了好一陣才適應。
他帶著幾分慍怒拉開門,樓下也沒有人,他只看見被緩了的沙發套和地毯,在那里的荒唐事跡浮上腦海,沈恙頸脖浮上了幾分羞紅,神情也有些不自在。
下一秒別墅的門被打開,外面的人走進來,他手里提著大包小包的菜,帶著一條紅圍巾,穿著黑色長外套,頭上戴著一頂黑色的帽子。
“老師,您醒了呀?”陸訣是出去買菜了,他將菜放在了玄幻處,然后抖落了身上的雪,脫掉了圍巾外套就往樓上走。
陸訣地靠近帶來了外面的霜寒,沈恙一瞬間也消了火氣,主動握住了陸訣冰涼的手,說:“可以讓人送菜過來呀,你不冷嗎?”
“不冷。”陸訣搖頭,“您還有哪里不舒服嗎?”
“還好。”沈恙說的是實話,也就是剛剛起床的時候不太舒服,適應了只夠也就只有某處比較怪異,其他地方都還比較好了。
“好,沙發我換好了,您先去坐會兒,我把菜裝進冰箱,我陪您出去看看雪?”陸訣松開了沈恙的手,主動張開了雙臂。
沈恙看懂了他的意思,反正現在自己也懶得動,他也就張開了雙臂,讓陸訣抱著他下了樓。
“外面雪大嗎?”兩人的臉離得很近,沈恙問話的時候,兩人的呼吸都緊緊交織著。
陸訣忍不住低頭在他唇角親了兩下,沈恙也沒拒絕,陸訣才說:“還下著呢,天氣報道說還要下幾天,您想出去看看嗎?”
“可是好冷啊。”沈恙剛睡醒的聲音帶著他自己都沒察覺出來的撒嬌在里面。
無怪他怕冷,那年在雪星受的苦夠他記一輩子了。
陸訣心都軟了,他重復著沈恙的話:“可是好冷啊。”
沈恙瞪他,“你有病嗎?”
陸訣直接笑出了聲。
“那你在這里看著,我出去給你堆一個大雪人看好不好?”陸訣把沈恙放在了沙發上坐下,然后指了指沙發對過去的窗戶說。
沈恙抿了抿嘴,陸訣就一邊用毛毯給他蓋好腳一邊說:“或者是您多穿一些,一會兒出去看看嗎?”
“不用了吧,好端端的怎么想要堆雪人了?”沈恙搖頭拒絕了。
陸訣抬眼看著沈恙的眼睛,沈恙也看著他,眼睛平靜又漠然,還帶了幾分柔和,陸訣就矮下身親了沈恙一下,說:“好,那我們吃完飯就找個電影看吧。”
沈恙說好,又補充:“今天想吃一個風味茄子。”
“好,我去做。”陸訣點頭,他一邊說著一邊去挽起衣袖。
這天就過去了,還是相擁而眠。
如陸訣所說,第二天外面還是在下雪,陸訣還是比沈恙先醒來,按沈恙心里想的,這個時候陸訣就應該在廚房做飯。
然而廚房里的早餐倒是做好了,人卻不知道去了哪里,沈恙下意識想喊他名字,不過最后還是閉上了嘴,他在廚房站了一會兒,似在思考。
隨即轉身離開了廚房,去打開了別墅的門。
果不其然,陸訣就是在門口,他戴著手套在堆雪人,雪花撲在他的肩頭,風吹得他的皮膚泛著紅,他身上有未退卻的稚嫩,此刻在風雪中,莫名地透著十足的少年感。
他抬起頭看向沈恙,笑意染上了眉梢:“老師,您看!”
雪人已經成型了,就差裝飾品了,看起來陸訣應該是忙活了一大早了。
沈恙一只手揪著披風的領口,然后快步上前,一下就撲進了陸訣的懷里,寒意立馬包裹住了沈恙全身,他什么話也不說,只緊緊地勾著沈恙的脖子。
雪嗎?由它下吧。
第48章 秦夫人您好
時間很快到了秦央的生日晚宴這一天。
秦央是老統帥留下的遺孀, 也算是司徒嵐名義上的小媽,他為秦央親自操辦生日宴,至少在藍星人看來, 他落了一個孝順仁義的好名聲。
畢竟老統帥去世多年,司徒嵐卻始終如一日的善待秦央,也任由他留在統帥府,不曾苛待他,可見司徒嵐的心是很大方的。
不過這也只是不知情的人才會這么覺得。
當王長建知道這件事的時候, 一口氣差點沒提上來,險些被送去急診科,他是一早就知道司徒嵐與秦央之間曖昧不清的, 也極為反感秦央, 自然而然也和司徒嵐過不去了。
而司徒嵐似乎一早就知道他會反對,所以才會把他送去薈星, 一來二去, 這邊都打理好了, 王長建就算再反對也無能也力了。
偏偏他也在受邀名單中,好在他也看見了沈恙的名字,這才舒心了不少, 于是開始聯系與他熟識的貴族, 想為沈恙牽一條線。
——
沈恙今天穿的是一件白色的燕尾禮服, 他胸口上別著一支漂亮的胸針, 帶著領結, 長發被一條黑色的發帶攬在身后,他身材修長, 腰身纖細。
晚宴的仆人一路護送著沈恙往別墅里面走。
他的右后方位置,便緊跟著陸訣, 陸訣穿著黑色的西服,頭發往后梳成了背頭,神采奕奕,他唇尾天生上翹,眉梢染著淡淡的笑,寬肩窄腰,健碩的肌肉全被藏在了修身的西服下面,他緊跟在沈恙身后。
像是沈恙這朵高嶺之花的守護神。
兩人一前一后走進了別墅,成了當前最惹眼的一道風景線,旁人竟也生出了二人很是般配這樣的奇怪想法。
走進了別墅里面,沈恙一眼望去,大多都是些他眼熟的貴族,都不等沈恙好好觀察一下這里,就已經有人端著酒杯過來了。
對面是一位慈善家,面容慈祥,笑容可掬,“沈上將,好久不見。”
他抬起手招來了一位托著酒盤的服務員,從上面端了兩杯酒,一杯送給了沈恙,既然是在別人的宴會上,況且對方又是一位名聲在外的大好人,沈恙沒理由拒絕他的示好。
沈恙溫溫一笑,伸出手接了過來,“劉先生,很久不見。”
兩人互相碰了一杯,看著對方將杯里的酒一飲而盡,于是沈恙也仰頭將杯里的酒全部飲光了。
“你身后這位就是,那位年輕有為的陸少將吧?”劉先生將話題帶到了陸訣身上去,沈恙見他有再拿酒杯讓陸訣喝酒的意思,于是不留痕跡地往陸訣身前挪了一些。
“是,今天就是他開車送我來的。”沈恙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話外之意就是陸訣是開車的那一個,不喝酒。
劉先生也是聰明人,一下就明白了沈恙的意思,他打著哈哈和沈恙聊了幾句就離開了。
陸訣矮下腰,將頭往沈恙的肩靠近了一些,“老師,我們不是坐的您的那輛自動駕駛車么?”
“所以呢?”沈恙沒回頭看他,他端起了身邊桌上的一杯果汁抿了一口。
陸訣笑了一聲,“老師撒謊了,是因為關心我對不對?”
