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弘暉抱著胳膊看著忙碌的春嵐, 他已經吃完早膳了,等著春嵐帶他出去找阿瑪額娘,偏偏春嵐一會說他額娘的東西還沒收好, 一會又說庭院里的花還沒澆,忙得團團轉。
“阿哥等一會, 這雪也大了起來,再等一會估計福晉就回來了。”春嵐拿著雞毛撣子看到窗外的鵝毛大雪,心中微微松了口氣。
春嵐說完轉身看向靜靜站在她身后的弘暉,小孩不吵不鬧就定定的看著她,看到最后春嵐心虛不已。
良久過后,弘暉才開口說話:“春嵐姐姐你先忙, 我去書房看會書。”
春嵐見狀, 連忙把弘暉送去了書房,自己則一直守著正院前等著外面的消息,也不知道福晉進宮打探出什么消息沒。
弘暉盤腿坐在書房的榻上, 小手撐著胖乎乎的臉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身前案幾上的書就沒翻動過。
屋里燒著地龍, 暖烘烘的一片,白榆整個癱在榻上, 一到冬天它也懶得動彈, 幸好弘暉已經熟練掌握了直播,它才有時間偷懶。
“白榆, 你說我阿瑪額娘去哪了?我阿瑪昨晚一夜沒回來,春嵐姐姐一點都不會騙人。”
[你阿瑪額娘不會有事的, 他們在歷史上會是最后的贏家。]
“歷史?可現在已經改變了,你說側福晉會生好幾個孩子, 現在她已經沒了,還有那個穿越的,她生了弘歷,但她現在已經被我阿瑪關了起來。”弘暉看向窗外飛舞的雪花,
白榆罕見的沉默了,弘暉說的沒錯,歷史已經改變了,最后會發展到什么情況,誰也不知道。
【歷史改變了也就意味著弘暉你以后肯定會平平安安的。】
弘暉看見這條彈幕瞬間從榻上坐了起來,眼中溢滿星光,他彎了彎眼角,“那我可以陪阿瑪額娘很久很久了。”
【我們也會陪著你的,你阿瑪肯定會沒事的。】
“大阿哥?”門外忽然響起了輕微的敲門聲,一道怯懦的聲音傳了進來。
弘暉轉過身看向站在門口不停張望的小丫鬟,是個眼生的小丫鬟,不像是在正院伺候的。
“怎么了?”
小丫鬟端著糕點進了屋,“春嵐姐姐讓廚房給您做了些糕點。”
小丫鬟把糕點擺在案幾上,又給茶盞里添了熱茶,做完這些小丫鬟卻不急著走,反而不停地朝門口張望。
弘暉裝模作樣翻了一頁書,見人還不走忙問道:“你還有事?”
【這小丫鬟有點奇怪,怎么賊眉鼠眼的。】
【不僅如此,偏偏等著乖崽的父母都不在家,就跑來搞這一出。】
【太子都蒙騙不了乖崽,一個小丫鬟就想把乖崽騙了,這人也太天真了。】
小丫鬟咬著下唇,神情糾結極了,“大阿哥,福晉并沒有回娘家,而是進了宮。”
弘暉神情一下子就變了,十分緊張地看著小丫鬟,“你說什么?我額娘為什么要進宮?春嵐姐姐不可能騙我的。”
小丫鬟道:“四爺昨夜一夜沒回來,福晉一早就帶著小路子公公進宮去了,聽說四爺前段時間打了一個文官,聽說那官一時想不開,然后他家里人到宮里去告御狀了。”
弘暉一愣,他阿瑪這些日子也就打過那個啟蒙先生,他不經打也就算了,還這般沒用,挨了一頓打就不想活了。
“阿瑪是因為我才出事的,我要去找阿瑪。”弘暉說著就要穿鞋離開,卻被小丫鬟突然攔了下來。
“大阿哥,您這會連府都出不去,春嵐姐姐肯定會攔著你的。”
弘暉臉上全是驚慌失措,拉著小丫鬟的袖子,態度十分依戀,“那姐姐你說我該怎么辦?”
小丫鬟壓制住上翹的嘴角,安撫道:“大阿哥別急,一會我可以帶你出去,我哥哥是守二門的小廝,一會他可以放我們出去。”
【果然,這小丫鬟就想把乖崽騙出去。】
【這么低級的招數也就騙騙小孩。】
【乖崽不就是小孩子,你可不能被騙了,那小丫鬟心思就不正。】
弘暉微紅著眼眶點點頭,他用帕子包了幾塊糕點放進懷里,然后拉著小丫鬟的手準備離開書房。
“姐姐等一等,我要去拿個東西,你在書房里等我一下。”走到門口弘暉忽然松開了小丫鬟的手,“姐姐待在書房里不要出聲,不能被春嵐姐姐發現。”
小丫鬟不疑有他,松開手目送著弘暉離開了書房,徑直走向寢室。
等了約兩刻鐘,小丫鬟依舊沒能等到弘暉,她心中有些不安,躡手躡腳出了書房,堂屋里靜悄悄的,小丫鬟見沒人加快了腳步,往寢室的方向走。
寢室里空蕩蕩的,根本就沒有弘暉的影子,小丫鬟瞬間急了,又忙跑去跟烏拉那拉氏寢室相隔的小臥室,也是弘暉的房間,依舊沒有人。
忽然,小丫鬟望向半開的窗戶,她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慌忙爬上榻,打開窗戶看向外面的庭院。
不同于剛才空蕩蕩的院子,此時的庭院里站了不少腰粗膀圓的婆子,小丫鬟心里咯噔一聲,立即怒上心頭,她竟然被一個三歲孩子騙了,什么回屋拿東西,分明是去搬救兵了。
沒過多久,小丫鬟就被幾個婆子壓在地上,一張白凈的小臉緊貼著石板,她的視線中出現一雙黑色精巧的小靴子。
“春嵐姐姐,好好查查這是哪個院的人。”弘暉背著手,冷著臉看著地上的小丫鬟,從她說出她額娘進宮時他就懷疑這人的目的了。
【哈哈哈哈果然就沒騙到乖崽。】
【乖崽冷著臉太像他親爹了。】
【我們乖崽好歹也是上過天入過水的,這點小伎倆還想騙到他。】
春嵐鐵青著臉,她才離開多久就被人鉆了空子,簡直不敢相信,要是真讓這小丫鬟得逞了,她如何面對福晉和四爺。
春嵐指著小丫鬟惡狠狠道:“給我狠狠的打,說不出主使是誰,就把她那張臉打爛。”
一個婆子拿著手指粗細的藤條照著小丫鬟纖細的身子抽了起來,不過一會,小丫鬟身上就被抽的滿身是傷,猩紅的血跡滲透了她的衣裳。
弘暉別過頭去,有些不忍去看,耳邊卻一直充斥著小丫鬟的慘叫聲,他臉色有些蒼白,拉著春嵐說自己要進宮。
春嵐也不敢在把弘暉留在府里,只能讓小廝去套馬車,準備帶著弘暉進宮去。
弘暉剛到馬車旁,就遇到剛從隔壁府上出來的八福晉,八福晉身邊就跟著一個丫鬟,也沒有馬車等在外面,似乎是不打算出門。
八福晉明艷的面上浮現出擔憂,“弘暉這要去哪?你家里是怎么了?我怎么聽見了慘叫聲?”
弘暉還未說話,一旁的春嵐倒是先開口了,“多謝八福晉關心,大阿哥正準備進宮,府上是有小丫鬟不懂事,嬤嬤正在教訓。”
“進宮?”八福晉神情有些古怪,“大人的事你個孩子去有什么用,不如八嬸陪你在家等著你阿瑪他們回來。”
春嵐微微蹙眉,她家福晉雖說和八福晉關系還行,但也沒到能讓她幫忙帶著大阿哥,要是真有這想法,也不會等到這會八福晉主動來問。
弘暉搖了搖頭,“八嬸,我想進宮找額娘。”
八福晉眉頭微蹙,她大部分的注意力都在四貝勒府里傳出的若隱若現的慘叫聲,也不知那丫鬟招了嗎?
“春嵐照顧好你家阿哥。”八福晉叮囑完春嵐,又彎下腰摸了摸弘暉的臉蛋,“若有什么事直接來找八嬸,雖然你八叔不在家,但你八嬸也能幫到你。”。
馬車晃晃悠悠到了宮門口,下了馬車后弘暉騎上小馬朝著乾清宮的方向去,剛到乾清宮宮門處,弘暉就被守在門口的侍衛攔了下來。
“大阿哥,萬歲爺有令,誰都不許進來。”
乾清宮上方似乎飄蕩著凄厲的哭聲,有老有少,弘暉看向戒備森嚴的乾清宮,微微抿了抿唇,看來那個小丫鬟說的有幾分真,他阿瑪真的因為那個先生身陷囫圇。
“去永和宮!”弘暉調轉馬頭,對身側的春嵐說了一句。
此時的永和宮里氣氛十分低迷,烏拉那拉氏面色焦急地望著門口,一旁的德妃也好不到哪去,這都第二日了,乾清宮硬是一點消息都沒傳進來。
“額娘,要不我去乾清宮看看,四哥已經一天一夜沒出來了。”胤禵在暖閣里轉來轉去,終究沒忍住。
德妃聞言瞪了他一眼,拉著他的胳膊警告道:“你去做什么?你汗阿瑪已經下旨不讓任何人進,你就算闖了進去,也只會被罵。”
烏拉那拉氏眼底閃過一絲失落,到底還是偏心,今日要是換成是十四弟被關在乾清宮里,只怕德妃早就讓四爺闖乾清宮了。
烏拉那拉氏扯了扯僵硬的嘴角,“我讓小路子去尋人打探了,十四弟還是安心待著,免得到時候出了什么事,我跟額娘兩個女人也沒個主意。”
胤禵也終于安分了下來,一屁股坐了下來,神情卻還沒半點放松,他多少知道一些,那個叫李居的是汗阿瑪給他二哥家兩個小兒子找的啟蒙先生,結果前些日子被他四哥撞見他欺負兩個侄子,氣憤之下打了那李居幾板子,結果昨日一早,李居一家老小抬著只剩一口氣的李居,跑來告御狀。
胤禵當時氣得直接捏斷了手中的毛筆,欺負他家侄子挨幾板子都算輕的,不僅自戕,李居一家子還敢進宮告御狀。
“額娘?額娘?”
永和宮忽然傳來弘暉的聲音,胤禵猛地站了起來,視線落在同樣驚訝的烏拉那拉氏身上。
“四嫂,弘暉怎么來了?”
烏拉那拉氏也急了:“我是趁著他還沒醒就進宮了,但囑咐了春嵐好生照顧弘暉,不許把這事透露給他。”
她的話音剛落,弘暉就風風火火跑了進來,小家伙先朝德妃行禮問安,隨后拉著烏拉那拉氏的手,抱怨了起來。
“額娘太過分了,阿瑪出事了都不跟我說,還自己一個人偷偷跑進了宮。”
烏拉那拉氏摸著他的小腦袋安慰道:“額娘怕你著急,再說了你皇瑪法那么疼你,也不會找你阿瑪麻煩。”
德妃目光落在弘暉身后的春嵐身上,“你怎么照顧你家阿哥的?你家福晉千叮嚀萬囑咐的話都忘了?什么話都往外說。”
春嵐只覺得冤枉,卻也不敢開口喊冤,立即跪下請罪。
弘暉忙道:“瑪嬤額娘不要怪春嵐姐姐,她忙得挺好的,不過我猜到了,后面是個小丫鬟給我說的,她還想騙我跟她一起出府,不過我把她抓住了。”
弘暉輕描淡寫的話卻把在場幾人嚇得不輕,這是有人瞧準了胤禛夫妻不在家,專門誘騙弘暉。
啪!
胤禵倏地拍了一下桌子,鐵青著臉起身,拉著弘暉就要回去,“我到要看看誰敢算計我家侄子。”
“好了好了,你別亂來。”德妃忙攔了下來,“這事等你四嫂回去查,你一個阿哥能查到什么。”
弘暉被后怕的烏拉那拉氏摟在懷里,她實在沒想到這樣的事又發生了,她后悔一早沒把弘暉帶出來,幸好孩子沒事。
德妃皺眉道:“你瞧瞧你,光顧著老四,忘了上次你們府里發生的事嗎?要是這樣還不如早些把弘暉送進宮來,萬歲爺給弘暉的宮殿已經選好了。”
烏拉那拉氏垂下眼眸,神色中也多了些悔意,“額娘教訓的是,等四爺回來我們定好好整頓一下府里。”
卻絕口不提弘暉進宮的事,畢竟康熙親口允諾弘暉六歲后再進宮,如今還有兩年,烏拉那拉氏怎么舍得。
“額娘我沒事,那個小丫鬟那么笨怎么可能騙得到我,額娘在瑪嬤這沒事,那我就先去找阿瑪。”
弘暉從額娘懷里掙脫出來,抬腳就往門口走,胤禵快步追了上來,“弘暉等等十四叔,我跟你一起去。”
德妃沒抓住小兒子,也快步跟了出去,“你們兩個去有什么用,惹怒了你汗阿瑪你又要挨罵了。”
烏拉那拉氏扶著德妃勸她:“額娘別急,弘暉一向得汗阿瑪寵愛,他要是能去,定能知曉些四爺的消息。”
德妃哪能不知道這些,但胤禵作為弘暉的長輩,萬歲爺真生氣了也只會罵他,“弘暉年紀小萬歲爺不會為難他,但胤禵他都多大了,這般莽撞闖乾清宮,定然會被罵的。”
烏拉那拉氏眼底閃過一絲不悅,德妃也太偏心了,自家四爺和兒子在她眼里都比不過一個小兒子。
另一邊,胤禵牽著弘暉到了乾清宮宮門前,守門的侍衛依舊不放人,胤禵扯著嗓子把幾個侍衛罵了個遍,依舊沒能松口。
弘暉拉了拉胤禵的袖子,“十四叔,看我的。”
胤禵眼睜睜看著自己小孩子脫去狐貍皮做的大氅,直挺挺往地上一趟,抱著胳膊就在地上打滾。
“我身子骨弱,要是躺久了就會生病,我瑪法阿瑪不會放過你們的。”
胤禵心疼小侄子受凍,半蹲下身在他耳邊輕聲道:“十四叔來,待會你真生病了怎么辦?”
“十四叔等等,一會就能進去。”
胤禵微愣,他還沒反應過來,從乾清宮里出來一個小太監,雙腿倒騰得極快,不一會就到了宮門口。
“弘暉阿哥快起來,萬歲爺讓您進去。”小太監一邊喘著氣一邊道。
弘暉利落地從地上爬起來,隨意拍了拍身上的的雪,然后穿上衣服跟著小太監進了宮門。
弘暉叔侄倆被小太監引到了偏殿,一進屋就聽見微微的抽泣聲,一個身著誥命服的老婦人坐在榻上,身邊還圍著幾個婦人小孩,圍在一起哭成了一團。
一門之隔的寢室里,幾個太醫圍著床上的人正商議著什么,弘暉聽不真切,但卻能聞到一股濃濃的藥味。
“汗阿瑪和四哥都不在這,你把我們帶過來干嘛?”胤禵皺眉看向那個給他們帶路的小太監。
小太監并未說話,而是帶著他們往正殿去,沒過多久,小太監就領著兩人到了御書房門口。
“兩位阿哥請進。”
弘暉一進書房就看到坐在榻上對弈的父子二人,一黑一白的棋子廝殺的難分伯仲,把門口的胤禵的看呆了,這宮里宮外都傳遍了,他四哥已經被汗阿瑪罰跪了一天一夜。
現在怎么看著這父子倆關系和睦著,絲毫沒有劍拔弩張的模樣。
“瑪法!”弘暉跑到康熙身邊,伸長了脖子去看案幾上的的棋盤。
“阿瑪原來跟瑪法下了一天一夜的圍棋,瑪法過分了,這么久都不放阿瑪回家,我和額娘可擔心了。”
康熙好笑的點了點他的額頭,“你阿瑪自己惹得事,朕沒罰他就不錯了。”
弘暉爭辯道:“那跟阿瑪沒有關系,是我用計讓阿瑪打了那個先生,那個先生太可惡了,他把晉哥哥手都要打爛了,阿瑪不過打了他幾板子他就鬧著自戕,晉哥哥都沒這么弱。”
弘暉很是不屑那人的做派,欺負小孩的時候嚷嚷著自己是先生,一點都想不起自己臣子的身份,被他阿瑪打了也好意思告狀。
康熙忍不住大笑了起來,“老四啊,你還真被你兒子設計了?”
胤禛嘴角微微上揚,“是,兒臣直到最后才反應過來。”
康熙笑聲更大了,不愧是他選中的孫子。
胤禵很快也反應過來,這不過是康熙和胤禛父子倆設的局,至于這局給誰做的……胤禵忍不住打了個冷顫,不管給誰做的,那人鐵定要倒霉了。
“汗阿瑪,四哥,你們就不能知會一聲嗎?四嫂急得把弘暉一人放在家里,弘暉都差點出事了。”
胤禵把弘暉在家里發生的事簡單說了一遍,康熙父子倆的臉色瞬間變了,看向弘暉的目光中多了一絲歉意。
康熙問道:“你說你在家門口遇到了你八嬸?”
弘暉點了點頭,“她可能是聽見那個小丫鬟的慘叫聲,擔心我才想著來找我,知道我要進宮后,她又回去了。”
弘暉這邊話音剛落,梁九功就急匆匆走了進來,“萬歲爺,李大人醒了,奴才問了李大人,李大人說他是被人所害,從未想過自戕一事。”
梁九功說完額頭不由得冒出一層細細的冷汗,光從康熙手中現有的證據來看,攛掇李家人來告御狀的人中,就有佟家的手筆。
佟家二房佟國維就剩幾個兒孫在家,除了年長的領了閑職,其他的整日里就無所事事,把佟家鬧得也不安生。
只聽說前些日子弘暉阿哥在街上跟佟國維鬧了矛盾,沒想到佟國維膽子大到了這樣。
康熙把手中的棋子扔回了棋盒里,眸中的冷意更甚,“好一個佟家,好一個八賢王,真把朕當傻子了?”
棋盤已分出勝負,胤禛低頭撿起了棋子,似乎沒聽到康熙的話,而一旁的胤禵忍不住瞪大了眼睛,這事跟佟家有關也就算了,怎么還扯上了八哥?
胤禵忙為八哥辯解:“汗阿瑪,八哥為人一向光明磊落,怎么會用如此骯臟的手段來陷害四哥,不能因為八哥跟佟家走的近就懷疑他啊!”
嘩啦啦!
胤禛將棋子全倒入了棋盒中,“十四弟,你還小,有些事不能只看表面,汗阿瑪若沒證據會這么說嗎?”
胤禵一雙漆黑的眸子中倒映著胤禛冷淡的面孔,一邊是一母同胞的親哥哥,一邊是待他如親弟般的哥哥,胤禵渾身都糾結極了。
“真的是八叔嗎?可他上次還護著我,會不會是誤會?瑪法可得查清楚些。”
康熙微微頷首,“朕會查清楚的,既然李居已經醒了,老四你去問問他,遇刺當日看到了什么嗎?”
弘暉皺眉看著自己阿瑪的背影,要真是他八叔所謂,那早先在門口的八嬸真的是為了他的安危而跑出來的嗎?
他抬頭看了一眼康熙的神色,能如此冷靜的把胤禛留在乾清宮里,又把乾清宮的消息鎖死,看來和他八叔還真脫不了干系。
“佟家那邊已經著人去拿人了,至于你八叔那邊,就得看他是否真的參與了此事,一天天的沒個安靜日子。”
康熙說到最后滿臉的疲憊,這半年發生了太多的事,先是廢太子被關押,老三被圈禁,如今又發生了這樣的事,沒一個讓人省心的。
第八十二章
書房里跪著一男一女, 面目蒼老的男人臉上還殘留著一絲不甘,他望向弘暉的目光中帶了一抹惡毒,只可惜差一點就能解決了這個心腹大患。
八福晉臉色蒼白, 她甚至都沒來得及反應,就被內侍帶進了宮, 看著御書房里的人她就明白自己暴露了。
她只希望那幾人不要被發現,否則她家八爺的所有努力都要因為她而功虧一簣,她沒能給八爺生個孩子也就算了,還要害得他失了那個機會。
門外響起了腳步聲,沒多久一個身影急匆匆走了進來,他身上還沾染了一絲血腥味, 似乎是審問從宮外帶來的丫鬟時沾染上的。
“萬歲爺, 那幾人都招了。”梁九功將手中的供詞遞給了康熙。
康熙垂眸看向手中的供詞,上面記錄了試圖誘拐弘暉的小丫鬟,還有她那個所謂的表哥, 以及八貝勒府里的一個嬤嬤的供詞。
八福晉身邊的嬤嬤給了兄妹倆一大筆錢,只要他們能把弘暉從府里帶出來,且送到指定的地點, 便能拿到那筆錢,可惜這個計劃胎死腹中。
“佟國維…你是朕的親舅舅, 不想著怎么為朕分憂, 倒是學會了那些后宅婦人的手段,陷害朕的子孫。”
康熙猛然將手邊的茶盞扔了出去, 滾燙的茶水濺了佟國維一身,他卻絲毫沒感受到疼痛。
“萬歲爺, 他們父子害得臣家宅不寧,臣不甘心啊!”佟國維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 他都一只腳踏進了棺材里,可他的兒孫流放的流放,被貶的被貶,昔日那個佟半朝已經從京城中逐漸淡去,只剩下了他還在苦苦支撐。
康熙眸中冷意更甚,佟家是他親手捧上去的,隆科多多囂張跋扈他不是不知道,但沒有鑄成大錯,他還是選擇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但不代表他們佟家就可以為所欲為,甚至不把皇子皇孫放在眼里。
“舅舅若當初好生教導隆科多,他也不會放下如此大錯,至于舅舅…謀害皇嗣是要抄家滅族的。”
佟國維的精氣神似乎瞬間被抽走,怪只怪他沒能把事情做周全,讓胤禛抓住了把柄,沒想到他們一家子會擺在自己女兒養大的孩子手中。
“此事是臣一人所為,同家中幾個孩子無關,萬歲爺要殺就殺臣一人,求您念著幾個孩子是您表弟侄子的份上,饒了幾個孩子一命。”
既敗了,佟國維也沒時間再悔恨,只能抓住一切把幾個孩子摘出去,至少給他們這一脈留下血脈。
“佟國維流放西南之地,佟家全家遷出京城,三世不得入京。”
佟國維沒想到自己還能留一命,但康熙卻也斷了自己后人的的富貴,他一時想不出這究竟是康熙在袒護他們佟家,還是胤禛一家。
“臣謝主隆恩!”佟國維磕完頭后,取下頭上的官帽,又褪去身上的官服,跟著侍衛出了書房。
一旁的八福晉心中越發沒底,萬歲爺如此偏愛的佟家都沒能逃過一劫,更何況她,不…這事只能攬到她一人身上,否則八爺就廢了。
“汗阿瑪,兒臣一時沖動,聽信了佟國維的鬼話,才險些害了四哥,這事是兒臣一人所為,八爺什么都不知道,汗阿瑪要罰就罰兒臣一人。”八福晉哭的聲淚俱下,把胤禩摘的干干凈凈。
康熙端了杯新換的茶,輕抿了一口,似乎并不在乎八福晉說的話。
胤禵氣得直跳腳:“八嫂…你太糊涂了,八哥那么好的一個人,你竟然惹出了這么大的事,你讓他跟我們幾個兄弟日后如何相處?”
弘暉走到八福晉跟前,低下頭去看面色蒼白的八福晉,小臉蛋上有一絲傷心,“八嬸,你以前很喜歡我的,為什么要害我?”
八福晉狠心別過臉,不過一個子侄喜歡又如何,比起皇位大權這些都算不得什么。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響起,片刻后,胤禩急匆匆走了進來,直接噗通一聲跪在了康熙面前。
“都是兒臣的錯,福晉她一介女流被人蒙騙,兒臣作為枕邊人,竟半分都沒察覺,汗阿瑪要罰就罰兒臣。”
八福晉猛地抬起頭,明艷的臉上滑過兩行清淚,眼底是濃濃的情意,“八爺!是妾身的錯,妾身不該聽信佟國維的話,害了您啊!”
“汗阿瑪,兒臣什么都說,這是兒臣一人所為,同八爺沒有任何關系,八爺什么都不知道。”
八福晉神情中帶著一絲癲狂,只要八爺沒事,即便關押她一輩子她都心甘情愿,終究是自己負了八爺的一片真心。
胤禩身子微微一顫,垂在身側緊握成拳的手慢慢松開,他眸中閃過一絲莫名的情緒,很快就消失不見。
胤禵見自己八哥這幅模樣,心里也不好受,四哥離宮后,他這位八哥平時對自己的關照最多。
胤禵為他爭辯道:“汗阿瑪,這事是八…郭絡羅氏一人所為,八哥也毫不知情,八哥一向喜愛小侄子,他不可能傷害他的。”
啪!
