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皇太極側妃扎魯特博爾濟吉特氏(一)
葉湘雅回到系統空間時,正看到系統在她上空漂浮,她一把將它揪住,輕輕揉搓它毛發。
系統生氣了,怎么一個兩個的都喜歡揪著它毛發不放,他們就不知道有毛的系統需要天天打理毛發,讓毛毛變得柔光水滑多不容易嗎?
它咻的一聲脫離宿主爪牙,【宿主不尊敬系統,第一次警告,要是還有第二次,系統就挑最難過的任務給宿主作為懲罰!】
居然還有懲罰,這小家伙脾氣還挺烈的。
葉湘雅眉頭微蹙,神色遲疑,“我只是太喜歡你的毛毛了,我從沒見過任何一種帶毛的生物毛發保養的比你的還好。”
她背到身后的手指微微搓了搓,系統沒看出她外表下險惡的內心,見宿主夸它,它油然生出一絲絲得意,【那是當然,我用的是系統商城出產的質量最好的毛毛柔順膏,沒人比我的毛毛更好摸了。】
“這確實。”葉湘雅贊同的點點頭。
系統瞧她這樣,被多次揪毛揪出心理陰影的它一瞬間激靈,【你不許再摸我的毛!】
‘啊,真遺憾,居然被看穿了’葉湘雅心道。
聽到她心聲的系統更氣了,氣鼓鼓的一團毛發頓時炸開,變得更好摸了。
葉湘雅極力轉移視線,終于將心思放在正經事上了,“他什么時候才出現。”
見宿主終于不看它的毛毛了,系統放松了,語氣變得懶洋洋的,【下個世界吧,他不舍得離你太久的,你現在只管做好任務,補足精神力,不然很多事情你知道了也接受不了。】
“好。”葉湘雅不再探究了,系統反倒不自在了,【你真的不問了?】
“不問了,你怎么還不快開啟下個世界?”以往這個時候系統已經馬不停蹄準備下個世界了,葉湘雅忍不住又戳了它一下。
【這不是擔心你多想嗎?】系統嘀咕著,毛發更鼓,與此同時,打開世界通道。
【清太宗皇太極側妃扎魯特博爾濟吉特氏平生心愿是,此生不被海蘭珠搶走東宮福晉身份,永不被帝王休棄。】
葉湘雅一瞬間就被系統轉移到任務世界了。
此時正是天聰六年二月,是原身最風光的時候,剛嫁給皇太極,為地位僅次于中宮福晉哲哲的東宮福晉,只是此時的扎魯特博爾濟吉特氏萬萬沒想到自己不過風光兩年,就有皇太極真愛海蘭珠嫁進門,自己還在海蘭珠嫁給皇太極的一年后,就被皇太極休棄,送給葉赫納喇·南褚為妻,而空下來的東宮福晉之位輕易被海蘭珠頂替了。
只能說,帝王愛一個人時,是真的徹底偏愛對方,哪怕這會讓一個女子陷入萬劫不復的境地,而海蘭珠恰好是帝王的最愛,所以她理所當然被帝王偏愛成為東宮福晉,而原身就只能送給其他男人為妻,哪怕給皇太極生下兩個女兒,都不曾得到帝王的一絲憐憫。
葉湘雅不覺得這事原身有錯,也不覺得海蘭珠有錯,只是兩者相爭,必然有一個落于下風。
前世是海蘭珠占據上風,但這一次就未必了。
接受完記憶后,她忍著頭疼眩暈的感覺好一陣子,才睜開眼睛。
在這瞬間,她仿佛真的扎魯特博爾濟吉特氏,一個一生都在執念自己輸掉的東宮福晉之位的女人。
葉湘雅笑了笑,好一個東宮福晉之位啊,倒是成全了她們姑侄三人的風光了,原身黃泉枯骨,她們三人萬世風光,一個為孝端文皇后,一個是孝莊文皇后,還有一個是敏惠恭和元妃。
三人都是皇帝正妻的身份,一個以正室之位被封后,一個以子嗣繼位被子孫追封皇后之位,另一個以帝王偏愛被視為帝王元妃,元妃向來被視為帝王原配的存在,哪怕沒有被封為皇后,也不輸給另外兩人了,偏生她們還是科爾沁博爾濟吉特氏。
葉湘雅回憶了原身記憶,發現原身無端被皇太極廢棄東宮福晉身份,除了皇太極確實偏愛海蘭珠外,便是這科爾沁博爾濟吉特氏的處心積慮了。
當今后宮地位最高的女人是中宮福晉哲哲,哲哲之下是原身的東宮福晉,再然后是西宮福晉布木布泰,哲哲和布木布泰加上之后嫁給皇太極的海蘭珠,這三人便是她說的科爾沁博爾濟吉特氏了。
當今后宮本來是哲哲和布木布泰掌權,后來加入了原身,原身是扎魯特部巴雅爾圖戴青之女,出身并不比她們低,因此在被皇太極封為東宮福晉后,就成了兩人的眼中釘肉中刺。
哲哲和布木布泰是姑侄女關系,后來加入的海蘭珠跟布木布泰是姐妹關系,跟哲哲也是姑侄女關系,這三人是站在同一陣線的,為了自己這方勢力能不落于下風,哲哲在天聰六年前就生下二格格和三格格,后來有布木布泰生下四格格和五格格,都是格格,沒有一個阿哥。
皇太極的后宮子憑母貴,其他身份低微的福晉生下多少阿哥都不會被視作繼承人看待,但要是哲哲和布木布泰任何一人生下一子,便是皇太極最優先的繼承人,只可惜兩人始終沒有阿哥,正逢此時原身還嫁給了皇太極為東宮福晉,要是原身生下一子,那科爾沁博爾濟吉特氏就完全沒了優勢。
她們怎么甘心自己好不容易穩定的地位再生波瀾,天聰七年,原身懷孕了,期間不知遭遇多少意外,但好險生下一女,也就是這一女,讓她們心神放松了,也敏銳的感知到,要是原身好運再懷孕生下一子,那她們科爾沁博爾濟吉特氏真的輸了。
畢竟她們連生兩女,不說她們對生下阿哥沒有多少信心了,她們背后的族人也怕她們只能生下女兒,而非阿哥,便趕緊搜尋合適身份的貴女送往皇太極后宮,正巧海蘭珠的丈夫早已病逝,海蘭珠身份尊貴,長相貌美,是最合適的人選。
于是,海蘭珠以側福晉身份嫁給皇太極,等原身一倒臺,原身的東宮福晉身份便成了海蘭珠的身份。
可憐原身陰差陽錯被她們齊齊算計要走東宮福晉的身份,還另嫁他人,致使自己終生郁郁寡歡,早早病逝。
唯一讓原身覺得還算暢快的是,她們三人大抵是算計著中宮福晉、東宮福晉及西宮福晉的身份都被科爾沁博爾濟吉特氏包攬,卻不想皇太極在崇德元年封崇德五宮,布木布泰的西宮福晉身份被阿巴垓博爾濟吉特·娜木鐘給占了,自此布木布泰為西側福晉,位列第五,倒不像她們想象的那樣姑侄三人將后宮最高者的身份都霸占了。
但饒是這樣,在皇太極稱帝后,哲哲便是大清皇后,布木布泰成為被子嗣追封的皇后,海蘭珠在后宮的地位不輸給哲哲,是眾人眼中的‘元妃’,她們仍是皇太極后宮身份最高的三人。
原身心里怎甘心自己的身份被人奪了,甘心科爾沁博爾濟吉特氏一輩子風光,姑侄三人都得到了她們想要的一切,自此風光一輩子,而自己則郁郁寡歡離世,所以她來了,幫原身得到本該屬于她的一切。
葉湘雅調整好原身的記憶,現在是天聰六年,明年布木布泰會生下她的第三女,而哲哲在后年同樣生下她的第三女,到那時科爾沁博爾濟吉特氏才會心急如焚,將海蘭珠送進皇太極后宮,以謀求一子。
她倒是不用著急,還有兩年光景。
想到系統所說那個男人會在天道干擾下徹底沒了記憶,且不像前幾個世界那樣有對她的感情,她心底微微一沉,但也不是非常擔憂,她相信他不會背叛她,但若是真的跟其他女子在一起了,那只能說他們有緣無份了,她也不怪他,只是今后不會將他放在心上了。
“烏仁圖婭,你這么早就來了啊。”哲哲從內室出來,抬眼便看見東宮福晉在廳堂候著她了,不免失笑。
葉湘雅站起身來,“哲哲。”她點頭就當打招呼了。
“怎么布木布泰今日來的這般遲。”哲哲環視四周沒看到自己侄女的蹤影,面色微沉,不過是讓烏仁圖婭當了東宮福晉,布木布泰要是就此沉不住氣,那還如何將烏仁圖婭打壓下去。
“哲哲,可能是西宮福晉還沒醒吧。”側福晉葉赫那拉氏笑道,她去年剛生下一子,在后院地位稍稍提升,再加上她比起其他出身低賤的福晉出身好,雖比不過幾位蒙古貴女,但她在女真貴女里的身份是數一數二的,在后院勉強能跟哲哲說上幾句話。
也就敢大著膽子調侃西宮福晉布木布泰。
葉湘雅不可置否,在皇太極還未正式稱帝之前,這后院的中宮福晉和東宮福晉及西宮福晉在明面上都是皇太極的妻子,只是中宮福晉地位稍稍重要些,這底下的側福晉庶福晉無一例外都是‘妾’,當然在其他女真貴族后院里,嫡福晉和側福晉都是妻,只是誰地位更重要些的區別,但在皇太極后院里,這地位區分更明顯,何曾不是皇太極有意為之。
因此哲哲臉色微沉,“葉赫那拉氏,管好你那張嘴。”區區一個側福晉還敢說西宮福晉,此舉不是在打布木布泰的臉,而是不將她們科爾沁博爾濟吉特氏放在眼里!
