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算好的日子來臨那日,葉湘雅特地命人將宮外年紀尚小的侄子侄女送進宮,陪他們玩了一整天。
兩個小孩年紀小,對姑姑很是喜歡,總是跟在葉湘雅身前身后,葉湘雅也格外縱容兩個小孩,親手下廚給他們吃,還將自己精心針繡的錦囊送給兩個小孩,正陽宮一片歡聲笑語。
傍晚時,趙禎在看完奏疏后伸了個懶腰,習慣起身,一旁的張茂則跟帝王稟告道:“官家,皇后娘娘將她娘家侄子侄女召進宮了。”
趙禎有些奇怪,“怎么叫兩個孩子進宮了,朕去看看。”他這半個月來一直留在皇后寢宮里,雖說什么事都沒有做,可夫妻感情到底是增進了,不像從前一樣兩眼相對就想背過身去。
趙禎心里好奇,便起身去往正陽宮,張茂則便緊跟在官家身后,到了正陽宮,皇后和兩個孩子和樂融融的畫面讓趙禎看在眼里,有些沉默。
他年歲至此,但膝下一兒半女尚無,前兒他剛親政,就有朝臣提議讓他早日考慮子嗣之事,他憤怒不已,他是二十四了還無子,可那些臣子怎么就斷定他這輩子就生不出皇子公主了,他爹爹不就是在四十來歲才得了他,他怎么可能一輩子無子。
有些人是天生晚年得子,他說不定就是這種情況。
不過哪怕心里再惱怒,他心里也有一絲自我懷疑,他爹至少二十四歲時就有子了,他怎么二十四歲了尚無一子,這成了他心里巨大的憂慮。
因此看到皇后這副畫面時,趙禎心里除了嘆氣就是嘆氣,當然也有一絲對孩子的喜愛,他忍不住對那兩個孩子招了招手,孩子們對視一眼,便跑到趙禎跟前,軟軟糯糯的聲音傳來,“官家。”
“哎。”趙禎笑道,隨后坐下來將兩個孩子挨個抱了一下,又摸了一下孩子的頭,可想而知對孩子是真心喜歡,只是再過不久城門就要落鎖了,再不送兩個孩子出宮就得在宮里過夜了。
皇后此時本就遭受的批判多,再讓兩個孩子留下來像什么話。
等兩個孩子被送出宮后,正陽宮又恢復一片寂靜,打破寂靜的還是葉湘雅,她主動在帝王跟前道:“陛下,臣妾準備些好酒好菜了。”
“嗯。”趙禎點頭,隨皇后進了內室。
這時隔半個月的酒水是顯得那樣的香醇,趙禎在喝下一杯酒后心情顯而易見好了許多,正打算再倒一杯,皇后柔軟的小手已經抓住了他的手腕,“陛下,吃些菜吧,別喝了。”
笑話,喝一點點酒叫做助興,但喝很多酒,那就是破壞她的計劃了。
趙禎愣了一下,還是點頭了,“好。”
興許是皇后抱著那兩個孩子的神色格外柔和,又或許是這半個月來的相伴讓他對皇后多了些感情,他現下還挺樂意聽皇后的話,他將酒杯放下,吃些羊肉,又吃些豆腐、煎蛋。
總之,他發現他自己吃得越多,皇后就興致漸起給他夾菜,最終這一餐用完后,晚上時,皇后在沐浴過后還特地拿出自己在白日寫的飛白書。
這飛白書又稱“草篆”,筆畫似鳥頭鳳尾,又絲絲露白,似缺墨之筆寫成,別具風韻,還是趙禎最擅長的書法。
見皇后能特地研究自己喜歡的書法,哪怕只是初學者的水平,趙禎還是興致勃勃指導起皇后如何寫得更好,這結果便是待到安置時,皇后惆悵道:“臣妾看著那兩個孩子便想著自己今生興許再無一親子了。”
趙禎垂眸,攬著她,仿佛是一場夢境,情濃之下,趙禎竟感覺到面前之人如此不真切,但眼前人總不可能是虛影,他只以為是自己感覺錯了。
……
翌日,趙禎又是早早上朝,而葉湘雅在韋金蕓滿是歡喜的眼神收拾好自己。
夫妻之間行房是天經地義的事,而有了一次便有第二次,葉湘雅不指望能長久將帝王牽到自己此處,只求在這四五日里別出差錯便是了。
