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個是醫者”
程宥正抓著藥材, 一個身材魁梧的軍士闖了進來, 一把揪住他的衣領。
“我、我就是。”
程宥慌忙舉起手“這位郎君可是要問診”
“跟我走”
軍士輕輕松松揪起他的衣領“家中可有老婆孩子”
“尚未娶親。”
程宥兩腳翻騰著。
“那倒好,省了灑家一番功夫。”軍士眉毛一揚,抓住程宥揚長而去。
這樣的事不止
“山賊土匪”
“有辱斯文”
“放我回去”
二十來個醫者啐罵著,混雜著女人的尖叫和孩童的哭泣聲,一時之間雀喧鳩聚不絕于耳。
“安靜。”
謝蘅把折扇往手上“啪嗒”一敲“我邀請各位來,是想讓各位救一個人。”
“救活了, 這些都是你們的。”
她的折扇一一掠過箱中打開的珠寶“若是救不活”
她頓了頓, 然后才說道“你們應該明白我的意思。”
人群慢慢安靜下來, 一個矮小的醫者走了出來“可否讓我看一眼病人。”
侍人帶著他們來到了謝蘅的馬車中, 一個面色蒼白的男人躺
“這眼,怕是廢了。”
程宥上前仔細瞧了瞧,侍人小心翼翼地翻身, 讓他察看后背的箭傷。
“差一點就刺入心肺了。”程宥慶幸地說道,不知是為了這個男人,還是為了他自己,或是兩者兼而有之,“幸好,還能治。”
另幾個醫者也跟著圍了上來,撫須說道“此言差矣, 你看這箭傷分明已入骨,能不能治還得看天意。”
“沈兄說得是極。”
“可這地方,哪兒有什么藥材,天意也懸吶。”
玉露福了福身子,微微一笑“各位醫者不必擔憂,藥材多得是。”
程宥狐疑地回過頭,這個地方連個房子都沒有,哪兒來什么藥材。
很快他就
“百年山參”
“虎骨”
“牛黃”
比自家鋪子里的藥材還多哩,雖然不合時宜,他也不禁興高采烈起來。
高興著高興著,忽然反應過來,咦,這不是自家的藥材嗎
其余醫者也反應過來了,臉上的表情立馬變得比哭還難看,果然不要對山賊有什么期望。
“啟稟郡主,屬下帶人察看了一番,此峽谷易守難攻,極適合駐扎。”
盈匡把侍人繪制的輿圖恭敬地呈給了謝蘅,他本來看不起這些閹人,沒想到還真有幾分本事,一邊拿著炭筆
他實實切切對這些侍人刮目相看起來。
謝蘅目不轉睛地看著輿圖,他們駐扎的這個峽谷叫渡崖,離永州只隔了一二百里,峽谷的頭是一處懸崖,入口狹窄,故也有把渡崖稱為“一線天”。
她不打算繼續趕路,因為她打聽到了,旬陽是青州的軍事重鎮,季芙的父親季川正是青州刺史,代天子巡查青州,掌軍政大權。
后世評價季川性度恢廓,有王佐之資,有人評價如果他晚死十年,大月氏未必能長驅直下至燕京,如果不是必經旬陽,她實
她走上馬車,坐
從前,她希望他死。
如今,她卻希望他能快點醒來。
“痛。”
“阿娘,我痛。”
她正準備離開時,聽見了微生羽夢中的囈語,他
謝蘅已經分不清楚哪一個是真正的他,她取過侍人手上的帕子,小心翼翼地擦拭他臉上的細汗,擦拭到他眼睛附近時怔了怔,這雙眼算是廢了。
即使再睜開,也不會有神采。
正
謝蘅一愣,很快便反應過來這是把她當成他阿娘了,她輕輕拂開微生羽的手,以免牽動到他的傷口,向馬車外走去。
“謝蘅,別走。”
可沒想到,微生羽喚出了她的名字,謝蘅心神一震,驚愕地回頭,微生羽仍然閉著眼,毫無醒來的痕跡。
他為什么會
“郡主,永州郡守派人來了”
謝蘅起了雜念,就像什么都聽到微生羽的低語一般,下了馬車。
微生羽
“這個孩子,命帶大兇。”
“妙真大師,敢問如何兇”
“貪狼命格,天下易主。”
似乎從那一天起,父親對他就變了,看他的目光就像
只有母親對他好,可有一天她也死了,死
“阿羽也是我身上掉下來的一塊兒肉啊,你要他死,我替他死”