側福晉葉赫那拉氏頓時收聲,“中宮福晉,奴才知錯了。”
葉湘雅坐直身子,細數著時間等布木布泰的到來,一刻鐘后,布木布泰總算來了,眼圈微微泛紅,看來是背地里哭了一場,進門之后便安安靜靜坐到一旁。
哲哲關心幾句她的身子,便不理會她了。
皇太極征戰的日子多,留在后院寵幸妻妾的日子少,她們這些人便時常聚在一起,就當打發時間。
葉湘雅瞥了一眼布木布泰的肚子,心道她應該懷上身孕了。
原身在布木布泰生下第三女前半個月分娩,但那不代表原身懷孕的時日比布木布泰早,原身這胎完全屬于早產,在這姑侄二人的算計下早產。
如今這情形,她不將科爾沁博爾濟吉特氏全拉下水,遲早會被她們反拉下水,她們是同根同源的親人,不管何時何地都會下意識維護彼此的利益,她對上她們其中一個人不是單打獨斗,而是被她們群毆。
葉湘雅微微思忖,決定還是從布木布泰這胎出發吧,讓她們三個人齊聚,然后再各自瓦解,讓她們內斗才有意思。
眼睜睜看著她們齊心協力將她拉下東宮福晉的身份,那有什么意思,她可不干這種吃虧的事,既然她們這么想要一個阿哥,便早早成全她們。
她回到東宮,將幾沓書放在桌面,阿木爾走到福晉身旁,不大歡快道:“福晉,中宮福晉將西宮福晉留下來了,您分明已經被大汗封為東宮福晉了,西宮福晉還在你面前做出那副委屈模樣,別人看了豈不是以為您在欺負西宮福晉。”
“她本來就是地位僅次于哲哲的福晉,我突然嫁給大汗,大汗讓她的地位一降再降,她心里委屈是正常的。”葉湘雅隨意打開一本書掃視上面的字,大部分她都認識,勉強能放心她在這個世界不用當文盲了。
“可福晉,她這么做才是委屈了您!”
嘖嘖,瞧這語氣,要不是她知道這奴才就是害得原身早產生女的罪魁禍首,她還真以為是個忠心耿耿的忠仆啊,誰想的到,哲哲早就在原身身邊安插人手了,只為了隨時算計陷害原身。
葉湘雅無意將她趕出宮所,省得打草驚蛇,也為了更進一步讓哲哲相信她的話。
畢竟聰明人總以為自己的計策天衣無縫,以為她不知身邊被安插人手了,以為能隨時隨地掌握她的消息從而步步算計。
“不打緊,”葉湘雅翻頁的手停住了,“不過我倒是想起一事。”
“福晉,是何事?”阿木爾趕緊詢問。
“我瞧布木布泰的模樣,像是有了。”她緩緩開口,“算算日子,大汗上個月剛去她房,這一來已有一個多月。”
阿木爾不解,“福晉怎么知道西宮福晉有了身孕,太醫根本沒有過去診脈,而且西宮福晉那里也沒傳來消息。”
“有孕者多思,以往布木布泰根本就不會在眾人面前紅過眼,更別說我已經當了一個多月的東宮福晉,她要是還沒調整過來,她就別當西宮福晉了。”
葉湘雅胡說八道,將一個不像借口的借口愣是說出幾分讓人信服的語氣,實則她只是覺得阿木爾在一旁說三道四的,特別煩,干脆搬出一個重磅消息讓她閉嘴。
果然,阿木爾愣了半響,隨便找了個理由出去,應該是向哲哲稟告消息了。
對于哲哲而言,她生下兩個女兒后就好幾年沒懷上了,正因為如此,兄長才會送來自己的嫡親女兒布木布泰,但布木布泰在進門后接連生下兩女,這讓她失望不已,可布木布泰還算得寵,說不定這第三胎就迎來她想要的阿哥呢。
本著這種心思,她在聽到阿木爾說布木布泰有孕時,頓時驚住了,“烏仁圖婭怎么知道的?”連她都不知布木布泰懷上身孕了。
阿木爾搖頭,“奴才不知,但東宮福晉說西宮福晉孕期多思,才會紅了眼。”
哲哲坐定身子,揮了揮手,“罷了,不管她怎么猜到的,你快去讓太醫看看布木布泰身子如何。”
如果真被烏仁圖婭說中了,那就是喜事一件,算她會說話。
不久后,宮中傳來喜訊,西宮福晉布木布泰懷上一個多月的身孕了,哲哲大喜,立馬派人稟告皇太極,而后院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布木布泰這胎上了。
葉湘雅這才派人去宣揚一事,據她所知,皇太極這個皇帝是順應天命的,也就是說,他信天命無常,所以在布木布泰傳出天命之女一說后,就立即娶布木布泰進門。
時隔多年,她并不覺得皇太極不信這些‘天命’,甚至他連年號都用過‘天命’,因此,葉湘雅只管往外宣揚,說布木布泰這胎還是個格格,科爾沁博爾濟吉特氏的兩位貴女生不下皇太極的阿哥。
這樣,等布木布泰這胎生下女兒,皇太極會半信半疑,科爾沁那邊該心急了吧,應該會提早兩年將海蘭珠嫁給皇太極——要是自家送到皇太極房里的中宮福晉和西宮福晉沒法誕下阿哥,便只能快速換人了,總不能等皇太極大勢已成,他們再送來自家女兒吧,到時候就遲了。
葉湘雅不怕海蘭珠的到來,就怕她不來,有些事情得是全員到齊了那才熱鬧啊。
……
不久后,皇太極匆匆回宮,知悉布木布泰懷孕后歡喜賞下賞賜,可沒過幾日,宮里風氣渾然一變,說布木布泰這胎生下來還是格格,跟哲哲一樣沒有阿哥運。
受此影響,皇太極對布木布泰這胎的心思沒有表面上那般熱絡了,而哲哲臉色頓冷,“到底是誰在胡言亂語,布木布泰這胎必然是個阿哥。”
要再不是阿哥,等東宮福晉懷孕誕下一子,她們科爾沁博爾濟吉特氏就失去大部分優勢了。
哲哲深知,有時候并非是她和布木布泰誕下阿哥就一了百了的,要是有其他博爾濟吉特氏爭在她們之前誕下一子,那同為蒙古貴女所出之子,定是長子為先。
布木布泰緊張的摸著肚子,“姑姑,這可如何是好,我這胎該不會真是格格吧。”
“不會的。”哲哲同樣緊張,但她不能將自己的緊張表現出來,她已經連生兩個女兒了,布木布泰也有了兩個女兒,若是這胎還是個女兒,那就證明她們科爾沁博爾濟吉特氏的貴女著實沒有福氣生下大汗的阿哥,在后院的女子怎能沒有阿哥傍身,格格固然金貴,可那是在聯姻并且延續血脈時才顯得金貴。
阿哥才是她們立身之法。
“若真是格格怎么辦。”布木布泰擔憂之極,她撫摸著肚子,一時間悲憤交加,原以為這個子嗣能給她帶來福氣,能讓她在烏仁圖婭面前扳回一局,結果她還得擔心生下來的是個格格。
“你擔心什么,比起那些不能生的,你已經懷上了,就等十月懷胎后揭曉。”哲哲極力平復心情,“烏仁圖婭只是剛剛坐上東宮福晉之位,你比她快懷上身孕,你還有兩個女兒傍身了,她一個都沒有,等你生下阿哥,她這東宮福晉之位也就做到頭了。”
在姑姑的安撫下,布木布泰平靜心緒,“也是,姑姑說的對,烏仁圖婭連孩子都沒,懷不懷的上另說,我只要安安穩穩生下孩子就好。”
說不定還真是她盼著的阿哥。
哲哲揉了揉太陽穴,“說起來,烏仁圖婭近來變得奇怪之極,不光喜歡看書了,還未卦先知你懷上身孕的消息,雖說她是胡亂猜測的,但我還真怕她發生我所料不及的變化。”
這宮里唯一能跟她們姑侄女抗衡的便只有東宮福晉烏仁圖婭了,可以說,打從烏仁圖婭進門,哲哲就十分警惕這人的存在了,而烏仁圖婭最近發生的變化就更讓她警惕了。