“嘁。”沈恙回頭睨了他一眼,“話可真多。”
陸訣笑著,心里泛著軟。
“沈上將,幸會幸會!”正要說話,一道突兀的男聲闖了進來,原來又是一位貴族來和沈恙打招呼。
陸訣正了正神色,站回了本來的位置,沈恙外在的名聲雖然都是些什么脾氣不好,性格陰晴不定,但勝在他所處的這個位置,就注定了會有源源不斷的人想來攀附他。
而一般情況下,只要和沈恙沒有過節的,沈恙也不會讓他們為難。
所以沈恙的酒也是一杯接一杯,晚宴的酒并不醉人,沈恙酒量不低,這么多杯下肚,連臉色都沒變一點,只有潔白纖細的頸脖染上了一層薄紅。
陸訣小聲和他說:“老師,別喝太多了。”
“沒事,我心里有數。”沈恙伸手整理了一下袖扣。
這時候,不知道是誰喊了一聲,說秦夫人來了。
同性結婚在藍星是被法律允許的,而秦央又是嫁進統帥府的,尊稱一聲秦夫人并沒有過錯。
眾人循聲看去。
目光放在了旋轉樓梯的轉彎處,一個長相十分清秀溫柔的男人緩緩往下走,他一頭松軟的頭發有些偏黃,皮膚細膩又白皙,穿著昂貴的禮服,身材和一個普通成年男性差不太多。
沈恙見過秦央,不過上次見他的時候還是幾個月前,現在的秦央精神氣明顯好了很多,眼里也有了光,一雙溫柔的眼睛泛著淡淡的柔光,他唇角微微上揚,看上去溫和又親近。
倒也有了幾分當家主“母”的氣質。
秦央往樓下走,司徒嵐不知道什么時候出現在了樓梯的盡頭,他對秦央伸出了一只手,另一只手背在身后,像一個紳士那樣。
秦央慢慢將手搭在了他的手上,接著聽到司徒嵐緩聲道:“生日快樂,母親。”
他的一聲“母親”,倒是讓沈恙挑了挑眉,他竟從中品出了幾分‘情趣’,于是兩人去到了舞池中央,司徒嵐微笑著對眾人道:“我來晚了,抱歉。”
他照著記憶中的稿子,說了一些冠冕堂皇的話,就把話語權給了秦央,秦央的母家并不是那么能上得了臺面的,秦央如今的地位,也無非是嫁了一個好人家而已,所以總歸是有人瞧不起他的。
秦央心知肚明。
他沒有說太多話,只將司徒嵐交代給他的話說了出來,就沒再說話了。
于是晚宴照常進行。
大概是看得出司徒嵐對他的這位小媽的敬重,倒也有不少的人去巴結秦央,甚至還有不少的人希望秦央能幫幫忙,為自家的女兒和司徒嵐牽一條線。
秦央的回答永遠是那么游刃有余,他溫柔的笑讓人忍不住淪陷。
出于禮貌,沈恙也上前去敬了秦央一杯酒,晚宴規模不算小,大家各有各的圈子,幾人在角落里談話,倒是也沒有引起人的注意。
“秦夫人,生日快樂。”沈恙舉起了酒杯。
秦央對著他溫溫一笑,回了他的敬酒,“沈上將,這么久不見,你還是那么俊朗。”
不可否認的是,和秦央說話就是會不自覺地放松,沈恙便笑著說:“秦夫人還是很會夸人。”
沈恙和司徒嵐雖然熟絡,但他對秦央的了解卻不太多,偶爾的幾次接觸,也是有比較好的感受。
“您身邊這位,就是您的學生,那位有名的少將大人嗎?”秦央看向了沈恙身側的陸訣問。
沈恙點頭,對陸訣說:“叫人。”
陸訣就笑著對秦央打招呼,露出了一顆犬牙,少年氣十足,“秦夫人您好。”
“陸少將,幸會。”秦央點點頭。
三人又各自聊了兩句,這時候司徒嵐不知道從哪里冒了出來,他站在秦央身邊,身材比秦央高大了不知多少。
司徒嵐矮下腰,險些要把下巴墊在了秦央肩上了,他湊近了秦央問:“聊什么呢?這么開心?”
陸訣正了正神色,“統帥大人。”
司徒嵐失笑,他看向沈恙:“你向他說我壞話了?怎么他見著我就這么正經了?”
沈恙私下的確和陸訣說過司徒嵐的一些事,也強調過司徒嵐本質上是笑面虎的事,讓陸訣該怎么來就怎么來,司徒嵐表面不生氣,不代表私下不會報復回去。
只是不等沈恙說話,秦央就用手推開了司徒嵐的頭,說:“在外面,注意影響。”
司徒嵐不聽,他像是沒有骨頭那樣,還想貼上去,秦央就抿了抿唇,竟用了難得的有些慍怒的語氣,“你不要惹我生氣。”
司徒嵐下一秒就站得端正了,他笑嘻嘻地去道歉:“您別生氣嘛,對不起嘛……”
“母親?母親——”司徒嵐似乎是哄著秦央的,秦央對沈恙做了一個失陪的動作,沈恙點了點頭,秦央轉身就走了,司徒嵐屁顛屁顛地跟了上去。
陸訣有些尷尬地摸了摸鼻子。
沈恙倒像是習以為常了,陸訣小聲問:“老師,嗯,他們?一直這么好嗎?”
沈恙沒和陸訣說過司徒嵐和秦央的事情,陸訣覺得震驚也是理所當然,他微微一笑,伸出手拍了拍陸訣的肩膀,“你覺得呢?”
陸訣要話說的時候,再一次出現了一道聲音打斷了他們。
這次是陸訣也認識的人,可以說是熟人,王長建。
王長建笑呵呵地和沈恙打招呼,“原來您在這里啊,讓我好找啊!”
沈恙不留痕跡地皺了一下眉,不是反感,只是有些意外,“您找我做什么?”
“是這樣滴,是這樣滴。”王長建順勢走到了沈恙身邊,擠開了陸訣,他說:“今日來晚宴的人,有不少都是我認識的人,您看,就比如那一位——”
王長建指著前方的一位將軍,說:“他是徐將軍。”
“我認識。”沈恙暫時沒搞清楚王長建要做什么。
王長建兩手一拍,喜上眉梢,“您認識就是好事呀,那我就直說了,他有一位生得十分漂亮的女兒,那可是去外星留學過回來的,才藝學識不在話下,長相自然不遜,喏,在那里,您看看怎么樣?”
正說著,王長建就看見了人群中的那個少女,少女穿著淡藍色的禮裙,卷發披肩,淡淡的妝容,長相的確不俗,她似乎在看沈恙,王長建手指過去的時候,她還有些嬌怯,紅了耳根。
“大人的意思?”沈恙明白了,卻明知故問。
王長建就說:“就是你看看,喜歡嗎?如果覺得喜歡的話,不如就去認識認識?”
沈恙倒是沒什么,就是覺得奇怪的點在王長建身上,往常不是沒有人想借機和他攀上關系,為他說親的也不止一個人,就連司徒嵐都插手過幾次,只是王長建一向看不慣他。
如今怎么這么殷勤地為他考慮了?