他茫然地望著母親自刎于刀下,那是他第一次看到血,大片大片的鮮血留到他的腳邊。
他跑過去抱住母親,像母親對他做的那樣“吹吹就不疼了,我給您吹。”
可是母親再也沒醒來。
“混賬東西,滾出去”
父親踹開了他,他掙扎著又爬過去,然后又被踹開,然后又爬起來,又被踢開
他已經記不清他是第幾次爬起來,小小的身軀滿是傷痕與淤青。
從那一天起,他不再是縣令家的小公子,而是害死母親的兇手。
沒人喜歡他。
所有人憎恨他。
后來則變成了恐懼他。
說不清什么時候開始,他心里只有一個念頭,讓那個男人一心維護的端朝為他母親殉葬。
貪狼命格,天下易主。
便是易主又何妨
他還夢到了燕城,下著雨的燕城,綿密的雨幕中,他看到了一個少女奔跑的背影。
雨水勾勒出她的細腰。
他應該跑過去叫住她,提醒她不能跟夏崢走,他卻沒有,他有更重要的事去做,她
或者連過客都算不上。
可當他得知攬月閣失火、蕭涵葬身其中時,他忽然有些失神,他大概再也不會
他對自己說道,他沒有后悔。
這不是程宥第一次被抓,作為永州城最出名的醫者,一年要去好幾次山賊窩子。
他一邊配藥,一邊往幾個土匪身上瞅,他心里像螞蟻
這年頭,哪有土匪寫字的
看他們的打扮,也就是最低級的小頭目,不好好把時間用來殺人放火簡直是不務正業
他去的哪一家土匪窩子,不是白天忙著踩點訓練,晚上忙著奸淫擄掠
“數學題。”
那土匪差異地盯了他一眼,似乎他問的問題很難理解一樣。
“不是,你做這個有什么用”程宥瞥了一眼紙上的鬼畫符,看來是
以他的經驗估計,這么不長進的土匪窩子不出三個月,不,不出半個月就會被剿滅
盈匡被問得有些無語,不學數學如何計算行軍要帶的糧草、兩點之間的最短距離
他沒好氣地問道“二十八乘十四得多少”
程宥心下惱怒,心想自己好心提醒反倒被調笑“這如何能算出來,怕是太學的夫子也算不出來吧。”
“報告營長,三百九十二”
盈匡還沒說話,一個小班長搶先算了出來。
程宥立即道“你唬我吧。”
盈匡搖了搖頭“你要不信,掰手指自己數去。”
他昨天的課后作業還沒做完,沒時間和這醫者費口舌功夫。
程宥還真去數了
他掰了一下午的手指,驚訝地
但,這怎么可能
程宥看這些土匪的眼神都不對了,他要有這水平,當什么土匪啊,都可以跑去太學當夫子了。
更令他意外的還
“齊步,走”
土匪們整整齊齊地列好了隊伍開始踏步,不僅連每步的距離,甚至連抬手的幅度都是一樣的。
令行禁止
他突然想到了這個詞,他從沒
他的心臟砰砰砰地跳。
“怎么樣了”郡守夫人急切地問向永州郡守,“我弟弟自幼嬌生慣養、沒吃什么苦,他若是出了什么事,我怎么和死去的爹媽交代”
永州郡守頭疼地打了一個擺手,他那小舅子說的好聽點胸有大志,說得難聽點就是吃飽沒事干,自從皇帝死了,天天游說自己造反。
也不看看永州一沒錢二沒兵,這反造得起來嗎
“放是能放,就是要錢。”
說到這兒,永州郡守抽了抽嘴角,那少年可比自己有錢多了好嗎。
不要臉,太他媽不要臉了。
唉,誰叫自己攤上這個小舅子呢程宥雖不大成器,對自己這個姐夫還是很敬重的,把他當成了半個父親來對待。
“你就是程宥”
謝蘅瞥了一眼跪
“回大王,小人正是程宥。”
程宥恭恭敬敬地回答。
“你姐夫明天來贖你,你做好準備吧。”謝蘅打了個哈欠,揮手讓他退下。
可不料程宥跪
他接下來的話更是令謝蘅大吃一驚。
作者有話要說永州郡守我小舅子對我還是很好的
謝蘅你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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