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內閣番外
若論起顧淮璟,顧首輔,那可是在京城貴女圈中被譽為清冷的謫仙人,都說他出場的時候總是面無表情,萬事萬物都好似過眼云煙落不進他那雙桃花眼里。
可這只是官方說法,真正了解他的人才知道,這其實是因為在他周圍五米之內隨時隨地都能“不慎”遺落手帕的緣故,面對如飛蛾一般撲過來的桃花現下的他已然習慣得如老僧坐定、目不斜視、呆若木雞,好像那個已婚多年的男子。
說起來,他分明有著多情的桃花眼但看向你時卻總是如月色般冷冽的,滲出無端的寒意。
有人說他好相處,但也有見識過他殘酷手腕的世族大罵他是兇神惡煞的羅剎。
對此,新一屆考入內閣的我一身官服卻忐忑不安。
沒曾想第一天入職便見到了傳說中的顧首輔,就在推開門的瞬間,我猝不及防被他那沉穩的帥氣撞得眼冒金星。
此時內閣里幾個朝中大臣正圍在顧首輔身旁七嘴八舌的說著什么,顧首輔則是側耳耐心地聽著時不時頷首沉思。
仿佛在突破什么世紀難題。
在一群緋服袍的大人物里顧首輔無疑是最年輕的,而在一群年輕人里顧首輔風姿無疑是最鶴立雞群的。
當真不愧是京城貴女的夢中情人。
心中不由喟嘆,正猶豫著打招呼是否會打擾到這些大人物商談國事時,只見顧首輔輕輕曲指輕扣桌面,制止了眾人的議論,聲線如月色般清冷:“今日我休沐,新同僚到任了,還請王大人接待。”
緊接著,忽有位大人在身后感嘆似地說了聲:“我想,顧大人穿玄色應該也不錯。”
隨后有幾個大人也小聲附和:“甚好!顧大人要不試試玄色?”
奇跡般地,我看到顧首輔剎那間紅透的耳尖,見我一動不動地看他還掩唇輕咳,先是朝我禮貌問好后,便欲離開。
我有些失神地喃喃:“可惜顧首輔今日休沐,不然就能一起去看從英吉利新引進的蒸汽機,我可是在學院的時候就好奇不已了。”
顧首輔腳步一頓,回頭語重心長說了一句:“不急,我們還有很多時間,經濟發展確實是基石,但同時其他基礎配套和公共設施也不能怠慢,醫療、教育這些該要領先其他先準備起來。”
“顧首輔高瞻遠矚,晚輩受教了。”我恍然大悟朝顧首輔作揖。
“無礙,你就先跟著王大人熟悉熟悉環境。”
“我…”見到傳說中的大人物,激動不已的我下意識還欲說些什么。
可話還未出口,便聽到顧首輔輕咳一聲:“今日我有急事,若有什么疑問待明日我再解答。”
我慌忙閉嘴,恭恭敬敬目送他離開。
可顧首輔究竟是有什么急事?我茫然不解,我環顧四周。
周圍的前輩們則皆是一臉“我這雙眼看破了太多”的表情。
有個看起來就很和氣的前輩直接挪到我旁邊拍了拍我的肩,笑得開懷:“我們顧首輔這可是要去追媳婦去了。”
“阿?什么?”我滿臉懵懂。
“還是跟我們皇帝陛下爭呢!所以說陛下昨日真是故意把那些又臭又長的奏折挑出來的吧?若不是顧首輔加班加點,怕是今日要錯過自家媳婦醫館剪彩了。”年僅二八卻已然禿頭的年輕人也接過話頭笑得曖昧。
話畢,內閣眾人互相交換眼神,皆是心照不宣,唯有新來的我一臉懵。
這天下還有需要顧首輔這般清風朗月的人去爭搶之人?
可惡!天理在哪里?王法在哪里?地址在哪里?
我蒼蠅似地搓著手,誰懂啊?作為八卦愛好者我真的十分好奇!
許是我臉上的好奇太過明顯,同僚們直接遞上了臺階:“小吳阿,你今日方來報道,不若就去地安門外大街那里先熟悉熟悉民情吧!”