他疑惑,黑臉的卻是身后的人,陸訣眉頭一皺,眸色都深邃了不少。
王長建就當沒看見,沈恙拒絕說:“您費心了,不過我暫時沒有………”
“先別急著拒絕。”沈恙要拒絕很顯然是王長建意料之中的事情,他把手一伸,止住了沈恙要脫口而出的話。
“您不喜歡她也沒事,我這里還有另一位和徐小姐一樣有才華的人,他比徐小姐還多了一項加分項,他在我們高層也有工作。”王長建把手指向了徐小姐不遠邊上的一位年輕………男人?
“對!沒錯,是一位小伙子,我可是很為你考慮的!無論是誰,對少將您地位的穩固都是錦上添花!”王長建似乎是真的在為沈恙考慮,至少眼神是看不出半點假的。
王長建話說完,沈恙突然覺得后背一陣發涼。
第49章 雨林實訓
“王大人怎么突然關心起我的私事了?” 沈恙皮笑肉不笑, 勉強擠出了幾分還算和善的笑,王長建自從和他去了一趟薈星,整個人就大變樣了。
沈恙不是沒有察覺出來, 但是先前他都認為這只是王長建的一些把戲而已,直到上一次他們開會的時候,王長建竟然站起來替沈恙邀功?
事實上,沈恙已經得到夠多的嘉獎了。
不止沈恙震驚,在座的所有人都覺得震驚。
王長建兩手一背, 得意道:“那自然是為您的未來做打算啊,其實我都懂,您就是需要一個對您有價值的戀人, 這不巧了, 這兩位的父親,一位是資歷老練的將軍, 一位是家財萬貫的商人, 對您只會是有利無害。”
沈恙真的想拿東西堵住王長建的嘴, 他回頭看了陸訣一眼,不看還好,一看沈恙就起了一地的雞皮, 陸訣笑吟吟的看著沈恙, 眼睛微微瞇起, 唇抿成了一條直線, 就靜靜地看著沈恙。
但凡他是生氣的表情也不至于, 沈恙莫名心虛得很。
他咳了一聲,拒絕了王長建的好心, “您有心了,不過沈某目前還沒有這個打算。”
王長建有些惋惜, 他用手背擋在嘴邊湊近了沈恙,壓低聲音小聲問:“難道是這兩位您都不喜歡?”
沈恙搖頭。
王長建就嘆了一口氣,“實話和你說了吧,我是真心來感謝你的。”
沈恙挑了一下眉,聽著王長建繼續說下去:“原本我去薈星吧,就是覺得那是你和司徒嵐故意合起來整我的,但是那晚遇襲,您卻為了保住我的性命受了傷,我該感謝您的。”
沈恙就道:“那本來就是我該做的。”
“我知道你會這么說,你完全有理由不管我的死活,不是嗎?”王長建反問。
道理是這個道理,但實際上的情況就是沈恙對當時的局勢有絕對的自信,他知道保住他們的命是沒問題的,但是很顯然王長建誤會了。
沈恙頓了頓,倒是也沒有話去反駁了,所以王長建又說:“您就放心吧,以后我就只看不慣司徒嵐了,和您沒什么關系了。”
已經是年過半百了,一些行為舉止卻極為幼稚,沈恙覺得有些好笑,但是不知道回什么才好,下一秒王長建話鋒一轉,又把目光看向了舞池邊上的一位憨態可掬的中年男人,用試探的語氣說:“所以您看看那位?想來您也是認識的,他的女兒一早就想和您認識了,這不就托我來幫忙帶個話嗎?”
沈恙有些無語,眸色中終于有了幾分慍意,“王大人,暫且失陪了。”
王長建咳了一聲,追著說:“你要是都不喜歡就算了嘛,你喜歡什么樣子的和我說說唄。”
沈恙此刻已經扭頭離開了,陸訣溫笑著看著王長建,開口:“王大人好關心老師呀。”
“那是自然,倒是你,哼哼。 ”王長建哼哼了兩聲卻又不說出來,一副盡在他所意料之中的表情。
陸訣垂下眼皮看了他兩眼,隨即道:“我會照顧好老師的,您不用費那個心了。”
他咬重了“照顧”這兩個字眼,他語氣平靜,卻又顯得有些過于曖昧了。
王長建眼睛一轉,似乎在斟酌陸訣的這句話的話外之意。
但是顯然陸訣并沒有耐心再和他交談下去了,于是陸訣 轉身即走,快步跟上了沈恙。
——
統帥府的后花園,一處靜謐的角落,乍一聽,就聽到這里有細微的聲音。
“你別咬,親就好好親。”男聲似是在惱怒,可語氣又夾雜著情/欲與寵溺。
彼時另一道男聲小聲說:“那怎么辦嘛,學生都要醋死了。”
沈恙仰起頭任由陸訣在他的脖子上作亂,上將的領結早就不知道了去處,領口被解開了兩顆鈕扣,露出脆弱的喉結。
“你醋什么呀?我不是沒答應他們嗎?”沈恙揉了揉陸訣松軟的發頂,低下頭在他的額角留下了一個安撫的吻。
陸訣委屈的聲音接著響起:“那你要是答應了,我就真的要死了。
沈恙直接笑出了聲,他伸出手拍了拍陸訣的后背,連連安撫:“好好好,可別哭鼻子了。”
陸訣緊緊摟著沈恙,卻是一句話也沒說,沈恙當他是在生氣,也就任由陸訣抱著他不說話,他的手有一下沒一下地輕撫著陸訣的發頂。
但其實陸訣并沒有生氣,他垂著眸,不知道在想什么,似乎是在做某種決定。
“好啦,我們回去吧,你不冷呀?”沈恙擔心他們離開得太久被發現了,就拍了拍陸訣的肩膀,讓他起身來。
陸訣低下頭狠狠地啄了沈恙的唇一口才松開他,然后認真地幫沈恙扣好了襯衣鈕扣,白凈纖細的頸脖上面只有一些輕微的紅痕,陸訣到底是沒往上面留下痕跡,鈕扣被扣好,陸訣又幫他把領結整理好。
沈上將瞬間又恢復了平日里的清冷與威嚴。
兩人是一前一后回到別墅里面的,旁的人倒是也沒注意到他們。
這場晚宴幾乎持續到了深夜,回去的路上,沈恙在車里和司徒嵐打通訊,“現場沒發現什么異常。”
“嗯,別墅周圍也沒什么異常。”司徒嵐懶洋洋的聲音從沈恙的光腦里面傳了出來。
現在是晚上一點多,不怪司徒嵐說話沒什么精氣神,連沈恙都覺得有些困倦了,“那今天就暫時這樣吧,明天我回來工作,先開會嗎?”
“可以,不過我今天也有一個新發現。”說到這個新發現,司徒嵐的語氣瞬間歡脫了不少。
沈恙莫名有一種不好的預感,他啟唇問:“怎么?”