布木布泰只想著安穩養胎,不想理會其他事,她想了想,“說不定是最近大汗不來后宮了,忙著打仗,她一時心急,便想著別的手段勾搭大汗,咱們博爾濟吉特氏的貴女是出身高,但也卻是學不來那些身份低微之人勾搭大汗的法子。”
哲哲聽了若有所思,“確實,她近來只喜歡看書,看來是想讓自己變成才女了,只是我記得漢人有句話,女子無才便是德,她讓自己在大汗面前極力表現,也不知道會不會討得大汗喜歡,大汗可是最不喜自作主張的女子,還不如咱們規規矩矩等大汗過來。”
……
女子無才便是德,意為女子要是沒有才能,品德好也能彌補一二,但是葉湘雅自覺自己不是好人,便盡可能讓自己才學跟上,至少要跟得上皇太極的心思。
皇太極作為大清開國皇帝,自然無心兒女情長之事(限定在海蘭珠嫁過來之前),葉湘雅要是想找些共同話題,不如就從皇太極喜歡的漢學上出發。
而這些時日,她記得皇太極在天聰六年便廢除其余三大貝勒共理朝政的權力,讓自己獨攬大權,各種削除異已,還仿明制,設六部,想來忙得團團轉,在原身記憶中,這幾個月里他確實是沒有怎么進出過后院,盡管原身因為怕布木布泰先誕下子嗣,自己遲遲無所出,特地邀寵將皇太極留在自己房里才懷上了第一個女兒。
但葉湘雅已經成為原身了,自然不可能做出這種事,原因有二,她想在身邊沒有任何威脅時再生孩子,二是她還想利用這段時間好好了解一下這個時代的局勢。
畢竟比起清朝的其他朝代,她對皇太極及努爾哈赤這部分的歷史不太清楚,若是某日領到了這時代的任務,多了解一些也好啊。
葉湘雅一邊理直氣壯給自己找借口,一邊卻已經開始找些樸實忠誠的奴才放到身邊了,她總不能真啥都不干,哲哲將阿木爾放到她身邊,她不會明面上懷疑阿木爾的存在,但是總不能關鍵時候她什么行動都被阿木爾掌握吧,要是她過了幾個世界還這么遲鈍,直接收拾包裹向系統哭唧唧求回家了。
只是她人還沒挑到,阿木爾已經神經兮兮覺得她要找人替代她的位置了,便第一時間找上哲哲,而哲哲卻覺得此事正合心意,她還覺得自己安排到烏仁圖婭身邊的奴才太少了,于是,她又順帶在烏仁圖婭找來的奴才中安插幾個她的人手。
阿木爾在中宮福晉這里沒得到任何幫助,鐵青著臉就回去東宮了,哪怕她實際上是中宮福晉的人,可她明面上還是東宮福晉的奴才啊,她作為墻頭草兩邊倒,不就是防著某一方倒臺了她半點好處都沒撈著嗎,雖說東宮福晉胸大無腦,但最起碼也是后院僅次于中宮福晉的貴人,她平時作為東宮福晉最信任的奴才,不知有多少人恭維她了。
只是中宮福晉居然要在東宮福晉身邊安插別的人!她這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啊。
阿木爾心里悔恨不已。
葉湘雅這頭不知道阿木爾心里蜿蜒想了多少道,她看著面前的這些奴才,心知肚明這里面很有可能有哲哲的人,沒理由原身在這方面栽了,她還能以為自己能不中招。
但是她確實有心為之,她覺得身邊不光是只有忠心耿耿的奴才,最好還得加上幾個墻頭草,這樣狗咬狗的才有意思阿。
于是她特地將哲哲的人留下來了,是個叫高娃的婢女。
但她也特地將兩個家世清白的奴才留下來,分別叫吉雅和其其格,就這樣,高娃和阿木爾被她安排到一處,吉雅和其其格被她特地跟哲哲的人隔開,如此倒顯得公平公正。
墻頭草跟墻頭草倒在一塊,兩不干擾才正常。
只是阿木爾臉色難看之極,“福晉,您是覺得奴才伺候得不周到嗎?”
“……”這話太蠢了,葉湘雅不太想回她這話,“你是在質問我?”
“奴才不敢,請福晉原諒。”阿木爾很快反應過來自己不過是個奴才罷了,奴才怎敢對主子公然叫囂。
“高娃,你過來。”葉湘雅冷哼一聲,“今后阿木爾的事就交給你來做了,記住,我想讓誰來伺候就誰來,誰都不得質疑我。”
“是,福晉。”高娃欣喜若狂,沒想到自己剛來到東宮,就被東宮福晉給予重任,哪怕這項好差事是靠同僚襯托得來的,但后院處,阿木爾靠著東宮福晉風光了那么久,也該輪到她了。
阿木爾臉色頓沉,她死死的看著高娃,兩個本應該站在同一陣線對付東宮福晉的奴才,在一瞬間再也不同心了。
在夜里安寢時,葉湘雅聽得隔壁宮所起夜的聲音,便讓吉雅過去看看發生什么情況。
吉雅乖覺的很,在遠遠瞥見有太醫匆匆過去西宮,便料想西宮福晉腹中子嗣出了問題,便趕緊回來稟告主子。
葉湘雅覺得奇怪,布木布泰這胎身孕從始至終安安分分的,從沒折騰出事兒來,當然,這是對比原身初次開懷時的光景,但是布木布泰這胎確實夜里沒叫過太醫過去。
阿木爾有心表現,便將自己從中宮福晉那里打聽到的消息一一說來給東宮福晉聽,壓根不忌諱自己真正的主子知道了會怎么樣,“福晉,據說是西宮福晉這胎是格格,這風聲愈傳愈烈,傳到了西宮福晉耳邊,她一時著急,急切之下就動了胎氣。”
葉湘雅明白阿木爾的意思了,只是還是覺得奇怪,布木布泰不早就聽到風聲了嗎,那時都沒什么反應,現在怎么會有反應。
她轉念一想,問道:“大汗可回來了?”
“回來了,已經去西宮福晉那里看發生何事了。”
果然如此,葉湘雅笑了笑,她就說布木布泰怎么會是個膽小的,原來是借著動了胎氣這事將這些時日的流言捅到大汗跟前啊。
對方果真不是坐以待斃的,但是她本來就打算看看樂子,真正的算計可不在此處。
她挑了挑眉,但夜色正濃,她被吵醒了便睡不著了,便干脆拿起一本書來思量。
吉雅滿眼憧憬,“福晉真厲害,能看懂這些字。”
“看懂不難,你想識字?”
吉雅猶豫片刻,實誠地點點頭。
“那好,我便順勢教你幾個字吧。”反正閑著也是閑著,葉湘雅難得樂為人師。
夜晚,皇太極從西宮出來后,眉頭緊鎖,宦官在一旁極力安撫大汗心情,“西宮福晉只是稍稍動了胎氣,太醫說只要好好養著,小阿哥始終安安穩穩的。”
皇太極一聲不吭,眸子墨色沉沉,猶如頂頭明月,可直視不可久視,他掃過去一眼,宦官便不敢說話了,主子氣魄太嚇人了。
經年掌權的氣魄在他身上流轉,一身肌肉穩穩當當的立著,藏在一席長袍之下,作為后金的大汗,他裝起柔弱書生時半點不像,倒是像一剛卸下兵甲的將軍,但他這位將軍又好說話極了,見西宮福晉胎像動了,還會特地過去看看什么情況,盡管西宮福晉百般挽留他都沒興致留下來。
從外表上看,倒是位不錯的丈夫。
只是一旁的宦官倒不這么想了,也不知道大汗是怎么回事,氣魄越發強悍,震得后院妻妾都不敢隨意找上大汗邀寵了,不過大汗變成今日的模樣,好似格外招后院妻妾喜歡,不然西宮福晉又怎會不顧腹中子嗣硬要大汗留下來。
只可惜大汗近來心情不好,誰都不想理會,對于西宮福晉腹中的子嗣也不過是看在科爾沁的臉面上過去一看,中宮福晉和西宮福晉已誕下四位格格了,這胎最好是個阿哥,好穩固科爾沁和后金的聯姻,不然,大概就真像傳言說的那樣,兩位來自科爾沁的福晉,此生沒有誕下阿哥的可能。
宦官一邊唏噓,一邊極力跟上大汗腳步,從西宮出來后沒多久,大汗就停下來了,皇太極望著仍掌燈的東宮,問道:“她還沒歇下?”
