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刺眼的陽光打在佩斯利臉上。她被拽著向前撲倒, 在一堆花瓣里默默捂住眼?睛。
等?到適應了過于明?亮的光線,她才慢慢抬起頭?,透過指縫看見一個人影正蹲在她面前。維卡的模樣和當初分別時別無二致, 只是逆著光, 頭?發和眼睛的顏色顯得更加淺淡。她面無表情地觀察著佩斯利, 最后露出一個?有?些生疏的笑容, 就好像風雪已經把她的面孔凍得僵硬無比:“想不到你真的找過來了。”
佩斯利放下手臂, 輕輕嘆了口氣:“我還以為你已經把我忘了。”
“我的腦子已經痊愈了。”維卡拍了拍自己的腦袋,“這段時間我想起來了很多事……不過還是忘記這些東西比較好。”
“那真不錯——我叫什么名字?”
維卡的笑容變得自信起來:“你是莫納提斯。*”
佩斯利平和地點了點頭?:“好的。”
維卡傻笑了半天?, 突然意識到不對勁的地方:“等?等?——你是怎么過來的?”
“打?開?門, 走進來,然后關上門。”佩斯利站起身, 原地轉了一圈, 將整片凍湖收入眼?底。她注意到頭?頂散發著強烈光芒的東西似乎不是太陽, 而是一顆巨大的、半透明?的陌生星球, 表層流淌著數以萬計的奇異色彩, 其?中各種圖案或收縮或膨脹, 仿佛正在呼吸。沒等?佩斯利看清楚更多細節,維卡就掰著她的肩膀把她轉了回?來:“那你要怎么出去呢?”
維卡的兩只手緊緊地捏住佩斯利的肩膀,力氣大得讓佩斯利懷疑她會?把自己的手臂像摳積木那樣直接掰下來。佩斯利掙脫不開?,只能保持這個?姿勢耐心解釋:“你還記得你帶進來的那個?怪胎嗎?”
維卡的手勁小了一點。
“后來我發現,它?還有?一個?雙胞胎姐妹, 已經偷偷長得很大了。為了防止它?污染環境, 我只能把它?送進裂縫里。”佩斯利笑著補充道, “這還是你教給我的辦法呢, 維卡。”
“……可是,裂縫的門已經被鎖上了。”
“關于這個?, 我和幾個?小動物做了交易。它?們給了我一把可以自由出入的鑰匙,但只能用一次。”
維卡的神色漸漸放松下來:“所?以你還帶著鑰匙,對嗎?”
“哈哈,沒有?。鑰匙被魚人吃了。”
“那魚人到哪兒去了?”
“我不知道。”佩斯利又回?過頭?看了眼?天?上的東西,“話說回?來,這又是哪里?”
“嘿!別轉移話題!”維卡抓著佩斯利前后搖晃,“——你不能不知道啊,莫納提斯。你想死在這里嗎?”
佩斯利被晃得頭?暈眼?花:“既然你沒死,為什么覺得我會?死?”
“當然是因為我比你厲害!”維卡焦慮地朝佩斯利身后看了一眼?,似乎在提防著什么,“這里是最表層的世界,莫納提斯。可以算作裂縫的外殼,再往上就是連我也?不能去的地方了。像你這樣的呆在這里,走兩步就會?把自己摔死……聽我說,你得去找到那把鑰匙,然后趕緊離開?——越快越好!”
佩斯利努力拉住維卡的手腕:“不然呢?會?發生什么?”
“會?發生非常糟糕的事。”維卡嚴肅地盯著她,“你會?被頭?頂上的那個?東西吸引,然后發瘋,最后死在去尋找它?的路上——不要問我那是什么,我也?不知道。”
“好吧……那為什么你沒發瘋?”
“我有?安娜陪著我呢。她和我共享生命,相當于是我的靈魂備份。而且我說過了,我比你厲害。你才那么點大,正好是會?被稀奇古怪的東西引誘的年紀。”
“……你是說叛逆期嗎?”