司徒嵐笑著說:“我調看后花園的監控的時候,好像隱隱看見了兩個熟人……”
“不知道沈上將有沒有頭緒呢?”他分明是心知肚明,卻還故意調侃沈恙。
沈恙抿了抿唇,毫不猶豫地掛斷了和對方的通訊。
被掛斷了通訊的司徒嵐一點也不生氣,他笑著關掉了通訊界面,繼而從衣兜里面摸出了一個小巧的漂亮的真絲絨禮盒,轉身往房間里忙碌的秦央走了去。
——
這邊掛斷了通訊以后,陸訣就伸手捏了捏沈恙的手指,道歉:“對不起老師,今天是我任性了。”
沈恙壓根就沒把這件事放心離去,司徒嵐這么了解他,就算現在瞞得住,時間久一點也未必不會被他看出端倪來。
聽見陸訣給他道歉,沈恙反手就握住了陸訣的手,說:“沒關系的,不用管他。”
陸訣眉眼一彎,接著問:“老師,您今后又要忙起來了嗎?”
“或許吧,而且軍隊那邊我也要去看看。”沈恙點頭,他今天剛看完助理整理的行程表,大概未來的四五天都不會有時間回別墅過夜了。
陸訣有些心疼地皺起了眉,他認真說:“如果學生和您一樣厲害,就可以幫你處理一些事情了對不對?”
沈恙笑:“如果陸少將變成陸上將了呢,那么陸上將只會和我一樣忙,我該有的工作一個也不會少。”
陸訣神情看起來有些沮喪,但是很快就隱匿了起來,他重新露出小狗天真的笑去問沈恙:“那老師,您上次說的打分,您想好給學生評多少分了么?”
陸訣一提醒,沈恙就想起來了這事,他點點頭說:“你在我這里,是一百分。”
“哦?”
陸訣歪了歪頭,“那就是還有其他的評分咯?”
“嗯,在外人面前,你只有及格分。”沈恙如實道,“甚至還不及格,總之那個實戰演練我希望你也去。”
“老師希望我去,那我就會去,老師希望我成為第一,那我就會成為史無前例的第一。”陸訣眼睛真摯又深情,看得沈恙心里一陣泛軟。
他揉了揉陸訣松軟的發頂,輕聲說了一個好字。
——
這天過后,雪也沒有再下了,沈恙有時候忙得連消息都顧不得回了,而司徒嵐已經坐星艦不知道趕了好幾個星際會議了。
陸訣也并非是沒有事做,只是他做的事,可能不太會讓沈恙開心。
所以對于沈恙日常的問話,陸訣都是用在學校補課,或者在訓練系訓練搪塞過去的。
沈恙沒有懷疑,他還叮囑陸訣不用太累了,但是這個時候他們見面的時間就已經不多了。
——
“次席和四席的消息已經送過來了。”這天會議將要結束的時候,司徒嵐突然說起了這件事。
沈恙眉梢挑了一下,就聽到司徒嵐繼續說:“所以哈羅星在找的那個人,很有可能在藍星。”
“這邊我會派人去調查,交給你們的任務不要搞砸了就行,另外軍隊那邊應該忙起來了,沈上將你要多分些精力過去了。”司徒嵐看向了側邊坐著的沈恙,發現他似乎有些走神。
沈恙抬眼看向他,說:“收到。”
“今天的會議暫時就到這里了。”司徒嵐就站起了身說,“蟲族如今興起,背后必定有推波助瀾之人,所以最近的外交,非必要就不用應下了。”
眾人一一應下。
司徒嵐叫住了沈恙。
等眾人離開以后,司徒嵐才走過去小聲對他問話:“你今天怎么不在狀態?剛剛開會的時候就看出來了。”
沈恙正了正神色,“沒有。”
“好吧。” 知道沈恙藏著事情不愿意說,司徒嵐也不為難他,“你走吧。”
沈恙卻又突然說話了:“司徒嵐,哈羅星和冥狼星他們怎么樣了?”
“你怎么關心起這個了?”司徒嵐挑眉問。
沈恙掩下眉睫,遮住了眼里的思緒,所以此刻他在想什么,也讓人參不透。
“總覺得蟲族的興起和他們兩個星球有關。”沈恙這倒不是瞎說,這幾日他不止是在忙藍星的事物,關于星際當前的事情也是有所關注。
司徒嵐點點頭,說:“前兩天去星際開會,冥狼星的統領沒有去,理由嘛,就說是身體不適。”
“其實不止我們,星際上下都盯著他們呢,如果有什么進展我會和你說的。”司徒嵐伸出手拍了一下沈恙的肩膀。
沈恙點了點頭,垂首將桌面上屬于自己的東西拿起來,轉身就離開了會議室。
司徒嵐看著他的背影,擰了擰眉,倒是也沒說什么。
——
后來半個月藍星倒也算安穩,蟲族四處點火,藍星多處防范也沒讓蟲族有機可乘,反倒是哈羅星似乎和冥狼星已經起了小摩擦。
即便不清楚為什么哈羅星在復出以后,第一個就去找冥狼星開戰,但兩方開戰似乎就近在咫尺,作為星聯成員,其他星球有理由前往支援,可此前薈星的事情,已經代表著冥狼星和藍星撕破了臉皮,所以這件事藍星并沒有摻和進去。
沈恙竟然也落了一個清閑,藍星的事務已經解決了大半,眼下就是實戰演練的事情需要他處理了,作為副指揮,他也并沒有那么輕松。
而且陸訣在這個時候已經回到了軍隊,被迫切斷了光腦和外界的聯系,他們便徹底沒了聯系。
彼時他和陸訣已經有半個月沒見過面了。
這里是藍星最大的雨林。
「新兵最終特訓將在東極雨林開啟」
「特訓規則如下:」
「1.特訓為期一周,參賽者必須存活七日并且殲滅所有敵人」
「2.每日正午十二點我們會在雨林各處投放物資空投,其中包括武器,吃食,衣物,醫療用品」
「3.每位參賽者手里配有一支信號槍,如果出現意外,請向總部發起請求支援」
「4.敵方士兵配有無人機定位,請盡量避開無人機視野行動」
「5.雨林各處設有帳篷,用于各位參賽者過夜,但帳篷數量有限,請妥善分配或者先到先得」
「6.………」
天空的直升飛機向下投來機械女聲,一一匯報著本次特訓規則,底下是已經準備就緒的新兵。
時隔將近兩月,陸訣再次出現在這里,不由得引起了他們的好奇。
這種特訓最重要的是結隊,但是很顯然,因為陸訣特殊的身份以及突然空降進來,并沒有人主動找他組隊。
甚至有人毫不避諱,說陸訣就是靠著沈上將高貴的身份,才能走這樣的后門。
陸訣皺起了眉,身份,身份,還是身份。
身邊的每一個人似乎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陸訣和沈恙之間的身份差距,陸訣向那人甩出了一道凌冽又冰涼的眼神。
那人也不畏懼,反瞪了回來,也是,在這里的要么是能力突出,要么是家中豪橫,若是被陸訣一個眼神嚇得畏縮,倒是顯得他們有些無能了。
「比賽開始,請各位參賽者開始行動」
陸訣兀自扣好了袖扣,摸出了軍隊給他們分配的一把七顆子彈的仿真手槍,轉身就走往了密林深處。
留下原地百十人,他們還在各自拉隊。
一眾人在不久后也開始散開,很快,所有人都成功隱藏到了密林深處。
半個小時后,女聲再次播報:「第一批敵人已出動」
這個時候得陸訣已經摸到了一顆大樹的枝干上。
他一手撐在樹干上面,另一只手握著手槍,少年身姿雋秀,腰細腿長,肌肉健碩,雨林極冷的天氣凍得陸訣露在外面的皮膚通紅,他面不改色地看著天上的來往的無人機。
眉峰凝起,一雙英眼像是野狼一般犀利。
很顯然他的這個位置并不是絕佳位置,他的頭上盤旋著兩架無人機。
不過他也沒打算藏匿在這里。
他扶著樹干,兩腳一蹬就跳到了下一截突出的枝干,就這樣重復了幾次才跳下樹干。
結果他剛踩到地面,發出枝干被踩斷裂的聲音,身后就傳來一道吱哇亂叫的聲音。
陸訣警惕轉身,循著聲源處看去,發現是樹后面蹲著一個人,看清了他的臉,陸訣挑了挑眉,他對這個人有印象。
傳聞中的運氣之子,沒有實力,全靠運氣和體力。
“是你?”陸訣收起了手槍。
對面抱著頭瑟縮成了一團,聽見了陸訣說話的聲音,他才慢慢地抬起頭,見是陸訣,他也有些驚喜,“原來是自己人啊,嚇死我了。”
“郝運?”陸訣甚至連他名字都喊得出來,因為郝運人如其名,好運。
他服兵役的時候走了后門,不過走的后門是差生班,他是抱著混日子去的,去到了三連以后,里面果然都是些半吊子,誰知道今年改革,差生連必須選五個代表去組成中等班,參加集訓。
矮個子當中挑個高個子,郝運只是因為出勤高就被選中了,后來在中等班里面選人,他又莫名其妙被選了進去,每一次都是擦邊被選中。
層層遞進,他層層晉級,竟然誤打誤撞,又來到了這次實戰演練。
等他到優秀班再回望的時候,他最初待的三連里面的兄弟都傻眼了,郝運欲哭無淚,他的好運事跡很出名,就連陸訣都知道他。
“我知道你,你的老師很了不起呀!”郝運家中顯赫,為了和沈恙攀關系,他的父親曾經了解過陸訣。
“………”陸訣面無表情地看了他一眼,隨即轉身就走。
郝運急忙追上去,“你,你別走啊,你等等我啊,你那么厲害,我們組隊吧!”