康熙放下手中的茶盞,靜靜地看著自己這個有個‘賢王’之稱的兒子,別的不說,他籠絡人心的本事確實厲害,就連一向桀驁不馴的十四都為他說話。
“你自己說,該如何罰你?”
胤禩深深的磕了個頭,“汗阿瑪,兒子愿圈禁在府上,替郭絡羅氏贖罪。”
一旁的胤禵急了,“八哥,這事和你沒關系,你把自己關在府上做什么?這樣四哥心里也不好受。”
八福晉眼眶頓時蓄滿了淚水,她沒想到八爺至此都沒放棄過她,這輩子能同八爺做夫妻,她也算圓滿了。
“八爺,這與你不相干,你還規勸過我,讓我不要做糊涂事,是我被豬油蒙了心,聽信了佟國維的話,如今還連累了你。”
八福晉的抽泣聲越來越大,她捶著胸口一副后悔莫及的模樣,是不是真的后悔無人可知,但她這一刻是真的怕連累到胤禩。
“八爺,我…”八福晉忽然兩眼一翻,整個人直接倒在胤禩身上暈了過去,嚇得胤禩連忙伸手扶著她。
康熙一擰眉,“快叫太醫!”
一刻鐘后,太醫為躺在榻上的八福晉把完脈,臉上的神情變得輕松了些,立即跟康熙稟報。
“恭喜萬歲爺,恭喜八貝勒,八福晉如今已經有兩個月的身孕。”
康熙抬眼看向軟榻上的八福晉,面上的神情分不出喜怒。
胤禩先是一愣,隨后抓住太醫的肩膀,欣喜若狂地問他,“真的?我要當阿瑪了?”
“哈哈哈哈…我要當阿瑪了!”
“敏慧,你聽見了嗎?我要當阿瑪了,你要當額娘了!”
八福晉臉上的驚訝之色不少于胤禩,她小心翼翼撫上自己的肚子,如今還沒顯懷,肚子平坦瞧不出什么。
“八爺,咱們有孩子了!”
弘暉盯著欣喜若狂的夫妻倆半響,又忽然走到康熙身邊,靠在康熙身上。
“瑪法在想什么?”
康熙摸著他的腦袋輕聲道:“瑪法在想,瑪法可能暫時不能幫你出氣了。”
八福晉有了皇嗣相當于有了免死金牌,若日后她生下來的阿哥受寵,或許她可以母憑子貴,免了這次即將面臨的懲罰。
胤禵不吭聲了,他不想八哥受到處罰,卻又恨八福晉害他侄子,如今人家有了孩子,就算汗阿瑪鐵了心想處置了郭絡羅氏,后宮前朝那不得鬧翻天。
弘暉三兩下爬到康熙懷里,十分霸道地占著康熙,“瑪法,八嬸雖然可惡,但八叔和未來的弟弟妹妹是無辜的,阿瑪教過我一句話,叫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八福晉最終被軟禁在自己府上,康熙剝奪了她作為正妻的一切權利,只留了個嫡福晉的空名頭,又把貝勒府的管家權交給了胤禩后院里的側福晉。
而康熙一句“其不配為皇室嫡妻”,算是徹底將八福晉定在了恥辱柱上,清朝開國以來,她還是第一位被皇帝公開罵不配為皇室兒媳。
胤禩夫妻倆回府第二日,宮里就給送了四個美人,美名其曰替八福晉照顧八貝勒……
“啊啊啊啊…”
屋檐下站著一個圓滾滾的小肉團子,他掐著腰雙腿微微分開,朝著庭院里的兩個雪人啊啊的喊了起來。
約半刻鐘后,烏拉那拉氏拿著算盤走了出來,對著弘暉無奈道:“這大中午的學什么雞叫?”
弘暉猛地被打斷,連忙咳了幾聲,可憐兮兮地說:“十四叔都變成鴨子了,我得好好練練嗓子,不然等除夕宴進宮,人家跟我說話,我一張口就是嘎嘎嘎了。”
也不知胤禵是不是到了換聲期,還是那日在乾清宮嚷嚷的聲音太大,扯到了嗓子,那日過后胤禵說話就跟個破鑼嗓子一樣,嚇得弘暉一回家就練起了嗓子。
“你十四叔是到了歲數,你現在還小,估計再等個十年才會換聲。”
“真的?”
“額娘會騙你嗎?”
弘暉認真的搖了搖頭,他額娘才不會騙他。
隔壁忽的又傳來砸東西的時候,持續了好一會才停下,烏拉那拉氏眸中的笑意淡了不少,虧她以前對八福晉還不錯,沒想到這個蛇蝎心腸的女人竟敢對她兒子下手,如今也算是惡有惡報。
管家權被妾室奪了,府里又去了幾個康熙的眼線,八福晉最頭疼的只怕是外面的傳言,如今滿京城誰不知她是被康熙厭棄的兒媳。
“額娘,我的新衣服做好了嗎?”弘暉進屋后發現額娘沒跟上來,連忙出來找她。
烏拉那拉氏甩掉腦海中那些無關緊要的事,牽著弘暉的手往屋里走,“做好了,除夕那日進宮再穿。”
弘暉:“那我今天晚上能穿嗎?”
烏拉那拉氏:“不行哦,這件是做給你除夕穿的。”
弘暉眨巴眨巴著自己黑葡萄似的大眼睛,“那今天過除夕不就行了。”
烏拉那拉氏咬牙:“還有兩日就是除夕了,衣服弄壞了你準備光著屁股進宮嗎?”
弘暉無辜的歪頭:“除夕當然要穿新衣服啊。”
烏拉那拉氏笑了起來,“那你去玩,額娘馬上就把這些做完了,當時候帶你回外祖家去。”
弘暉蹦蹦跳跳出了暖閣,過了沒一會,又蹭到門口掀起厚門簾,“額娘,我今晚能穿新衣服嗎?”
烏拉那拉氏:………
合著她說了半天,這小家伙一點都沒聽進去。
除夕當日天一早,弘暉就被胤禛從被窩里抱了起來,換上了他心心念念的新衣服,一家三口用了早膳,便坐上了進宮的馬車。
進宮后一家子直接去了皇太后的慈寧宮,除夕宴前一大家子都要先去宮中輩分最高的太后宮里請安。
今年的除夕沒有往日熱鬧,除了年尾的廢太子謀逆案,以及年根上的佟家八福晉謀害四貝勒一家,這幾家關的關,逐的逐。
如今一下子少了十來個人,慈寧宮的正殿里都顯得空蕩蕩的,直到小輩一一到太后面前說新年祝賀詞,正殿才顯得熱鬧了些。
弘暉捏著手里厚厚的紅包,笑的嘴都合不攏,今日來的兄弟姐妹里,弘暉就和大伯家的弘昱和幾個姐姐相熟些,五叔和七叔家的孩子都不大熟。
五叔和七叔家的長子和他差不多大的年紀,身邊都跟著幾個姐姐妹妹,弘暉轉頭看了一下自己身邊,只有其他叔伯家的孩子。
“阿瑪阿瑪!”弘暉小跑到胤禛身邊,踮著腳尖湊到阿瑪耳邊說起了悄悄話,“阿瑪,我的新年愿望是想要個弟弟或妹妹,阿瑪和額娘要努力鴨!”
胤禛差點把口中的茶水噴了出去,連忙裝模作樣咳了幾聲,以掩飾尷尬,“誰教你說的這些話?”
弘暉撓了撓腦袋,傻笑了兩聲,他總不能說是看的彈幕里學的吧!
坐在上首的康熙注意到父子倆的小動作,朝弘暉招了招手,“弘暉過來,跟你阿瑪說什么悄悄話呢?”
弘暉蹦蹦跳跳地走到康熙身邊,三兩下爬到了康熙身邊坐下,然后晃悠著兩條小短腿,“我跟阿瑪說,我想要弟弟妹妹,讓阿瑪額娘努力給我生一個。”
這話一出惹得在場所有人都忍不住笑了出來,往日里只見過婆婆催生兒媳的,第一次見兒子催父母生孩子。
烏拉那拉氏臉色羞紅,忍不住嗔了身邊的胤禛一眼,她只以為是胤禛教壞了孩子,不然誰敢把些話說到弘暉面前。
這個話題一提出來,議論聲逐漸多了起來,如今雖說皇孫有了,但一家也就那么一兩個,遠比不上康熙的子嗣,這不,作為額娘的后妃們激烈地討論起了生孩子的事。
弘暉坐在康熙身邊津津有味吃著糕點,余光卻瞥見了大伯家的幾個孩子臉色蒼白,擠在一張榻上坐著,完全沒有跟旁邊幾個孩子玩的意思。
弘暉把吃了一半的糕點塞到了康熙手里,丟下了一句等我回來,就跳下椅子,朝著弘昱幾人跑去。
“哥哥姐姐們怎么不開心?”弘暉拉著弘昱的手,十分關心地問。
弘昱癟了癟嘴,“我想額娘了!”
弘暉立即抬頭去看坐在胤禔身邊的郡王妃,他好像偷聽額娘說過,如今的郡王妃不是昱哥哥他們姐弟的親額娘,他們的親額娘一連生了五個孩子,最后終于落下了病根不治身亡。
一想到這,弘暉就忍不住紅了眼眶,他不要自己額娘也變成那樣,弟弟妹妹什么的不要也罷。
一頓除夕宴結束,弘暉一家回到家時天色已經暗了下來,皎潔的月亮高掛在黑夜的蒼穹之上,胤禛抱著熟睡的兒子進了寢室,替他脫掉外面的衣裳鞋子,隨后把他塞進暖烘烘的被窩里。
弘暉迷迷糊糊睜開眼睛,看了一眼站在床邊的父母,嘴里不知嘟囔了一句什么,翻了個身又沉沉睡了下去。
正月里的弘暉十分忙碌,去完宮里后,又要去外祖家拜年,隨后又是去幾個離宮建府的叔伯家拜年。
除了隔壁胤禩家,和被圈禁的胤祉家。
拜了一圈年馬上又要到正月十五上元節,烏拉那拉氏早早開始準備一家三口進宮穿的衣裳,這衣服剛準備好,胤禛就直接帶著母子二人去了郊外的莊子上。
烏拉那拉氏看著馬車外的田莊,臉色變了又變,忍不住問道:“馬上就是上元節了,咱們不是還要去宮里嗎?這會去莊子上做什么?”
胤禛隨手拿了一塊兒子的肉干塞進嘴里,“這上元節無論宮里宮外人都多,咱們弘暉在人多的地方受的罪還少嗎?反正老八那事汗阿瑪處理的我不滿意,等到了莊子再修書一封送去宮里,就說我帶著你們出京避難來了。”
老八媳婦傻他可不傻,
“上元節?上元節是不是要做燈籠?”弘暉想起一些去年上元節的場景,只記得滿街都是各式各樣的燈籠。
烏拉那拉氏笑道:“上元節可以猜燈謎,猜中了你就可以拿走喜歡的燈籠,不過只有京中集市上才有。”
一家子去的還是冬日里來的溫泉莊子,這里暖和點,又能隨時泡溫泉。
弘暉一到莊子就磨著胤禛陪他做燈籠,父子二人拿上砍柴刀去了后山竹林里,花了大半天砍了一根五六米長的竹子,還在竹林里挖了些冬筍。
烏拉那拉氏拿著冬筍去了廚房準備親自下廚,而胤禛父子倆拿著下人做好的細竹條準備做燈籠。
弘暉趴在桌上,手中的鉛筆在紙上寫寫畫畫,畫好草圖后,他又拿出水彩筆開始上色。
廚房里的香氣隱約飄了一絲進到正院,弘暉輕輕吹了吹剛畫好的大老虎,隨后看向他阿瑪。
“阿瑪我畫好了,你的燈籠做好了嗎?”
胤禛看著手里似虎又似犬的燈籠沉默了一瞬,他兒子是要老虎是吧?這雖然有些另類,但只要兒子畫的好,把紙糊上去不就成了。
父子倆磕磕絆絆一直到天黑才把燈籠做好,點燃燈籠里的蠟燭,弘暉拿著燈籠就往外面跑。
站在大門口,弘暉看著外面黑漆漆的一片,忍不住生了怯意,這里到底比不上京城,到了晚上連盞燈都沒有。
“關門關門!”
一陣冷風呼嘯而過,嚇得弘暉連忙喊小廝關門,自己轉身就朝著屋里跑去。
在莊子上的日子到底比京城快活許多,時間一晃而過,就到了陽春三月,莊子上的地也解了凍,各家各戶開始下地干活。
“哞~”
弘暉蹲在田頭,身邊是一溜溜的小伙伴,他們幾人蹲在這看地里的農戶趕著牛犁田,黑色的大水牛慢悠悠走在田里,身后是農戶推著水犁走的有些艱難。
“嘶…這水好冷。”弘揚忍不住伸手去摸了一下天里的水。
旁邊一個虎頭虎腦的小孩說:“我爹說走的多了身子就會熱,不過再冷也得下地,不然就沒得糧食吃。”
弘暉又想起了曾經白榆說過的水稻,忙問虎子,“你知道你家一畝地能收多少糧食?”
虎子掰著手指頭算,“要交給你家一部分,剩下的才是我家的,但是我們大多吃的還是豆飯粟米。”
弘暉盯著對面的大黑牛看,這黑牛被養的很好,油光水滑的,一看就知道養它的人是用了心的。
回到宅子后,他額娘正在和春雪擺膳,他阿瑪坐在庭院的搖椅上曬著太陽看書,好一個悠閑自在。
“回來了?”烏拉那拉氏一抬頭就看到站在門口的兒子,連忙招了招手,“快進來,我們該吃飯了。”
胤禛從搖椅上起身,剛走到門口就看到自家兒子站在圓凳上,雙手叉腰和他打了個四目相對。
“阿瑪額娘,我宣布…我要開始種地!”
烏拉那拉氏皺眉看向兒子,嘴里念叨著小心摔了,一邊準備去扶他下來。
胤禛問道:“為什么要種地?是嫌阿瑪沒給你吃飽飯嗎?”
弘暉搖頭,“我要種那種比人還高的水稻,日后所有人都能吃上阿哥牌水稻。”
胤禛臉上玩笑的神情也收斂了些,認真打量起了自己兒子,他兒子他心里清楚,可不是拿著耕地開玩笑的小孩。
“好啊!蘇培盛去給大阿哥騰幾塊地出來,記得把租戶銀子給到,免得人家今年秋收沒得吃了。”胤禛仔細叮囑了蘇培盛幾句。
第八十三章
正院前的庭院里擺了不少大蒲籃, 里面放著薄薄一層的稻谷,幾個丫鬟不停查看蒲籃里種子的情況,免得因為溫度過高導致燒壞種子。
弘暉在幾個蒲籃間跑來跑去, 見都曬的差不多了,才跑進屋去找胤禛。
“阿瑪阿瑪, 種子都曬上了,我們快去犁地吧!”一進屋弘暉就喊了起來。
胤禛眉頭緊鎖看著手上的書信,這是從宮里送來的書信,康熙又開始催他們回京,確切來說是催他帶弘暉回京。
畢竟他時常回京處理政務,有時也會在府里住上幾日, 但事情一處理完, 他就馬不停蹄趕回了莊子。
他們一家在莊子上住了快三個月,京城里關于他們的傳言卻越演越烈,不少人都說胤禛已經放棄了那個位置, 致力于帶著妻兒歸隱林間。
胤禛對于這個傳言絲毫不在意,反正老爺子身子還健壯,等真的到那個時候, 估計還得個十來年,到時候弘暉也到了娶妻生子的時候。
“阿瑪!是瑪法送的信嗎?”弘暉踮著腳尖去看胤禛手中的信, 信上的大部分字他都認識, 瑪法罵了阿瑪一頓,勒令阿瑪帶他回京。
胤禛合上手中的信, 隨意地塞到了一旁的書里,“沒什么, 走吧,你不是想去看看水田嘛!”
弘暉立即把書信的事拋到了腦后, 歡呼一聲,拉著胤禛離開宅子,走了約一刻鐘后,父子倆到了一處水田前。
弘暉前兩日見的那個大水牛正勤勤懇懇犁著地,犁地的佃戶是個老把式,他揚起手中的鞭子,照著牛屁股打了一下。
“哇!大水牛!”弘暉往后退了兩步,雙眼亮晶晶地看著剛轉彎的大水牛,他轉頭看向胤禛。
“阿瑪,我也想去犁地。”
胤禛指著水面上飄著的蟲子,“水里有蟲子,咬你一口那可得喝藥才能好。”
弘暉被嚇得連連后退幾步,又低頭去看地上有沒有蟲子,隨后又讓胤禛看他的背后,“阿瑪快看看我背后有沒有蟲子。”
胤禛彎腰拍了拍他的衣服,“阿瑪給把蟲子都拍掉了。”
弘暉這才松了口氣,他可不想喝苦苦的藥汁。
地很快就犁完了,佃戶趕著牛從水田里出來,在經過胤禛父子身邊時,胤禛連忙護住自己兒子,水牛發起瘋來可比野豬還要兇猛。
弘暉對這頭水牛卻好奇極了,他甚少在集市上瞧見牛,倒是見過不少賣小牛的,這么大的水牛還是第一次見。
“阿瑪,我想摸一下它。”
胤禛皺眉,“待會回去阿瑪帶你騎大馬。”
“阿瑪,我想騎大牛,我還沒騎過。”
一旁的佃戶瞧見這一幕,壯著膽子對父子二人道:“貝勒爺,這大黑啊性子極好,前兩年還救了落水的小孩,摸一摸沒啥事的。”
蘇培盛聽了皺眉,剛要開口去呵斥這個不懂事的的佃戶,被胤禛伸手攔住了,他抱著弘暉走到水牛身邊,確定水牛沒有被激怒,才讓他伸手去摸。
弘暉輕輕碰了碰水牛的背,光滑卻又略帶點粗糙的手感,水牛靜靜地站在原地吃草,尾巴輕輕搖晃著,拍打身上的飛蟲。
剛摸了兩下,弘暉就覺得手心黏膩,又嚷嚷著要胤禛帶他回家洗手。
弘暉盯著手心不知名的黏液,有些嫌棄的別過臉去,那個老爺爺也不知道給水牛洗個澡,身上臟兮兮的。
回家洗了手之后,弘暉又背著胤禛給他量身定做的小鋤頭,屁顛屁顛跑到庭院里挖地,種的都是他從商城兌換來的種子。
“白榆白榆,哪個是哈密瓜種子?哪個是西瓜種子?”弘暉看著布袋里已經混在一起的種子頗有些頭疼。
剛種完兩行,春雪就出來喚他回去吃飯,弘暉放好自己的小鋤頭和布包,先去洗漱換了身衣服。
胤禛夫妻倆已經坐下,正等著弘暉過來再一起用膳,片刻后,換了身干凈衣服的弘暉挨著夫妻倆坐下。
“你背怎么了?”烏拉那拉氏眼尖地注意到弘暉不停的抓后背。
弘暉哼哼道:“背癢癢。”
烏拉那拉氏讓春雪把帕子用溫水打濕,然后輕柔地給他擦背,“都說了不讓你去碰那些種子,尤其是那稻谷,只要有一顆鉆進你的衣服里,就要癢上好幾天。”
弘暉反駁道:“額娘我是在做大事,要種出有額娘那么高的稻谷,到時候就能養活很多很多人了。”
胤禛抿唇輕笑,“孩子愛做就別管他,待會讓大夫給拿些藥膏抹。”
烏拉那拉氏嘆道:“四爺你就慣著他,滿京城哪家阿哥公子和他一樣,成天往地里鉆。”
弘暉朝自己阿瑪身邊躲了躲,又向額娘露出一個討好的笑。
稻種曬好后,就要開始催芽,弘暉自然不用去做這些,他只要把自己知道的交待給負責催芽的佃戶就可以了。
忙完這些弘暉就騎著馬去巡視莊子,在地頭饒了一圈又一圈,弘暉就沒看到大黑出來犁地,也不知道它的主人給它洗過澡沒。
“老爺爺!”弘暉叫住那日來給他犁地的佃戶,佃戶手里牽的牛換成了一頭較小的黃牛。
“大黑呢?它怎么沒出來?”
佃戶小心翼翼道:“大黑這兩日病了,管事讓請了獸醫來看,這會還在牛棚里,大阿哥可不能去,小心被染上了。”
小路子一聽就緊盯著弘暉,生怕這小祖宗一揚鞭子,騎著馬就跑過去了……
夜色漸深,皎潔的月光透過紙糊的木格窗戶照在不遠處的床上,弘暉翻了個身,露出的胳膊上似乎長了幾個紅點,睡夢中的小孩伸出手撓了撓。
外面忽然傳來一陣喧鬧聲,聲音越來越近,弘暉的小眉頭皺的十分緊,他往下滑了點,整個人埋進了被窩里。
蘇培盛急匆匆走進正院,眼底的驚恐之色都遮掩不住,心中不由得嘆息一聲,這次安穩多久,怎么又出事了。
蘇培盛停在寢室門口,隔著門朝屋里喊了幾聲,片刻后,屋里亮起影影綽綽的燭光,隨后就響起了腳步聲。
“出什么事了?”
嘎吱一聲,門緩緩打開了,胤禛披著外衣站在門口,神色透露出一絲不耐。
蘇培盛哪里顧得上自家主子此時的神色,他壓低聲音道:“四爺,咱們莊子隔壁的那個村莊出天花了,聽說已經死了一個,白天才被村子里的人發現,現在村子里其他人跑的跑逃的逃。”
胤禛臉色瞬間冷了下來,他回頭看了一眼屋里熟睡的妻兒,吩咐道:“快讓人備好馬車,收拾些重要東西,連夜趕回京城。”
胤禛知道莊子旁邊的那個小柳村,村子不大,但因靠近京城,住的人家還不少,弘暉以后還跟著莊子里的小孩跑去隔壁村子玩。
胤禛忽然慶幸這些日子弘暉忙著種地,連和莊子的小伙伴玩的時間都少了些,更沒時間去隔壁村子。
“你先讓護衛快馬進京,將此事稟報給汗阿瑪。”胤禛又吩咐了一句。
蘇培盛應了聲是,馬不停蹄跑去忙胤禛吩咐的事。
“出什么事了?”剛才的動靜驚醒了烏拉那拉氏,她披上外衣走到胤禛身邊,望著蘇培盛遠去的背影。
胤禛看向她,“快去收拾收拾,我們要回京。”
“回京?!”烏拉那拉氏看了一眼黑蒙蒙的天,這會才四更天,離天亮還有好幾個時辰,“四爺究竟發生了什么事?這么急著回京。”
胤禛拉著她進屋,“隔壁小柳村出了天花,我們即刻回京,估計過不了多久京城就要戒嚴了。”
天花?!
烏拉那拉氏臉色瞬間變了,這可是傳染極強的天花,一但染上就算能活下來也得要了半條命,更何況弘暉還沒出過痘,更不能在此地久留。
烏拉那拉氏此時顧不上其他,快步走到弘暉的房間,吩咐人點燃燭火收拾弘暉的東西,她則坐在床邊掀開被子,準備把弘暉抱出去。
“啊!”
胤禛剛換好衣裳,就聽見屋里傳來一聲尖叫,他眸子輕顫,大步朝屋里走去。
“怎么了?”
烏拉那拉氏捂著嘴,一雙漂亮的杏眼盛滿了不可置信,床上的小孩露出的胳膊,脖子上長滿了黃豆大小的水痘,看著好不可憐。
胤禛跌坐在床邊,大手顫顫巍巍去觸碰弘暉的臉蛋,小孩臉頰微微泛紅,伸手一摸還有些微燙。
“不可能,往常出痘都會發熱,弘暉好好的怎么就出痘了?”烏拉那拉氏拿著帕子抹淚。
“四爺,快讓下人們備好馬車,咱們趕緊回京找太醫。”
胤禛沉思良久,最終點了點頭,他十分清楚天花會傳人,但這莊子上哪里有京城的條件好,太醫藥材隨意用。
弘暉迷迷糊糊間感覺到了上半身涼嗖嗖的,他伸出手去摸索被子,想要繼續縮在被子里睡覺。
“弘暉?弘暉?”
耳邊傳來急促的呼喊聲,弘暉被吵的不厭其煩,小眉頭一皺,邊揉著眼睛便嘟囔道:“閉嘴好吵!”