宦官抬頭一看,倒是想起了這是何人,“聽說東宮福晉近來喜歡學著漢人的做法,什么夜里挑燈看書,應是以為您喜歡才女,才日日夜夜不離書。”
不過也沒他說的這么嚴重,東宮福晉只是白日里不離書,晚上時他沒聽說過東宮福晉還看書,只是大汗問起,他總不好不答,最好是敷衍了事。
左右東宮福晉以模樣嬌媚身段好才得到大汗歡心,但拋開這點,本人就是個愚鈍之人了,像是只能拿出來擺設的花瓶,讓人要求不得半點為人上的長進。
大汗興許就是看到后院妻妾都是一溜滿腹城府的,才對東宮福晉另眼相待吧,畢竟一個笨蛋美人討自己歡心的場面看著還是挺逗人樂的,想到這,宦官笑出聲來,卻見大汗眉頭蹙起,“讓她歇下吧。”
他不需要自己的女人為了他的喜好日日折騰自己。
想是這么想,但真當宦官派人過去后,他又看了眼已經滅燈的東宮,不知為何生了點委屈的心思,但轉念一想,他大概是閑得無聊了,為了一個女人胡思亂想,還委屈?
他堂堂大汗還不至于為了一個女人委屈,頂多是覺得大晚上的,東宮的燭火晃得他眼花。
說服自己后,他久久不動的腳步才勉強挪開,本來起的順勢去東宮看看烏仁圖婭的心思悄無聲息滅了,畢竟現在的他,還是對烏仁圖婭的記憶停留在人長的不錯,但太過愚笨的印象上,多余的感情,那是沒有的。
不過翌日一早,好些人卻用一種莫名的眼神看著葉湘雅,葉湘雅反倒覺得莫名,好端端的怎么都看向她這邊來了,在經過一陣子酸溜溜的話語試探后,她才后知后覺,原來這些人都知道大汗昨晚一直看著東宮的事情了。
都說大汗這是心疼東宮福晉了。
葉湘雅頓時無言以對,她怎么就沒看出皇太極心疼她,頂多是覺得她太晚睡,順便派人過來知會一聲罷了。
等晚上時,葉湘雅更說不出話來了,吉雅小心翼翼告知她,中宮、西宮那邊都掌燈了。
“她們這是?”葉湘雅心里已經有了猜測,但還是不敢相信,為了爭寵,她們真是無所不用其極了。
“她們都在挑燈看書,說是大汗喜歡有才之人,她們便增進些學識,好讓大汗歡喜。”
“……都隨她們去吧。”想到這是后院,葉湘雅便不管不顧了,左右沒有打擾到她就行。
于是,在四周都是燭火燃起時,偏偏東宮反其道而行,啪嗒一聲燭火便滅了,東宮福晉睡得十分舒坦,第二天醒來就對上漲了不少黑眼圈的福晉們。
福晉們眼神幽怨:……
葉湘雅神色淡淡,仿佛一直沒有察覺她們擺在明面上的爭寵動作,而哲哲反倒看不慣她這般淡定了,“烏仁圖婭,這些時日聽說你日日看漢書,不知長進多少了?”
想起原身的性格,葉湘雅壓下反駁的心思,笑道:“反正能讓大汗喜歡就好。”她眉眼喜色四溢,明顯為觸動大汗心思歡喜的模樣,半點城府都沒有,讓人看了不得不感嘆一聲,果然傻人有傻福,居然誤打誤撞真讓大汗憐惜她幾分了。
哲哲瞧她這樣,勉強收起心底的一絲不對勁,一個人的性情是上天注定的,扎魯特博爾濟吉特氏怎么會莫名其妙就變得聰明了,大抵是她多想了。
她收回視線,關切的看著布木布泰,“你這胎情況如何?”
布木布泰摸著肚子,“好很多了,姑姑。”她悄無聲息看了眼烏仁圖婭,這些時日,后院就只有她一人懷上身孕,大汗壓根不進出后院,只要她生下一個阿哥,烏仁圖婭哪怕之后有孕,也贏不過她。
可萬一是個格格……布木布泰心一沉,想到自己那個守寡的嫡親姐姐,那才是真正的國色天香,大汗要是見到她,一定會想盡辦法將她留下來的,可她絕對不能讓她嫡親姐姐過來,一個烏仁圖婭就能讓她地位下降,再來個海蘭珠就讓她地位一降再降了。
所以她這胎一定要是個阿哥,不然結合那傳言,她父兄一定會將海蘭珠送來盛京的。
“好好養胎,你的福氣在后頭。”哲哲道,她不信她們姑侄二人始終懷不上一個阿哥。
……
六個月后,終究是驚慌忐忑導致布木布泰早產了。
葉湘雅過來西宮時就聽到一陣陣慘叫聲,她站到一旁,見哲哲滿頭大汗,著急的讓穩婆進去幫布木布泰分娩。
布木布泰這胎胎像始終不太好,被傳言影響,擔心自己真生下一個格格,只是她這是心病所致,但原身確確實實是被她們算計導致早產的,這還是原身好運的緣故,若是不好運,原身腹中子嗣早就一命嗚呼了,哪還有出生的機會。
所以因果輪回罷了。
葉湘雅坐下來,神色不急不躁,側福晉葉赫那拉氏坐在她身旁,態度殷勤,“東宮福晉,不知西宮福晉這胎會不會是個阿哥,您說是,還是不是?”
“你再等等不就知道了?”葉湘雅沒心思回她這種問題,在這種場合問這種話,真不怕哲哲將她吞了,布木布泰這胎,可是科爾沁博爾濟吉特氏族人的希望啊。
葉赫那拉氏訕訕摸了下鼻子,“也是,西宮福晉大吉大利,必然如愿以償。”
她分明是嫌事情不夠熱鬧,還想讓東宮福晉摻和進去,但東宮福晉偏偏不上當,她頓時感覺糟糕透了,怎么感覺東宮福晉變聰明了?還是說她之前將東宮福晉當成好糊弄之人的態度太明顯了?
葉赫那拉氏坐回位置上,不再看向葉湘雅這兒。
哲哲聽著兩人的對話,臉色一沉,狠狠瞪了一眼葉赫那拉氏,說什么不好,偏偏猜疑布木布泰這胎是否是個阿哥,這不是是或否的問題,而是布木布泰這胎只能是個阿哥!
只是大抵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在一個時辰后,穩婆神色難看道:“西宮福晉生下一個小格格,母女平安。”
哲哲只感覺腦袋像是被炮火轟炸一遍了,炸得體無完膚。
她想說,為什么會是個格格,難不成她們姑侄二人始終逃不開生下格格的魔咒嗎,她和布木布泰加起來,已經生了五個格格了,若是往后她和布木布泰再有孕,再生下一個格格——
哲哲感覺自己不能呼吸了,那一幕對她來說將是無比恐怖的一幕,她斷然不能接受。
甚至,為了避免這種噩夢發生,她連懷孩子后生下再掐死的想法都有了……
但到底當了多年中宮福晉,她很快就穩定心態了,仿佛那一瞬間的情緒外露不過是假象,她冷冰冰道:“母女平安是件好事,快去稟告大汗吧。”
她就差雙手雙腳齊擺了,而產房里的布木布泰得知自己又生下一個格格后,她猛地抓緊被褥,“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還是個格格!”
她陷入了夢魘,始終不認為自己生下來的是個格格,孩子可以夭折了,也可以是生不下來,但不能是個格格,這樣她將來能有什么指望。
葉湘雅站在產房外,心道,想必很快就能迎來海蘭珠了。
她很是期待啊,這位據說會奪走她東宮福晉之位的寵妃。
第52章 皇太極側妃扎魯特博爾濟吉特氏(二)
在布木布泰生下第三女后,宮中的傳言更猛烈了,畢竟是已經證實的流言,不用哲哲做出任何反應,科爾沁那邊已經動了將海蘭珠送來盛京的心思。
布木布泰還坐著月子,便得知姐姐要過來,她心神動蕩,更坐不好月子了,哲哲臉色陰沉的看著她,“若你這胎是個阿哥就好了,只可惜你身子不爭氣,海蘭珠必然要嫁給大汗了。”
布木布泰心里也委屈啊,只是生下格格后,她確實沒了底氣,“姑姑想要我做什么?”