我當即熱淚盈眶轉瞬就想溜出去,卻被方才和氣的前輩抓住了肩膀。
我忐忑不安,誰知他就只是神神秘秘來了句:“等回來記得同我們說道說道,小顧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不大會表達自己,你們年輕人就是面皮薄”
咳,前輩,雖然但是,你要不要收一收自己臉上的姨母笑?
“是!”我朝他們長長作揖,露出一個包在我身上的靠譜表情。
坐落于地安門外大街的婦幼保健院就這般出現在我眼前。
恍然想起前段時間母親和妹妹便已討論京城將要開業專屬于女子和嬰幼兒醫館之事。
談及時,母親和妹妹臉上又喜又憂,我知道她們擔憂的不過是隱私和醫術問題,甚至還可能有自古以來的諱疾忌醫。
又或者說,若真的去了也怕自降身價,畢竟高門貴族向來有自己的醫師。
但不可否認,這么一個醫館,確實能解決中下層女子原本難以啟齒的隱疾。
尤其是聽說開醫館的是當年在揚州鼠疫立下汗馬功勞的奇女子林姑娘時,母親和妹妹原本忐忑的心以肉眼可見地又安定了些。
醫館門口圍觀的民眾雖多,但我第一眼便鎖定人群中異常扎眼的顧首輔,為避免顧首輔看到我,我忙小心翼翼尋了家不遠處的茶館想靜觀事變。
我眼睛緊緊盯著顧首輔腳步不斷往后撤,不料一個踉蹌撞到了一堵軟墻,忙道歉看去,對方亦是滿臉詫異慌忙道歉。
是個長得挺可愛的姑娘,扎著雙丫髻,看著像世族家的大丫鬟。
我深感抱歉,禮貌告辭隨意選了個座位,繼續盯著顧首輔。
他就那般站在柳樹下,換下了朝服,穿上了同僚推薦的玄色的衣裳,寬大的衣袂同他那綢緞般的墨發在被春日尚且料峭的寒風吹得獵獵作響。
那位大人眼光倒是不錯,一身玄色的顧首輔活脫脫像是出生世家自小擔起家族大業,矜貴沉穩的貴公子。
許是風過于凌厲了些,顧首輔分明是成熟且靠譜的,現下見他無端給人易碎感。
像是掙扎許久迷路的蝴蝶。
好在風沒有刮很久,人也沒有等多久,不一會兒,醫館側門被推開,似乎有個纖細的身影藏在門后,幾乎在聽到門聲響動的同一瞬方才還清清冷冷的顧首輔嘴角瞬間彎起了弧度。
可恨離得太遠了些,我不免往身旁的窗戶伸長脖子探了探。
不巧卻一個溫溫熱熱的頭同我相撞,我忙致歉看去發現竟又是之前那位小丫鬟。
我看了看顧首輔又看了看小丫鬟心下了然,怕又是顧首輔的愛慕者或者給自家小姐打探顧首輔行蹤的。
如此想著,我笑了笑:“敢問姑娘可是為顧首輔而來?”
我這般直白的問話令她明顯一愣,隨后呆呆點頭。
“那姑娘可有什么消息?那門內是不是林姑娘?”我不免蒼蠅搓手想和這個小丫鬟互通情報。
“我…我哪里知道!”她聲音不大但有些慌亂盯著我滿臉戒備,明顯是知道什么。
我忙安撫這個易驚的小姑娘,好笑道:“你不用擔心,我沒有惡意,我是新入職內閣的學士,姓吳名家和,是我們內閣的同僚們覺得顧首輔不會表達自己怕追不到媳婦,故請我來打探打探。”
我毫不客氣的把新認識的同僚反手給賣了。
誰知那小丫頭聽完反倒緊緊皺著眉:“所以給那小子出主意的,也是你們內閣的人?”
“阿?”我驚詫,卻猛然想起顧首輔出門前同僚們圍在一起七嘴八舌地討論著什么,還以為是什么國家大事,卻原來只是紛紛給顧首輔的邀約出主意嗎?
那小丫頭卻只是插著腰滿臉不認同:“也不知誰出的主意,可糟糕透了!要不是我們姑娘人美心善定不會同意這次踏青!”