陸訣腳下步子不停,他繼續往前走,郝運喋喋不休:“我說真的,你一個人,也缺個照應不是?你放心,我絕對不給你拖后腿。”
“………” 陸訣停下了腳,轉身去看他,一臉的不耐煩和無語。
郝運急忙閉上了嘴。
陸訣看著他,郝運也并非是毫無用處,必要時候拖出來做擋箭牌也不是不合適。
“跟上。”陸訣又轉了身,郝運眼睛一亮,屁顛屁顛地追了上去。
陸訣如今的模樣,倒是完全看不出他在沈恙面前會是那個樣子。
他像一個成熟的大人,周遭透著和沈恙相差無幾的氣質。
如非必要,郝運并不敢和他搭腔。
雨林很大,第一批敵人只有四十個,所以一路下來,陸訣兩人倒是也沒遇到什么危險。
“我們是要去哪里呀?”郝運累得氣喘吁吁,他體力不算差,但陸訣卻一點大氣都沒喘。
陸訣回道:“去高處,等物資。”
“等物資去高處做什么?”很顯然郝運并不理解。
陸訣本來都懶得搭腔,但又覺得自己該解釋一句:“因為物資投放有限,這里是雨林,到處都是幾十米高的樹,只有在高處才知道離我們最近的物資在哪兒,不然只能憑運氣找物資了。”
“那萬一物資就落在我們面前呢?”郝運攤手問。
陸訣像看白癡那樣看了他一眼,“打仗你還看運氣?你有幾條命給你賭?”
郝運摸了摸腦袋,追上去嘀咕:“萬一嘛。”
兩個小時后,廣播通告物資發送。
看著從他們頭頂落下來的物資,陸訣陷入了沉思,第一次自我懷疑了。
郝運渾然不覺,他眼睛一亮:“哇!物資!”
第50章 少統領,請您回去
物資是用降落傘送下來的, 考慮到風向以及他們所處位置的是高處,物資能穩穩落到他們面前的幾率幾乎沒有。
陸訣看著跪坐在物資箱面前的郝運,竟然也真有那么幾分刮目相看了。
郝運在里面挑挑揀揀, 這里面東西倒也算齊全,甚至還有生火裝置,這回不愁晚上冷了。
“陸訣,我們把這些全部帶走吧!”郝運挑了半天,怎么也舍不得拋下這些物資。
陸訣蹲下去, 從里面拿了一把步槍出來,按廣播的意思,物資的配置會越來越好, 也會越來越少。
“槍要全部拿走, 嗯,醫療用品也是必須, 這個, 這個, 這些都有用啊。”郝運將零零散散的東西全部往身上的兜里面塞。
陸訣抬眼瞥了他一眼,也不說話,他將防身的武器拿了出來, 看著郝運拖泥帶水的樣子, 終于說:“先拿最基本的物資, 后面還會有新的物資, 你拿這么多只會拖累我。”
郝運沒什么優點, 就是運氣好和聽話,所以他聽話地將身上多余的東西扔進了物資箱, 只拿了一把稱手的手槍和步槍,塞了一些壓縮餅干和補充能量的飲料在身上。
其余的也就沒多拿了。
陸訣一腳踩在物資箱的邊上, 然后仰起頭去看天上的無人機,盤旋在他們頭上的有三個無人機,陸訣一一觀察了過后才低下頭。
“走吧。”陸訣冷冷道。
他說完就抬腳往矮處走,郝運抱著步槍緊跟了上去。
走了很久,郝運發現陸訣又抬頭看了一眼天上,于是好奇道:“你剛剛看什么呢?”
“這些無人機怎么一直跟著我們啊。”郝運邊跑邊抬頭看天上,無人機數量并不算少,至少在沒有明顯掩體之前,他們的行蹤是瞞不住的。
陸訣懶得回他,但他又覺得郝運跟著自己就像是一個來觀光的旅客一樣,所以他給郝運發布了任務:“我現在是在找他們布置的帳篷,如果入夜我們還沒有找到避風的帳篷,那我們就等著凍死吧。”
“啊,原來在找帳篷嗎?”郝運就像才醒悟一樣,他就說陸訣怎么到處張望。
他其實也沒有那么想贏,只是他不想成為第一個死掉的人而已,因為他是他們營唯一一個晉級來參加實訓的,他身上背負著一個營的希望。
郝運看著陸訣無語且不耐煩的表情,吐了吐舌頭不敢說話了,他也學著陸訣,一邊走一邊四處查看,又害怕被敵人發現,所以也不敢離陸訣太近了。
大概郝運太過于認真了,他沒注意到陸訣突然停了下來,只自顧自地往前走,等有了一段距離才發現陸訣沒跟上來,他回頭去問:“你不跟上來嗎?”