“烏仁圖婭坐上東宮福晉之位太久了,得換個人來坐了。”哲哲捏著鼻梁,語氣堅決,“咱們科爾沁博爾濟吉特氏的貴女必然要同氣連枝,將海蘭珠送上東宮福晉之位,唯有這樣,大汗的后院便始終是我們做主。”
“是,姑姑。”布木布泰已經清楚親姐的到來是沒法回絕的事了,出于私心,她只得盼著親姐到來后不得寵或生下的還是格格。
唯有這樣,姑姑才會將希望重新寄予她身上,她相信她能生的出阿哥的,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
果不其然,在十日后,袞布福晉帶上后院幾個福晉一同過來盛京覲見皇太極,她是哲哲的親生母親,也就是科爾沁大妃,她此次過來是主動跟皇太極提起海蘭珠的婚事的。
她言語唏噓,“海蘭珠守寡多年,若是能伺候大汗,也算是她的福氣了。”
皇太極只以為這是尋常的寒暄,便道:“愛新覺羅氏和科爾沁聯姻是一家,海蘭珠進門后,就是朕的側福晉了。”
袞布福晉聽到這話反而心里面有些不是滋味,她要的能是側福晉之位嗎?她要的只是東宮福晉之位,不然讓布木布泰坐上東宮福晉之位,讓海蘭珠居于西宮福晉也行,這樣科爾沁博爾濟吉特氏的貴女都能居于高位,其他貴女入了大汗后院便影響不了她們的地位。
不過大汗讓哲哲成為中宮福晉,本就是對科爾沁的看重了,她在這當口倒不好多說,她只得道:“是,海蘭珠能為大汗側福晉,是她半輩子修來的福氣。”
隨后她便被哲哲帶進中宮了,中宮富麗堂皇,倒是襯得上哲哲中宮福晉的身份,袞布福晉瞧見女兒這般受大汗重視,一顆心放下來,叮囑道:“等海蘭珠一進門,你就想方設法讓大汗一直寵幸她,好生下一子,海蘭珠是你們姑侄三人中最為貌美的女子,她的美貌就是優勢,切記,必然要讓她受寵生子,不能讓東宮福晉越在她之上。”
哲哲點頭,“額娘,您就放心吧。”她知道怎么做才能穩固家族地位,她雖為中宮福晉,但若是科爾沁博爾濟吉特氏的貴女始終沒有誕下阿哥,她這地位就坐不穩了。
但相反的,只要海蘭珠生下一子,她作為陪伴在大汗身邊最長久的科爾沁博爾濟吉特氏,必然能坐穩中宮福晉的位置,畢竟大汗意圖入主中原,而中原的規矩她明白,皇后只能有一個,還得是大汗后院中地位最高之人,海蘭珠哪怕生下一子都不影響她的地位,到時候,她們這兩位科爾沁博爾濟吉特氏不正好坐穩母后皇太后和圣母皇太后的位置嗎。
至于布木布泰,她也不著急,說不定布木布泰還能生下一子呢,她多一位侄女,對誕下科爾沁博爾濟吉特氏血脈的把握就更大了。
“只是當今之急,得把扎魯特博爾濟吉特氏扳倒了,總不能讓她占據大汗妻子的身份,海蘭珠所出之子會因此受到影響。”
大汗的子嗣都是子憑母貴的,因此海蘭珠光是科爾沁博爾濟吉特氏的貴女還不夠,她還得是東宮福晉或是西宮福晉的身份,這才算得上是大汗的妻,而至于中宮福晉,哲哲從未考慮過,在她眼里,中宮福晉只得是她一人占了的,其他人想肖想?想都別想,哪怕是她嫡親的兩位侄女。
“你清楚就好。”袞布福晉特地留下來跟女兒說話,就是為了此事,她語氣稍稍放緩,“你們姑侄三人必須要團結一心,切記,為了科爾沁部,辛苦你們了。”
“是,額娘。”哲哲點頭,目送袞布福晉離去。
次月,海蘭珠盛裝而來,穿的是直筒式的寬襟大袖長袍,上面繡有繁復的花紋樣式,這是女真人特有的裝扮,如此一來,她倒是直接入鄉隨俗,免了蒙古人的風俗,徹徹底底向女真人看齊了。
她是認真做足了準備前來的。
與此同時,她這顆心也是忐忑不安,她盼著大汗的眷寵,也怕大汗不喜歡她,但是有一點她卻是自信無比的,她的姿容身段是一等一的好,大汗興許不喜她的性情,可她的美貌一定會讓大汗眷顧,加上身上流著的是來自科爾沁的貴族血脈,大汗絕對會死心塌地疼寵她。
不過來到后院的第一件事,便是將東宮福晉之位要到手,姑姑和妹妹都是大汗福晉,她絕對不能只是個側福晉,說來也是,既然大汗重視科爾沁的貴女,那為何不將扎魯特博爾濟吉特氏給貶下東宮福晉的位置。
海蘭珠心里腹誹不已,盡管面上不顯。
進門當日,她坐在新房處等著皇太極的到來。
但是不想葉湘雅此刻才做好準備,她既然有心將海蘭珠進后院的時間提前了,她就不會坐以待斃讓海蘭珠得寵,既然相爭她東宮福晉的位置,便得做好出局的準備。
她已經差不多半年沒有跟皇太極說過話了。而皇太極也當真好些時日沒有進出后院,雖然不知系統說的話是真是假,但她已經決定試上一把了。
她特地精心打扮好出現在皇太極面前,她穿的是滿人入關后流行的服飾,旗裝長及腳面,上面繡有鳳凰圖案,旗裝在腰那一處往內收,腰身盡顯,倒是展現出她一身好身材,葉湘雅就這么堂而皇之出現在皇太極面前,笑盈盈地請安,“大汗。”
皇太極無動于衷,“烏仁圖婭,你過來作甚?”
葉湘雅擅自起身,笑道:“自然是怕大汗瞧見海蘭珠就忘了烏仁圖婭,烏仁圖婭可是獨守空房整整六個月了,期間大汗忙的很,都不來咱們后院姐妹的房里了,這讓妾身瞧了心里不知多乏味了。”
“所以你想做什么?”
他目不斜視,倒是顯得葉湘雅越發主動了,“所以,妾身想和大汗好,大汗同不同意?”
她靠在皇太極懷里,動作曖昧,皇太極從頭到尾不說一句好,也不說一句話,他只是眼神越發幽深,語氣低沉,“你可知今日是海蘭珠的好日子?”
“知道。”她微微瞇起眼睛,正是今天是海蘭珠的好日子,她才上趕著,不然要是讓海蘭珠得寵,她這頂綠帽子也戴實了,盡管她特地讓海蘭珠嫁進門但又不讓她受寵的舉動顯得太沒意思了,可是冤有頭債有主,原身被算計的東宮福晉之位,總得有個因果報應吧。
況且,她只是提前讓海蘭珠進門了,沒有她,海蘭珠早晚會成為皇太極妃子,到那時候,她們照樣算計她的東宮福晉之位,既然有心入后院,那便做好落敗的準備,可不能眼睛對準東宮福晉的身份開始算計,就自以為能算計成功了。
但是真讓葉湘雅開始做這種勾搭人的舉動,她卻有點沒信心,畢竟在天道的干擾下,此刻的皇太極確實只能是皇太極,人的性格是受記憶和環境影響的,此時此刻的他只能是皇太極。
而她也是烏仁圖婭,那個被休棄,被搶奪東宮福晉之位的扎魯特博爾濟吉特氏,此時此刻的她,受原身影響,只想要奪走皇太極所有的寵愛,讓她們三人的算計成空,因此,哪怕做這種算得上是無恥的舉動,她也毫不后悔。
誰叫她們算計烏仁圖婭的東宮福晉之位算計得如此快活,讓烏仁圖婭下半生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若是有意讓海蘭珠成為皇太極的妻,為何不是哲哲讓出中宮福晉或是布木布泰讓出西宮福晉之位,偏偏算計別人。
既然她們不把她當成一回事,她也照樣不將她們當成一回事,沒人經歷過原身被送給其他男人的恐慌和被拉下東宮福晉之位的恐懼,就沒有資格說她不對,如今的后院,只是草原上的另一場廝殺,可沒有以后的妻妾規矩束縛,只要一人得寵,便能徹徹底底將其他人拿捏住,她無需客氣。
當然,皇太極也不是個好的,只不過這是后院,他是后院的掌權者,所有規矩都是圍著他繞行的,她們三人苦苦在皇太極身上謀求好處,那她就只想將這份希望截斷。
葉湘雅笑了,“大汗可愿意,妾身已經好久沒見到大汗了,想到大汗會因此眼里只有海蘭珠一人,妾身這心就難受極了。”
皇太極卻像是再也忍不住似的,一把將她橫抱起,低聲道:“你最好像你說的那樣。”
說罷,就將她抱到東宮,帳幔放下,紅浪翻涌,葉湘雅瞇起眼睛,感受一陣陣的陌生感覺襲來,竭力挽住他的脖子,有些迷糊的想著,皇太極身材不錯啊。
此夜,海蘭珠獨守空房,聽到大汗去了東宮福晉屋里,臉色變得慘白之極,哲哲一大早就過來安慰她了,也是鐵青臉色,“烏仁圖婭太荒唐了,居然敢公然將大汗截到她房里,她這是瞧不起咱們姑侄三人!”