“別廢話了!”維卡突然想到什么,激動之下幾乎要把佩斯利提起來,“雙胞胎是吧?雙胞胎……我有?辦法了,我會?幫你找到那條魚的。”
她熱切地抓著佩斯利,好像真的生怕她走路走死,就這么拎著她跑向凍湖的邊緣。佩斯利試圖自己活動,但一直跟不上維卡的步伐。兩個?人用一種十?分別扭的姿勢相互攙扶著,最后佩斯利腳下一個?踉蹌,被直接扔進了湖岸邊上的雪地里。
經過此番掙扎,佩斯利的確意識到了自己的身體有?多脆弱,特別是被維卡隨意搬運的時候。她捂著隱隱作痛的肩膀,看見維卡走到河邊,從口袋里抽出一把精心打?磨的匕首,敲了敲刀背,一層金色的符文像水流一般從中浮現出來。
隨后,她反握住刀柄,把匕首扎進了結冰的湖面。
一陣清脆得仿佛蛋殼破裂的聲音傳來。自匕首扎進去的位置開?始,整塊冰面上出現了一道像閃電一樣不斷延長的裂口,直到把湖面一分為二。大地開?始顫動,厚實的冰層被緩緩地向上頂開?。佩斯利瞪大眼?睛,看見一個?巨大的身影從湖中爬了上來。
它?的身上結滿了尖銳的冰棱,像穿著一身張牙舞爪的鎧甲,朝四面八方反射著炫目的光芒。鎧甲之下是獸類強壯的四肢,和半條被截斷的尾巴。它?的眼?睛被冰霜覆蓋,臉上只露出一張開?裂的嘴,脖頸兩旁的腮不停鼓動,冒著寒氣的湖水從中傾瀉而下。它?爬上冰面,揚起腦袋發出尖銳的吼叫聲,朝著天?空展露出數百顆尖牙。整片區域的氣溫陡然開?始下降。
這似曾相識的場景讓佩斯利迅速搞清楚了狀況:“這是你帶進來的那只……為什么它?還活著——你在養著它?嗎?”
維卡看著那個?怪物在水面上翻滾,臉上的笑容甚至帶上了一點欣慰:“我叫它?特列左爾*。無聊的時候我就把它?喊出來表演節目。”
“……”
“這又怎么了,我一個?人住在這兒總得養點寵物吧?其?實也?不能叫‘養’,畢竟我從來沒喂過它?。”維卡躍躍欲試地搓了搓手,“它?的食譜里只有?自己的同類,比如同一窩生出來的另一只——它?會?幫你找到鑰匙的。”
從人類的子?宮中誕生的特列左爾早已沒有?了人類的模樣。它?在尚未出生時就被同胞姐妹啃食,隨后又被當作失敗品拋棄,最后卻生長得比另外一只更加完整,也?更加強壯。佩斯利不知道這是要歸功于裂縫里的水土質量比較高,還是維卡一直在對它?寄予厚望。它?高昂著頭?顱,似乎在感受空氣中特殊的氣息,與此同時慢慢地爬上湖岸。佩斯利看了它?許久,直到被維卡拽著領子?朝更遠的地方拖去。
特列左爾的整個?身體徹底離開?了湖水。除了脖子?上剩下的腮,它?已經不再像是魚,而更像某種犬類與龍混合的產物。它?四肢著地,落在身上的冰塊和花瓣爭先恐后地滑落,形成了遮天?蔽日的效果。它?向前邁了兩步后就停在原地,對半空中的某個?方向發出陣陣長嚎。
佩斯利自覺捂住耳朵,呆呆地看了眼?維卡。維卡的表情十?分興奮,而且似乎沒有?興奮到點子?上:“特列左爾一定會?贏的,我相信它?!”
這種在角斗場上期待兩頭?獅子?打?架的即視感太過強烈。佩斯利欲言又止地重?新看向遠處。在可怖的叫喊聲中,那個?龐大星體的正中央逐漸出現了一道黑色的裂縫,像一只慢慢睜開?的眼?睛。裂縫逐漸擴大,無數干枯的手臂從裂口的邊緣伸出來,在半空中徒勞地舞動。緊接著,一截布滿鱗片的爪子?從裂縫的最深處探了出來。
在這個?層層嵌套,混亂又孤獨的世界里,同胞血親之間的聯系總是格外緊密。在特列左爾現身后不久,海倫就來到了這片土地,兩姐妹迎來了期待已久的重?逢。長著魚尾的海倫鉆出裂縫,猛地朝著地上砸去,尖銳的牙齒毫不猶豫地咬住了特列左爾的脖子?。
維卡躲在遠處觀察戰況,不自覺地捏緊拳頭?,仿佛是自己在親自打?架一般。佩斯利也?盯著兩只怪物的搏斗,中途卻忍不住分神,看向維卡的側臉。
怪物們糾纏在一起,互相撕扯著對方的皮肉,用最兇殘的方式吞噬彼此。佩斯利沉默許久,冷不丁地問道:“你不想和我一起回?去嗎?”