陸訣看著眼前的岔路,郝運幾乎是沒有猶豫地選擇了向右,結合到郝運這個人的設定,他正了正神色,快步走上了前。
此時跟著他們的無人機還是兩個。
陸訣意味深長地看了這兩個無人機一眼。
事實如陸訣預料的沒錯,郝運選擇的這條路不僅暢通無阻,甚至還不知道在什么時候甩掉了頭頂的無人機。
不過甩掉了無人機不代表他們安全了,走了很久,郝運聽到自己的肚子發出了抗議的聲音,于是他就邊走邊翻身上的口袋,從里面摸了一塊壓縮餅干出來,剛撕開才啃一口,眼前的灌木叢突然一陣騷動。
不等他反應過來,兩個身著特工服,帶黑色面罩和黑色頭盔的敵人就出現在了郝運的面前。
郝運餅干剛咬進嘴里,渣都還在往外掉就被突然竄出來的兩個人嚇得渾身一抖,腳下一打滑直接翻下了坡。
“我的餅干!啊!陸訣救我!”郝運人摔下了坡,餅干還在空中甩出了一道完美的拋物線。
該說不說郝運運氣真的好,他這一摔成功避開了對面射出來的子彈,陸訣側身躲過子彈,舉起手槍連打了兩槍出去,成功在兩人的防彈服上面留下了痕跡。
兩人互相看了一眼,紛紛放下了身上的武器。
陸訣這才放下警惕,他正準備上前去將兩人的武器收繳過來,就聽到坡下面郝運的哀嚎:“我的屁股嗷嗷!”
陸訣收起手槍往坡下面看,坡上的兩個人也探出頭去看,三個頭一起出現在郝運的視野里。
他們看見郝運杵著一根粗樹枝,一邊揉屁股一邊站起了身,“陸訣你好厲害啊!你一下解決了兩個人!”
敵人是從特衛隊調出來的士兵,本來解決他們就是個麻煩事,沒想到陸訣直接解決了倆。
陸訣看著郝運皺起了眉,或者說不是在看郝運,而是在看郝運身后的……基地?
那是軍方布置的休息處,兩個帳篷并在一堆,空處甚至有一口鍋。
“郝運。”陸訣喊了他一聲,郝運:“昂?”
“厲害。”郝運的好運那都是陸訣道聽途說的,如今讓陸訣親眼見證了兩次,不對,三次,他也不得不佩服郝運了。
郝運不明所以,以為陸訣是嘲諷自己,他扯了扯嘴,一邊揉屁股一邊想辦法往上爬,誰知道陸訣抓著身邊的藤蔓就翻下了坡。
郝運受寵若驚,連連道:“哎呀太不好意思了,其實你不用來拉我,我自己也能爬……”
他嬌怯地向陸訣伸出了手,然而陸訣卻直接錯開了他,去到了他的身后。
郝運有些尷尬地縮回了手,繼續去揉了揉自己摔疼了的屁股,偏偏那兩個“死人”卻笑出了聲。
郝運瞪了他們一眼,“笑什么笑,你們已經掛了誒,有沒有做‘死人’的自覺?”
兩人攤了攤手,繼續無情嘲笑。
郝運惱怒,轉過了身,看到了身后的場景,才終于知道陸訣為什么會到這下面來了。
其實天色已經漸晚了。
如陸訣說的,如果找不到休息處,他們真的可能要在外面吹一夜的風了,雨林這么大,出現什么野獸都不稀奇。
“我靠,大帳篷!”郝運捂著屁股跑到了帳篷面前,又興奮地鉆了進去,發現里面只有一層薄薄的墊子,和一張破棉被,棉被甚至有些潮濕。
郝運的笑臉一下就耷拉了下來,“這這這,這怎么睡覺嘛?這都是潤的,還不如冷死我算了。”
陸訣卻無心關注帳篷里的東西,他找了一個相對露天的位置,往天上看了去,并沒有看見無人機。
看來無人機已經跟丟了他們。
很好,接下來就是陸訣的時間了。
他聽到郝運的抱怨,提醒他說:“有要煮的東西現在就生火煮了,還有帳篷里的東西也可以拿出來烤一下。”
郝運探出頭問他為什么。
“因為白天的火光不會被注意到,晚上天黑了的話,火不僅可以吸引到敵人,還有森林里的野獸。”陸訣沒回答,回答他的是那兩個‘死人’。
郝運好奇:“你們倆怎么還不走?”
“我們死就是死在這里的,你要‘尸體’去哪兒?”高個子反問郝運。
郝運啞口無言。
他悶聲悶氣地將被子和墊子扯了出來,然后在兜里翻了半天,才翻出生火的東西。
“隨便你們吧,反正我要去生火了。”郝運有點記剛剛他們兩個嘲笑他的仇,瞪了他們一眼就去問陸訣:“你的也烤一下嗎?”
結果發現陸訣不知道什么時候又翻到了坡上面去了。
陸訣看了他一眼,說了一個“好”字。
隨即轉身就要走,郝運叫住了他:“你要去哪兒啊?”
“有情況你就開槍。”陸訣沒回他自己去干嘛,只交代了這么一句。
于是郝運嘟囔了兩句,就跑到周遭去撿干木棍了。
——
陸訣身姿矯健,三兩步就翻到了一處露天比較大的地方,無人機沒有出現,他踩著身側一根大樹的樹干就爬上了樹。
他盡量爬上了高處,讓自己能看到的天上的范圍擴大了不少。
他把自己藏在樹葉之間,觀察著飛過頭頂的無人機,這些無人機并不是胡亂飛的,他們訓練有素,似乎一架無人機掌控著一個地帶。
只有那一架看起來和他們有些不一樣的無人機,它飛得沒有任何目的,像是在捕捉某個人,幾次差點被大樹頂端的枝葉藤蔓絆住。
陸訣笑了一下,找到了。
陸訣從一開始有兩架無人機跟著他開始,他就有所懷疑了。
“老師,我在這里。”陸訣輕輕啟唇,緩緩吐出了這幾個字。
不過無人機怎么能聽得見呢?它還是盤旋在這一塊兒的上空,毫無厘頭。
與此同時密林最偏遠的地方,這里被開辟出來了一塊空地,是他們的臨時指揮處,營地周圍有巡邏的警衛,即將沒電的無人機飛回了這里,又有新的無人機飛了出來。
營地偏東的位置,這里比較安靜,來往的警衛也不多,里面的擺設也十分簡潔,床鋪柔軟又暖和,床邊的火爐燒得正旺,帳篷里面像是春天一樣溫暖。
而帳篷東邊,床的對面,布置著一張光屏,光屏似乎是密林里面的錄像,仔細看,監控錄像的位置正是陸訣丟失視野的地方。
沈恙穿著利落的軍服,沒戴手套,長發扎得很利落,身姿俊拔,耳邊沒有多余的碎發,他仰起頭看著面前的視頻,眉峰微微凝起,一雙美眸霧蒙蒙的,密長的眉睫抖了抖,叫人看不透。
無人機鎖定無果,機械聲報備:「目標丟失」
「目標丟失」
………
沈恙揉了揉太陽穴,雨林樹高,藤蔓又多,無人機沒辦法潛進雨林低處,所以只能跟在陸訣頭頂,沒想到卻被陸訣甩開了追蹤。
一時間沈恙不知道是欣慰還是什么。
——
陸訣跳下了樹,轉身往回走,等走近了休息處,他就看見了冉冉的青煙,他看見三個人坐在火堆旁邊烤火,有說有笑,郝運甚至還把自己的壓縮餅干給那兩個人分了一半。
旁邊的樹枝上面搭著棉被和墊子,火烤得上面直冒白煙。
陸訣翻下了坡,郝運急忙和他揮手打招呼,“你回來啦?我燒了熱水,你喝不喝?”