別說哲哲憤怒了,連海蘭珠臉上都是沒法平靜的怨恨,“我堂堂科爾沁博爾濟吉特氏的貴女,爺不是她東宮福晉能折辱的。”
海蘭珠徹夜不眠,將東宮福晉給予她的屈辱牢牢記在心上,倘若有一日,她地位越過烏仁圖婭,她絕對會讓烏仁圖婭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姑姑,你一定要幫我,幫我將她東宮福晉的身份搶走,我要讓大汗將她休棄!讓她平生追悔莫及!”
“當然。”哲哲強顏歡笑,若是烏仁圖婭奪走了海蘭珠的寵愛,她不扳回一局,怕是人人都以為海蘭珠好欺負,以為她們科爾沁博爾濟吉特氏的貴女都是任人輕賤的。
但是不等她有所動作,皇太極便大堆賞賜給了東宮,還發話道,東宮福晉身子乏了,不許有人前來接近東宮福晉。
哲哲怔住了,不可置信,“烏仁圖婭她到底做了什么?明明她最對不起的該是你,為何大汗還偏袒她。”
海蘭珠只道讓姑姑稍安勿躁,她面色沉沉,“以往我夫君對我疼愛之極,如今他去了,我的夫君成了大汗,我該讓他死心塌地對我了。”
她自信自己的姿色絕對不會讓大汗失望,大汗為了東宮福晉輕賤她臉面,只是未曾看過她罷了。
但是接連幾日,大汗都寢在東宮,倒是徹底將她這位側福晉遺忘在腦后了,海蘭珠不敢相信自己遠道而來,竟得到如此待遇,但是大汗一天不過來,后院那些側福晉看她的眼神就越發微妙,她竟是什么都做不了。
又一日,葉湘雅起來后給皇太極穿衣,她得承認自己是使了點小手段,特地盛裝打扮在海蘭珠成婚當日出現,但后宮不講仁義道德,誰得寵誰就有理,她給大汗整理好衣領后,溫聲道:“大汗今日會不會早早回來?”
“會。”皇太極穿好衣裳后,看著在他面前努力扮作賢妻良母的烏仁圖婭,不由好笑,“你起不來早,之后不必特地隨朕起來。”
“那怎么能行,能伺候大汗,是妾身的福氣。”
“你啊。”皇太后似是有些無奈,只得當作自己沒聽見這段胡扯的話。
目送大汗離開后,葉湘雅尋思哲哲該躁動了,她身邊兩個奴才阿木爾和高娃可是時時刻刻準備報信啊。
她做好準備迎接哲哲和海蘭珠的報復了。
而皇太極剛出來,便看見一女子楚楚可憐落淚,“大汗,妾是海蘭珠,您忘了妾嗎?”
經她這么一說,皇太極確實想起他剛娶的海蘭珠了,只是他后院側福晉何其多,而海蘭珠生母只是身份低賤之人,所以當年他才在這兩姐妹里娶布木布泰為西宮福晉,如今娶了海蘭珠,只是為了兩族的聯姻,而且那些傳言確實讓科爾沁惶惶不安,他將海蘭珠迎進門是為了安撫他們覺得哲哲和布木布泰生不下阿哥的緊張。
他對海蘭珠的存在并非十分重視,這也是他為何在一開始被烏仁圖婭勾引后,一而再再而三寢在東宮的緣故,他覺得烏仁圖婭挺合他心意的,言行舉止無一不是順著他心意來的,想到他已經半年沒有進出后院,便順勢在烏仁圖婭屋里待多些時日,倒是沒有特地折辱海蘭珠的意思。
只是將人忘在腦后罷了。
“你過來作甚?”
海蘭珠苦笑道:“大汗既然娶了妾身,就不該折辱妾身,讓妾身獨守空房。”
她不覺得大汗見了她這種絕色,還能將烏仁圖婭放在眼里,說到底,烏仁圖婭只是趁著她不備將大汗搶走的。
皇太極此時對烏仁圖婭并不算很上心,但也不像海蘭珠想的那樣見面非她不可,他掃了幾眼海蘭珠,倒是覺得她這身裝扮有些眼熟,不免問道:“你學了烏仁圖婭的裝扮?”
海蘭珠臉色頓時變了,她沒想到大汗第一時間不是將她擁進懷里,而是意有所指她這身衣裳是學了烏仁圖婭的打扮,她跪下來,“妾身對大汗一心一意,怎會模仿他人心意,大汗何須折辱我!若大汗實在不喜妾身,何不休棄妾身!”
皇太極只道是尋常一問,沒想到惹得海蘭珠連“自請下堂”的話都說出來了。
他微微瞇起眼睛,他是大汗,權力盡在掌握,如今連一個女子都敢公然違抗他,他著實說不上多歡愉,只是他確實是疏忽在先,便不大介意海蘭珠這等稱得上是冒犯的舉動了。
他并非不知科爾沁部落的算計,這也是他為何只將海蘭珠納為側福晉的緣故,若是讓科爾沁博爾濟吉特氏的貴女都坐上了中宮福晉、東宮福晉和西宮福晉的位置,他這后院便全由科爾沁的貴女掌握了,這對于一個大權在握之人來說,是個隱患。
若是按照原本軌跡發展,皇太極確實是存著壓制科爾沁博爾濟吉特氏貴女的想法,只是奈何他對海蘭珠一見傾心,便一而再再而三將海蘭珠送上東宮福晉的位置,但也順勢將布木布泰拉下西宮福晉的身份。
這也是葉湘雅為何篤定皇太極會被她勾引走的原因,但是她既然勾引走了皇太極,肯定是打算將海蘭珠的特殊性破壞得淋漓盡致,海蘭珠喜歡的漢人、滿人的打扮,她都會一一在皇太極面前裝扮,甚至表現得比海蘭珠更依戀他,這樣皇太極才不會在見到海蘭珠的第一眼便驚為天人,自此眷戀不已。
“好,那朕成全你,只是愛新覺羅氏和科爾沁聯姻是老規矩,你既然不愿嫁朕,便從朕那些兄弟中挑一個吧。”
皇太極還道海蘭珠怪省心的,不用他特地安排她的位份。
海蘭珠傻眼了,她只是嘴上說說的罷了,能嫁給大汗,比起她上一樁婚事來說好數倍了,她怎么可能拋下大汗,嫁給旁人。
哪怕是三大貝勒也不行。
她張了張嘴,試圖說些什么挽回局面,但是她又不能真說點什么,要是她說自己后悔了,想留在大汗身邊,那她就是個笑話,在大汗心里沒有尊嚴,只會自取其辱。
好在哲哲及時出現,“大汗,海蘭珠既然嫁給您了,便是您的女人,您收回此話吧。”
她將海蘭珠扶起來,暗道一句蠢,既然大汗能拋下海蘭珠不管,好幾日都留在烏仁圖婭的房里了,就證明海蘭珠在大汗心里著實不重要,海蘭珠還說什么自請下堂的話,這不是在挽回尊嚴,而是讓自己淪落成更不堪的下場。
皇太極收回視線,對哲哲所言不敢茍同,只是他對哲哲是有幾分敬意的,見哲哲不愿,那這事就當過去了,他甩袖離去,壓根沒說要去海蘭珠房里的意思。
問題也就在這里了,如果海蘭珠不說那些話,興許皇太極還會過去看一眼海蘭珠,畢竟她好歹是蒙古貴女,雖然生母出身低微,在看重血脈的蒙古人和女真人眼里著實上不得臺面,可她既然嫁進門了,那必然沒有疏忽的道理。
雖說皇太極特地輕賤她臉面好些日子了,可他沒理由一直僵持住,不然這不是聯姻,而是結仇,只是海蘭珠今早都找上門來扔下那些狠話了,他這不有了現成的理由不去她房里嗎?