屋里瞬間安靜了一瞬,沒多久,弘暉感覺到有人握著自己的手腕,耳邊的嗡嗡聲又響起了起來。
府醫剛給弘暉把完脈,神情略微放松了些,他跟著主子一家來到莊子后,小主子就很少生病。
“大阿哥情況并不嚴重,已經出了痘,只等著退了熱,身上的水痘褪去也就沒事了。”
胤禛微微松了口氣,吩咐道:“你先去熬藥,待會回京路上再給大阿哥喂下。”
回京?!府醫忍不住瞪大了眼睛,大阿哥這幅模樣能回京嗎?但他心里也清楚,自己哪有資格說什么,立即轉身出去熬藥。
“阿瑪要回京?”一道軟糯的聲音從夫妻二人身后傳來。
兩人欣喜地圍在床邊,看著縮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個腦袋的兒子已經醒了過來,睜著一雙無辜的大眼睛看著他們,臉上帶著委屈巴巴的表情,好似在控訴他們為什么要把他吵醒。
“身上有哪里不舒服?”胤禛柔聲問。
弘暉癟嘴:“阿瑪你們太吵了,我都沒睡好。”
胤禛摸著他的小腦袋,“是阿瑪的錯,你乖乖的睡,待會回京阿瑪抱著你。”
弘暉小腦袋瓜還是迷迷糊糊的,他還沒睡多久怎么就天亮了,小家伙還沒想明白,就覺得身上癢的不行,連忙伸出胳膊讓胤禛給他撓癢癢。
“阿瑪快,胳膊好癢。”弘暉剛伸出胳膊,就看見手腕上的水痘,忍不住湊近看了一眼,“我怎么長泡了?”
烏拉那拉氏把帕子打濕,輕輕給他擦著胳膊,“暉兒乖,不可以把這些抓破哦,不然就會留疤,這樣一點都不好看了。”
“阿瑪我這是怎么了?”
胤禛扯了扯僵硬的嘴角,“沒事,只是長了些痘,過些日子就會好。”
[你阿瑪騙你哦!這是天花,傳染性極強,如果沒得過的人接觸了你,就會被傳染。]
弘暉的視線落在飄在半空中的白榆身上,他一時消化不了白榆的話,他聽過天花這詞,一種十分嚴重的病,可他為什么會染上。
唰!
弘暉立即把被子拉過頭頂,躲在被窩里,悶聲悶氣道:“阿瑪額娘快出去,我得了天花,會傳染的。”
胤禛眸底又是欣慰又是心疼,他就知道騙不過這孩子,可如今這樣他們再離開,弘暉一個人怎么辦?
“阿瑪一會帶你回京去找太醫,太醫會把你治好的。”
弘暉似乎憋不住了,露出半張臉,“阿瑪不能回去,京城里還有大哥哥昱哥哥他們,我會把天花傳染給他們的。”
烏拉那拉氏忍不住哭了起來,她兒子都這樣了,還想著京里那些兄弟,早知道就不來莊子,不然也不會被染上這種病。
胤禛聲音哽咽道:“好,阿瑪和額娘就在這陪你。”
弘暉不知什么時候又睡了過去,等他再醒來時,窗外已經天光大亮,正院外面十分寂靜,不復往日的熱鬧。
“又要喝藥!”弘暉聳了聳鼻子,他聞到了一絲苦澀的藥味,小臉蛋頓時皺成一團。
白榆的聲音響起,[我連夜查了查資料,你這個不太像天花,按理說染上天花,你會先發熱然后再出痘,而且你的癥狀幾乎很輕。]
弘暉捂著鼻子道:“那是因為我很幸運,所以連病毒都不敢欺負我。”
白榆若是人,這會肯定翻了個大大的白眼,病毒一向喜歡老人小孩,體質再好的小孩終究也只是個孩子,它默默打開了直播,還是讓他們人類自己交流吧!
【乖崽今天怎么沒去下地?】
弘暉自種地以來就沒少得到直播間觀眾的幫助,從選種到栽種,他已經種了不少瓜果蔬菜。
弘暉舉起自己的胳膊,露出上面亮晶晶的水泡,“我得天花了,不能出去亂跑,但是我不知道是從哪染上的,身邊好像也沒人得。”
【天花!乖崽怎么得這個了?】
【一般來說,只有接觸過天花患者或攜帶天花病毒的東西才會得天花,乖崽這些日子除了下地,就是待在家里玩,沒接觸什么人啊!】
【而且前些日子也沒聽說莊子上誰得了天花,乖崽怎么就莫名其妙得了天花?】
【或許不是天花,只是水痘而已,乖崽看著也不嚴重。】
【早知道就讓乖崽早些種牛痘,也不會成現在這個樣子。】
【牛痘?!等等……乖崽你之前碰到的那頭牛,是不是摸到了什么東西?】
弘暉經這一提醒,瞬間就想起自己不小心摸到水牛身上的東西,黏糊糊的不知道是什么。
“這個跟我的病有關系嗎?”
【當然有關系,牛會得一種跟人類天花很像的病毒,但對于牛來說不致命,而且把牛痘種到人身上,就能預防天花。】
【乖崽可以讓你阿瑪去看看,那牛身上是不是有得過牛痘后留下的痘印。】
【你可以告訴你阿瑪,牛痘能預防天花,說不定乖崽你和你阿瑪又能立一大功。】
弘暉眼睛都亮了,他撐起上半身坐在床上,朝著門外喊阿瑪額娘。
沒多久,胤禛夫妻倆就急匆匆走了進來,兩人似乎都沒怎么睡,眼下泛著淡淡的青色。
“醒了就好,我去把藥熱熱,咱們把藥喝了就好了。”烏拉那拉氏扯著被子將兒子包的嚴嚴實實,又去摸了一下他的額頭,沒昨天夜里那么燙了。
一聽到要喝藥弘暉就忍不住往床里面挪了挪。
胤禛拿著藥膏仔細給他上藥,“這些日子咱們只能待在正院里,吃的喝的都得蘇培盛他們遞進來。”
弘暉一邊點頭一邊對胤禛說:“阿瑪,我知道我是怎么染上天花的了,幾天前阿瑪抱我去摸大水牛的時候,我摸到了它身上破了的水泡,所以就得了天花。”
胤禛手一頓,眼底立即浮現出悔意,這都是他的錯。
“那牛…還有人阿瑪都會處理。”
弘暉見胤禛起身要走,連忙拉著他,“阿瑪我還沒說完,牛痘很厲害的,它可以預防天花,所以大黑不能有事。”
胤禛面上閃過一絲詫異,他聽說過動物身上的病能傳染人,但還是第一次聽說動物身上的病能救人的。
胤禛面帶激動道:“弘暉你就是阿瑪的福星啊!不…你是大清的福星,小柳村出了天花,現下已經封了村,雖然派了太醫去看,但得救者十不存一,而且一旦傳入京城,那就會是人間地獄。”
弘暉被他的話嚇到,連忙催促著胤禛快去找牛痘。
胤禛摸了摸兒子的腦袋,等到烏拉那拉氏端著藥進來,才起身出了屋子。
如今正院里的正房被完全隔離開了,屋里只留了幾個得過天花的下人伺候,而蘇培盛他們都守在門外,隨時聽從差遣。
胤禛站在門口,一字一句復述,而門外的蘇培盛逐一寫下,越往后蘇培盛只覺得自己的手在抖,他家主子找到了天花的克星?!
思及此,蘇培盛頓時有些熱淚盈眶,能被賣進宮當太監的,誰小時候沒悲慘生活,他雖沒見過天花肆虐,但也從老人口中知道些,得了天花的人甚少有活下來的。
將寫好的信折好放進懷里,蘇培盛立即吩咐人備馬,事關重大,他要親自送到宮里去。
而弘暉這邊被烏拉那拉氏哄著喝完了藥,連吃了兩顆蜜餞,才壓下嘴里苦澀的藥味。
“額娘快去歇著,我都給阿瑪說了我不會有事的。”弘暉催著烏拉那拉氏去歇著。
烏拉那拉氏替弘暉掖了掖被角,輕輕拍著他的背,“額娘就在這陪你。”
弘暉看著被包的嚴嚴實實的手,又忍不住搓了搓發癢的胳膊,他不小心抓破了一個小小的水泡,然后就被他額娘強制帶上了‘手套’,做什么事都不方便。
【我沒聽錯吧?真的出天花了?還離京城這么近。】
【古代治瘟疫的法子除了把人關在一起,然后讓大夫去給治病外,還有就是燒村,把得了瘟疫的村子全燒了。】
【古代也沒辦法,人力物力跟不上。】
【乖崽,除了讓其他還沒染病的人接種牛痘,剩下那些得了天花的人還需要治療,抗生素,退燒藥等等。】
弘暉立即點開商城開始找,最終在藥物一欄找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每種藥物下的積分都不少,小家伙卻絲毫不管這些,不停點著幾個藥品的圖片。
“除了藥,還得能捂住口鼻的東西。”弘暉繼續找了起來。
嘎吱一聲,外面忽然響起了急促的腳步聲,弘暉茫然地抬頭,心中卻疑惑不已,阿瑪說的正房不許人進,怎么還有人進來。
直到看到門口那個熟悉的身影,弘暉鼻子一酸,眼淚嘩啦啦流了下來,“瑪法,嗚嗚嗚…瑪法你怎么來了?”
康熙焦急地神色在看到哭的稀里嘩啦的小孫子時,和緩了不少,能哭能鬧說明身體不錯。
“瑪法接到你得天花的消息就趕了過來,你阿瑪額娘連個孩子都照顧不了,出京城時還是活蹦亂跳的,這才多久就被染了天花!”
康熙說到最后冷冷瞥了一眼跟在自己身后的夫妻二人,他也知道自己是在遷怒,他更氣的是胤禛一聲不吭就把弘暉帶到了莊子上,一待就是兩個多月。
弘暉看著快步朝自己走來的康熙,一頭扎進了被子里,只露出一個屁股在被子外面,“瑪法不要過來,牛痘也會傳染的。”
康熙照著小孩的屁股上輕輕拍了一下,隨后笑道:“朕當初得天花,可沒你這么活蹦亂跳。”
弘暉在被子里轉了個身,露出一個小腦袋來,“瑪法還得過天花?痛不痛?”
康熙淡淡道:“已經是幾十年前的舊事,早就忘了,想來應該不算多痛苦。”
弘暉抬手擦了擦臉上的眼淚,小心翼翼往康熙身邊靠攏了些,“瑪法,牛痘可以預防天花,我還換了藥給小柳村的村民用。”
第八十四章
康熙眸光微閃, 目光落在屋里那些碼放整齊的箱子上,上一次也是這樣,弘暉換來的東西救活了上萬災民, 如今那些災民已經重返故土,重新蓋了房子繼續日出而作, 日落而息的生活。
而如今這次天花,遠比上次水患嚴重,洪水有褪去的一日,而天花只要還有活人,那必定會被染上。
“先讓曹太醫給你瞧瞧,雖說是牛痘, 但還是要小心些。”
康熙話音剛落, 一個用紗巾圍著口鼻的太醫上前了幾步,康熙讓開位置,太醫抽出一條絲帕放在弘暉手腕處, 隨后替他診脈。
弘暉盯著曹太醫臉上的紗布看了好幾下,“這個真的都隔絕天花病毒嗎?”
曹太醫臉上的紗巾雖然把他的下半張臉擋的嚴嚴實實,紗巾不厚, 雖然能遮住臉,但不一定能擋住天花。
“阿瑪, 箱子里口罩, 要戴口罩才能擋住天花。”
曹太醫順著弘暉指的方向看去,那是一個白色的箱子, 箱子上還畫著一塊藍色的布,兩邊還各有一個白色的繩子, 似乎是掛在耳朵上的。
胤禛蹲下身打開白色的箱子,里面全是白藍相間的口罩, 一個個全部用透明的袋子包裝著,他又默不作聲的合上箱子,隨后讓烏拉那拉氏領著曹太醫去隔壁開方子。
弘暉的癥狀比較輕,曹太醫給開了幾副藥,還有從宮里拿的藥膏,叮囑了胤禛夫妻幾句,只要不發熱,水痘一褪弘暉也就痊愈了。
康熙給弘暉上完藥后,曹太醫也端著熬好的藥進來,弘暉往康熙懷里縮了縮,十分抗拒端到自己面前的藥碗。
弘暉開始扯其他的,“瑪法快去找牛痘,我上次就是摸了牛痘破了流出的痘漿,然后也生了牛痘,只要把牛痘種到人的胳膊上,就能生牛痘,只要長了牛痘就不會再得天花了。”
聽了一嘴的曹太醫瞬間止住了腳步,他是聽說弘暉阿哥是染上了牛得的天花,還沒聽過牛痘能預防天花的,要是大清人人都種上牛痘,那大清豈不是不會再被天花所困擾。
曹太醫摸了摸發白的胡子,他做了大半輩子的太醫,如今爬到了院首的位置,這輩子什么大風大浪他沒見過,要是這牛痘真能經他的手傳世,日后的史書上他也能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
“阿哥說的可是真的?那牛痘可預防天花?”曹太醫顫顫巍巍走到床邊。
弘暉點了點頭,“太醫瞧我,就是有點難受,過兩天就能好。”
曹太醫眼眶瞬間發紅,他已經能想象到自己日后留名青史,“恭喜萬歲爺,弘暉阿哥可是咱們大清的福星,臣恭喜萬歲爺和四貝勒。”
康熙眸中閃過一絲滿意,他的孫子自然是最好的,果然天道偏疼他,隨意摸了一下牛,就能發現預防天花的牛痘。
弘暉喝完藥沒多久又睡下了,康熙替他掖好被角,吩咐烏拉那拉氏好生照看,隨后去了正院的東廂房。
曹太醫領著幾個太醫立即起身給康熙父子行禮,他們臉上都戴著藍色的口罩,身上穿著白色的罩衣。
曹太醫道:“萬歲爺,臣剛才讓人去檢查了莊子上的牛,除了弘暉阿哥摸過的大黑牛,還有頭黃牛也得了牛痘,臣還發現照顧病牛的佃戶也得了牛痘,但癥狀并不嚴重,如今也將人隔離開了。”
曹太醫身后幾個太醫眼巴巴瞅著康熙,恨不得康熙即刻下旨,讓他們去給小柳村還未染上天花的村民種痘。
康熙微微頷首,“弘暉阿哥如今得上天庇佑,上天憐憫眾生,特意賜了牛痘,這事就交給曹院首,種牛痘預防天花是頭等大事,至于小柳村得了天花的村民,諸位可要盡心盡力醫治。”
“臣等領旨!”曹太醫領著其他太醫領旨。
此次來的太醫一共八位,曹太醫領著其中三位太醫去取牛痘,種牛痘,剩下四位太醫則去小柳村給村民醫治天花。
兩日后,弘暉身上的水痘消散的差不多了,如今已經能下地亂跑,若不是康熙攔著,他還想著在庭院里繼續種自己的瓜果。
弘暉站在庭院里的菜畦旁邊,指著里面的幾株小嫩苗給康熙看,“阿瑪我種了西瓜,還有草莓,等夏天就能吃了。”
對于小孫子的一舉一動康熙都十分清楚,他還知道小家伙在莊子西邊種了稻谷,要不是胤禛百般阻攔,他早就把紅包接進宮里去了。
“瑪法,我病好了能去小柳村看看嗎?”弘暉突然問道。
康熙不解:“你去那做什么?”
弘暉一本正經道:“我得知道他們用了我的藥會不會好,或者有其他我沒想到的東西。”
康熙沉吟了半響,想到弘暉拿出的那些東西,他最終還是同意了,畢竟小柳村那邊的張太醫說過,穿上防護服后已經降低了大夫藥童的感染,而他們已經得過天花,如今又多了一層保護……
馬車在小柳村幾里外停下,如今正是春耕的時候,小柳村附近的田地里沒有一個下地春耕的村民,十分蕭條。
整個小柳村被一分為二,所有得了天花的村民被安置在祠堂,剩下的村民都待在各自家中,即便前幾日有偷偷跑掉的也被抓了回來。
整個小柳村外豎起三米高的土墻,連一個蒼蠅都別想飛出去,畢竟從小柳村到京城只需兩個時辰,一旦把小柳村的人去了京城,那就一發不可收拾了。
門口有重兵把守,統一穿著弘暉從商城兌來的防護服,康熙從馬上上下來,轉身抱下馬車上的弘暉。
曹太醫從后面馬車下來,走到康熙身邊勸道:“萬歲爺,小柳村太危險了,您跟貝勒爺還有大阿哥還是不去的為好,尤其是大阿哥病剛好。”
胤禛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白色的防護服,雖然他堅信穿上這個就不會染上天花,但他也同意曹太醫的話,對于康熙和弘暉他也不愿他們進去,有他一人就行了。
“汗阿瑪,兒臣一人進去就可以,您和弘暉不如在外面等著。”
弘暉搖頭:“阿瑪我得去看看,我還不知道那些藥能不能救活他們。”
曹太醫一聽,立即道:“弘暉阿哥的藥極好,不少重癥病人都靠著您的藥才活了下來,現只要給還未染上天花的村民種上痘,想必不出幾日,這次天花就能消失。”
“阿瑪你瞧,我們都穿著厚厚的防護服,肯定不會有事的。”弘暉一動就像只憨厚的企鵝,可愛極了。
“無事,朕帶著他進去看一圈就出來,弘暉救了他們的命,總不能讓他們連弘暉長什么樣子都不知道吧!”
康熙發了話,胤禛和曹太醫也不好再勸,一行人進了小柳村,因為地勢平坦,每戶人家幾乎都挨到很近,祠堂在西邊,因為夠大,所以暫時將得了天花的村民安置在此。
整個小柳村十分荒涼,家家戶戶關門閉戶,村子里只見身著白色防護服的人四處走動,拿著太醫配的藥水在村里各個角落噴灑。
砰!
一聲巨響之后,又是哭天喊地的哀嚎,幾人不遠處的一戶人家,幾個身著防護服的人闖進那戶人家,沒過多久,用擔架抬著一個年輕男人出來,身后還跟著那年輕男人的家人,邊哭邊攔。
“天爺啊!你們要抓我兒子就先抓我,我不活了啊!”
“放了我相公,他會沒事的。”
幾個白衣人似乎不勝其擾,給他們解釋了起來,“你們一家子一個都跑不掉,都要去祠堂住著,有了弘暉阿哥的藥,你們還擔心什么。”
“藥?什么藥?那么金貴的東西能給我們用嗎?”
“你們還不如讓我們一家子死在一起。”
弘暉微微皺眉,“那些藥不是免費給他們用的嗎?怎么又成了金貴的東西?”
康熙微微偏頭看向身后的曹太醫。
曹太醫抬手想擦擦額頭上的冷汗,卻發現有防護服擋著,根本碰不到自己的臉,他訕訕地放下手。
他一直帶人在莊子上研究牛痘,小柳村的事他也沒怎么過問,這里一直由劉太醫管著,除了四位太醫,小柳村里還有京城其他醫館的大夫和藥童。
“興許是這里病人多了,用的藥也多。”
康熙腳步一轉,跟著他們幾人朝著祠堂去,走了約一刻鐘,一行人到了祠堂,祠堂大門緊閉,還能隱約從里面聽到哀嚎聲,白衣人上前敲了敲門,片刻后,祠堂大門開了條縫,在看清門口的人時,隨后將祠堂門打開。
正對祠堂大門的庭院里搭了個涼棚,幾個穿著防護服的人正熬著藥,剛開門沒多久,一股難聞的味道從祠堂里飄出來。
幾人把那家人推搡進了祠堂,剛要關門時,被人攔了下來。
梁九功高聲道:“萬歲爺和貝勒爺,以及大阿哥來探望小柳村患病的村民。”
蘇培盛的尾音落下,祠堂里的人紛紛停下了動作,看見走進來的幾人時,眾人愣了一下,來人穿著和他們一樣的衣服,根本看不清面容 。
張太醫認出了梁九功的聲音,又看到了人群中笨拙的小企鵝,連忙領著其他人跪下請安。
康熙抬手,“都起來吧!張太醫,帶我們去看看祠堂里的病人。”
張太醫立即領著康熙一眾人往祠堂里去,供奉祖先牌位的正堂里擠了十幾張床,躺在上面的人有老有少,面上都長著水痘,咋一看起來十分駭人。
床位邊經常有穿著防護服的人走動,有時喂藥也有喂水喂飯的,還有未穿防護服的村民,有的是得過天花的人,也有癥狀還輕的人。
“這些都是癥狀比較輕的人,祠堂里面還有幾間房,住的都是癥狀重的村民。”張太醫一一介紹道。
梁九功上前一步,“咳咳…各位父老鄉親,今日萬歲爺和四貝勒還有弘暉阿哥來看望各位,你們不要擔憂,有了弘暉阿哥給的藥,必然都能安穩度過。”
似乎是梁九功的話刺激到了病床上的村民,不少人伸長了脖子去看,卻也只能看見一個模糊的輪廓,即便這樣眾人也激動萬分,他們能得康熙攜兒孫來看望他們,說出去不得讓人羨慕嫉妒。
康熙簡單說了幾句,便同曹太醫幾人繼續往里走,胤禛父子被他留在了正堂。
【這間屋子四處漏風,竟然也擠得密不透風,還有幾歲的小孩,那一臉水泡看著太可憐了。】
【幸好乖崽先染上了牛痘,不然更這也好不到哪去。】
【慶幸他們是在京城附近,要是在那個小地方,恐怕這一村的人都逃不掉。】
【沒有醫生沒有大夫,也只有死路一條。】
弘暉也看向了角落里的那個小孩,小小的一個縮在被子里,身邊沒有一個家人,若不是微微起伏的胸口,只以為這孩子已經沒了氣息。
胤禛牽著弘暉離開了屋子,到了祠堂庭院里等著康熙回來。
棚子里彌漫著一個濃濃的藥味,幾個大鍋里咕嚕嚕冒著泡,里面熬的有雞湯還有粥,是專程給病人補身子用的,旁邊還整齊排著十幾個藥罐熬著藥。
弘暉的視線在棚子里掃了一圈,最后落在了嗎角落里的幾個箱子上,他認出了這些箱子,都是他換來的藥。
“阿瑪我去那坐坐。”弘暉指著藥箱說。
胤禛微微頷首,這里大多都是病人用過的東西,他也不放心弘暉去用,那些藥箱是從他們莊子上送過來的,也不會有人去坐。
弘暉尋了個兩個壘在一起的箱子,踩在一旁的石頭上爬了上去,小孩一屁股坐在箱子上,慢悠悠晃著兩條小短腿。
啪!