他說著,陸訣也看到了冒著熱氣的鍋,熱水已經燒沸騰了。
陸訣走近了他們,兩個“尸體”自動給他挪了一塊兒空位置出來,他們坐在一根粗樹干上面的。
“來一杯,謝謝。”從任務開始到現在,陸訣并沒有喝一口水,到現在,他也覺得自己有些口渴了。
郝運沖那兩個“尸體”抬了抬下巴,于是那兩人一個端鍋,一個拿罐頭盒子,給陸訣倒了一杯水。
郝運說:“這里沒有被子,我開了兩個罐頭,你一個,我們三一個。”
陸訣挑眉,“你們三?”
郝運點頭,“對,我怕你有潔癖,不和我們用,就只有我和他們用了。”
陸訣喝了一口水,淡淡道:“你管好自己就行,管他們做什么?”
“誒陸少將你不能這樣啊,我們倆現在就死了,要十二個小時后才能回基地復活,這十二個小時多難熬啊,又冷又餓。”高個子說。
“基地沒給你們配物資?”大概是熱水暖了身子,陸訣也有些放松了。
矮個子就說:“有是有,就是配的營養劑,雖然也能湊合吧,但是有熱水誰能拒絕呢?”
“對啊對啊,他們多可憐啊,而且是因為我們,他們才來這雨林的,不是嗎?”郝運眨了眨大眼睛。
陸訣看了他一眼,重新喝了一口水,說:“幸好現在是演練,否則不用敵人殺了你,我就先一槍崩了你。”
郝運嚇了一跳,結結巴巴問:“為,為啥呀?”
高個子拍了一下郝運的肩膀,嘆氣:“因為亂世先殺圣母呀,郝運同志。”
“………”郝運抿了抿唇,覺得他們說的有道理,可他還是小聲辯解說:“這不因為你們倆是好的嗎……”
陸訣照例瞥了他一眼,不說話,老實說郝運總覺得陸訣瞥自己的眼神,和看白癡沒什么區別。
這和他記憶中的陸訣一點也不一樣,“你怎么和我記憶里的陸訣不一樣呢?”
陸訣掀眸,問:“你記憶中的陸訣?”
“嗯!”郝運點頭,“我看過你的采訪,老實說你在新聞里看起來溫柔多了,還很紳士,然后開朗熱情,然后………”
頓了頓,想到了父親的調查,他補充:“對沈上將也很好,很愛戴他。”
陸訣笑了一聲,低低的聲音很有磁性,并不辯駁郝運的話,其實郝運說了這么多,只說對了一條,那就是對沈恙很好。
其余的,那都是陸訣裝給沈恙看的。
沒辦法,誰叫沈恙喜歡乖巧聽話,對他沒有威脅的。
郝運搓了搓胳膊,伸手捏了捏樹枝上的被子,已經變得干燥了,甚至還很暖和。
“哇,干了。”郝運笑彎了眉,眼睛里面亮晶晶的。
彼時天色已經很暗了,陸訣站起了身,將手里剩余的熱水倒進了火坑,火堆里面傳出“滋滋”的聲音,煙霧繚繞,他沉聲說:“熄火睡覺吧。”
郝運連連點頭,于是那兩個“尸體”就把火坑處理了,郝運把兩人的被子和墊子放回了帳篷里。
帳篷不算小,如陸訣猜想,以郝運的善心,他們三個擠了一個帳篷。
臨睡前,陸訣還能聽到旁邊帳篷傳來郝運的抱怨。“你們倆別擠我啊。”
“擠死我了……”
“你屁股能不能撅過去一點?”
“你們誰放屁了?”
………
陸訣笑了一下,翻過了身,他打開光腦,翻到了相冊里面的一張照片,光腦雖然切斷了信號,但一些基本功能還是在的。
這張照片是那次事后沈恙揪著他的衣領,躺在他的臂彎里面睡著了。
懷中人平日里總有一種生人勿近的氣質,眉間的清冷拒人三尺,眼神凌冽又有威懾力,唯有這個時候,他看起來才那么溫順。
臉上還附著未退卻的潮紅,眉睫也是濕潤的,薄唇被廝磨得紅腫了,頸脖上面是被磨紅的痕跡,長發散在肩側,漂亮極了。
陸訣神情微動,半個多月沒見過面,沒聊過天,他對沈恙的思念已如洪水迸發,只多不少。
“老師………”陸訣伸手在光屏碰了一下沈恙的唇角,眸色深深,情動之際,隔壁又傳來郝運的聲音:“哎呀,你們誰又放屁了??!”
陸訣收回了手,關掉了光腦就翻身閉上了眼。
——
第二日天剛亮,郝運踢掉了腿上的腳,拍開了肚子上的兩只手,費勁地從兩人中間擠了出來,他睡得呆毛高高翹起,睡眼惺忪的。
郝運拉開帳篷鉆了出去,下意識地往陸訣的帳篷看了過去,陸訣的帳篷早就空蕩蕩了,郝運哈欠連天,黑著眼圈開始生火。
沒多久,身后的帳篷有了動靜,兩個“尸體”也都睡醒了,高個子問郝運:“陸少將呢?”
郝運怨氣連天,沒好氣道:“我哪兒知道。”
“沒睡好呀?”矮個子湊上去問。
郝運白了他一眼,兩人又笑了起來,承諾:“你放心,等任務結束,你們去特工營找我們,我們請你吃飯。”
“我又不是吃不起。”郝運嘁了一聲。
矮個子就說:“那我們和你說個秘密唄。”
“什么什么?”好奇心是人的本性,郝運也不意外。
“哈羅星你知道嗎?”矮個子問。
郝運點頭,“知道。”
“那哈羅星和冥狼星要打起來了你知道嗎?”高個子追著問。
“我也知道啊。”這件事鬧得很大,星際不會不知道。
“那接下來這個你肯定就不知道了。”高個子神秘兮兮地說:“哈羅星始終不宣戰,是因為哈羅星的統領病重了,而他們的繼承人卻在幾年前就失蹤了。”
“失蹤?你怎么知道的?”郝運來了興致,忙問。
高個子就說:“統帥當初開了一個秘密會議,這事兒是高層的人抖出來的,知道的人不多。”
“那就這樣僵持嗎?”郝運用木棍戳了一下火堆,火星子直冒。
高個子搖頭:“當然不是,繼承人找到了,就在我們藍星。”
他認真的模樣不像是開玩笑。
“啊?我們藍星?可是繼承人都沒找到,他們打什么仗呢?”郝運腦瓜子要轉不過來了。
矮個子:“這你就不知道了吧,為了逼繼承人回去唄,反正我們藍星現在有不少的哈羅星的人,我估計是人找到了,就是不肯回去。”
“那哈羅星現在的統領怎么樣了?”郝運皺起了眉。
矮個子攤手:“估計真的要不行了吧,兩方打架,先死了老大,這不是不攻自破嗎?”