正好烏仁圖婭這些日子格外讓他順心,他多去烏仁圖婭的屋里,也好壓壓科爾沁貴女的銳氣,再說了,烏仁圖婭最近癡纏得很,大概是太多日沒有見到他了。
皇太極眼底閃過一絲無奈,這些日子他確實是忙的很,但也確實是委屈烏仁圖婭剛進門就長久見不到他了,他多去東宮也算是做補償了。
哲哲將海蘭珠扶起,她閉了閉眼,忍下罵海蘭珠的欲、望,冷著臉道:“事已至此,你就想想怎么挽回大汗恩寵了。”
“姑姑,這不能怪我,我什么都沒有做,是大汗不愿來我房,也是大汗非要折辱我。”海蘭珠緊咬下唇,她如此美色大汗都不動容,她想看看烏仁圖婭到底是多美的女人,能讓大汗不顧她臉面輕賤她。
哲哲嘆息,“只是你不能說那種話,說那種話只會讓大汗以為你心不在他身上!科爾沁將你送過來不是讓你心里只想著自己的,你要將大汗的寵愛爭到手,你要生下咱們科爾沁博爾濟吉特氏的第一子,你還要成為東宮福晉!你的地位不只是你的地位,還是科爾沁部的依靠。”
這樣她們科爾沁部落的子嗣才能安安穩穩繼承大汗的位置。
“我知道了。”海蘭珠站直身子,她只是格外不忿烏仁圖婭奪走了她的恩寵,只是她確實需要生下大汗的子嗣。
她在部落里算不上地位多高,生母出身不堪,導致她處處不比其他兄弟姐妹,但事已至今,部落唯一能用的貴女只有她,她要是生下一子,再成為東宮福晉,她的子嗣就能成為后金的皇太子。
她斂下眉眼,唯有這樣,姑姑就再也不能在她面前囂張,而布木布泰也不再是她在部落時需要仰望的存在。
“好了,回去吧。”哲哲安撫道,海蘭珠知道自己錯在那里就好,剩下的,就交給她了。
烏仁圖婭并非她們部落中人,有何資格一直霸占東宮福晉的身份,而且她存在的一日,海蘭珠就無法成為東宮福晉,生下來的子嗣也不能子憑母貴成為大汗繼承人。
盡管哲哲清楚海蘭珠生母出身不堪,要是海蘭珠沒法得到大汗寵愛的話,這出身上的問題沒法抹平,但在她和布木布泰沒有生下阿哥的前提下,海蘭珠便是她們唯一的希望,她只有將海蘭珠送上東宮福晉之位這一個選擇。
只要海蘭珠生下孩子,坐穩東宮福晉之位,她便什么都不怕了。
哲哲帶著海蘭珠回了中宮,中宮處的側福晉們都沉默寡言,布木布泰剛生完孩子,身子不適沒過來,而東宮恃寵而驕,連不來了也不說一聲。
哲哲臉色越發沉重,側福晉葉赫那拉氏倒是有心思開起玩笑,她本就是處處不忌諱的人,而且她比起其他側福晉和庶福晉的出身更高,在海蘭珠過門后的一兩天內有過忌憚的心思,畢竟在后院她們女真人確實比不過蒙古貴女。
可是在她發現大汗對海蘭珠這位側福晉一點都不在意后,她便起了心思調查這位側福晉,發現她生母的出身極為不堪,屬于后院最低賤身份的哪種侍妾,也就是說,哪怕海蘭珠頂著科爾沁博爾濟吉特氏的貴女身份,實際上,連作為女真貴女的她都比不過。
葉赫那拉氏便更想在眾人面前確定自己是側福晉之中為首的身份了,她好歹生母出身正經,還為大汗生下一子。
“妹妹啊,您得稍安勿躁了,大汗整整半年沒有來看過我們,我們這些姐妹還不是一樣承受了?你啊,還得再磨磨性子。”
海蘭珠的臉色頓時沉下來了,“你說誰是妹妹?”
好一個葉赫那拉氏,她堂堂科爾沁博爾濟吉特氏豈是任她欺辱的。
哲哲臉色也難看極了,“葉赫那拉氏,你給我閉嘴。”
“我不過說說,哲哲你何必生氣?還是說,我戳中你的心事了?”葉赫那拉氏冷下臉來,要是她說的是布木布泰,哲哲大可說她,畢竟布木布泰身份確實比她貴重,母族勢力也大,還是西宮福晉的出身,但不過一個海蘭珠,哲哲就想說她,真當她是后院里沒名沒分的福晉?可以任人指責。
“哲哲你好歹是中宮福晉,莫辜負了大汗對你的重視!海蘭珠,我比你進門時日早,還為大汗生下一子,生母又是我阿瑪的嫡福晉,我為何不能稱你一聲妹妹!”
葉赫那拉氏剛說完,其他女真貴女出身的福晉都站起來,并不奉陪了。
海蘭珠被氣得胸口發疼,她這輩子最忌諱她生母的出身,如今不過是一個葉赫那拉氏就敢公然指責她,真是荒唐。
哲哲臉色自始至終都好不了,自從海蘭珠過來后院,她是諸事都不順,但是葉赫那拉氏確實言之有理,她要是連這點都接受不了,她當這個中宮福晉也沒法服眾。
草原上的女人都是慕強的,要是海蘭珠有哪點讓她們見之生畏,她就不必遭人下臉面了。
“你看見了沒,你要是一直這樣下去,人人都會看不起你,海蘭珠,之所以沒人指責烏仁圖婭,是因為她東宮福晉的身份,也是因為她有底氣將好幾個月不進后院的大汗帶走。”
哲哲語氣沉沉,要是海蘭珠再不開悟,在這后院里只會任人欺辱。
“我明白的,姑姑。”海蘭珠咬緊牙關,“我一定會將大汗寵愛奪回,將東宮福晉的位置奪走。”
可憐姑侄二人嘴上說的好聽,說的好像只有自己最有道德,可若是葉湘雅不下這步棋,這科爾沁部照樣盯上了她的東宮福晉之位,道理誰都會講,只看誰搶先一步贏了。
葉湘雅非但要奪走大汗的寵愛,還要讓她們姑侄三人的算盤落空。
在等了半日都沒等到哲哲的報復后,葉湘雅心里了然,哲哲大概是心里沒底了,或是覺得她現在變化頗大,便不主動算計她,等著背后出刀吧。
但是哲哲不主動出手算計,不代表她會安安分分繼續等待哲哲出招,不出半日,葉湘雅便將阿木爾連連貶為干雜活的婢女,甚至還當著哲哲的面,意有所指道:“姐姐啊,我看這丫頭不適合當我烏仁圖婭的奴才,倒是適合當姐姐的奴才啊,你看看她半夜里溜到中宮的模樣多暢快啊,也不知咱們后院有多少妹妹身邊有這等背主的奴才呢。”
其他原本看著好戲的福晉臉色陡然一變,都看向自己身邊的奴才。
哲哲極為惱怒,“妹妹胡言亂語,就不怕哪天咬了舌頭嗎?”
“姐姐不必擔心,不光是她呢,”葉湘雅笑著,命吉雅和其其格將高娃帶到中宮福晉面前,“姐姐可能以為我從來不發脾氣就認定我是個好脾氣的人了。”
將這兩個背主的奴才留在身邊也有一些時日了,葉湘雅看夠好戲了,并不打算讓這兩人繼續留在她的東宮,至于哲哲會怎么處置她們,那就是她們的事了,沒有一個主子會接受背主的奴才。
阿木爾心如死灰,“主子,奴才真的沒有背主,您相信奴才啊。”
高娃也是不斷磕頭,“福晉,奴才一直對您都是忠心耿耿的啊,求您相信奴才。”
她們不相信主子怎么會突然知道她們背主一事了,而且被這么多人知道她們背主了,她們今后還能在后院混下去嗎,中宮福晉可不是什么好人。
一想到自己從福晉心腹的位置被趕到誰人都能欺凌的地步,兩人不約而同發抖了。
葉湘雅懶得對她們發表意見,說完這些話就帶著吉雅和其其格轉身離去。
哲哲留在原地受其他福晉驚疑不定的掃視,她突然笑了,烏仁圖婭,你這可是平白交上的把柄啊,當眾侮辱中宮福晉,哪怕你是東宮福晉,也得考慮一下自己有多少本事承受了。
她讓人將阿木爾和高娃帶走,等著大汗的歸來。
等大汗夜晚再度過來后院時,哲哲攔住大汗,跪下來,“妾身求大汗做主!烏仁圖婭居然當著所有人折辱妾身。”
皇太極停住腳步,看著哲哲,眼神意味不明,“發生何事了?”