弘暉忽然往后仰了一下,整個人如同王八一樣四腳朝天,他身上穿的又厚,根本翻不過來。
“阿…阿瑪!九敏啊!”弘暉倒騰著自己的小短腿。
【哈哈哈哈四腳朝天的暉暉牌王八。】
【乖崽你怎么一亂跑就遇事啊hhhh】
【這箱子里面裝滿了東西是不會癟下去的,怎么就加了一個乖崽就塌了,保佑沒傷到里面的藥。】
【上面的你過分了,乖崽可不能傷到里面的藥。】
胤禛快步走到兒子身邊,架著他的兩個胳膊將人抱了起來,隨后又讓人把上面的箱子抬下去。
胤禛打開被壓扁的箱子,箱子里只剩幾個硬紙格子,里面的東西卻不見了蹤影,胤禛神色微變,讓人打開其他的箱子。
這些箱子里裝的都是抗生素和退燒藥,一個箱子里總共三層,每層大約幾十個份藥,能供上整個小柳村的人使用。
一共運來了三十箱,用完的箱子張太醫已經燒了,現在這里就只剩下八箱,除去剛才空了的一箱,剩下的七箱雖然沒有全空,卻也或多或少缺了些。
胤禛終于明白在村子里那些村民話里的意思,為什么這些藥成了金貴的物件,原來是被人偷偷昧下了。
“蘇培盛,把祠堂門守住,讓人好好搜搜。”
蘇培盛立即叫了個侍衛守在門口,自己則親自帶著人搜了起來,著重于那些大夫和藥童,就連幾個太醫都沒放過。
弘弘看著忙成一團了庭院,連忙往祠堂里面走了幾步,這會少了人,正堂里不少病人都喊著要喝水,就那么幾個人忙得團團轉。
弘暉也忙端著茶盞去幫忙,跟個小陀螺似的到處轉,最后來到了一開始看見的小孩身邊,他伸手輕輕碰了碰小孩,喚他起來喝水。
“小貴人別叫了,這孩子估計沒多久了,小孩體弱,病了沒多久就吃不進東西,喂都喂不進去,茍活了這么兩日,估計就是這兩天了。”旁邊一個中年男人嘆了聲。
弘暉抿著唇,眼眶瞬間紅了,他病了身邊還圍著一大堆人,這小孩跟自己差不多大,卻只能躺在這等死。
【這個情況只能用營養液維持生命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活下來。】
【他很幸運今天能遇到乖崽,所以肯定能活下來。】
【他這樣肯定也喝不下藥,正好和營養液一起把藥也輸了。】
【你們想的很美好,關鍵誰會扎針啊?】
【太醫練一練應該就可以吧!】
弘暉用帕子沾了些水輕輕打濕小孩的嘴唇,隨后十分認真地對他說:“你要好好堅持下去噢!我會把你救回來的。”
說完這些弘暉在一旁人感激的目光下走出了屋子。
弘暉找到胤禛后,在他耳邊低語了幾句。
“不行,太危險了,要是被別人察覺怎么辦?阿瑪不能讓你冒這個險。”胤禛狠心拒絕了兒子。
弘暉輕輕吸了一下鼻子,指著屋里道:“阿瑪,屋里那個小朋友跟虎子一樣大,可還沒虎子半個重,再吃不了東西他就會死。”
胤禛想給兒子擦眼淚,卻又觸碰不到他的臉蛋,只能作罷,“就放在門外,我讓蘇培盛在外面轉一圈,裝作是從村外帶進來的。”
弘暉雙眸亮晶晶地看著他,“阿瑪最厲害了。”
胤禛忍不住頭疼,隨后吩咐蘇培盛領著幾個侍衛出去搬東西。
蘇培盛人精似的,他早就發現自家大阿哥與眾不同的地方,所以當胤禛的吩咐一出,他只愣了一瞬,就知道該怎么做了。
半刻鐘后,弘暉軟綿綿倒在胤禛懷里,小嘴忍不住張開,緊緊貼在臉上的口罩讓他有些透不過氣來,這次換的有點多。
又過了半刻鐘,蘇培盛抬著幾箱東西進了屋,屋里還忙著搜查丟失的藥,甚少有人注意到突然回來的蘇培盛。
【這些東西都快把乖崽的老底掏空了。】
【看到這般場景,真的沒人資助乖崽嗎?這可是實打實用在了救人上,可不是進了機構的口袋里。】
【給給給…】
【我也獻份力。】
弘暉看著極速增長的積分,連忙叫停:“夠了夠了,這些已經夠買藥了,不可以亂花錢哦!要是我的錢能跟你們換就好了。”
【乖崽太暖心了,還怕我們錢不夠。】
【跟乖崽比起來,咱們確實都是窮人。】
【前面的瞎說啥大實話。】
“阿哥,這是什么?”剛從祠堂里出來的曹太醫看著箱子里的營養液和輸液器,眼睛都冒綠光了。
弘暉一一介紹道:“這個是營養液,這個是抗生素,用這個輸液器可以注射到人身體里。”
曹太醫忽然激動道:“老夏呢?快叫老夏來!”
沒過多久,一個身形瘦小的男人出現了,他先朝康熙幾人行禮問安,最后才看向曹太醫,示意他有屁快放。
夏太醫順著曹太醫手指的方向看去,下一刻,他眸子一亮,十分癡迷地看著箱子里的輸液器。
“我在書上瞧見過,當病人大出血時,可用這種法子輸血,但…我用羊小腸做過,太難了,做了那么久也只得了一個,還只用了一次。”
夏太醫聲音嘶啞,卻帶著一絲癲狂,他是太醫院里唯一一個殤醫,卻被同僚和宮里人有些瞧不不上,大多數時候都是自己一個人默默干活。
弘暉見他還不動,拿了袋營養液還有輸液器,推著夏太醫進屋去。
“快給這個小孩注射營養液,不然他就會死。”
康熙看著夏太醫熟練地給小孩扎針輸液,眼中閃過一絲詫異,看來他的太醫里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人。
或許是弘暉的祈禱起了作用,小孩輸了營養液沒多久,就緩緩醒了過來,一臉茫然地看著突然出現在他面前的弘暉。
“你醒了?太好了!”弘暉看了眼還剩一多半的營養液,聲音十分欣喜。
“這簡直是神跡,狗娃子已經睡了快兩天,真的被大阿哥送來的東西救活了?”
“我聽說大阿哥是錦鯉轉世,十分受錦鯉仙寵愛,所以才賜了藥給我們。”
“大阿哥千歲…”
“大阿哥真乃神仙下凡。”
胤禛穿過庭院,走到康熙身邊,低聲匯報起了剛才的情況,“弘暉早先給的藥被人私藏了不少,僅剩的八箱藥里,就少了快有兩箱,至于前面用完的里面丟了多少就不得而知了。”
康熙的目光落在一旁緊跟著夏太醫學習輸液技術的張太醫身上,這邊的事情都張太醫在管,可是,真的是張太醫監守自盜,還是他完全不知情?
第八十五章
曹太醫在一旁聽的冷汗直流, 小柳村歸他們太醫院所管,里面丟了藥物自然跟他們脫不了干系。
“張犇此人如何?”康熙輕飄飄看了一眼曹太醫。
曹太醫忙道:“臣不敢妄言,但臣和張太醫同僚多年, 他不是那種為五斗米折腰的人,他多年研究天花, 說一聲醫癡也不為過,臣也有錯,明知張太醫不善管理,還讓他負責小柳村的事。”
曹太醫說完忍不住看了一眼屁顛屁顛跟在夏太醫身后的張太醫,那一臉癡迷新技術的模樣簡直讓人沒臉看。
蘇培盛忽然押著幾個人過來了,曹太醫定睛一看, 這不是京城其他醫館的大夫和藥童嗎?
等等……人群中最后一個躲躲閃閃的身形有些眼熟, 正是他領來的四個太醫中的其中一個。
蘇培盛:“啟稟萬歲爺,四貝勒,偷藥的人已經找到了, 正是太醫院的馬藺馬太醫,還有京城幾個醫館的人。”
胤禛冷哼道:“這批藥乃是上天所賜,萬歲爺為了小柳村患病的百姓, 就連自己的親兒子親孫子都沒留一支,悉數送到了這里, 沒想到竟成了你們斂財的工具。”
他的聲音極大, 祠堂里外的人都能聽見,而不少人因為這些話感動的熱淚盈眶, 他們的皇帝為了給他們治病竟把自己兒孫放到了后面。
胤禛說的這話半真半假,康熙確實有意往京城送一批藥, 畢竟他的大本營在京城,真要被某些有心人利用, 把天花帶進了京城,他那么多兒孫該如何是好。
把藥全送來是弘暉的意思,他說自己能有第一批自然會有第二批,這些肯定要先緊著患病的人用,胤禛還記得當時自己兒子說的話。
“瑪法,阿瑪,能有這些藥不是我一個人的功勞,要是被他們瞧見咱們把藥給沒病的人用,反而忽視了那些還被病痛折磨的人,他們會不高興的。”
當時康熙父子倆想法出奇的一致,上天賜藥是為了小柳村的人,若因為把藥送到京城,從而耽誤了小柳村,上天瞧見了說不定一氣之下就把藥收了回去。
康熙當即拍板把藥全送到了小柳村,卻不想他們抵住了自己的欲望,還是有人沒能逃過銀錢的誘惑,偷偷摸摸把藥送走。
康熙看到跪在地上的幾人就氣不打一處來,抬腳直接踹向最為眼熟的馬藺,一腳直接將人踹飛了。
“混賬東西,枉你們為醫師,那些藥進了小柳村那就是沾染了瘟疫,你們竟敢把疫區的東西送去京城。”
康熙差點被氣個倒仰,他一個略懂醫術的人都知曉,凡是得瘟疫人用過的東西都需全部燒毀,這群人倒好,直接把東西送去了京城,生怕這天花傳的速度不夠快嗎?
馬藺連滾帶爬到康熙腳邊,“萬歲爺饒命啊!脅迫……臣是被人脅迫的,他們…他們拿臣的家人威脅臣,臣不敢不從啊!”
另外幾個大夫嚇得瑟瑟發抖,張太醫不大管事,一些瑣事都是馬藺管著,有人瞧見了馬藺偷拿藥,便有樣學樣,誰能想到今日康熙會領著兒孫來小柳村。
幾人心驚膽戰的伺候著,生怕康熙要開箱看藥,誰知康熙沒這個想法,反倒是他們一直忽略的弘暉誤打誤撞,發現了藥箱的秘密。
“脅迫?誰敢脅迫你們,說出他們的名字,萬歲爺肯定會為你們做主的。”胤禛冰冷的聲音在他們耳邊響起。
幾人身子微微抖了一下,誰不知道這四貝勒最是鐵面無私,更何況他們碰的是他寶貝兒子的東西。
屋里的弘暉搬了個小板凳坐在床邊,手里拿著一個茶盞小心翼翼給剛醒來的小孩喂水,許是喝的急了,小孩被嗆得直咳。
弘暉這次進來沒帶小路子,他身邊就跟了一個侍衛,那侍衛見狀,連忙扶起小孩,輕輕拍了拍他的背。
“阿哥…弟弟?”小孩迷瞪瞪地看著弘暉。
一旁的中年男人連忙道:“小細娃子,瞎叫什么,這可是皇帝的孫子,什么弟弟不弟弟的!”
中年男人說完還偏頭去偷看弘暉的神色,見他沒生氣才松了口氣,富貴人家的娃娃可不是什么好相與的。
小孩躺在床上,嘴唇微微蠕動了一下。
弘暉笑道:“你認識我啊?我之前跟虎子他們來你們村玩過。”
小孩眼睛一下就亮了,“我…我認識虎子,還有…謝謝阿哥救了我。”
弘暉還想說什么,就聽到庭院里一陣吵鬧,他拍拍小孩,“你好好休息。”
弘暉走到門口,看到幾個穿著防護服的人跪在地上,他瑪法和阿瑪似乎很生氣,正對著地上幾人怒罵。
“這幾人膽子可真大,連御賜的藥物都敢偷。”
“我家里人來送東西的時候給我說了,這藥在如今京城里可是千金難求,有錢都不一定能買到。”
“這些人要不是托了錦鯉仙童的福,只怕現在就躺在這等死了。”
“大阿哥有這般福氣,日后恐怕要…”
“若能得大阿哥這樣的人坐那個位置,豈不是我們普通百姓的福氣。”
侍衛見越說越過,連忙咳了兩聲,那幾人一回頭看見弘暉,連忙賠笑了幾聲,慌忙逃離了此處。
弘暉快步走到康熙身邊,阻止了康熙要把人拖出去砍了的沖動。
“瑪法,等天花結束后再處置他們也來得及,現在里面正缺人照看。”
胤禛也附和道:“他們幾人死不足惜,但如今的村民還命懸一線,汗阿瑪不必為了這幾人生氣,至于京城里的那些人,等此次天花結束,兒臣親自料理了他們。”
【這群人簡直喪盡良心,當初康熙和胤禛,乖崽一句話就勸住了,硬是一支藥都沒拿。】
【這些人為了討好那些大官,或者為了大把的銀錢,良心都被狗吃了。】
【有時候確實不是當皇帝的不愿意為百姓做事,而是他們給出的東西都被底下中飽私囊的玩意吞了。】
【要不是乖崽惦記著還有那么多人要照顧,明年的今日恐怕就是他們的忌日。】
康熙忍不住又踹了馬藺一腳,隨后吩咐曹太醫親自看管,京城種牛痘之事交給其他太醫。
“臣遵旨!”
曹太醫看著地上幾人,恨不得把這幾人直接踹飛,種植牛痘一事那可是到手的功勞,偏偏被這些個不爭氣的全給他弄沒了,接下來的日子他要好好照顧他們。
回去的路上,弘暉十分好奇事情結束后,康熙會如何處置那些人。
“他們動了不該動的東西,按理說,如此沒有此事,他們回京后不僅會得到獎銀,升官的升官,自家醫館還得因此博得好名聲,”
偏偏他們沒抵住欲望,碰了不該碰的東西,那京城雖然離得不遠,但他們發現的及時,早早就將小柳村給封了,甚至還把疑似小柳村出去上人全帶來回來。
胤禛也知道京城里的那些達官貴族,最是怕死,得知小柳村有藥的第一時間就派人,就想盡一切辦法把藥弄到手。
他覺得那些人既然敢做出那樣的事,種牛痘一事就可直接略過他們,也讓他們嘗嘗藥就在嘴邊,卻怎么也吃不到的感覺。
這些話胤禛沒同弘暉說,他自覺得自己兒子是世上最心善之人,那些人沒得污了他的耳朵。
此后的半個月里,弘暉隔兩日就要去小柳村,看看那些村民的情況,他對康熙父子的說辭是,自己是去做監工的,有他在那些人就別想搞鬼。
弘暉這個小監工做的有模有樣,他讓人把送去小柳村的糧食和藥全列出了清單,每日用了多少,還剩多少,全部讓人寫好,一份送到康熙那去,一份貼在小柳村里,識字的能自己看,不識字的旁邊有侍衛專門給讀。
這法子一出,即便那些想偷偷摸摸拿些糧食的村民也不敢輕舉妄動,更別說如今被盯著的馬藺幾人。
牛痘是先從小柳村附近的村子開始種起,弘暉家的莊子也早早種完了痘,等小柳村的村民逐漸好轉時,牛痘也才將將種到京城邊。
這可急壞了京城里的人,天花一日不消失,他們就如同生活在刀尖上,而此時一個消息悄無聲息地在京城中傳開。
說的是原本康熙準備第一時間就在京城種痘,但偏偏有人只為了自家,偷拿疫區的藥,差點害得小柳村一村人沒了命,此舉徹底惹怒了康熙,所以京城到如今還沒有開始種痘。
這消息一出,氣得不少人破口大罵,關于弘暉得了上天賜藥一事,京城人盡皆知,直嘆他們得了一個福星阿哥,沒想到還真有人把注意打到了這批藥身上。
一處足有兩車道寬的巷子里,約有二三十人圍在一處宅子前,指著那戶人家指指點點,說出來的話卻能讓附近幾家都聽的一清二楚。
“黑心肝的東西,偷拿人家救命的藥,還把不知染沒染上天花的藥帶到京城來。”
“呸!什么玩意,住這么大的宅子跟人家搶救命藥,就是住在宮里的娘娘都沒跟人家搶,你們算什么東西。”
“我可聽說這藥萬歲爺都不舍得拿回來給那些王爺貝勒用,生怕小柳村的人沒得用。”
“如今上天賜了牛痘,可偏偏快半個月了,都沒輪到我們,還不是這些黑心肝的東西惹怒了萬歲爺,不然咱們能沒牛痘種嗎?”
躲在大門后的小廝透過門縫,瑟瑟發抖地看著那些人手里拿的爛雞蛋爛菜葉子,一顆爛雞蛋精準地砸中那條門縫,發臭的蛋液直接濺了他一臉。
他想開罵卻又不敢,據說那些消息是從宮里傳出來的,而偏偏萬歲爺卻不急著處置他們,只言天花結束后再處置偷藥一行人,嚇得他家老爺整日里惴惴不安,到處找門路。
不遠處停了輛馬車,坐在馬車前的正是小路子,正偏頭對馬車里的人說著話。
“這些都是找那些壞人麻煩的百姓,咱們就在這,看誰敢找那些百姓的麻煩。”
小路子瞄了一眼巷子口的衙役,官也分三六九等,能從封的嚴絲合縫的村子里把藥拿出來,那就不是一般的官宦人家,而那些衙役只大概瞅了一眼就離開了。
如今這些人家不過是秋后的螞蚱,全京城都曉得等康熙空了就要收拾他們,衙役才不會為了他們得罪盛怒的百姓們。
“喲!那不是四貝勒府的馬車?”
人群中有人注意到停在不遠處的馬車,認出了馬車上的牌子。
原本還氣急敗壞朝著那戶人家大門扔臭雞蛋爛菜葉的人瞬間停下了動作,紛紛望向那輛馬車。
小路子瞧著盯著自己的數十雙眼睛,忍不住咽了咽唾沫,他們就是路過的,自家阿哥瞧著這邊鬧哄哄就想來湊湊熱鬧而已。
不過一瞬,數十個人就將馬車團團圍住,好奇地打量著馬車里的人,跟著弘暉出來的護衛連忙擋在馬車前。
弘暉探出腦袋往外看,直播間一眾觀眾也跟著一起瞧。
【不是,他們變臉也太快了吧!】
【廢話,這可是發現牛痘,并拿出治天花的藥的大阿哥,天花在普通百姓眼里就是瘟疫,會死很多人很多人的那種,乖崽那就是救世主!】
“請問…里面坐著的是貝勒爺?還是大阿哥?”
問話的人小心翼翼,也不知道是害怕馬車里的人,還是害怕自己嚇著馬車里的人。
弘暉從車窗探出腦袋,笑瞇瞇跟他們打招呼,“我阿瑪沒跟來,今天我一個人出來的。”
“哎呦!咱們大阿哥可真好看,跟小仙童似的。”
“什么你們大阿哥,這是四貝勒府上的大阿哥,本來就是錦鯉仙童下凡。”
“大阿哥回京了啊?大阿哥近來身子可好?吃了飯沒?我家就在附近,大阿哥可以去我家吃頓便飯。”
“美的你,大阿哥什么人,怎么會去你家吃飯。”
“大阿哥接著,老婆子剛做出來的肉包子,還熱乎著,大阿哥趁熱吃。”
不知從哪鉆出了個老太婆,手里提著一個竹籃擠到了最前面,直接把手里裝著大包子的竹籃塞進了馬車。
人群似乎停滯了一瞬,隨即散去了不少人,小路子還以為他們準備回家了,就想著讓護衛把人群散開,好讓馬車能離開。
馬車剛走了沒幾米,弘暉便聽到身后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和呼喚聲,他從車窗探出腦袋往后看,原本離去的那些人又回來了,不同的是,那些人手里或多或少都拿了些東西。
馬車很快就被人團團圍住了,弘暉甚至能聞到他們手里東西的香味。
【讓我想起了一個熟悉的場景。】
【咱們乖崽要是真做了皇帝,那可是普通百姓的福音啊!】
【也希望乖崽能改變后面的歷史,不要閉關鎖國成為任人宰割的肥羊。】
“大阿哥嘗嘗我家自己做的糕點。”
“還有我,這是我家跟前賣的最好的燒鵝。”
“我們自家的雞蛋,還有老母雞,您拿回去熬湯喝,最補身子了。”
“大阿哥,我能問問咱們京城什么時候能種牛痘,我家幾個小子,年紀都小,這天花一日不消,我們不安心啊!”
…………
弘暉帶來的幾個護衛根本攔不住這些人,況且他們拿的都是些吃食,總不能把刀亮出來嚇他們。
弘暉縮在馬車角落,趴在車窗上跟那些人說話。
“好的。”
“謝謝大嬸!”
“松花蛋是什么?”
“我會催催我阿瑪,讓他盡快給京城種痘。”
兩刻鐘后,馬車終于晃晃悠悠停在了四貝勒府的角門處,恰好此時角門打開,春雪扶著烏拉那拉氏出來。
烏拉那拉氏瞧著馬車外邊的小路子,眼角染上笑意,“暉兒,回來了?”
“額娘我回來了!但是我現在出不去,你能跟阿瑪來接我嗎?”
馬車里傳來弘暉的聲音,烏拉那拉氏只當他孩子心性,卻也樂意縱著他,忙讓人回府請胤禛過來。
一刻鐘后,胤禛急匆匆出現在角門,看著僵持在門口的母子倆,眸底閃過一絲笑意,跟烏拉那拉氏走到馬車前,站在馬車邊的小路子隨即掀開車簾,露出馬車里的場景。
夫妻倆眸子微微一顫顯然是被馬車里場景鎮住了。
他們白白胖胖的大兒子坐在中間,目光所及之處沒有一個下腳之地,全被各種雞蛋,糕點,燒鵝等等吃食包圍的嚴嚴實實,他腳邊捆著兩只黑毛的母雞,他們兒子懷里還抱著一個半大的白鵝,額頭上長了一撮黑毛。
小路子在一旁解釋道:“我們今日遇到去馬佳府門口砸雞蛋的百姓,一聽說是大阿哥,那些百姓立即換了副面孔,恨不得把自家的好東西都拿來。”
京城普通百姓雖然比一般百姓富裕些,但這地界物件也貴,他們能拿出手的這些吃食已經算是不錯了。
“阿瑪額娘!”弘暉小臉蛋上洋溢著燦爛的笑容,“這些都是大叔大嬸給的,他們可熱情了,不知道為啥,比起收的那些名貴物件,我更喜歡這個。”
烏拉那拉氏眼眸含笑地看著下人們小心翼翼搬著這些東西,“這肯定不一樣,他們送的是你,不是因為你是阿哥送你,也不是因為你是你瑪法或阿瑪的兒子才送你,僅僅因為是你。”
弘暉恍然大悟,原來他以前收禮物都快收麻了,也提不起性質,是因為那些東西并不是送給自己的,而是借著自己之名送給瑪法或阿瑪額娘他們的。
“額娘,你讓他們把東西都放好,這些咱們要自己吃。”
烏拉那拉氏自然滿口答應,然后讓人把這些送去正院的小廚房,誰要都不許給。
隨著馬車里的東西陸續被搬走,弘暉也抱著白鵝走出馬車,站在馬車邊要胤禛抱。
胤禛看了一眼兒子懷里仰著腦袋的鵝,心中遲疑了一下,他這輩子還真沒抱過鵝。
【乖崽一回家就嘚瑟,以前收的那些禮物可沒這么高興。】
【四爺傻眼了,只說了要抱兒子,沒說還要抱鵝hhhh】
【四爺那臉都快撇到后面去了,生怕那只大鵝一口叨到他臉上。】
“暉兒,額娘讓人用送你的老母雞給你熬雞湯,補補身子,你想好大鵝怎么吃了嗎?”烏拉那拉氏身上圍著圍裙,看樣子是要親自下廚。
弘暉一聽要吃大鵝,立即把鵝腦袋按到自己懷里,著急道:“不吃大灰,剛才那兩只雞要咬我,還是大灰把它們嚇住了。”
烏拉那拉氏一聽還有這個小插曲,連忙安撫道:“不吃不吃,待會讓袁嬤嬤給大灰在庭院里圈個圍欄。”
“額娘最好了。”弘暉嘴巴像抹了蜜一樣,隨后又轉向胤禛,“對了阿瑪,我把送我東西的那些人都記下了,他們可盼著阿瑪早些在京城種痘,我收了人家東西,阿瑪可得第一個給他們種。”
胤禛點頭,“好,阿瑪記下了,明日就按照你記的單子,挨家挨戶給他們種痘。”
“阿瑪最好了!”弘暉轉頭就照著胤禛的臉親了一下。
吃完飯已經是申正,弘暉就張羅著要回莊子,他今日回京本來就是為了來京城買些東西再回去,小柳村那邊已經到了最后階段,他可不能半途而廢。
烏拉那拉氏坐在一旁抹眼淚,她兒子回來統共還沒有幾個時辰,又在外面逛了一兩個時辰,她們母子待在一起還沒多久。
“暉兒忙了半個月都瘦了一大圈,好不容易安穩了些,怎么又要回去了?”
春雪在一旁勸道:“咱們阿哥可是要干大事的人,您瞧瞧如今京城里,誰人不對咱們阿哥夸贊。”
烏拉那拉氏:“可我只瞧見了我兒子瘦了一圈,小手都磨出了繭子,我這個當娘的心疼啊!”
她的話音剛落,胤禛就牽著弘暉進了屋,父子倆剛在庭院里給大灰搭了個窩,兩父子弄得灰頭土臉。
胤禛先領著兒子去洗臉換衣服,又折回了暖閣,胤禛問起來春雪幾人弘暉的東西備好了沒,何時可以出發。
“糖葫蘆買了嗎?我答應給柱子他們帶糖葫蘆。”弘暉又問小路子。
柱子是他那日救回來的小孩,如今已經能下地了,整日跟在弘暉身后亂跑,弘暉回來前答應了要給他們帶糖葫蘆,結果剛才被一打岔他就忘了。
小路子忙應了兩聲,“買了,都買了。”
烏拉那拉氏見狀,又開始抹眼淚,自家兒子一點都沒有離家的傷感,想來那莊子比自家還好玩。
“額娘怎么哭了?”弘暉第一時間跳到烏拉那拉氏身邊。
胤禛似乎猜到了,輕輕拉了拉兒子,“你額娘傷心,你才多大就得忙著天花的事,你額娘心疼你。”
弘暉踮著腳尖去給烏拉那拉氏擦淚,“額娘別哭了,額娘要是擔心,就跟我一起去莊子上,兒子會好生照顧額娘的。”
烏拉那拉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自家兒子一個小娃娃咋說出了這么老成的話。
一旁的胤禛目光期盼地看著母子二人,良久過后,他瞧著母子二人親親熱熱依偎在一起,臉上的笑容也逐漸消散。
這母子倆怎么就把他給忘了?!