只是夫妻圓房的好消息過去后,便迎來了壞消息。
韋金蕓愁眉苦臉道:“皇后娘娘,臣子們吵得厲害,妾聽說那范諷范大人說娘娘入主中宮九年,尚無一子,理應當廢。”
誰都知道,那范諷便是宰相底下的人,他的意思便是代表了宰相的意思。
葉湘雅倒是無所謂,任他爭任他吵,朝中又不是沒有不贊同廢后的臣子,等他們兩派人吵完后,她早就實行完她的計劃了。
她是有意愿跟宰相和好,但是不是在這個時候,這個時候的示好不是錦上添花,而是自討沒趣,宰相本就得罪原身了,在這種情況下她還向宰相示好,正常人都會懷疑這是不是糖衣炮彈,沒必要。
而且以皇后的性情,突然討好某個人,只能說到了山窮水盡的程度,皇后反被宰相利用的可能性更大。
“娘子們怎么樣了?”葉湘雅擔心的不是臣子們那邊,而是擔心后宮娘子。
雖說兩個挺討官家歡心的美人被禁足了,可剩下那些人和皇后感情不好,未必不會念著將恩寵搶回。
“娘子們——”韋金蕓仔細想了想,發覺還真有幾個比較躁動,但這幾個是屬于平日里不大受官家喜愛的,倒是暫時不用顧忌,麻煩人還數尚美人和楊美人。
于是她搖了搖頭。
當然,她不用說話,葉湘雅便將她心聲都聽進去了,這些日子她能將官家哄得順心,不外乎是有這讀心術的技能在,即便她自個兒認為沒有這讀心術,她也能看出大部分人的心思,但看不出究竟是不如讀出來的具體準確。
葉湘雅道:“只要這幾日別出現在官家面前,其余日子想怎么找官家都隨便。”
她眼神微凝,此刻她已經思緒著官家要廢她后位后會將她封為什么位份了。
人總得給自己留條退路的,她平時運氣是有些好,但不是次次都走運,她要在官家廢后后,再度迎娶新后前奠定自己宮里僅在皇后之下的位份,這樣才有更大可能追回曾經的地位。
“是,娘娘。”韋金蕓點頭,沒過多久便讓一嬤嬤過來了,這是娘娘特地找的擅長按摩調養身子之道的嬤嬤——眾所周知,皇后在得知官家有意廢后時暈倒過幾次,按這個道理來,皇后身體虛就很正常了。
既然身體虛了,那在宮外找一個擅長調養的婦人有什么問題?
那嬤嬤以順時針的方式在葉湘雅腹部輕柔的按著,這感覺有些酸爽,葉湘雅只好跟韋金蕓講話轉移注意力,不然她怕自己會癢得笑出聲來。
就這樣時間又過去半個月了,官家承諾的一月之期過去了,那被禁足的尚美人和楊美人也被放出來了。
不過兩位美人的心情算不上好,畢竟被禁足許久,加上皇后這一個月跟官家日日相對,聽說感情都好了不少,再這樣下去,說不定官家很快就滅了廢后的心思。
可不廢后后,皇后頭一時間對上的不就是她們這兩個罪魁禍首嗎。
而且,她們當初既然有心思對上皇后,無非是想著官家廢后之后,會在她們之中選出一個皇后,她們一個有姿色,一個有家世(楊美人跟官家嫡母劉太后有一點拐彎抹角的關系),何愁不能成為皇后。
而其他娘子們面對一整個月獨守空房的待遇,早就升起了對皇后的不滿,只是之前膽子小,不敢出現在皇后面前罷了,但現在有了壯膽的人,何愁不能扳回一成。
于是,在臣子們爭論廢后一事正劇烈時,尚美人和楊美人等娘子過來給葉湘雅請安了。
彼時,葉湘雅發現自己這個月月信未來。
韋金蕓震驚極了,她有些手無足措,“娘娘,娘娘真是太好了,我們正陽宮終于有靠山了,您終于——”“噓!”
葉湘雅示意她別出聲,揚眉,“出去迎接客人吧。”
外邊一大堆心聲真是吵得她心煩意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