郝運不禁發出“嘖嘖嘖”的聲音。
“郝運。”陸訣的聲音突然冒出來,郝運被嚇得吱哇亂叫,揮舞著手里的木棍做防衛。
陸訣看了他一眼,又瞥了那兩個“尸體”一眼,“走了。”
“哦哦,好。”郝運著急忙慌地喝了一口水,然后回頭對兩人叮囑:“記得熄火。”
兩人對郝運比了一個OK的手勢。
陸訣低著頭整理袖扣,對湊過來的郝運說:“你去前面等我,我在那里做了記號。”
“你呢?”郝運還是很聽話的,不過他跑了兩步,才反應過來陸訣沒跟上。
“我有東西落帳篷了。”陸訣隨便扯了一個謊。
郝運點點頭跑遠了。
陸訣看著他走遠了才回頭掃了二人一眼,兩人相互對視了一眼,齊齊單膝下跪,“少統領。”
“來了多少人?”陸訣神情冰冷,帶著細微的慍怒。
高個子垂下頭:“三十五。”
矮個子補充:“我們分了批次的,會和他們一起混進來,第一批加我們六個人,不會被人發現的。”
陸訣難得有些煩躁了,斥罵:“讓剩的人滾。”
“少統領,請您必須在這個月回去。”兩人過于執拗了。
高個子說:“統領大人前些日子病情又加重了。”
矮個子又說:“冥狼星現在盯得很緊,如果統領,統領大人真的去了,哈羅星就真的沒有領導者了。”
“就算您恨統領大人,或許,您需要為夫人報仇呢?”矮個子說得憤慨激昂。
高個子接著補充:“夫人在臨死前都在為保護您的性命而做努力啊!”
兩人眼里充滿了淚水。
陸訣掀眸瞥他,冷冷道:“我不知道么?用得著你們來催我?”
“是屬下多嘴。”兩人都垂下了頭認罪。
記憶走馬觀花式地在腦海回放,停留在了一位婦人被匕首割喉,鮮血噴涌的場景。
沈恙撿到他的時候,他滿臉的血,沈恙以為是陸訣,或者敵人的血,可只有陸訣知道,那是他母親的血。
陸訣垂下了眸,密長的眉睫遮住了眼里的思緒,“蟲族現在興起,你們知情嗎?”
高個子急忙說:“此事和冥狼星有關。”
“細說。”陸訣看了一下手腕顯示的時間,距離下一批敵人投放只有十分鐘了。
矮個子急忙搖頭:“此事尚且沒有定論,我們的人只查到了這里,哈羅星需要您回去組織大局。”
“統領很想您和夫人,夫人已故,他只有……您了。”高個子輕聲試探。
陸訣點了點頭,語氣平淡:“我知道了,等我處理好這邊的事,我會如他的愿的。”
兩人互相對視了一眼,垂下頭不再言語。
不過他們對一點還是比較好奇,于是高個子忍不住問:“少統領,敢問您是什么時候懷疑我們的呢?”
陸訣瞥了兩人一眼,說:“第一次見面。”
他們見面的時候,陸訣一對二,對面是特工營的精英,怎么會這么輕易地就被陸訣反擊了?
陸訣說完就走了。
——
郝運伸著脖子往陸訣這邊張望著,終于發現了趕過來的陸訣。
“擔心死我了。”郝運嘀咕。
陸訣錯開他,繼續往前走,說:“走吧”
郝運點頭,急忙追上了陸訣的腳步。
“我們現在去哪里呀?”郝運總覺得陸訣在找什么,總是走兩步就往天上看。
陸訣:“往南走。”
“為什么啊?”郝運又不懂了。
陸訣換了一口氣,頭一次覺得自己這么有耐心:“因為第二批敵人是在北邊投放,我們昨天的位置太靠北了。”
“對不起嘛對不起嘛,我真的笨啊。”郝運真心實意為自己的愚笨感到抱歉與羞恥。
陸訣懶得看他,他仰頭看著頭頂那架無人機,不由得勾了勾唇,可算是被它發現了。
此后他盡量向無人機展示自己要走的方向,幾次抬頭,發現無人機沒有追蹤丟,他露出了滿意的笑。
“我們不甩開這個無人機嗎?”郝運也發現了無人機的存在。
陸訣搖頭,“不用。”
郝運不懂,但他也知道不添亂。
只能說郝運就是好運吧,有他跟在陸訣身邊,這次又是不費吹灰之力得到了未被打開過的物資。
如陸訣所說,這次的武器更加高級,甚至有三百發子彈裝的突步槍,還有一個高配置的望遠鏡,陸訣把望遠鏡收了起來,把突步槍拿走了,郝運還是給自己塞了很多吃的。
陸訣這次沒說什么。
在密林里躲避了四天,郝運整個人都瘦了半圈,陸訣這一路上擊倒了不少敵人,就連郝運都跟著拿了幾個人頭。
直到這天晚上陸訣回來,他臉上帶著郝運從沒見過的興奮的笑,他說:“從現在開始,我們就單獨行動了,你還記得第一晚我們休息的地方嗎?”
郝運聽到陸訣說要分頭行動,就急了起來,他這些天跟在陸訣身后,不說吃香的喝辣的,至少是性命無虞的,如今要是分開,他明天就要把這條小命交代了。
又聽到陸訣問他話,他只能點頭說記得,其實他記不住呀!
陸訣就說:“我在地圖上給你標記出來,明天分開以后你回到那里去,那里還是那兩個人,他們和我說會報答那晚你的照顧,你的性命至少是無憂的。”
地圖是物資里面撿來的,陸訣不需要地圖,他的目標簡單又明確,就把地圖給了郝運。
怕郝運非要跟著他,陸訣一口氣說完了全部。
“我有我的計劃,你跟著我只會拖我后腿。”陸訣說話的表情不像是開玩笑。
郝運癟了癟嘴,對方的實話實說狠狠地打擊了他,把自己身上所有的吃的都給了陸訣,說:“那你拿著吧,我明天就走了。”
陸訣拒絕了他的好心。
相處了幾天,陸訣對他還是無比冷淡,如非必要,陸訣對他仍舊沒有多余的話。
郝運還是有些傷心的,他嘀咕:“好吧,祝你好運吧。”
郝運知道自己好運,想把自己的好運分陸訣一些,他不知道是想到了誰,又說:“你和他真是像,他也不愛和我說話,還嫌我蠢。”
嘀咕了半天,他又說:“不過你人真好。”
他抬起頭去看陸訣,陸訣卻早就不知道去哪兒了,休息處又只有他一個人了。
——
陸訣伏在山窩一處灌木叢里面,他目不轉睛地盯著天上飛的兩架無人機,準確地分辨出了沈恙派出來的那一架無人機。
他晃動了一下身邊的灌木叢,無人機果然往這邊飛了過來,陸訣毫不避諱地推開灌木叢,暴露了自己的行蹤,確保自己是被無人機監測到了。
鏡頭那邊,沈恙抬了抬眸,看著陸訣的模樣,不禁彎了彎唇,接著他就聽到陸訣那邊傳來一陣陣的槍響。
而陸訣臉上不顯懼色,透過無人機,他用唇比了幾個口型:「老師,看好了。」
沈恙這邊放大的鏡頭看著陸訣不羈的自信表情,心臟似乎猛然漏了一拍,接著就看見陸訣一個翻身又消失在了鏡頭里。
敵方六七人貓著步緩緩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