第八十六章
弘暉蹲在地上, 選了些個頭大的雞鴨蛋,還挑了些果子放進身邊的竹籃子里,最后讓小路子把僅剩的那只老母雞提上。
“阿瑪, 這些你幫我送給瑪法,一定要告訴他, 這可是大家送我的東西,我要跟瑪法分享。”弘暉把竹籃子塞進胤禛手里。
小家伙的嘚瑟勁還沒結束,要不是趕著要回莊子,肯定會自己要把東西送進宮去。
胤禛把東西遞給蘇培盛,看著下人們忙碌地搬東西,兒子半個月回來一次, 待了沒一天又得走, 簡直比他這個當阿瑪的還忙。
胤禛囑咐道:“眼看著就天就要熱起來了,后院的溫泉可不能再去了。”
“我知道了!”弘暉脆生生應了一聲。
把母子二人送上馬車,胤禛才轉身回府, 路上他又想起了兒子的囑咐,又問蘇培盛可把名單拿了。
“路公公一早就給奴才了。”蘇培盛回了一句。
胤禛微微頷首,“你一會派人去那幾戶人家屋里, 讓他們收拾好東西,明日一早就去接他們種痘。”
牛痘一事康熙交給了胤禛, 小柳村至京城之間的村莊都接種了, 現在正好輪到了京城里,京城人多, 胤禛怕在他們自家種痘不好管,干脆在外城租了幾處房子, 臨時作為種痘的地方……
馬車停在小柳村外,土墻依舊聳立著, 烏拉那拉氏站在馬車邊,看著兒子熟門熟路的指揮著下人搬東西,不由得直起了腰板,她兒子剛四歲就這么能干。
“主子,那旁邊停了兩輛馬車。”春雪指著不遠處的馬車道。
烏拉那拉氏微微蹙眉,雖說小柳村現在沒有之前那么令人生畏,但附近村莊的人還是繞著小柳村走,今兒怎么有人來小柳村了?
“額娘我們得進去了。”弘暉朝還在愣神的烏拉那拉氏喊了一聲。
母子倆走進小柳村,村里已經不是之前那副蕭條的模樣,村子里各處都有聚在一起閑話的村民,因為不能出去,他們只能在村子里活動。
“哎呦!大阿哥來了?”
“大阿哥好!”
“大阿哥來了!”
烏拉那拉氏看著兒子熟練地和人打招呼,一點都沒什么架子,就像是這個村里的孩子一般。
母子二人走了約一刻鐘才到祠堂,祠堂門半開著,弘暉瞧見祠堂里多了幾道陌生的身影,正在和張太醫說著話。
曹太醫早在病情穩定后,就回京了,如今小柳村是弘暉和張太醫一起管著,弘暉管著一些雜事,張太醫只需要管著病人。
“四嫂和弘暉來了?”
正在和張太醫說話的一個年輕人忽然轉身,笑瞇瞇地看著剛進來的母子二人。
烏拉那拉氏一愣,“九弟十弟?你們怎么在這?”
來人正是九阿哥胤禟和十阿哥胤俄,胤禟時常愛捉弄弘暉,雖然沒在小家伙那討到什么好,但兩人玩的還行,至于胤俄,弘暉就相處的少了些。
“九叔十叔安!”弘暉朝兩人行禮問安。
“是瑪法讓你們來的嗎?我都給瑪法傳了信,這里一切都好,他不用擔心。”
胤禟面上閃過一絲尷尬,他都不由得懷疑有人教他這小侄子這么說,但他們來的突然,京中怕還不知道。
【他們倆這時候跑來干什么?】
【能來干嘛,肯定是來撿漏的,康熙又不是傻子,這會跑來有什么用。】
【肯定有用啊!除了四爺之外,就他們倆來了,康熙為了打壓其他人也會夸他們的。】
“小侄子,十叔給你帶了不少東西,就在村子外面。”胤俄道。他來時特意買了不少小孩喜歡的東西,就是為了應付弘暉。
烏拉那拉氏心中冷笑,這兩兄弟真有意思,當初天花那么兇險連京城都不敢出,現在跑過來跟她兒子搶功,真當他們一家子是吃素的嗎?
“九弟十弟如今怎么有時間來這了?也對,早些時候誰敢來這,也就萬歲爺領著我家四爺和暉兒進來,暉兒最是心軟,見不得別人受苦,硬是要留在這。”烏拉那拉氏說著抽出一張帕子抹眼淚。
“他九叔十叔,你們瞧瞧暉兒如今都瘦成什么樣了?昨日好不容易回了趟京,一回去就忙著給他們買這買那,我舍不得他再過來,又不能攔他,索性就一起來了。”
弘暉見額娘又哭了起來,急忙拉著她的手安撫著,細說自己在這過得很充足,每日清點物品,走訪村里其他村民家。
胤禟略有些尷尬,這次過來不就是想撈點功,原本想拉著八哥過來,好歹給他在汗阿瑪那掙點面子,看今日這場景,真慶幸八哥沒來。
胤俄卻嗤道:“你一個阿哥,給他們一群賤民做事,也不怕丟了你阿瑪的臉。”
烏拉那拉氏一滯,頗有些驚訝地看了一眼胤俄,這個十阿哥出生不凡,僅次于廢太子的出身,所以為人略有些猖狂。
但是惹到弘暉,烏拉那拉氏可不管他什么出身,猖不猖狂。
“十弟這話說的,萬歲爺和四爺都來過小柳村,還親自查看了小柳村治天花的情況,萬歲爺這么關心的百姓,到了十弟嘴里竟然成了賤民?這話要是傳到汗阿瑪耳里,總歸是不好的。”
烏拉那拉氏說完看了一眼身后的那些太醫大夫,這兄弟倆來這的打算算是落空了,恐怕沒多久就會傳到京城。
張太醫偷偷看了一眼兩個阿哥,心中微嘆,他不過是想好好把天花治好,咋就出了這么多事,若真心想做些什么,何苦等到天花馬上結束才來。
“九叔十叔這話就不對了,他們都是瑪法的子民,瑪法當然要管他們,我們做兒孫的也要向瑪法學習,十叔你呢?”弘暉一臉無辜地看向胤俄。
胤俄臉色微微扭曲了一下,八嫂說的對,四哥一家子都不是好對付的,偏偏八哥對他們心軟了,要是八哥八嫂聯手,如今哪里有他老四一家的好名聲。
【美人額娘太厲害了,幾句話就把兩人堵的說不出話來。】
【竟然罵我們是賤民,十阿哥挺拽的啊!】
【又沒罵我……好吧,擱在古代我也只有被罵的份,可惡,乖崽回去一定要告狀。】
“跟你阿瑪一樣虛偽,九哥我們走!”胤俄不愿繼續留下,喊了胤禟一聲。
胤禟只能匆匆和烏拉那拉氏弘暉告辭,快步追上了胤俄,他這個弟弟性子一向高傲,這次讓他過來也不易,結果被四嫂母子倆懟得一肚子氣。
“十弟慢些走,你剛才那些話有些過了,再怎么也也是四哥和小侄子。”胤禟勸道。
胤俄冷哼一聲,“我難道說的不對嗎?四哥不就是靠著小侄子才得汗什么寵愛?”
胤禟笑嘻嘻道:“你要是羨慕了,還不如早早娶了福晉,生個孩子,也不對,生了也不一定是弘暉那樣的。”
弘暉傳奇事情太多了,落水被錦鯉仙救起,木蘭圍場救康熙,現在又是這牛痘,好似老天爺只偏愛弘暉一人。
“大阿哥,你回來了!”一個五六歲的小孩急匆匆朝弘暉跑過來,手里還拿著一個布老虎。
柱子看清弘暉身邊還有人時,堪堪停在了幾步之外,他見過弘暉的阿瑪,看著很冷,讓人望而生畏,但今日陪弘暉來的□□眉眼彎彎,看著溫柔極了。
“這是我額娘,額娘,他是我救回來的柱子。”弘暉一一介紹道。
烏拉那拉氏讓春雪拿了糖葫蘆給他,“我知道你,暉兒念叨了好幾次,病可有好些了?你爹娘可好?”
聽到最后一句話,柱子原本羞澀的小臉瞬間白了,低垂著腦袋,盯著自己磨的有些發白的鞋面。
“貴人有所不知,柱子他爹娘沒了,天花剛開始來勢洶洶,剛吃了一次大阿哥的藥,人就沒了,要不是那家黑心肝的把事瞞的緊緊的,咱們村子也不會死那么多人。”
說話的是個上了年紀的老人,他坐在院里曬太陽,臉上還留了些痘印,說起那家人,一雙眼睛都快噴火了。
小柳村的天花并不是外面傳來的,而是一家的小孫子得了天花,那家子知道天花的厲害,生怕朝廷把孩子帶走,就偷偷摸摸去買藥,瞞得密不透風,最終還是沒能熬住。
原本瞞得好好的,下葬那日不知怎的被人瞧見了,那人嚇得屁滾尿流,直接回了村子去找村長和老人,當晚消息就在村子里傳遍了,這也就有了胤禛他們那晚急匆匆要回京的事。
而柱子他們一家因為跟那家離得近,自然也就染上了,兩個大人剛住進祠堂沒多久人就沒了,要是再堅持幾天,這藥喝幾日,興許還能把人救活。
烏拉那拉氏沒想到事情是這樣,心中閃過一絲心疼,問他:“那如今你可還有其他家人?若沒有,就去我家那個莊子上,好歹能混口飯吃,至于你家里的東西,先讓村上收著,等你大些了再給你。”
若換了平日里,烏拉那拉氏可能就給些碎銀子打發了,但這孩子不一樣,昨日回家她兒子就念叨了幾遍,說什么是自己親手救回來的人,烏拉那拉氏也愛屋及烏,想著要是就小孩一個不如就讓他去自家的莊子上,至少還有個熱乎飯吃。
弘暉一臉感動地看著額娘,“嗚嗚嗚…額娘最好了,我都不知道這些,額娘就幫我辦好了,怪不得阿瑪那么放心額娘管著家里。”
烏拉那拉氏被兒子夸的都有些不好意思。
弘暉帶著額娘把買來的東西送給其他人,母子倆收獲了不少感激,比起剛才胤禟兩兄弟來時的冷清,如今的祠堂熱鬧多了。
弘暉看完昨日的賬本,數目都對著,就是少了幾個人,當初被發現偷藥的那幾人他離開時還在,今日回來人就不見了。
他去問張太醫,張太醫結結巴巴說了幾句,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
“這些村民病好的差不多了,那幾人做的事足夠死幾次了,這不,京城來人把他們帶走了,估計也就這幾日。”一旁的夏太醫道。
張太醫急了,“你跟大阿哥說這些做什么。”
張太醫猜到了康熙的意思,趁著弘暉不在,把那些人全提回京城處置,只怕是康熙不愿弘暉瞧見那些。
弘暉背著手慢悠悠說:“那也是他們罪有應得,張太醫夏太醫,最后這幾日你們可得好生照顧這些病人,等天花結束,我會給瑪法說的。”
夏太醫不在乎這些,嘴里不知道嘟囔了句什么,轉身就離開了,倒是張太醫喜上眉梢,因為馬藺的事,他都覺得自己肯定半分功勞都沒了,但有了弘暉美言幾句,那就不一樣了。
五月中旬,小柳村已經是一片欣欣向榮,他們村子錯過了春耕,如今正鉚足了勁下地干活。
弘暉回京住了段時間,一心念著莊子上種的水果,一接到消息就坐馬車往莊子上趕。
正院前的菜畦里,已經是一片繁盛,雖然只種了兩行草莓,弘暉還是搭了個暖棚,這會已經有不少草莓熟了。
草莓旁邊種的是西瓜,現在西瓜還沒完全成熟,但個頭已經不小了,柱子提著竹籃子彎著腰在草莓叢里尋熟了的草莓。
沒多久,他就摘了多半籃子,柱子從菜畦里出來,又去廚房洗草莓。
“柱子,這草莓長得可真好。”在灶臺上燒水的廚娘盯著盆里顆顆深紅色,猶如瑪瑙般漂亮的草莓。
柱子睨了她一眼,隨后把洗好的草莓裝盤,“院子里的草莓有多少顆我都一清二楚,大阿哥還夸我算數學的好。”
廚娘臉色一僵,面上閃過一絲不忿,“你也是撞了狗屎運,被大阿哥救了一命,還得了個好差事,你就抱著你那些草莓西瓜睡吧!”
柱子懶得理她,端著洗好的草莓出了廚房,絲毫不理會身后傳來的竊竊私語,四福晉把他送進莊子上之后,就讓他管著大阿哥種的水果,澆澆水鋤鋤草,比他在家干的活還輕松。
但從草莓熟了之后宅子里就有些不安寧,總有宅子上的下人偷摸去摘草莓吃,他發現之后也不吭聲,只把每日的長勢記下來,等京城來人后就一字不漏的告訴那人,就有不少人吃了掛落,自此沒人敢在偷摸偷草莓吃。
到了庭院,柱子第一眼就看見蹲在菜畦邊的弘暉,他略微提高了些聲音,“大阿哥,草莓都洗好了。”
弘暉看到盤子里的嬌艷欲滴的草莓,忍不住笑了笑,“這草莓長得好看,柱子辛苦你照顧了。”
柱子羞澀地笑了一聲,“大阿哥,這都是我該做的。”
弘暉拿了一顆草莓塞進嘴里,草莓有些大,頂的他的腮幫子鼓鼓囊囊的,一口咬下去,那酸酸甜甜的汁水濺了他一嘴。
“好吃!”弘暉眼睛一亮,這可比他在商城里換的還好吃些。
柱子道:“大阿哥,這是吐蕃傳來的水果嗎?我長這么大還沒見過,要是拿到集市上賣,肯定能賺大錢。”
弘暉把草莓分給小路子和幾個護衛吃,他這幾日出京已經不用胤禛夫妻帶著,只帶了一隊護衛出京。
“柱子,你也吃,你可是最大的功臣。”弘暉又把盤子推到柱子面前。
“草莓是個新鮮玩意,但它太嬌嫩了,輕輕碰一下就會破。”弘暉破有些苦惱。
柱子只吃了一個就沒再拿,“多顧幾個人好生照看著,莊子離京也不遠,大阿哥肯定能賺很多錢。”
“我不缺錢,賺那么多錢干嘛,這個要是能種,我想著看看哪個村適合種,也不能占種糧食的地,看能開荒地嘛,種些草莓賣日子也能好過些。”弘暉搖頭道。他換來的種子都是特別好的,這次種出來東西,他就能給瑪法說這件事。
柱子一愣,哪個富人嫌錢少,他可沒少見那些富得流油的官宦人家,為了爭一點地就把百姓打死,大阿哥像是泥潭里出淤泥而不染蓮花,一心為著他們著想。
柱子忍不住道:“這…大阿哥這草莓肯定很受歡迎,送給百姓種能不能保住都不好說。”
一旁的小路子笑道:“這天底下誰敢搶咱家阿哥的東西,別說萬歲爺,就是四爺也饒不了他。”
【乖崽現在也太厲害了,不用我們教都會自己做計劃。】
【可惜這里沒有塑料大棚,不然做個草莓園肯定很紅火。】
【草莓大棚是為了提前幾個月上市,但這邊村民主要還是以種糧食為主,草莓就當是個額外的收入。】
【物以稀為貴,賣的越少東西越貴。】
弘暉看著彈幕頻頻點頭,引得柱子好奇不已,順著弘暉的視線抬頭去看,卻又什么都沒發現。
“百姓還是以種糧食為主,草莓就當賺個外快,能多買些肉吃也是好的。”弘暉收回目光。
“小路子,多摘些草莓,看看西瓜熟了沒,我要帶進宮去。”。
乾清宮。
康熙看到腳邊亂竄的肥碩大鵝,想要抬腳去踹,又想到自家孫子哭哭啼啼的模樣,就忍不住頭疼,才在宮里住了兩天,一聽莊子上的水果熟了,連聲招呼都沒打就走了,只剩下一只大白鵝留在乾清宮里。
“梁九功把這玩意丟出去,朕這是乾清宮,不是什么雞圈鵝圈。”康熙冷下臉。
梁九功余光瞥到提著竹籃子艱難進屋的小孩,忍不住輕咳了兩聲。
康熙頭也不抬道:“啞了還是聾了,把這玩意丟出去。”
梁九功低下頭,嘴角微微上揚。
“瑪法,你要丟什么?我來幫你。”弘暉聞言,立即把竹籃子丟給小路子,一路小跑到康熙身邊,雙眼亮晶晶地看著他。
“嘎嘎嘎!”躲在桌子下面的大灰立即撲騰著翅膀出來,又躲到了弘暉身后。
一張粉雕玉琢的小臉出現在康熙面前,康熙話被噎在嗓子眼,上不上下不下的,他要是說把那只蠢鵝丟出去,肯定要哭的。
“沒什么,怎么這么快就從莊子上回來了?”康熙岔開話題。
小路子把洗好的草莓擺在桌上,又抱著一個還沒切的西瓜放在旁邊,“大阿哥在莊子上種的水果熟了,大阿哥一直惦記著萬歲爺,就趕著回來給您嘗嘗。”
康熙知道西瓜,從西域傳來已久,如今是專供皇宮的‘貢瓜’,民間也有賣的,但價格稍貴,大多人家都是按塊買。
旁邊的草莓康熙吃過兩次,還是托自家小孫子的福才吃上,雖然個頭小,但味道不比西瓜差。
“瑪法,這個西瓜是今年成熟的第一個,我專門帶回來給您吃,今年的西瓜可都還沒送進宮。”
康熙接過梁九功遞來的刀,輕輕從瓜中間切開,只聽清脆的咔嚓一聲,翠綠色的西瓜瞬間一分為二,露出里面鮮紅的果肉,一股清香的味道彌漫在屋里。
“這瓜好,皮竟薄成這樣。”康熙看著那薄薄的瓜皮忍不住嘆道。
這個時候的西瓜大多都是皮厚瓤白,雖然沒有后世西瓜那么香甜,但也有利尿祛暑的作用,而供給宮里的瓜,自然是最好的,但康熙也是第一次見到這般漂亮的瓜肉。
“瑪法嘗嘗!”弘暉用簽子插了一塊西瓜遞到康熙嘴邊。
康熙眼睛微微亮起,“這瓜竟這般甜,弘暉啊!你還有多少種子?瑪法跟你買。”
弘暉眼底閃過一絲狡黠,臉上露出討好的笑,“這瓜當然甜,那可是花了不少人力物力研究出來的,瑪法,您覺得這草莓西瓜如何?要是百姓種這些賣,肯定能賺錢對吧?”
康熙也不問他是誰研究出來的,他更對小孫子后面說的話感興趣,草莓是個金貴玩意,估計也就富貴人家買的起,西瓜好侍弄些,也經得住放。
“你都決定好了,問朕做什么?朕難不成還能攔著你不去做?”康熙故意道。
弘暉癟嘴,“我出去肯定會被人欺負,瑪法要是給我撐腰,誰敢欺負我,來一個我打一個,來兩個我打一雙。”
康熙無奈,現在滿京城誰不對自家小孫子贊不絕口,別說欺負他了,就是誰說句壞話,都得被別人追著打,連他都沒這種殊榮。
“梁九功,剩下的半個瓜,一半送去太后處,另外一半送去貴妃和德妃處。”康熙也不急著應下,指著剩下的瓜吩咐梁九功。
弘暉偷偷拿了幾塊瓜扔給大灰吃,聽到康熙的話,笑他,“瑪法好小氣,就半個瓜還要分三個人,還不如等些時候,莊子上的瓜熟了,一個人送一個大大的瓜。”
康熙伸手戳了戳小孩的額頭,“朕賞的東西,可不是一般人能得到的,別說半個了,就是一口也是恩寵。”
“西瓜瑪法分完了,草莓我要給我額娘留。”弘暉說到一半忽然想起康熙還沒答應他,連忙催了起來,“瑪法快給我寫圣旨,我要種草莓西瓜櫻桃還有好多好多東西。”
第八十七章
天色漸暗, 一輛馬車緩緩停在了四貝勒府門口,小路子先行跳下馬車,隨后把弘暉抱下馬車。
弘暉懷里抱著一卷明黃色的綢緞, 隱約還能見著翻飛的五爪金龍,弘暉小臉蛋上的笑意就沒褪過, 這可是他磨了瑪法許久才得來的圣旨。
天漸漸黑了下來,從前院到后院的路上掛起了燈籠,暖橘色的燭火驅散了些夜色,弘暉兩條小短腿倒騰得快,不一會就到了正院。
胤禛夫妻倆接了消息,這會剛走到正院門口, 正好和一路小跑的弘暉撞了個正著。
一家三口脫了鞋上榻, 弘暉讓小路子把洗好的草莓端上來。
“阿瑪額娘,我今日回來的急,就熟了一個西瓜, 全讓瑪法分完了,我就拿了些草莓回來,等西瓜熟了我們天天吃。”
弘暉說著拿了顆草莓喂給烏拉那拉氏, 然后又喂了胤禛。
烏拉那拉氏不在乎這口吃的,但兒子那份心讓她覺得心里暖烘烘的, 她算是明白為什么當娘的都喜歡炫耀兒女, 就自家兒子她恨不得天天和別人炫耀。
“你喜歡,咱們在家里也種些, 經常往莊子上跑多累,你好不容易歇了半個月, 可得好好在家休息。”烏拉那拉氏溫聲道。半個月前她兒子才從小柳村回來,宮里住兩天家里住兩天, 烏拉那拉氏也心滿意足了,逮著兒子在家的空隙就給他補身子,半個月時間弘暉身上的肉又養了回來。
弘暉心虛地挪開視線,屁股往一旁挪了挪。
胤禛瞧見了他的小動作,眼皮止不住的跳,好家伙,他兒子把老爺子的圣旨墊在屁股下面,這要是讓別人瞧見還不得到老爺子面前告狀。
“弘暉,你從宮里拿了什么東西回來?”
弘暉裝傻:“就草莓,沒有其他的,阿瑪喜歡多吃點,莊子上還有。”
胤禛咬牙切齒:“屁股下面!”
“天爺喲!暉兒你怎么把圣旨坐在屁股下面,快起來,春雪快把熨斗拿來。”烏拉那拉氏看清兒子屁股下面的東西,眼前差點一黑。
整個屋子的丫鬟都動了起來,胤禛沉著臉一把抱起兒子,春雪小心翼翼捧著皺巴巴的圣旨放在一旁的桌上,然后拿起裝著碳火的熨斗小心翼翼熨了起來。
“春雪姐姐沒事,要是不能用了,我再去求瑪法給我寫一份。”弘暉絲毫沒被他們緊張的樣子嚇到。
“我現在跟我瑪法可好了,瑪法今天還夸了我好久,說我比他的兒子都還有用。”
烏拉那拉氏噗一聲笑了出來,目光揶揄地盯著胤禛。
胤禛略微有些尷尬,他最近管著給京城種牛痘的事,沒少聽京城百姓對自家兒子的夸贊,也知道別人在背后都叫他大阿哥阿瑪。
想他一個正經貝勒爺,還沒大阿哥阿瑪這個稱呼大。
“你瑪法跟你好這是一回事,你今日這事要是傳出去,少不了別人在你瑪法面前說你壞話。”胤禛提醒道。
弘暉一拍桌子,眼睛一瞪,“誰敢說小爺壞話,我阿瑪不會放過他。”
胤禛:………
烏拉那拉氏笑的眼淚都出來了。
春雪正好碰著熨好的圣旨過來,面上閃過一絲憂心,她跟著烏拉那拉氏讀過書,所以認識了些字,剛才熨的時候也瞧了幾眼。
剛才圣旨出來時,只怕所有人都以為是萬歲爺給了大阿哥什么賞賜,畢竟上次牛痘一事如今也沒個什么賞賜下來。
“你皇瑪法賞了你些什么東西?”烏拉那拉氏笑道。
弘暉心虛的小眼神不安地瞟了瞟,烏拉那拉氏立即警覺起來,拿起圣旨看了起來。
弘暉一點點挪到自家阿瑪身后,就差鉆進他阿瑪懷里去了,“額娘…瑪法…瑪法覺得我是干大事的人。”
“大事!”烏拉那拉氏啪的一聲把圣旨摔在桌上,看著對面的父子倆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你過完四歲生辰才一個月,朝廷那么多大臣你皇瑪法不用,怎么就偏偏指使你去種地!”