這小丫頭好似被我挑起了話題,叉著腰喋喋不休:“也不知是哪個人提出的送我們姑娘見面禮居然是俗里俗氣的頭面,全然只能放在庫房里簡直無用!”
“那套頭面價值可比肩皇后娘娘的鳳冠,這等見面禮你們姑娘竟覺得俗氣?不應該啊,我們連平陽郡主都問過了。”
一道幽幽的聲音自旁邊響起,令我渾身顫栗,看去只見是那位禿頭的同僚。
“對呀對呀!我們可是想了半月才想出的!”另一旁又冒出一道低沉的聲線。
好家伙!怎么那位頗為和氣的同僚也來了?
“所以真的是你們一起想的?”那小丫頭倒也不怯場落落大方地問了。
“對,顧大人的追妻過程我們全程參與,每個決定都經過我們反復思忖,自問毫無差錯。”
禿頭軍師用手敲著桌子,眼中的光自信而明亮。
我眨了眨眼,看來內閣在顧首輔終身大事上倒是不遺余力。
小丫頭瞪大了眼睛:“那飛鴿傳書是你們誰想出來的?”
“那個確實是顧大人的意見,只是信件的內容我們也有斟酌。”禿頭軍師輕咳,恍然想起了顧淮璟那時寫了幾百封仍不滿意的第一封信。
聽了這話小丫頭的臉色緩和了些,嘀咕道:“罷了罷了誰讓我們姑娘也羞得讓我們給她出主意。”
我好像一瞬間了悟了,這可能是兩方一直在博弈的軍師此時歷史性的會晤。
一時,雙方眼神交匯,在顧大人和林姑娘要離開時果斷跟了上去。
即便此時,兩方依舊互不相讓博弈似還未停止。
夾岸是連排的紅櫻花,斑駁的光影柔柔打在前方并肩而行的二人身上,緊接著有南風襲來,將片片花瓣吹落滿頭,吹起衣袂飄飄。
只見戴著帷帽??的少女伸出手接住那緩緩落下的花瓣,春日午后溫柔的日光透過她的指縫,將她的手指柔和化,連帶著那如白玉的手掌一瞬恍若透明,仿佛眨眼間,少女整個人就會同那朵紅櫻花在這場春光里消散。
而他身旁玄色衣裳的少年郎只是靜靜注視著少女調皮的動作,嘴角的笑意就沒放下過。
前方兩位璧人看起來倒是比我們要輕松得多。
此時林姑娘的丫鬟已經氣鼓鼓地看著我們:“哼!要娶我們姑娘哪有那么容易。”
“顧大人同林姑娘自小相熟青梅竹馬,雖然于六歲那年因故分別但不過是因顧大人要寒窗苦讀以至于無法陪在林姑娘身邊,功成名就后我們顧大人地心一如既往,敢問姑娘還有什么不滿意?你且一一說來,我盡數轉述給顧大人。”
禿頭軍師撓了撓頭,他能勝任顧大人的情感軍師也不過因有個家中有個父母之言定下的妻子,別看平時能把顧大人分析得一愣一愣但著實沒什么經驗。
小丫頭雙手抱胸滿臉糾結,說出了在場男子都一愣的條件:“首先我們老爺同夫人便是一生一世一雙人,還不能限制我們姑娘的自由,顧大人他能嗎?”
“這…”我啞口無言,即便是還未成婚的我家中也是有幾個通房丫頭,將來都是能抬為妾地,人生這么長怎么可能就守著一個妻?
那小丫頭見此也不免看向并肩而行的二人:“所以說,該讓我怎么放下啊?一想到以后姑爺三妻四妾,而我們姑娘只能獨守后宅,分明她是能用一雙手一雙腳去救助萬千需要幫助的患者的。”
這個問題我們著實無權替顧大人回答。
一時間氣氛都靜了下來,禿頭軍師撓了撓光溜溜的頭:“可是…我莫名覺得姑娘你的這點疑慮在顧大人眼里或許稱不上事兒。”
“怎么說?”
幾雙眼直直盯著禿頭軍師。
“因為顧大人同我說了,他要多掙點家產入贅。”
禿頭軍師攤了攤手,自信而又明亮的笑意漸深。
這場兩人結緣兩個機構的博弈最終以內閣戰勝婦幼保健院勝利熄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