盡管周圍的嘶吼聲震耳欲聾,維卡還是聽到了這個?問題。她沒有?去看佩斯利,像是隨口回?道:“我沒有?可以‘回?去’的地方,莫納提斯。”
“裂縫里很糟糕,但是人類的世界一樣糟糕。”維卡的神色漸漸沉寂下來,“……我不想回?去。那里對我來說已經沒什么好留戀的了。”
“……”
“謝謝你來找我,莫納提斯。但你的任務已經完成了。等?找到鑰匙——”
佩斯利突然抱住維卡,沉默著打?斷了她。
維卡被嚇了一跳,愣愣地沒有?說話。這個?擁抱只持續了很短的一段時間。佩斯利很快就放開?她,站起來往后撤了幾步,趁著對方愣神的時候抬腳把她踹倒。
這一腳用了十?足的力氣。維卡在雪地里滾了兩圈,沾了一身的雪塊。她躺在地上,呆滯地盯著佩斯利:“……你干什么!”
“聽好了,我不管你想不想回?去,不想走也?得走。”佩斯利逼近對方,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反正我有?的是手段把你抓回?去,所?以你最好別反抗了。”
“不對、可是……”
“還有?,”佩斯利一把抓住維卡的衣領,把人往上拽了拽,“我的名字是佩斯利。佩——斯——利,聽清楚了嗎?你連一只半路撿的寵物的名字都能記住,憑什么記不住我的名字?現在自己念一遍,我的名字是什么?”
“佩、佩斯利。”
“非常好,這不是能記住嗎?”佩斯利咧著嘴微笑,“你最好別再忘了。”
維卡張了張嘴,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被佩斯利再次打?斷:“你要不要回?去,是我說了算,和你沒有?關系,明?白嗎?我們以后都不會?再討論這個?話題。我千辛萬苦跑過來不是為了聽你傷春悲秋的。”
維卡氣急敗壞地擰起眉頭?:“你能不能回?去還不是要靠我!好啊,你這么離不開?我,干脆就和我一起住在這里拉倒!”
“我才不要!還有?人在外面等?我呢!”
“……你怎么這么任性!”
佩斯利冷冰冰地盯著她的眼?睛:“因為我這個?年紀正好是叛逆期。”
沒人能招架叛逆期的青少年,就連維卡也?不行。她一時語塞,似乎想跟佩斯利講點道理,又不知道講什么好,畢竟一般情況下佩斯利才是講道理的那一方。最后她只能強撐著大喊:“你給我等?著!”
話音剛落,凄厲的吼叫聲穿透了兩人的耳膜。佩斯利一把松開?維卡,將目光投向遠處焦灼的戰場。兩個?怪物相互糾纏著雙雙掉進了冰湖。特列左爾不斷地哀嚎,想要重?新爬上岸,但海倫死死咬住它?,爪子?嵌進對方的胸膛,正在將它?往湖水深處拖去。血液將整個?湖面都染成了暗紅色。
“……不行!”維卡大喊一聲,顯然很不滿意當前的戰果。她猛地站起身,焦急地指揮道:“回?過頭?咬它?!特列左爾!”
佩斯利也?在一邊積極地說風涼話:“你的特列左爾要被吃掉了。”
維卡氣得渾身發抖,簡直比被佩斯利打?的時候還要生氣:“它?太沒出息了!”