一說起弘暉的生辰烏拉那拉氏就來氣,他生辰那日小柳村的事還沒完,她硬是沒把人帶回京,一家三口只得在莊子上吃了頓簡單的團圓飯。
烏拉那拉氏心疼極了,往年兒子生辰雖然也沒大操大辦,但還是邀請了幾家關系親近的人家來府上,一起和和美美給兒子慶生。
弘暉梗著脖子道:“那怎么能叫種地呢?那是帶著窮苦百姓種水果致富。”
胤禛一手攬住兒子,一手拿過圣旨來看,良久過后,胤禛沉沉地看了一眼自家兒子。
圣旨上寫了凡弘暉手中出來的,無論是水果種子還是糧食種子,一律由他親自分配,以及特許他在京城周邊挑選幾個村子作為示范村。
胤禛還不知道自家兒子的厲害,能從他手里出來的東西那自是極好的,聽說今年莊子上的雜交水稻已經開始插秧了,若真有他兒子說的那般高產,那豈不是他兒子握著大清一半糧食的命脈。
“我兒子果然不同凡響,日后阿瑪可得靠著你了。”胤禛一點都覺得兒子比自己還厲害有什么不好,恨不得抱著兒子天天去那些兄弟面前晃悠。
話音一落,胤禛就被烏拉那拉氏剜了一眼,“他今年要是十四我必然一聲不吭,他才四歲,往地里走一圈都得摔幾個跟頭,我怎么放心他往山溝溝里鉆。”
弘暉小聲嘟囔起來,“我虛歲都六歲了,就是在地里跑一圈都摔不了,額娘還把我當奶娃娃看。”
“弘暉!”
弘暉身子一僵,每回他惹事的時候他額娘才這么叫他,小家伙忙不迭鉆進了阿瑪懷里,跟個八爪魚似的纏在胤禛身上。
胤禛護住兒子,“小柳村那事弘暉辦的多漂亮,孩子喜歡就讓他去做,咱們跟在他身后還能讓他摔了。”
翌日一早,下朝后的康熙左等右等依舊沒能等來老四一家,只能喚來梁九功詢問。
“四貝勒帶著四福晉和大阿哥出城了。”
梁九功一早就派人盯著了,胤禛因為領了差事,最近并沒有上朝,一家子出城走的早,等梁九功跟著康熙下朝后收到消息時,胤禛一家都到了城外。
康熙臉色難看了幾分,“老四平日里那么聰明,難不成還不知道朕的意圖?”
梁九功在心中道,您這圣旨都下了,人家一家子再來求您收回去,這也不好看啊!
康熙早知道老四兩口子這么寵孩子,就不會因為一時心軟,照著小孫子的意思寫了圣旨。
“去查查老四一家去了哪?”
京城外的官道上,幾輛馬車慢悠悠走在路上,身邊跟了不下二十來個護衛,個個騎著高頭大馬。
弘暉躺在自家阿瑪懷里,手中拿著胤禛連夜畫出來的堪輿圖,他正計劃著該怎么種那些水果。
烏拉那拉氏卻有些不安,“汗阿瑪不是說示范村的事咱們兒子當監管,那手底下總得要有人,咱們都走了這么遠,怎么也不見有人追來。”
胤禛給兒子在堪輿圖上指了一處地方,是他們接下來要去的地方。
“你怕什么,汗阿瑪既然下了旨,我們照辦就是,就是那邊吃不好睡不好,可沒府里舒服。”
胤禛說這話時,視線卻落在懷里的兒子身上,這小家伙嫌坐馬車硌屁股,非要賴在他懷里,旁邊還有個他額娘伺候他吃喝。
“阿瑪說的對,額娘可不能吃這苦,要不額娘就住在莊子上?反正離那個村子也就幾個時辰的路,額娘想我們了,就去找我們。”弘暉就道。面上一副十分心疼他額娘的模樣。
烏拉那拉氏笑他:“我連伺候人的活都干了,還怕吃點苦嗎?”
弘暉一臉不贊同地看向胤禛,“阿瑪,你不能讓我額娘一直伺候你,我額娘可不能吃苦,女孩子得嬌養。”
三個時辰后,馬車停在了山腳下,再往前馬車進不去,只能步行或者騎馬,一家三口下了馬車后,換成馬繼續前行,馬車則由小廝牽去鎮上寄放。
騎馬走了約兩刻鐘,才漸漸看到人煙,這里屬于東安縣下管轄的一個村子,也在順天府的管轄之內,靠近太行山山脈。
這個村子叫山瀑村,因著村子里一條從山上而下的瀑布得名,按理說這邊緊挨著大山,水源也充足,村民自給自足完全沒問題。
但這邊大多是山,沒多少水田,大部分地還是沙地,能種的糧食不多,一部分村民只能靠上山打獵撿柴為生。
穿過林子,一行人逐漸走上了主道,主道只夠兩人同行,一邊是山,另一邊是河,河邊是開墾的出來的地。
再往前走了沒多遠,就能看見兩邊低矮的房子,而房子前也聚了不少人,打頭的是幾個官府的人,身后則是穿著補丁衣服的村民。
“臣給四貝勒,福晉,大阿哥請安!”領頭的知縣領著身后人跪下請安。
胤禛把兒子抱下馬,輕笑道:“瞧,你瑪法這不是把人送過來了。”
弘暉眨巴著一雙大眼睛看向他,似乎很好奇他瑪法怎么知道他們要來這,畢竟地方是胤禛昨晚連夜選出來的。
胤禛笑而不語。
東安縣的知縣姓趙,在天子腳下當官可沒那么輕松,兢兢業業做事熬資歷,還得時常擔心京城一眾大佬斗法傷及自己,所以京城周邊縣的知縣基本上都是縮著脖子當官。
趙知縣膽戰心驚接到四貝勒一家要來的消息,自己的小心臟都快跳出來了,消息還是萬歲爺送來的,并且囑咐一定要聽大阿哥的話。
要是大阿哥和四貝勒意見不和怎么辦?趙知縣心里發苦。
“貝勒爺,房間已經備好了,不如隨下官去歇息。”
“好。”胤禛頷首。
“不行,我是來干正事的,阿瑪額娘去歇著,我還得去視察。”弘暉卻道。
最終弘暉沒能爭過父母,被強行抱去了趙知縣準備的房間,是山瀑村一家家境較好的人家,村子里大部分水田都是他家的,進門就是個大院子,正屋三間,中間是堂屋,兩邊是臥房,東邊廂房是獵戶家兒女住著,廚房也在那邊。
弘暉剛被放在炕上沒一會就睡著了,烏拉那拉氏躺在他身邊,輕輕搖著扇子驅蚊,胤禛在院子里和那位趙知縣交談。
午后,弘暉醒來時看到額娘安靜的睡顏,隨后將自己身上的薄被蓋在他額娘身上,他們來時,春雪已經領著人把屋里的東西都換成了他們自己帶的。
弘暉小心翼翼走出了臥房,他睡了不足一個時辰,是以他阿瑪和趙知縣幾人的談話還沒結束。
“這邊經常有狼下山來偷雞偷鴨,最猖獗時,還成群結隊下來…”
“俺們這邊別的不多,就是荒地多,那邊河對岸都是沙地。”
“……種瓜?啥子瓜?”
弘暉邊揉眼睛邊靠在胤禛身上,打著哈欠解釋道:“是西瓜,大西瓜!沙地很適合種西瓜。”
“怎么不睡了?”胤禛接過春雪遞來的濕帕子給兒子擦臉。
弘暉被擦疼了,朝后躲了躲,“肚子餓了,阿瑪別擦了,你手重!”
被兒子嫌棄的胤禛也不尷尬,把帕子交給春雪,拿了塊豌豆黃給弘暉。
弘暉別過臉,湊到桌子上,去看其他盤子里的東西,幾個普通的陶瓷盤里擺在一副精美的瓷盤邊,顯得黯然失色。
盤子里擺在拇指大小的粉紅果子,上面似乎還長著細細的軟刺,另一盤是如瑪瑙般漂亮的櫻桃,幾盤都是山里的野果子。
原本是上不了桌的,糕點茶水都是趙知縣從縣里帶來的,算不得多好,卻也不差,這些果子是這家的小孫子去山上摘的,趙知縣嫌這些上不了臺面,壓根沒讓擺上來,胤禛無意間瞧見,覺得自家兒子會喜歡,特意讓洗好擺在桌上。
胤禛果然猜中了他兒子的心思,這會小家伙趴在桌子上,研究起了那些果子,挨個嘗了遍。
“這些也好吃啊,怎么不拿去賣?”
“這些不是什么稀罕玩意,每座山里都有的東西,就是些孩子喜歡吃。”這家姓徐的老爺子解釋道。
“西瓜啊!我在京城見過賣西瓜的,也是金貴玩意,俺們這小山莊能種嗎?”說話的是坐在徐老爺子身邊的一個中年人,穿著一身洗的發白的長袍。
“能種,是新的西瓜品種,已經在莊子上種了出來。”胤禛來這之后態度十分溫和,完全出乎了趙知縣的意料之外,畢竟冷面王爺的稱號不是白得的。
找知縣對幾人道:“四貝勒能瞧著咱們村,是咱們村莫大的榮幸,要的也都是些荒地,你們心疼什么。”
“貝勒爺想要多少地?下官這就帶人去丈量。”
趙知縣略有些諂媚地看向胤禛。
胤禛似笑非笑地看向他,“趙知縣覺得我會為了幾塊地親自來嗎?”
趙知縣腦子瞬間卡殼,目光不由自如地落在弘暉身上,難道不是四貝勒夫妻為了討孩子歡心才親自過來嗎?
“我要把這里做成示范村!示范村知不知道?我要帶著你們致富誒!”弘暉手舞足蹈道。
“致…致富?”趙知縣滿腦袋問號。
能陪坐的村民都是村里的老人,唯一年輕點的一個讀過幾年書,如今在鎮上做掌柜,也就是那個穿著發白袍子的男人。
“好事,徐叔大好事啊!”男人扯著徐老爺子說悄悄話,“這幾位貴人是來我們這教我們種西瓜,幫我們掙賺錢。”
“當官的能教我們賺錢?”徐老爺子發懵。
他們還沒說出個所以然,只見胤禛父子倆起身,要他們給帶路去瞧瞧河邊那片荒地。走了約一刻鐘,隱約能聽到嘩啦啦的流水聲。
走近一瞧,一個近三米高的瀑布呈現在眾人面前,瀑布翻滾著白色的浪花,飛濺出來的水珠落入底下幽深的潭水之中。
瀑布再往下是一個個奇形怪狀的大石頭,聳立在河流之中,幾乎擋住了半個河流,河對面是一座小山,山面呈斜坡,沒什么樹木山巖。
山腳那一塊空地全是沙土,離河邊還有幾米距離,也不用擔憂大水會沖上來,再往上有些類似于南邊的梯田,有的人家在這邊開墾了幾塊地來種花生。
“哇!阿瑪,這水里有魚,我們晚上吃炸小魚好不好?”弘暉站在由石塊搭的石橋上,彎著腰去看潭水里的小魚。
胤禛一手拎著兒子的衣領,頗為無奈的應了下來,他感覺來這不是干正事,而是帶著兒子游玩。
徐老爺子聞言立即沖著小道上偷摸跟來的孫子喊了一聲,不一會,一道黑影從瀑布上一躍而下,噗通一聲落入水里。
弘暉一雙烏黑的大眼睛都看呆了,尤其當一個人影從水中躍出,手里還多了一條巴掌大的魚。
“好厲害!”弘暉激動地鼓起掌來,面帶期盼地望向身邊的胤禛。
“不行,你從上面跳下來會把腦子摔壞的。”胤禛黑下臉,提著兒子到了對岸。
父子倆在沙地里轉了一圈,這里除了有人種了幾分地的花生,還有一點不知名的小苗,歪歪扭扭擠在一起,長了大約有一寸長。
“果然都是沙地,這里種西瓜最好了,沙子不吸水,種出來的西瓜又大又甜。”弘暉用腳在沙地上畫起了畫。
趙知縣自從剛才猜錯了胤禛的意圖,一直小心翼翼觀察著這父子倆的神情,察覺到胤禛這會心情不錯,才十分小心把話題問向了弘暉。
“大阿哥要怎么用這片地?”
弘暉挺著小肚子,看著即將成為他水果江山的一小部分地,心情十分雀躍,“我提供種子和技術,你們出人。”
胤禛把自己昨晚連夜寫出來的計劃書,以及合作文書交給趙知縣,并吩咐他一會去給村子里的人宣讀一遍。
弘暉蹲在地上戳了戳擠在一起的苗苗,偷偷點開了直播,想讓直播間的觀眾幫他瞧瞧這地怎么樣。
“我找到了種西瓜的地。”
【沙地挺適合種西瓜的,這邊日照也充足,可以一試。】
【這苗怎么看著有點眼熟?】
【這不是玉米嗎?這苗都這么高了,怎么還不移栽啊?】
【玉米啊!高產的糧食,上次乖崽給的番薯一樣,都是明朝傳進中國的,歷經多年才在中國大面積種植。】
【乖崽,這玉米現在應該還沒大面積種植,拿回去告訴你瑪法,這玩意不僅高產,還有多種吃法,喂牲畜也是特別好的東西。】
弘暉眼睛瞪得老大,連忙輕輕摸了摸被自己戳了好幾下的苗,這可都是寶貝啊!
“阿瑪,我發現寶貝了!”弘暉焦急地喊了胤禛一聲。
不一會,十幾個人圍著一小塊玉米苗前,徐老爺子認出了這是哪家種的,連忙解釋道:“這是俺們村里徐二種的,他老子年輕的時候在福建做工,回來的時候就帶了些玉麥種子,這些年種來種去,收成也不高,就干脆找了塊荒地種著。”
胤禛也聽過玉麥,但這東西在京城幾乎很少見。
“它收成可高了!那是你們不會種,有種子嗎?”弘暉急得不行。
徐老爺子道:“徐二家應該有。”
一行人又轉道去徐二家,剛走進院子,就瞧見房梁下掛著幾串金黃色的玉米棒子,一個男人坐在院子里編竹筐。
“徐二,把你家的玉麥種子拿出來,貴人們要。”徐老爺子叫了那男人一聲。
徐二丟下手中的活計,應了一聲好,不一會就從谷倉背了一個麻袋出來,他打開袋子露出里面金燦燦的玉米粒。
“徐叔,這些都是我家留著吃的,這些夠不夠?”
胤禛伸手抓了一把,玉米粒曬得很干,又干又硬,他不竟有些苦惱這些該如何吃,就是牲畜也咬不動這個。
趙知縣問道:“這怎么吃?”
“嫩玉麥味道好些,玉麥老了之后味道不行,但是磨成粉能吃。”徐二認真道。
剛看完彈幕的弘暉急吼吼道:“我知道怎么吃,可以熬粥,可以做饃饃餅子,還有玉米糊糊,面條,可好吃了,而且玉米能畝產九百斤。”
多少?
在場其他人都差點驚掉了下巴,要知道水稻畝產也不過五六百斤,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玉麥竟能達到九百斤?
徐老爺子震驚地看向徐二,你小子手握高產糧種,日子怎么還這么窮?
徐二驚掉的下巴還沒收回來,他家每年也就收個一百來斤,也就勉強能撐幾個月。
胤禛翹起的嘴角就沒下來過,今日發現這東西,也算是沒辜負他昨晚熬的夜。
趙知縣笑的合不攏嘴,這可是在他的管轄地發現的,多少也有份他的功勞,怪不得都說大阿哥是錦鯉仙童,那可不是嘛,才見一面就發現了寶貝!
第八十八章
晚膳吃的就是玉米面熬的粥, 還有玉米餅,玉米饅頭玉米面等等,另外還有炸小魚和一些時令蔬菜。
堂屋里一共擺了三桌, 弘暉一家一桌,趙知縣帶著手下人一桌, 剩下的村里老人一桌,今日晚膳都是弘暉家帶來的人做的,雖然從未見過玉米,但得了弘暉幾句指點,做出來的東西味道十分不錯。
就連一向吃慣了玉米的徐二也忍不住感嘆,這好東西到了他手里算是被埋沒了。
主桌上, 胤禛嘗了一口玉米面做的饅頭, 夸了一句味道不錯,心里已經琢磨起來把這些玉米苗弄回自家種著。
弘暉喝了碗粥吃了些炸小魚就飽了,賴在烏拉那拉氏身上, 要她給自己揉肚子。
“還說自己能吃,這下吃撐了吧!”烏拉那拉氏伸手點了點他的鼻尖。
弘暉討好地朝烏拉那拉氏笑了笑,把手里的半個玉米餅往桌下藏了藏, 不一會,一個呆頭呆腦的大鵝悄咪咪伸出了半個腦袋, 津津有味地吃起了玉米餅。
“額娘, 這餅好吃,明日我們還繼續吃。”弘暉邊說邊摸著大灰毛茸茸的腦袋。
烏拉那拉氏笑著應了下來, 轉頭又跟胤禛說起了玉米面,她想著給自己額娘家送些去, 兩位老人年紀都大人,喜歡吃些暄軟的東西, 白面平日里都吃膩了,正好得了玉米面給老人嘗嘗鮮。
弘暉微微點頭,徐二手里的玉米他全都買了下來,待會就讓人磨成精細的玉米面,除了給烏拉那拉府上送,宮里幾處他也不能落下。
康熙那必定是不能少的,再者就是太后處,最后他親額娘德妃也不能忘。
那些玉米不過百十來斤,送出去一些,自家只剩幾十斤,不過好在徐二家的已經育了苗。
第二日,徐二地里的玉米苗被蘇培盛派人送到了莊子上,找人按照弘暉說的種植法子,先將這些玉米苗都種上,具體的產量還得收獲時才知道。
接下來幾日,趙知縣就帶著人丈量土地,組織村里的人開荒,而弘暉這邊的西瓜種子也開始育苗了。
弘暉白日里跟村子里的小孩瘋玩瘋跑,下河摸魚,上山摘野果,不過幾日光景,白白嫩嫩的小包子就曬黑了。
西瓜苗移栽那日,村里有一個算一個,都紛紛丟下自家的活,去西瓜地里干活,他們村長可說了,這片西瓜地是他們村的,誰家干活多,日后才能分的多。
眨眼間,就已經進入六月,弘暉也換上了短衫,山瀑村的西瓜地也逐漸步入了正軌,西瓜苗長勢十分不錯。
弘暉一家在這住了近半個月,如今也到了離開的時候,離開前趙知縣也專門留了人在這照看西瓜……
時間一晃,已經到了八月,弘暉家莊子上的稻子玉米都到了成熟的季節,金燦燦的稻穗隨風輕輕搖曳,水稻旁邊的地,種的就是玉米,如今已經長到一人多高。
胤禛把玉米和水稻的消息捂的很緊,除了他們一家,也就趙知縣曉得,但趙知縣好不容易攀上胤禛,肯定也不會往外說。
等到胤禛看到長到自己下巴的水稻,以及沉甸甸的稻穗,真心實意嘆了句他家兒子命可太好了,有了玉米雜交水稻兩大高產糧食,手里還有不少珍貴水果。
“四爺,這水稻長得可真好。”蘇培盛看著眼前一眼望不到頭,金燦燦的水稻感嘆了一句。
胤禛頷首,“東西都備好了嗎?今兒弘暉邀請汗阿瑪前來,定然少不了朝中大臣,讓人備好酒席,以及多派些人盯著他們,別讓什么人都往地里湊。”
蘇培盛應了一聲,轉身吩咐自己身邊的管事去辦。
弘暉騎著小馬晃悠悠走到胤禛身邊,胖嘟嘟的小臉蛋上被曬出了一絲弘暈,“阿瑪,瑪法他們還沒來嗎?”
他們面前的官道空蕩蕩一片,就站了他們父子幾人,水稻已經到了收割的時節,胤禛特意寫信請康熙來,信中特別說明了水稻與玉米的產量,康熙不僅會來,還會把朝著倚重的大臣帶來。
而弘暉這邊也請了不少兄弟過來,他和其他叔伯家的姐妹不熟,自家姐妹又不能來此,他便讓胤禛順便請了兩個姑姑來玩。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父子倆頂著烈日苦苦等著京城的人,烏拉那拉氏瞧著日頭大,特意遣人送了傘來。
八月的太陽有些毒辣,弘暉站在傘下沒一會,臉上全是汗珠,他不停地拿帕子擦汗,一旁的小路子舉著水壺喂他喝水。
小路子收起水壺望了一眼天,“這么悶熱,是不是要下雨了?眼看著就要收谷子,下雨了可不好弄。”
弘暉擦著汗,“下雨就涼快,到時候還能找大哥哥他們一起玩水。”
弘暉這次還特意讓康熙帶上了弘皙三兄弟,開年以來,也不知是不是康熙心軟了,弘皙幾兄弟被默許可以出府自由行動,不過身邊還是得跟著禁軍。
比起被禁足在四四方方的宅子里,弘皙幾人更喜歡這種,有人盯著他們也無所謂,反正他們現在年紀都不大,出門頂多去附近逛逛。
好在官道那頭很快就有了動靜,浩浩蕩蕩的車隊朝著這邊駛來,領頭的幾個年青人頗為眼熟。
胤禛讓人收了傘,抱著兒子上馬后,打馬上前。
“汗阿瑪!”胤禛隔著馬車喚了一聲。
馬車里的人打起車簾子,梁九功朝胤禛父子二人笑了笑,目光觸及到弘暉曬得通紅的小臉,回頭同康熙說了句。
“老四,讓弘暉進馬車里,仔細曬壞了。”康熙沉穩的聲音傳來出來。
弘暉剛進馬車就被一股冰涼的氣息包裹,小孩喊了一聲舒服,就黏在康熙身邊,指著外面的玉米地水稻田給他看。
康熙望著外面沉甸甸的稻穗,心中激動萬分,他原本對于老四把小孫子帶著滿處跑,卻不理朝政頗為不滿,但胤禛的一本奏折也瞬間把他的怒火澆滅。
雜交水稻能畝產千斤就讓他震撼不已,老四父子倆還不聲不響的搞出了個玉米,畝產也近千斤。
天佑大清!
不…康熙低頭看向小孫子,是他的孫兒護佑了大清。
“乖孩子怪瑪法沒給你賞賜嗎?”康熙問的是上次牛痘一事。
天花結束都快一個月了,當初不少人都伸長脖子瞧著康熙會給弘暉賞什么,金銀珠寶還是爵位。
等來等去,一眨眼一個月都過去了,宮里硬是什么動靜都沒有,眾人又把目光落在了四貝勒府里,結果這一家子整日里游山玩水,好似根本不在乎這些。
但還是有人嗅出了不同,往日里哪個阿哥皇孫討得了康熙的歡心,不是送這就是送那,偏偏最受康熙寵愛的弘暉阿哥發現了牛痘,什么都沒有,這根本就不正常。
不少嗅到味的人,明里暗里往胤禛那邊倒。
弘暉轉頭,一雙眼睛亮晶晶地看著康熙,“瑪法,我不要賞賜,你實現我一個愿望好不好?”
康熙一愣,隨即笑出了聲,“不要賞賜?只要一個愿望?行,瑪法答應你,說吧想要什么愿望?”
“我還沒想好,等我想好了再告訴你。”
胤禛聽著馬車里的歡聲笑語,眼中也閃過一絲笑意。
“老四,可以啊!你不知道現在京城里多少人想見你一面,你倒好,帶著妻兒躲在了莊子里。”胤禔騎著馬慢悠悠踱步到胤禛身邊。
胤禛面色不變,“大哥要是喜歡,一句話下去,誰敢不去見您!”
胤禔挑了挑眉,太子一倒,按理說最有機會的便是自己,中間又橫插進來一個老八,還沒等他出手,老八兩口子自己作死,惹了老爺子的心肝肉,雖說看著沒處置老八,支持老八的人也不少,但那都是虛的,也得老爺子同意啊!
胤禔沒想到,最后竟會是老四在一眾兄弟中大放異彩,偏偏他這路數別人都學不來,畢竟弘暉這樣的孩子,全天下估計也就這么一個。
一想到老四有可能坐上那個位置,胤禔心中確實不服氣,他不比老四差哪,但要是老爺子屬意的是弘暉,他好像還真沒話說。
弘暉不止救了他兩次,還弄出了牛痘,治好了小柳村的天花病人,現在據說又找到了兩個高產的糧食。
唉!比不得比不得!
“都是親兄弟,咋生出來的孩子還不一樣!”
胤禛面無表情別過臉,“弘暉受的那些苦,我還寧愿他是個普通孩子,在我跟他額娘膝下安安穩穩過一輩子。”
胤禔臉色扭曲了一下,他不敢想象自己的兒子受了那等委屈,老四說的沒錯,孩子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老四,咱倆可說好了,我特喜歡咱家小侄子,就算咱倆爭,也不會跟老八那個蠢貨一樣,你也不能對你侄子做什么。”胤禔湊近跟胤禛咬起了耳朵。
胤禛眸子微沉,輕輕踢了一下馬肚子,隨后在胤禔茫然的目光飛馳而過。
“老四,你說句話啊!”胤禔在后面不滿地大喊了一聲。
“大伯,你要我阿瑪說什么?”弘暉的腦袋探出車窗,對著還舉著爾康手的胤禔笑嘻嘻道。
胤禔:“沒什么,大伯跟你阿瑪聯絡感情呢!對了,小侄子,你賣的那西瓜可還有種子,你家昱哥哥和幾個姐姐都愛吃,我尋思著也在莊子上種些。”
山瀑村的西瓜在幾天前就上市了,弘暉自己有鋪子,也就不用找別人合作,直接讓人把西瓜往自家鋪子一拉,咔咔咔就切了一個給來買東西的人免費嘗。
弘暉種的西瓜皮薄汁多,甜度很高,比平日里京城賣的西瓜味道好許多,價格也差不了多少,一時間各家,各酒樓來訂購西瓜的人絡繹不絕,沒出幾日山瀑村的西瓜就聞名整個京城。
想打西瓜注意的人也不少,他們不敢打鋪子的注意,就想盡辦法打聽到種西瓜的地方,人都摸進了山瀑村,卻被村口康熙親筆題的‘西瓜種植示范村’幾個大字嚇跑了。
而弘暉莊子上種的西瓜一個月前就差不多全熟了,除了一部分送進宮里,弘暉還給玩的好的幾個兄弟送了。
弘暉彎了彎嘴角,“莊子上有西瓜苗,大伯要多少有多少。”
“小侄子爽快,大伯也不白拿你的,前兩日有人給我送了些福建的水果,回去后我給你家送上一些。”
車隊停在了宅院前,弘暉跟著康熙身后進了門,前院五間正屋,旁邊還有東西兩個廂房,堂屋里擺了兩個冰鑒,一進屋就能感覺到一股涼意。
康熙領著兒孫和幾個倚重的大臣進了堂屋,其他人被領到了廂房去。
這會日頭正曬,還不適宜下地,康熙去了正屋唯一一間臥房休息,弘暉自然跟在一起,其他人或休息或閑話,都有人安排。
午后便沒有那么曬,康熙換了身輕便的衣服,看樣子也想下地去。出了宅子走了約半刻鐘,就瞧見了剛來時看見的大片稻田和玉米地。
康熙捧起沉甸甸的稻穗,眼眶微微濕潤,這些可都是大清百姓的救命糧。
康熙拿著梁九功遞來的鐮刀,彎腰割了一把稻谷,此時他才真情實意的感受到了手中糧食的重量。
“今年是個豐收年,都別愣著了,趕緊收稻谷。”
康熙話音一落,從人群中出了二十來個精壯青年,手里拿著鐮刀,站在稻田邊頗有些無處下手的感覺。
胤禛讓人叫來莊子上的老莊稼把式,給他們演示了一遍如何割谷子,如何用打谷機脫殼。
青年們上手很快,還有些大臣也蠢蠢欲動,沒了鐮刀割谷子,就抱著割好的谷子去脫殼,剩下的人拿著麻袋裝車斗里脫了殼的谷子。
因為勞力多,又分工協作,所以稻谷收割的很快。
本來也就只種了五六畝的田,半天下來幾十個人就把這五六畝的田全收完了,天色逐漸暗下去,所有脫了殼的谷子都裝袋擺在了田埂上。
康熙看著一長溜的麻袋,心里別提多高興了,立即吩咐梁九功讓人上稱,稱完后就得在谷場上晾著。
滿臉通紅的幾個大臣絲毫不覺得累,又跟著一起去稱重。
“多少?六千斤?!”
“這地差幾分就六畝,谷子就收了六千斤!”
“要不說是高產的糧食,比普通水稻高了足足一倍!”
梁九功到康熙身邊低聲稟報了幾句。
康熙點點頭,面上的喜悅之色卻怎么也掩飾不住,他看向同樣面帶喜悅的眾人,“有賞,通通有賞!”
另一邊,弘暉和弘皙幾人蹲在地邊上,幾人中間燒起來火堆,手中的樹枝上串著一小節嫩玉米,架在火上烤。
弘晗聳了聳鼻子,他都聞到香味了,“大哥,還有多久可以吃?”
弘皙看到他手里快烤焦了的玉米,難得沉默了一下,然后把自己手里的遞給他,自己換了一個新的。
弘暉吹了吹烤的噴香的玉米,小心翼翼咬了一口,滾燙的玉米粒顆顆爆汁,香甜的氣息瞬間彌漫在整個口腔。
“烤玉米好好吃!”弘晉瞇著眼一臉享受。
弘暉看著不遠處谷場上的一群人,大約是已經稱完了所有的稻谷,在這都能聽到他們的笑聲。
晚膳吃的就是今年的新米,嫩玉米也被做成了各種菜肴,清炒玉米粒,玉米燉排骨,玉米烙等等。
翌日一早,一隊人馬快馬加鞭趕往山瀑村,康熙昨夜嘗過玉米后,贊不絕口,甚至等不及玉米收獲,賞了不少東西給當初帶會玉米種子的徐二一家。
而種出玉米和雜交水稻的胤禛直接連跳兩級,從貝勒直接升為親王,比胤禔還早一步封親王,偏偏對于發現這些的弘暉半字未提。
“汗阿瑪,兒臣不過是沾了弘暉的光,才能種出玉米和雜交水稻,就連這兩個種子都是弘暉得來的。”胤禛跪在地上,為自己的兒子抱不平。
康熙抬眸看了他一眼,“朕心里清楚,這些功勞都是弘暉的,誰也搶不走。”
胤禛眼中飛快的閃過一絲情緒,“汗阿瑪,您是想…”
“弘暉年幼,有些事還得壓一壓,免得折了他的福,等他立住后再說。”康熙頓了頓繼續道,“弘暉在你這親王就當的穩,他要是不在,你這一脈…親王也就到頭了。”
從書房出來,胤禛才驚覺后背一身冷汗,汗阿瑪這是在敲打他,讓他不要以為第一個封親王,就能碰到那個位置。
胤禛心中明白,要不是弘暉年幼,又是孫輩,老爺子恨不得即刻封他做太子,而壓著他那些功勞不賞,是為了日后給弘暉封賞。
“老爺子都跟你說了什么?親王殿下?”
剛拐過彎,迎面就撞上了胤禔幾人,胤俄更是毫不掩飾的諷刺了起來。
“十弟感興趣何不親自去問汗阿瑪?”胤禛嘴角翹起一個諷刺的弧度,“上次九弟十弟去小柳村,怎么待了一會就走了?我家弘暉回來還說他都沒好好招待他九叔十叔。”
胤禛眼中盡是諷刺,論搶功他倆可比自己不要臉的多,自己好歹包辦了大部分事,雖說封親王有些夸張,但為了把自家兒子從眾人眼中挪開,他也不得不成為其他人的眼中釘。
“喲!九弟十弟什么時候去了小柳村?是去看弘暉的吧!你們怎么不喊上大哥一起,咱那小侄子在那一待就是一個月,管著小柳村大小事宜,這活又苦又累,咱們這些當叔伯的怎么也得去看看。”胤禔一開口就是陰陽怪氣,那當口誰敢去小柳村就是給自己找麻煩,弘暉得過牛痘且非常快的痊愈了,人家能自告奮勇留下,這兩人去純純是搶功去了。
胤俄臉色一變再變,最終冷哼一聲拂袖而去。
剩下個胤禟朝二人尷尬地笑了笑,“大哥四哥也別誤會了,我們也是替八哥去瞧瞧。”
胤禔眼中閃過一絲精光,“老十是個草包,有些事稀里糊涂的,但老九你可不糊涂,你八嫂做的那事,你覺得老八還有指望嗎?或者這是老八知情呢?”
胤禟臉上的笑容逐漸淡去,這事一開始八嫂找過自己,但他對弘暉頗為喜愛,便好言勸了八嫂幾句,用這等陰損手段登上皇位,只會污了八哥賢王的名號。
偏偏八嫂一點都沒聽進去,跑去找了老十,一個彪一個虎,湊一塊都沒能弄贏一個小孩。
至于八哥知不知情,胤禟不愿深想,總之如今八嫂的名聲已經臭了,要不是看在她懷有身孕的份上,汗阿瑪估計早就做主休了她,八哥的名聲反倒在京城又好上了些,都贊他是癡情人。
胤禛不愿跟他們糾纏,徑直回了后院。烏拉那拉氏正帶著幾個小姑娘在堂屋里玩翻花繩,弘暉則帶著一幫兄弟嚯嚯起了庭院里的菜畦。
“阿瑪阿瑪,你回來了?”弘暉隨意拍了拍手上的土,一把抱住胤禛的大腿,青色的衣擺上瞬間出現兩個清晰的巴掌印。
“瑪法沒有找你麻煩吧?”
胤禛搖頭,他封親王的圣旨還沒下,知道的人也不多,弘暉還以為他被康熙單獨叫去訓話了。
胤禛看到自己衣擺上的污漬,忍不住頭疼,“你們不是摘草莓嗎?怎么弄了一身泥?”
弘暉悄悄收起手,“我們都吃完了,這會想在園子里捏泥巴玩。”
“啊啊啊!蛇!有蛇!”一聲尖叫忽然打斷父子倆的話,弘晉似乎被嚇到了,一屁股坐到了草莓上,指著泥里蠕動的東西大喊大叫。
他周邊的幾人都嚇得倒退了幾步,只有弘暉十分大膽地湊上前去看,泥里翻涌著一條細長的蚯蚓,雖然有些嚇人,但這跟蛇差的十萬八千里。
“晉哥哥你好東西,這只是蚯蚓,小路子快把我的王八拿來,今天給它加餐!”弘暉邊說邊伸手抓住那條蚯蚓。
弘暉養的草龜已經蘇醒了許久,胤禛專門讓人弄了一個小些的缸,里面弄了個小造景,還養了幾尾小魚供它吃。
弘暉捏著蚯蚓抖了抖它身上的泥,趁弘晉愣神之際,直接扔到了他身上,嚇得弘晉直接鬼哭狼嚎起來,
“弘暉!你等著!”弘晉慌忙拍掉身上的蚯蚓,一抬頭正看到弘暉得意的笑,立即氣鼓鼓地喊了起來。
第八十九章
陽春三月, 春暖花開,紫禁城褪去了冬日的凌冽,悄悄換上了一套春裝, 上書房角門處,一個小腦袋瓜探了出來, 他懷里還抱著一個約半尺的小船,船底涂成了亮眼的紅色。
甬道兩邊都沒宮人的身影,弘暉躡手躡腳出了上書房,朝著后宮的方向走去,跟在他身后的小路子滿面憂愁。
他家阿哥…啊不,現在已經是世子了, 世子這入學才滿一個月, 逃課就成了家常便飯,往日里他總聽春雪說自家世子讀書多么多么用心,但怎么現在就開始逃課了?
“世子, 待會太傅回去要是沒看見您,肯定會像萬歲爺告狀的。”小路子快走兩步跟上弘暉。
弘暉馬上就滿六歲,小奶包的身材也抽了條, 比去年長高了不少。
“陳太傅要告狀就告狀,反正瑪法也舍不得打我。”弘暉步伐不減, 還不忘朝直播間揮揮手, 壓根就不怕小路子的說的。
【這是這個月第幾次逃課了?咱們是不是把一個聽話乖巧的小孩教壞了?】
【誰小時候沒逃過幾次課,怎么就壞了, 乖崽每次逃課都有正經理由。】
【咱乖崽都六歲了,可是有不少大事要做。】
小路子見狀, 只能隨手拉過一個宮人,讓他去給上書房的弘皙傳個話, 弘暉逃課去御花園了。
一心惦記著懷里小船的弘暉沒注意到小路子的動作,他這會一心一意想著要去御花園,試自己費了幾個月才做好的蒸汽船。
御花園春色滿園,弘暉踏著輕快的腳步往湖邊去,走在鵝卵石鋪成的林間小道上,兩邊鋪滿了各色的花朵,沁人心脾的花香彌漫在整個御花園里。
弘暉走了沒一會,就聽到不遠處傳來一陣喧鬧的聲音,聲音逐漸靠近,幾個身著艷麗宮裝的女子忽然出現在弘暉眼前。
她們身后的宮女手中拿著幾個紙鳶,來了三個人,紙鳶卻只有兩個,另一個身著桃紅色宮裝的女子手里只剩下造型精致的風箏線輪。
“阿哥,她們風箏好像掛在樹上了。”小路子指著不遠處的樹。
弘暉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樹冠茂密的枝頭上掛著一個沙燕紙鳶,白色的細線纏著樹干。
“她們那么多人肯定能拿下來,小路子我們塊去湖邊,蠟燭和火折子你帶著沒?”弘暉只看了一眼就移開了視線。
小路子摸了摸懷里的東西,神色頗有幾分無奈,“都帶著呢!”
“誒!那邊那位阿哥,把你身邊的小太監借給本宮用用。”
【又來了,流水的妃嬪鐵打的御花園,上次那人都沒了蹤影。】
【主角總是這樣,經常會遇到一些求打臉的小炮灰。】
【乖崽,打她臉,狠狠地打。】
弘暉看到最后一條彈幕,頗有些無奈,他為什么要主動打人家臉啊,奈何弘暉不想管事,也有人主動找上他們,說話的就是那個穿著桃紅色宮裝的女子,年紀不大,看著像是剛進宮的。
“世子,這是今年選秀剛進來的玫貴人,旁邊兩個一個是韓常在和楊答應。”小路子低聲道。
小路子雖然出宮了兩年,但今年一搬進宮里,又把以前的那些關系走動了起來,尤其是乾清宮他師傅和幾個以前的同僚處,宮里的消息他也差不多都知曉。
這幾位都是今年剛進宮的妃嬪,位份最高的也就是這位玫貴人,因喜愛穿一聲桃紅色衣裳,又得了康熙幾份喜愛,就賜了封號。
弘暉臉色有些不太好看,畢竟他已經知道滿宮妃嬪都是他瑪法一個人的,但小孩年幼,一時半會還有些別扭,畢竟眼前這幾人看著跟他外祖家的表姐差不離。
“就說我們沒空,快走!”最后兩個字幾乎是從弘暉嘴里蹦出來的。
小路子忙安撫了兩句,隨即換上了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樣,朝剛才喚他的玫貴人道:“貴人還是去叫其他人幫忙,我家世子還有急事。”
玫貴人頗有些惱羞成怒,完全把小路子話里的世子忽略了,她還知道宮里有幾位小阿哥不敢惹,雖然自己沒見過,但總歸還是小心為上。
“玫姐姐別生氣,那個小太監可真囂張,他家阿哥也就算了,他一個小太監還敢對姐姐耀武揚威的。”說話的是玫貴人右側身著綠色宮裝的韓常在,她邊說還邊朝弘暉這邊投來目光。
玫貴人原本壓下去的火氣又蹭蹭往上爬,她進宮以來一直順風順水,就連資歷老的妃嬪都對自己禮讓三分,她還在一個閹人這掉了面子?
“玫姐姐可別沖動,宮里的小阿哥咱們可惹不起,聽說就連雍親王世子也進了宮,那位可是整個京城都不敢惹的主。”另一個著月白牙宮裝的楊答應柔聲道。
玫貴人的氣勢頓時萎了不少,可看著小路子離開的背影,又覺得心中不甘,要說雍親王世子她惹不起也就算了,但進宮的阿哥可不止這一個,眼前這個身邊就一個小太監,不會是三貝勒和廢太子的兒子吧?
韓常在反駁道:“妹妹說什么呢?雍親王世子出行光隨行的護衛都十來個,怎么可能只帶著一個太監就跑了出來。”
“別走,本宮讓你們停下。”玫貴人眸子一亮,立即讓幾個宮女攔住了弘暉主仆的去路。
“本宮今日走的急,沒讓宮里太監跟著,借你的小太監一用,幫本宮取下這紙鳶,本宮可以在萬歲爺面前給你美言幾句。”
玫貴人認定了只帶著一個隨從的弘暉是個不受寵的阿哥,阿瑪可能是被關在府里的三貝勒或者廢太子,她面上帶出了幾分趾高氣昂。
弘暉一臉茫然地看向小路子,咋滴?他這兩年都白做了?還有人敢在眾目睽睽之下為難自己!
小路子笑著掃了一眼在場所有人,有意思,雖說剛進宮的幾個妃嬪不認識他,但那兩位常在答應身后的宮人可有認出自己的,這是故意的?
“今兒怎么這么多人聚在一起放紙鳶?還真是熱鬧啊!”
還沒等小路子發作,便有人打斷了他。
一個雍容華貴的婦人被擁簇著朝他們走來,婦人四十來歲的模樣,因為保養得當,看起來不過三十出頭。
玫貴人同她的兩個小姐妹立即變了臉色,朝著婦人福了福身。
“嬪妾見過貴妃娘娘!”
鈕祜祿貴妃微微頷首,“都起來吧!本宮來御花園閑逛,你們玩自己的。”
弘暉也聽到了熟悉的聲音,繞過那幾人,跑到鈕祜祿貴妃面前。
“貴瑪嬤好,貴瑪嬤能不能幫我講講,我要去湖邊玩,她們攔著不讓我去!”
鈕祜祿貴妃這才看到弘暉,彎下腰柔聲道:“是弘暉啊!你怎么一個人在這?本宮記得今兒不是休沐日啊!”
弘暉的笑容僵在臉上,心虛的小眼神四處亂飄,還沒等他想出一個借口,鈕祜祿貴妃已經朝著玫貴人幾人發難。
“你們欺負雍親王世子?”
玫貴人三人臉色瞬間變得煞白,噗通一聲跪在地上,三月的天還有些涼,三人又是為了風度不要溫度,剛跪下就覺得青石板刺骨的涼意竄上大腦。
【這不是十貝勒的額娘嗎?她怎么會幫乖崽?】
【廢話,她兒子跟四爺針鋒相對,這當娘的不得替兒子收拾爛攤子,要是四爺哪天當上皇帝,還不是拿他們開刀。】
“貴妃娘娘誤會了,玫姐姐只是想請世子身邊的公公幫她撿一下紙鳶,只是玫姐姐性子急…”楊答應說著還偷偷看了一眼玫貴人。
鈕祜祿貴妃挑了挑眉,目光在三人間游走。
玫貴人接著楊答應的話往下說:“臣妾一時心急,話可能說的重了些,貴妃娘娘,臣妾完全沒有其他意思。”
弘暉可不愿跟她們掰扯,“貴瑪嬤我還有事,先走了。”
面對弘暉,鈕祜祿貴妃神色柔和了許多,叮囑道:“玩一會就得回去,不能靠近水邊知道嘛。”
弘暉忙不迭的點頭,“我知道了,貴瑪嬤我下次去找你玩,我先走了。”
鈕祜祿貴妃望著弘暉遠去的身影,心中感慨萬千,自家兒子怎的就是個油鹽不進的家伙,跟著老八鞍前馬后,偏偏老八失了萬歲爺的寵信,現如今根本就比不上以前了。
自家那個蠢兒子不想著跟他撇清關系也就算了,還費心費力為他做事,他難道看不出現在他們其他兄弟都比不上胤禛嗎?
而弘暉這兩年可謂是在整個大清都出了名,先是他種出來畝產近千斤的雜交水稻和玉米,不過一年多的時間,已經推廣到整個大清。
再有就是弘暉推出的水果示范村,如今已經擴展到了京城周邊省份,賺的盆滿缽滿,如今出去,哪個不說雍親王世子好,其他地方眼紅的不行,偏偏康熙并未答應把這些往稍遠的地方推廣,畢竟舍不得自家小孫子跑那么遠。
“貴妃娘娘…”
鈕祜祿貴妃回過神來,盯著還跪在面前的三個女人笑了笑,當了額娘,怎么得也得為自家兒子打算。
“雍親王世子不計較,不代表本宮就會放過你們,如今宮里多了不少各府的阿哥,要是個個都如你們一般去欺辱人家,本宮這個后宮之主也就沒必要做了,你們跪上三個時辰,好生反省一下。”
鈕祜祿貴妃話音一落,三人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尤其是韓常在和楊答應二人,幾乎是爬到鈕祜祿貴妃腳下。
“貴妃娘娘,不管嬪妾的事,嬪妾還勸玫貴人來著,玫貴人不聽嬪妾也沒法子。”
鈕祜祿貴妃似笑非笑地看著楊答應,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
另一邊,弘暉從那離開后,十分順利地到了御花園的湖邊,微風拂過湖面,泛起了一層層漣漪,湖邊種著一排排柳樹,纖細的柳枝漸漸泛青,長出了鵝黃色的芽苞,細細密密的柳枝在微風的輕撫下,仿佛少女的綠色秀發。
碧翠欲滴的荷葉靜靜聳立在湖面上,一片接著一片,遠遠望去,美不勝收。
小陸子看到自家世子蹲在湖邊,整個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快步上前將人抱了起來,退離了湖邊。
“世子啊!這湖邊不安全,要不咱找一處水淺的地方去試?”
弘暉也沒看到有下腳的地方,只好跟著小路子沿著湖邊走,走了約一刻鐘,二人終于找到一處淺水灘,天氣漸暖,水里已經開始有魚蝦的蹤跡。
小路子先下到淺水區,隨后把弘暉也抱了下來,湖邊正好有幾塊較平整的大石頭,主仆二人就站在石頭上,遙望眼前的湖面。
弘暉蹲下身,把手中的船小心翼翼放在水上,紅色的船底沉入水中,只露出白色的船身,藍色的船艙里是一個鋁做的淺盤,淺盤下是放蠟燭的托盤,鋁盤由兩根管子連接,穿過船尾。
噗嚕嚕!
湖水侵入管子里,不一會就聯通到了船艙的鋁盤里,現在只需要點上蠟燭,小船就能自由在湖面上穿行。
“原來你躲在這!”
一道稚嫩的嗓音忽然打斷了主仆二人,弘暉手一抖差點把船扔了出去,回頭一看,弘晉正頓在他們上邊,朝他擠眉弄眼的。
弘暉眼睛一瞪,“你跟蹤我?弘晉你太沒意思了!”
弘晉嚷嚷著要小路子把他也抱下來,弘暉就不準,眼看著兩人要吵起來,弘晉身邊的小太監把他抱了下來。
“你做的船終于做好了!太好看了,能給我玩玩嗎?”一下來,弘晉就黏到了弘暉身邊,一雙眼睛緊盯著小船不放。
弘暉直接把船遞給他,讓他一次瞧個夠,“我這還沒試,要是成功了,小船不需要人力就能自己動了。”
弘晉得了弘暉的叮囑,怕把里面的水倒了出來,雙手舉的十分平穩。小船做的精巧,每一處都打磨的十分光滑,幾人玩的多,自然也知道弘暉最近一直在研究“噗噗船”。
“要是這船是條大船就好了,我們就能坐在上面,不用劃船就能自己動。”
“那有什么,這個成功了,我就讓瑪法給咱做一個大的。”
兩小只湊在一起嘰里呱啦說了起來,一點都不急著試船,仿佛有說不完的話,絲毫沒注意到身后的岸邊多了幾個身影。
小路子看到弘皙的瞬間神色帶了絲慌張,正要提醒自家小主子時,被弘皙制止住了。
弘暉如今已經九歲,虛歲十一歲,他個子抽條的最為明顯,在一眾兄弟間成了大高個,又因為常年讀書的原因,身上總帶著一絲淡淡的墨香味。
“我怎么感覺大哥過來了?”弘暉忽然警惕起來。
弘晉剛把小船放在水面上,聽到弘暉的話,他詫異的轉過頭,“不可能,我親眼看著陳太傅把大哥叫去了一旁,這會肯定在單獨抽問大哥。”
“是嘛?所以你讓其他人幫你打掩護逃課?”
弘皙的聲音從身后傳來,蹲在湖邊的兩小只不可置信地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震驚的神色。
大哥怎么會來這?!
弘暉小心翼翼藏起自己的船,然后起身討好地看向弘皙,“大哥哥你怎么來了?今天天氣真好!”
【哈哈哈哈,乖崽你編瞎話的水平下降了。】
【這不亞于逃課被學生會會長當場抓包。】
【有事大哥哥,沒事大哥,乖崽你也太雙標了。】
弘暉目光不由自主地瞟向彈幕,強忍著沒讓自己笑出了,接觸的東西多了,他大約也能描繪出那個世界的輪廓。
弘皙身后站著弘昱,弘晴,弘晗,弘昇,弘曙,在上書房上課的幾兄弟都被弘皙帶了過來。
“別看他們,他們幾個幫你們倆逃課,這事陳太傅也知曉,會處罰你們幾人。”弘皙又道。
弘皙身后的幾人聞言紛紛垂下頭,還有人朝著弘暉擠眉弄眼,似乎不是很怕陳太傅的處罰。
而按理說如今勢頭最強的弘暉才應該是幾兄弟的領頭羊,但弘暉一向喜歡跟弘皙玩,而過了這些年,康熙又重新關注起了這個長孫,雖然回不到以前的那種寵愛,卻也讓弘皙在宮里好過了許多。
“暉弟,快把你的船拿出來,我們都想看看這船怎么跑!”弘昱眼尖地看見了弘暉藏起來的小船,忍不住朝他喊了起來。
弘暉朝弘皙吐了吐舌頭,小心翼翼把小船重新放在水里,然后讓小路子把蠟燭放進去,再用火折子點燃蠟燭。
噗噗噗
小船發出噗噗的聲響,連接到船尾外的管子正往外咕嚕嚕冒水,小船搖搖晃晃的動了起來,朝著平靜的湖面滑動。
“動了動了!”