就在這時,一陣更加遙遠,更加詭異的震顫從地底的最深處傳來。
幾乎是一瞬間,佩斯利被一股強烈的恐懼驅使著蹲下身體,順便把維卡也?扯了下去。她茫然地抬起頭?,發現不知何時,頭?頂的那顆星球變得極為黯淡,所?有?的色彩都消失不見,悄無聲息地隱匿在云層間,仿佛一個?渾濁的氣泡。
湖里的怪物仍在對抗。它?們尚未察覺到湖面的水位正在緩緩下沉,一串的漣漪環繞著它?們逐漸擴大。當特列左爾終于掙脫束縛,準備游回?岸邊時,一根龐大的、鮮紅色的觸肢從它?們身后猛地拔了出來。
隨后,越來越多的紅色觸手從湖面上升起,似乎是某種頭?足綱動物的腕足,每一根都足有?數百米長,外表堅韌,內側生著密密麻麻的豎直的尖牙。特列左爾和海倫與它?們比起來仿佛落進捕蠅草里的螞蚱。似是由鮮血凝結成的觸肢塞滿了整個?湖面,形成了一片不斷蠕動著的紅杉林,隨后向中間收攏,將兩個?爭斗不休的獵物牢牢地困在里面。
這場捕獵沒有?耗費太長的時間。觸手們一層一層地交疊在一起,在湖面上生出一朵扭曲的花蕾,又緩緩沉了下去。很快,一切都恢復平靜,所?有?的怪物都沒了蹤影,就連湖面上的血色都消失不見,只剩下一個?澄凈得恍若銀鏡的湖泊,直到最后一縷波紋也?溶入水面之下。
“……”
“……”
不知何時,佩斯利已經本能地和維卡抱在了一起,過了很久才想起來喘氣。她僵硬地扭過頭?,感覺聲音有?些發虛:“這也?是你的寵物?”
維卡呆滯地搖頭?。她的聲音比佩斯利更虛:“我都說了,這地方很危險……”
“所?以你還想留在這兒嗎?”
“現在想走也?走不了……你的鑰匙已經被吃掉了。”
佩斯利松開?維卡,眼?睛緊緊盯著湖面,腿軟得有?些站不起來,只能順勢滑坐在地上,伸手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直到這時,她才有?了一點劫后余生的實感。維卡緊貼著她坐下,發抖的手抓住佩斯利的手臂:“現在該怎么辦?”
佩斯利的大腦一片空白。有?那么幾秒鐘,她還以為自己失去了思考的能力。無論如何,佩斯利現在什么都不想考慮,只想呆坐在這里,等?待受傷的心靈和極速下降的理智值慢慢恢復過來。
維卡的智商下降得更為明?顯,已經開?始機械地在自己的的胸前畫十?字,口中還念念有?詞。等?稍微緩過來后,她茫然地嘆了口氣,和佩斯利一起盯著湖面出神。
佩斯利伸出手,看了眼?手心紅彤彤的疤痕,突然笑了一下:“我有?一個?可以把所?有?事件概率變成百分之五十?的骰子?。”
維卡看著她不說話。
“臨行之前,我替自己用了一下……所?以我能從裂縫里逃出去的概率是百分之五十?。”
“逃不出去的概率也?是百分之五十?。”維卡又嘆了口氣,“你怎么還笑得出來的。”
“我叫什么來著?”
“……你叫佩斯利!我不會?忘的!”
佩斯利滿意地點了點頭?。她又發了會?兒呆,沒來由地說道:“我給你準備了一個?房間。”
維卡疲倦地低下頭?:“什么樣的房間?”
“就是個?普通的房間。或許你回?去之后覺得西伯利亞太冷了,偶爾也?可以搬到哥譚住。”
“佩斯利……很久以前我就已經被放逐了。”維卡平靜地說道,“即使我能回?去,也?不能在人類的領域活動。”
“沒關系,沒人敢抓你的。”
“為什么?”
佩斯利笑瞇瞇地看著她:“因為大家都害怕我。”
“……”維卡不自在地撓了撓脖子?,默默地轉過頭?去。她思索了半天?,吞吞吐吐地說道:“反正現在也?站不起來。跟我講講吧。”
“講什么?”
“就講講我離開?之后發生的事。”維卡歪著腦袋瞥向佩斯利,“你是怎么從……那樣,變成這樣的。”
“從哪樣變成哪樣?”
“你別管!快說吧!”
佩斯利被打?了一下,差點歪倒在雪地里。她坐穩身子?,臉上仍帶著笑,一時之間不知道從哪里說起。已經發生了太多事,她都有?些記不清了。
“讓我想想……我還是在當老師,只缺了一次課,而且學生們好像還挺喜歡我的。”
維卡撇了撇嘴:“成功的教育可不是為了討學生歡心,而是為了傳授知識。”
“是啊。我既傳授了知識,又能討學生歡心,簡直比成功的教育更加成功。”
“好吧好吧……還有?呢?”