“它真的能自己動,暉弟太厲害了!”
“我也想要一個船,暉弟,你能把做這個船的工匠借我用用嗎?”
“不過這船去了湖中心,怎么回來呢?”
弘暉瞬間瞪圓了眼睛,看著越跑越遠的小船,心疼溢于言表,嗚…他辛苦做了好久的船。
“讓人尋條小船,去把世子的船帶回來。”弘皙吩咐身邊的太監,然后又讓人把弘暉和弘晉抱上了岸。
弘暉腳一沾地,整個人就扒在弘皙身上,“大哥哥,你就饒了我這一回吧,你看我的小船怎么樣?我要是拿去跟瑪法談判,他肯定會放我出京的。”
弘暉很是氣憤,他的事業版圖擴展到京城周邊兩個省就沒之后了,事業直接被腰斬,他阿瑪瑪法都不同意他出去。
弘皙扶額,他這個弟弟依舊沒放棄去其他省府發揚光大他的水果事業,但皇瑪法可舍不得讓他去那些地方。
“既然大家都出來了,我們尋個小水池,繼續試試這個小船。”弘皙轉移話題。
這個想法很快就得到了所有人的支持,大家開始轉移陣地,不到兩刻鐘,就尋到了一處小水池,水最深只到膝蓋,面積也不大。
弘皙親手點燃蠟燭,隨著一陣噗噗噗聲響起,弘皙松開小船,看著小船平穩地往前滑動。
幾兄弟一玩就是幾個時辰,待梁九功帶人找來時,幾個小孩正在水池邊玩鬧,紅底白身的小船還飄在水中央。
“幾位阿哥,萬歲爺今兒去了上書房,得知幾位阿哥來了御花園,特意讓奴才請幾位阿哥回去。”梁九功見著幾人就道。
弘皙看了一眼表,這會都快申初了,再晚兩個時辰他們就下課了,都怪自己一時興起,害得幾個弟弟都逃了課。
花了幾刻鐘回到上書房,幾人頗有些垂頭喪氣,唯有弘暉抱著小船興致勃勃,勢有今日要跟康熙談贏的意思。
課舍里弘暉幾個叔叔站成一排,康熙正站在他們面前考察他們的功課,弘暉他們到時,已經接近了尾聲。
“你們幾個玩的可開心?”康熙的話題陡然轉向幾人。
弘皙心頭一緊,還是主動站了出來,“皇瑪法,都是孫兒的錯,沒能…”
“瑪法,你看我把什么做出來了?可以自己動的船,可厲害了,你快看!”弘暉直接擋在了弘皙面前,舉起手中還滴著水的小船給康熙看。
“今日是我邀請大家一起去試船,它跑的可快了,瑪法你要不要看?”
康熙的目光在他身后的幾人身上游走,除了弘皙能壯著膽子和自己說話,其他人都畏懼他的威嚴,少有和弘暉這般親近。
“你竟然做出了這個好東西,逃課的時候咋沒叫上十四叔?”胤禵被小侄子手里的東西吸引了目光,有些抱怨他們不講義氣。
康熙凌厲的目光立即看向他,胤禵忍不住打了個冷顫,“汗阿瑪,兒子跟幾個侄子說笑,沒想逃課,我最近可認真了。”
康熙冷哼一聲,算是放過了他。
“船的事另說,你們今日膽子還不小,敢一起逃課去湖邊玩,看來還是朕平日里對你們太寬容了。”
眾人都瞧出康熙生氣了,畢竟平日里一兩個逃課還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現在一下子全跑完了,信不信第二日就有彈劾折子遞到康熙面前。
“從今日起,每人抄五十遍三字經,什么時候抄完了什么時候才有休沐日。”康熙又道。
康熙的懲罰顯然比陳太傅的重,抄五十遍三字經算不得什么,重要的是他們十天一次休沐日沒了。
“瑪法,您就瞧瞧這船,帶出去肯定拉風,這可是咱們大清第一艘蒸汽船,您日后要征戰海外完全不是事。”弘暉急了,他也就休沐日能回家。
康熙別過頭,絲毫目光都不給弘暉,“陳太傅呢?既然幾位阿哥都回來了,那就讓他繼續講課。”
“瑪法你看看我呀!我給你做的蒸汽小船做好了,再造艘大的,明日就能把那些西方國家打的落花流水。”
“瑪法瑪法,你要是不喜歡打仗,他們那邊還能研究出蒸汽機,電燈泡,咱們去把人才搶回來。”
“瑪法瑪法,你等等我啊!”
第九十章
陳太傅前腳剛走, 弘晉幾人就圍在弘暉桌前,眾人七嘴八舌問起了剛才康熙和他說了什么。
“被罵了吧!誰讓你一天天那么欠,老虎屁股也想摸。”
弘晉滿臉的幸災樂禍, 手中卻遞給了弘暉一塊玫瑰酥餅,弘晗瞧見了糕點, 也鬧著要,弘晉只好忍痛把剩下的唯一一塊玫瑰酥餅給了弘晗。
“皇瑪法怎么會罵暉弟,暉弟那么厲害!”弘昱反駁道。
弘暉趴在桌子上,嘴里唉聲嘆氣的,就是不肯說剛才被康熙帶走后發生了什么。
弘皙也有些擔憂,“皇瑪法不會真說了你吧, 我都給你說了好幾次, 不能一而再再而三挑戰皇瑪法的底線,皇瑪法生起氣來是很恐怖的。”
弘暉抬起腦袋,下巴杵在有些溫熱的桌面上, 面上一陣憤慨,“瑪法太過分了,他三言兩語就把我的小船騙走了。”
弘皙嘴角微微抽搐, 他還以為什么事,害得他這么擔心, “你跟皇瑪法撒撒嬌, 他會還給你的。”
弘暉眼中閃過一絲狡黠,偷摸把藏在桌子下面的東西擺在了桌上, 嘴里發出‘嗤嗤嗤’的笑聲。
“鐺鐺鐺,我把瑪法書房里的地球儀偷了過來!”
眾人:………
“你膽子也太大了吧!這可是皇瑪法最喜歡的擺件了。”
“原來這就是地球儀, 我上次只遠遠看了一眼,能給我摸摸嗎?”
“天地真的是圓的啊, 那我們為什么不會倒?”
“世界好大呀!那我們大清在哪?”
眾人圍著地球儀七嘴八舌議論了起來,一群剛啟蒙的小孩正是最好奇的時候,恨不得親身進去體驗一番。
弘暉清了清嗓子,一邊轉動著地球儀一邊給其他人介紹,“這一塊就是我們大清,挨著我們的是沙俄,這邊是大不列顛,還有佛朗基,普魯士……這是太平洋,大西洋,印度洋和北冰洋。”
“哇,大海好大啊,海里是不是有大魚,味道肯定很好吃。”弘晗似是回憶起了美味的海魚,忍不住咽了咽唾沫。
弘晉對這個只知道吃的弟弟很是無奈,偏偏現在他阿瑪這一脈的男丁就他們仨,他要是表現出對弘晗半分不滿,肯定會被大哥罵。
“那咱們大清還是小了,你看看這還有這么多陸地,要是都是我們的該有多好。”弘晉道。
弘暉仿佛看到了知己一般,握著他的手道:“是吧是吧,我也是這么想的,我都計劃好了,咱們把蒸汽船做出來,然后嘿嘿…哎呦!大哥你打我干什么?”
弘暉捂著腦袋,滿臉委屈地看向弘皙。
“咱們大清是天朝上國,怎么能一味的打打殺殺,讓別人聽見了多不好。”弘皙往門外看了一眼,確定沒有其他太傅的身影才松了口氣。
【等到別人欺負到家里來,那時候想反擊都沒能力。】
【大清就是個香餑餑,西方國家對于大清的描寫就是遍地都是黃金,最后八國聯軍侵華,燒的燒搶的搶。】
【這會西方列國都快開始工業革命了,你們怎么還能沾沾自喜。】
【驕傲自滿,閉關鎖國,最后連一個島國都敢欺負咱們。】
弘暉越看越氣,麻利地爬上椅子,一腳踩在桌子上,志氣高昂道:“我們不打他們,他們就要來欺負咱們,倒不如早下手為強,兄弟們,咱們第一步就滅了琉璃島國。”
“好!滅了他們!”
“滅了島國!”
“沖啊!”
弘皙一臉木然地看著跟著起哄的一群弟弟們,他總算明白為什么陳太傅教了他們一個月后,整個人就蒼老了許多,這嘰嘰喳喳的一群小屁孩,擱誰誰不鬧心啊!
許是他們這邊的動靜太大,把隔壁的胤禵幾人都引了過來,他們雖然都在上書房讀書,但胤禵幾人跟他們年紀差的有些大,康熙干脆又隔出了一間課舍。
胤禵走在前頭,進門就道:“你們這邊嚷嚷什么呢?喲!老爺子的地球儀!誰搞來的!”
弘暉一拍胸脯,十分驕傲道:“正是小爺我!”
“咱們小侄子可真厲害,這可是汗阿瑪最喜歡的地球儀,我記得還是弘暉你送的,你怎么又給拿了回來?”胤祥問道。
一說到這個弘暉就來氣,“我瑪法把我的小船騙走了,我就把他的地球儀偷拿了回來。”
胤祥幾兄弟對視了一眼,他們小侄子現在是越來越膽大,現在直接敢在老虎身上拔毛。
“十三叔十四叔,麻煩你們派人把東西給皇瑪法送回去吧,免得皇瑪法發現后生氣。”弘皙朝兩個叔叔求助。
胤祥看了一眼胤禵,這才是弘暉的親叔叔,比他們都有話語權,怎么也得他先發話才行。
“別了吧!你這個弟弟也不好惹,闖過午門,闖過乾清宮,就連你們那宅子都闖過,這京城有什么是他害怕的?”胤禵忙道,他也不愿惹哭小侄子,雖然現在這小孩哭的少了,那他出招太奇了,冷不丁就會被他坑一把。
弘暉才不怕他瑪法生氣,又一拍胸脯道:“瑪法要是生氣就沖我來,這東西是我拿過來的,跟你們沒關系。”
“咳咳!”
門口忽然響起一陣輕咳聲,圍在弘暉身邊的人紛紛看向門口,下一瞬,每個人都收斂了臉上的神情,微垂著腦袋,乖巧地站成一排。
康熙大步走進來,身后還跟著幾個大臣,幾人臉上的神情各異,似乎是沒想到一直被人追捧的雍親王世子,竟然是個好戰的小娃娃。
“站那么高做什么?”康熙看到自家孫子的姿勢忍不住皺眉。
弘暉見著康熙瞬間換了一副面孔,直接爬上了桌子,伸出手就要康熙抱,只是話說一半看到另一個人時,陡然轉了個彎。
“瑪法,抱…阿瑪?阿瑪你怎么來了?阿瑪抱!”
弘暉看到康熙身后的胤禛時,喜悅頓時充斥著他的面孔,伸出的手急急轉了個彎,就要胤禛抱。
康熙挑了挑眉,一把將人抱進懷里,照著他的屁股就來了一下,“你還真是三天不打,就上桌了!”
弘暉不是第一次被當眾打屁股,小臉微紅,卻絲毫不懼,扯著嗓子跟康熙說:“瑪法,我們在講很重要的事。”
胤禛察覺到康熙黑下去的臉,連忙替兒子找補道:“汗阿瑪,他們幾個年紀小,哪懂得什么打仗,不過玩笑罷了。”
康熙回頭看了一眼胤禛,“你這兒子可不是說說而已,早幾個時辰就在御書房跟朕大放厥詞,說要乘船征服世界,連先攻打哪個國家都計劃好了。”
胤禛臉色微變,眼中閃過一絲不可置信,“弘暉,打仗可是傷財勞民的事,一般都不會輕易打仗,否則苦的還是那些你辛辛苦苦拉扯富起來的百姓。”
【打仗確實苦的是百姓,但那個地方,我支持現在就滅了他,不然會苦更多百姓。】
【清朝不是沒能力滅,那些倭寇常年在沿海一帶搶殺,搞得沿海官兵挺頭疼,但想打人家又溜得快,去島國又費財費力。】
【我怎么好像聽說那地方有銀礦,還不是一處兩處,五百多處。】
【那可是個金餑餑,可惜當時清朝嫌那地方又窮又小,壓根看不上眼。】
弘暉剛耷拉下去的眉眼立即揚了起來,眼中劃過一絲狡黠,“你們既然都不同意,那就算了,可惜…聽說琉璃半島好像有銀礦…算了算了,瑪法都不要了,那也是人家的。”
銀礦?!
康熙神色發生了微妙的變化,他哄著弘暉說:“告訴瑪法,這是真的嗎?”
弘暉卻別過臉去,“我也不知道,我就是個小孩子,能懂什么。”
康熙額角的青筋暴起,卻依舊放緩了語氣,“你想要什么瑪法都應你。”
這一幕讓在場其他人都有些驚嘆,要知道這可是康熙誒,不如他意的人不是被罵一頓,就是拖出去打一頓,偏偏弘暉還敢拔老虎須。
拔完之后,大老虎還不敢生氣,生怕嚇著小孫子。
弘暉翹了翹嘴角:“那瑪法罰了我們抄的五十遍的三字經?”
康熙抿緊嘴唇:“都不用寫了。”
弘暉繼續道:“那我的小船?”
康熙:“會還你的。”
弘暉再接再厲:“那我能跟著船出海嗎?”
康熙咬牙切齒:“不想朕揍你就把話收回去。”
弘暉不死心:“出海不行,那我要繼續搞我的事業!”
康熙照著小孩的屁股就是一巴掌,“再胡鬧,朕把你阿瑪丟去福建抗擊倭寇。”
胤禛:………不是,他招誰惹誰了?
【笑死了,爺孫倆的拉扯戰,最后受傷的竟然是四爺!】
【四爺的經歷告訴咱們,沒事不要摻和爺孫倆的事,不然倒霉的是自己。】
【乖崽這忽悠的能力見長啊,可惜康熙不是弘晉那樣的小屁孩,不然一忽悠一個準。】
弘暉見康熙真的生氣了,立即閉上嘴,裝作十分乖巧的模樣,“瑪法,您放我下來吧,我現在都六歲了,肯定很重,不能累著您。”
康熙胳膊早就有些酸疼了,畢竟也是年過半百了,不復年輕時那般有力氣,現在抱個孫子都力不從心。
弘暉雙腳剛一落地,就一路小跑到胤禛身邊,急著讓胤禛抱他,小嘴小聲叭叭起來了,“阿瑪快抱我,一會要是瑪法真要那么做,你記得把我帶上。”
胤禛剛揚起的嘴角就耷拉下去了,敢情自家兒子不是擔憂自己,是他自己也想去。
“世子,您剛才所說的銀礦可是真的?您這是聽誰說的?若能找到這個人,問出共有幾處銀礦那就再好不過了。”離弘暉最近的一個大臣忽然問道。
弘暉回頭,發現自家幾個叔叔兄弟都目光灼灼地盯著自己,看來這個問題不止一人想知道,畢竟那里面可是白花花的銀子。
弘暉將腦袋埋在自家阿瑪胸口,一副弱不禁風的模樣,“阿瑪,我頭疼,我不想說話。”
“世子,您可不能到了這時候不說了,這可是朝堂大事。”剛開始問話的大臣有些不滿地嚷嚷了起來。
弘皙不樂意了,心道他弟弟想做什么,還輪不到你管,“沒看見我弟弟不舒服啊!等他什么時候好了再說。”
幾個大臣看向康熙,目光中帶上了期盼,雖說弘暉這兩年拿出的種子為國庫增收不少,但誰會嫌錢多啊!
康熙不滿地目光也看向幾人,弘暉裝病誰不知道,但他能說的,不代表別人也能職責他。
“老四,帶弘暉去后宮待一會,今日下午的課就不用上了。”
康熙發了話,自然沒人敢忤逆,弘暉在眾兄弟羨慕的目光中離開,跟著他阿瑪去了永和宮。
今日胤禛不是一個人進宮,他和烏拉那拉氏先去永和宮給德妃請安,略坐了一會,就被康熙派人叫去了乾清宮,這會烏拉那拉氏一人在永和宮里。
聽說額娘也進了宮,弘暉十分高興,催促著胤禛快些去永和宮。
兩刻鐘后,弘暉一進屋就撲進了烏拉那拉氏懷里,原本十分正常不過的舉動,卻引得德妃尖叫了一聲。
“弘暉,你下次可不能這么撲你額娘了。”德妃叫出聲后才發覺自己失態,忙補了句。
弘暉緊緊靠在烏拉那拉氏懷里,仰頭問她:“額娘不舒服嗎?是不是我把你撞疼了?”
烏拉那拉氏笑著搖了搖頭,隨后又抬頭看了胤禛一眼,才低下頭哄著兒子,“額娘沒事。”
德妃卻道:“你額娘有了身孕,日后可不能那么莽撞,傷著你額娘肚子里的弟弟怎么辦?”
烏拉那拉氏懷孕了?
胤禛和弘暉父子倆對視了一眼,作為烏拉那拉氏最親近的二人還是剛知道這事,這消息有些猝不及防。
“真的?”胤禛喜上眉梢。
烏拉那拉氏微微點頭,“暉兒,額娘原本想慢慢給你說,這個孩子來的突然,也不知道我們暉兒……”
能不能接受?
最后一句話烏拉那拉氏沒有說出口,這兩年她和四爺專寵弘暉一個孩子,而且府里也就他這么一個孩子,冷不丁的又來了一個孩子,若不是今日在永和宮她突然吐了,也不會引得德妃請來太醫瞧。
至少她能多些時間想想,該如何告訴自己兒子,她不想自己兒子受到一絲委屈,但她懷孕之后肯定會有各種不適,兒子又遠在宮里,他們母子相處的時間會愈發短。
弘暉好奇地打量著烏拉那拉氏平坦的小肚子,他知道自己的弟弟或妹妹此刻就在額娘的肚子里。
“額娘懷弟弟妹妹肯定很辛苦,要不我跟瑪法說,我每日就住在家里,也好照看額娘。”
烏拉那拉氏心頭一陣暖意,但她明白,兒子要是住家里,每天天不亮就得起床,然后坐馬車進宮,每日這樣太熬人了。
“你額娘沒事,哪里就需要你回去照看了。”德妃又看向烏拉那拉氏,“老四媳婦你也是,弘暉才多大,你跟他說那些做什么。”
胤禛輕咳了幾聲,制止了德妃喋喋不休的嘴,“你額娘有下人們照顧,你就安心在宮里讀書,休沐日還是跟以前一樣,我和你額娘一起來接你回家。”
弘暉靠在烏拉那拉氏懷里,心中的喜悅絲毫不減,雖然跟其他堂兄弟玩的很好,但他還是想要個自家的弟弟妹妹。
【乖崽也要有弟弟妹妹了,感覺時間過得好快。】
【不對啊!四福晉歷史上不就乖崽一個孩子嗎?這怎么又懷了?】
【難道歷史上的曾經懷過又沒了。】
【不會的,她也是雍正的皇后,就算孩子沒了也會記載。】
【那就只剩一個好消息了,歷史終于拐了個大彎,咱們乖崽以后不僅能長命百歲,還能當上皇帝。】
【以前:云養崽。現在:云養皇帝。】
弘暉眼睛一亮,目光落在阿瑪和額娘身上,他還記得剛開始的時候,白榆說過他阿瑪最后過勞死,他額娘最后郁郁而終,要是歷史改變了,那他阿瑪和額娘也會長命百歲。
所以這個孩子的到來,不僅是新生命的降臨,也是生命的延續。
天色漸暗,弘暉送走胤禛夫妻倆后,就一路哼著歌往自己宮里去,他的宮殿去年就修繕好了,被康熙親自提筆,起了個慶安宮的名字。
弘暉在紫禁城里有自己宮殿的事一經傳出,引起了朝內外的軒然大波,畢竟現在康熙并未明確定下太子的人選,某些人心中還是存有一絲希望。
但弘暉這兩年的豐功偉績,即便那些人想盡一切辦法阻止,總有人跳出來說弘暉世子什么賞賜都沒有,得一座宮殿怎么了?有本事沒吃弘暉世子種出來的東西。
事情最終以弘暉邀請了其他郡王貝勒的子嗣一起住進慶安宮而結束,畢竟這時候誰敢再跳出來反對,絕對會被其他王爺貝勒暴揍一頓。
弘暉因為是慶安宮的主人,住的是最大的正殿,其他兄弟則住進了其他院子里,離得都不算太遠。
弘暉剛洗漱完躺在床上,就有些翻來覆去睡不著,白日里關于什么銀礦的事早就被他拋之腦后,現在滿腦子都是額娘懷孕的事。
噌!
弘暉猛地從床上坐起來,胡亂套了兩件衣服,穿上鞋就朝外跑,跑了約半刻鐘,最后鉆進了弘皙的房間里。
“大哥,大哥哥!”弘暉在書桌旁找到了還在熬夜讀書的弘皙,“大哥哥,我額娘有孩子了,我馬上就要有弟弟妹妹了!”
弘皙放下書,轉頭就看見弘暉一臉傻笑的模樣,“對你們府上來說也是喜事,你家子嗣還是少了些,現如今親王除了四叔也就是大伯,但大伯就子嗣可不少。”
弘皙是真心為弟弟高興,雖然他們都是兄弟,但弘暉沒個親弟弟他還是擔憂,如今不僅有了,還是一母同胞的兄弟。
弘暉斟酌道:“那…我讓我阿瑪繼續努力?”
一個繼續努力差點讓弘皙破防了,“這…這個不用跟四叔說。”
說完,弘皙似乎又想到了什么,連忙問他,“你今天在上書房說的什么銀礦是真的嗎?那除了琉璃島,其他國家也有銀礦嗎?”
弘暉才發覺自己大哥想的可真多,那些人還在等著琉璃島的銀礦,弘皙就已經規劃到之后的事了。
“這個我也不清楚,本來想的是讓瑪法去搶人才,總有瑪法感興趣的,到時候造艘大船。”弘暉手舞足蹈起來。
翌日,弘暉還沒上多久課,就被康熙派來的人請去了乾清宮,此時的康熙似乎剛下朝,一身便裝坐在臨窗的榻上,案幾上還擺著他的小船,和地球儀。
“瑪法你什么時候把地球儀拿走的,我都不知道。”弘暉邊往榻上爬邊說。
康熙卻盯著地球儀上的某一處地方,他對于自家孫子昨日說的一直耿耿于懷,今兒早朝還有人提了出來,支持的也有,反對的也有,吵吵嚷嚷好一會。
“關于銀礦?”康熙抬頭看向弘暉。
弘暉立即眉飛色舞道:“瑪法別看它地方小,但銀礦可不少,您要是再晚些去,可能就被人搶光了。”
康熙有幾分心動,但他們大清的船只少,能遠渡的大船更少,那可是沒有定數的海上,倭寇能不顧性命跑到他們這來搶掠,但他在沒有十足的把握前,可不會拿大清士兵的性命開玩笑。
“你這船朕找人試了,想法不錯,但工匠們也說了,光靠那些個東西,還撐不起大船來,有沒有更精細的蒸汽機?”
弘暉此時來了勁,“瑪法我可不會做什么蒸汽機,那些都是西方國家做出來的,人家那邊發展的數學科學什么的挺厲害的,要是把那邊的人才搶過來,他們看到這個簡易的蒸汽機,說不定就能做出更厲害的。”
康熙微垂著頭,目光不由自如地落在與大清相隔甚遠的那片土地上,那片土地上可有不少國家,看似毫不相干,各國之間卻又有非常緊密的聯姻關系。
“朕會讓人先去打探一番,若真如你所說有那般能人,自然不能錯過。”康熙就道。
弘暉笑嘻嘻道:“搶人,搶人!”
“好了,你該回去上課了!”用完之后康熙開始攆人。
弘暉緊扒著康熙不松手,“瑪法你不能這樣,用完人家就扔,你始亂終棄!!”
康熙嘴角微抽:“回去讓陳太傅好好教教你,成語用的亂七八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