佩斯利又想了一會?兒:“我養大了我的鱷魚,還啟動了一個?宗教組織。”
“什么宗教?”
“事到如今我也?說不太清楚了。”佩斯利把腦袋枕在膝蓋上,“這是莉莉在運行的東西——你還記得她嗎?”
維卡陷入一陣思緒中,隨后點了點頭?:“軍需官。”
“她一直想再見你一面。”
這話一說出口,兩人都沉默不語。如今再談“見面”似乎已經遙遙無期了。
幾分鐘后,佩斯利繼續說道:“我還殺了渡鴉。”
維卡驚訝地扭過頭?:“哇哦……怎么做到的?”
“它?是自愿被我殺死的。”佩斯利把被雪浸濕的衣擺撥到身側,“但是那只小鳥永遠都在說謊。或許哪一天?就會?偷偷復活了。”
維卡怔怔地看著前方:“我從沒見過那些東西死掉,也?沒見過它?們復活。”
“皮囊、靈魂,還有?記憶。有?了這些東西,生命就能夠延續下去。”佩斯利輕聲說道,“……人類的愛永遠不會?斷絕。”
“愛可算不上好東西。還是不要復活比較好。”
“我還失去了一個?很好的朋友。”佩斯利掠過了這個?話題,“她是個?好人。在這之前一直在幫著我活下去。”
“她死了嗎?”
“比這更糟。她還活得好好的……只是我們的友誼已經不存在了。”
維卡沒有?說話,而是低下頭?輕輕摩挲自己的手臂,那里有?一個?存在了許久的疤痕。片刻后,她沉聲說道:“恢復記憶后,我開?始回?憶自己的人生,得出了一個?重?要的結論——所?有?人死的時候都是孤身一人。再好的朋友最后都會?各自分開?的,別傷心了,佩斯利。”
“維卡……”佩斯利感動地捂住胸口,“以后你還是不要安慰別人了。”
維卡翻了個?白眼?:“我本來就沒在安慰你。”
“對了——”佩斯利稍微打?起一點精神,“我最近還在試著約會?。”
“是嗎?和幾個?人?”
佩斯利露出十?分禮貌的笑容:“一個?。”
“哦……”維卡立刻失去了興趣。她隨意地掃過眼?前的雪地,突然驚得從地上跳了起來:“佩斯利!”
佩斯利也?被她嚇了一跳:“怎么了?”
“我們該跑了。”她緊張地把佩斯利扯了起來,“又有?東西從湖里出來了……為什么我以前都不知道這地方臥虎藏龍啊!”
佩斯利努力瞇起眼?睛,只看見一個?小小的黑點從湖水中鉆出來,正在朝這里靠近。她一把攥住維卡的手,制止了她逃跑的動作。
“你又要干嘛!”
“等?一下。”佩斯利站在原地,安撫地拍了拍對方的手臂。那個?黑點越來越近,在維卡警惕的目光中徑直朝著佩斯利跑過來。等?走到近前,兩人終于看清楚,這是一只肥碩的灰老鼠。
老鼠渾身濕漉漉的,還散發著難以言喻的古怪味道。但除了被凍得瑟瑟發抖之外,它?的精神狀態不錯,還有?精力直起身子?用埋怨的眼?神瞪著佩斯利。
“嗨……你活下來了。”佩斯利的聲音前所?未有?的溫柔,她彎下腰,朝著老鼠伸出手。老鼠聞了聞她受傷的掌心,矜持地在原地轉了一圈,最后還是爬上她的手臂。
維卡早就跑到了三米開?外的地方,一臉嫌棄地盯著老鼠:“這是干嘛用的?”
“這就是我的鑰匙。”佩斯利十?分珍惜地捧著老鼠,臉上的笑容愈加柔和,“百分之五十?……看來我還是成功了。”
維卡的腦袋終于轉過彎來:“所?以……”
“所?以,我們可以回?去了。”佩斯利抬眼?看向維卡。她猶豫了一下,最后還是低聲說道:“如果你不想走,我也?不會?強求的。我希望你能過得開?心,維卡。”
維卡的目光在老鼠和佩斯利之間來回?游移。許久之后,她第三次深沉地嘆氣:“我得先去看看那個?房間是什么樣的。”
佩斯利立刻沖過去抱住了她。這一次是真心實意的擁抱:“你會?喜歡的。”
“……把老鼠拿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