哲哲屈辱道:“烏仁圖婭這些日子越發過分了,她將她兩個貼身伺候的奴才趕出來,當著眾人面說這兩個奴才背主了,說她們倆是妾身的奴才,還道妾身在每個妹妹身邊都安插了人手。”
“阿木爾,高娃,你們出來。”
哲哲擦著眼淚,不等皇太極發話,便將兩個奴才叫出來了,而這兩個奴才也清楚這是自己最后扳回一成的機會了,也是哭訴著東宮福晉的狂妄自大,甚至連生下阿哥頂替哲哲地位的話都說出來了。
當然這是無稽之談,但她們倆確實是恨著將她們趕出來的東宮福晉的,所以有什么難聽的話都說出來,反正她們確實曾是東宮福晉心腹奴才,她們說出來的話,更能取信于人。
只是皇太極看著她們哭訴,又想起晚晚在他身旁嬉笑打鬧的烏仁圖婭,直覺烏仁圖婭并非做出此等事的人,但哲哲陪伴他多年,又是他的中宮福晉,她說的話也有幾分道理。
于是他自認為公道地開口,“但她們確實有背主的機會,烏仁圖婭說的話也并非全然不對。”
若是這兩人當真背主,那烏仁圖婭的做法堪稱柔和了,但這兩人要只是烏仁圖婭用來污蔑哲哲的手段,那就休怪他對烏仁圖婭無情了,說到底,他只是這些時日對烏仁圖婭稍稍上心罷了,絕對容不得她將后院局勢弄得一塌糊涂,可烏仁圖婭要是被他休棄了,他還得再找一個出身跟烏仁圖婭差不多的貴女進后院。
還是給烏仁圖婭一個辯解的機會吧。
皇太極壓下自己心底那絲在意。
哲哲才是不可置信的那個,烏仁圖婭這才進門多少日,大汗就為她說話了!大汗心里居然有她四處安插人手的猜疑,這比烏仁圖婭當眾污蔑她更讓她難受。
……
葉湘雅端坐在椅子上,她已經想到了在此方世界讓皇太極站在她身邊的方式了。
便是自始至終讓皇太極感受到她的‘好’,這種好不是所謂的她對皇太極的仰慕,皇太極有過多少個女人又休棄多少個女人已經是數不清的事了,別看之前給皇太極生過孩子的女人有多風光,可前有原身,后有側福晉葉赫那拉氏,還不是同樣改嫁他人。
只是這些事暫時還沒發生罷了。
她不信這些女人對皇太極沒有過仰慕,但是這人就是能狠下心來,所以,她要做他在后院的幫手。
他可以將她當成棋子利用,只要給她權力地位即可。
而今日這事,便是她給皇太極的投名狀,她并非莽撞將兩個背主的奴才丟出去就為了輕賤哲哲臉面,事實上,她有千萬種將這兩個人處置卻不給人留下任何把柄的機會,可是她偏偏這么做了。
她要讓所有人知道,她跟哲哲已經是明面上和不來的關系了,并且,在這之后,她還會跟科爾沁部落的貴女反著來,只要皇太極看中這一點,她便是有利用價值的人。
皇太極這種人是不講真情,但他不會在一個人尚有利用價值時將其拋棄。
于是,等皇太極帶著哲哲找上門來時,葉湘雅笑道,“大汗,哲哲說妾身污蔑她,那她可得拿出證據了,青天白日的污蔑人也不是中宮福晉該做的事吧。”
哲哲被她這話氣得渾身顫抖。
此時此刻,若非吉雅和其其格知道那兩人確實背叛了福晉,怕是會以為中宮福晉才是最無辜最冤枉的那個吧,在中宮福晉眼淚的襯托下,主子都顯得有些蠻橫無理了。
兩位婢女擔憂的看向主子,生怕主子吃虧。
但葉湘雅從來都不是喜歡吃虧的,她看向哲哲,抿著唇,“哲哲,你喜歡安插人手,不代表我什么都不知道,大汗,妾身要是說謊,便向長生天發誓,讓妾身吞千針罷!”
哲哲臉色一白,連忙看向皇太極,只有冤枉別人的人才知道對方多冤枉,她此刻還真怕烏仁圖婭抵死不從,“大汗,您別相信她,她不也沒有任何證據就污蔑妾身嗎?”
“誰說我沒有證據。”葉湘雅挑眉,她確實沒有證據,哲哲居于中宮福晉之位多年,怎么可能因為兩個奴才輕易露出破綻,但她就是要這么說,她要引起哲哲的恐慌害怕,當然,她也要找個機會與大汗獨處。
她執拗的看著大汗,眸子認真無比,皇太極雙眼望去,居然被那認真的眼神灼熱到了,他不自然避過眼神,“說吧,有什么證據就拿出來。”
比起哲哲嘴上說的冤枉,皇太極其實已經稍稍偏向烏仁圖婭這邊了,原因無它,哲哲在后院經營多年,她絕對有這種能力和手段安插人手,而烏仁圖婭沒理由冤枉哲哲,或者說,她的理由比起哲哲的借口,更容易讓人信服。
葉湘雅看了眼哲哲,“還請大汗讓中宮福晉出去,不然妾身這證據不好擺出來。”
原本因為烏仁圖婭說出證據一話而放松的哲哲又陡然緊繃起身子,她清楚烏仁圖婭這才來后院不過半年,不可能會有證據指責她,但是烏仁圖婭下句話卻讓她僵住了。
讓烏仁圖婭和大汗獨處?她還沒這么傻,要是烏仁圖婭跟大汗說了些她不知道的事,大汗怕是會直接站在烏仁圖婭這邊吧。
她抬頭想要說點什么,但卻見大汗已經開口了,“好。”
她的心頓時沉下來了,“大汗!”
“出去。”皇太極說這話也是毫不留情,哲哲只得心不甘情不愿離開,她只得安慰自己,烏仁圖婭能有什么證據,只是口說無憑罷了。
“哲哲走了,你說說看你的證據是什么?”
皇太極坐下來,一雙如鷹般銳利的眸子掃向葉湘雅。
第53章 皇太極側妃扎魯特博爾濟吉特氏(三)
葉湘雅心神極定,她走到皇太極身邊,“妾身沒有證據,只是想讓大汗多憐惜妾身。”
她絲毫不畏懼皇太極的眼神,主動依附在他身上,“不過妾身說的話是真的,若非阿木爾是哲哲安插到妾身身邊的人,妾身又怎會隨意拋棄跟隨妾身的婢女。”
皇太極無動于衷,“所以你想做什么?”
“大汗的心思妾身不說明白多少,但也是摸透了四五成的,海蘭珠進門了,這后院得有三位科爾沁博爾濟吉特氏的貴女了,大汗可會眼睜睜看著對方像今日這般隨意安插人手到各個福晉身邊,又或是看著對方哪日誕下子嗣好算計到大汗身上?”
她笑了笑,說的話懇切無比,像是真心為大汗考慮的。
皇太極視線落在她身上,莫名覺得荒誕,一個被眾人視為花瓶的女人竟會頭個摸透他的心思,只是,他并不喜有人在他面前說這種無畏的話。
他大手掐著烏仁圖婭的脖子,想從她臉上看到一絲畏懼,但可惜極了,他什么都沒看見,哪怕瀕臨死亡,她一雙眸子還是炯炯發光,很漂亮的眼睛,莫名讓他感到一絲心顫,他手松開了。
他不知該怎么形容那一抹顫抖,他自以為鎮定,似明亮皎潔的月亮被他抓在手心,“你想做什么?”
葉湘雅咳了幾聲,平復剛才窒息帶來的難受,她認真道:“大汗盡可將妾身當成您在后院的槍,您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后院的局勢平衡,您都盡在掌握。”
“你倒是聰明,但也愚笨。”皇太極無動于衷,將她抱在懷里,仿若耳鬢廝磨,低聲道:“不過朕允了,朕想看看你能自作聰明到何時?”
烏仁圖婭也就看著有幾分機警了,但將全部希望放在他身上,也不過是故作聰明,他這個人,在利益面前,無論兒女妻子都可隨意拋棄,而烏仁圖婭今日的投誠,倒是全在他心意之內,他試試何妨。
葉湘雅由此松下一口氣。
自打系統說他是天生帝命后,無論她和他有多少感情,在世界任務里,她是絕對將他當成帝王看待的,帝王說一不二,萬人之上,她不信一個輕而易舉被系統說是天生帝命的人,會違抗他的宿命去戀慕一個女子,還是弱水三千只取一瓢。
所幸這次她沒有賭,若是她一開始便覺得帝王對自己絕對傾心,她現在估計都被砍了腦袋脫離世界了。
“多謝大汗。”
事情說好了,葉湘雅想從他身上起來,卻被他困住了,皇太極低聲道:“只是朕答應你讓你做朕的槍,可沒答應過你替哲哲掩蓋過去此事。”
她眼珠子一轉,“所以大汗這是想要妾身的賄賂了?”
她倒也識趣,壓在皇太極身上,把玩著他的發絲,低低笑了一聲,主動吻上去。
都老夫老妻了,她還沒有過這樣調戲人的時候,真有意思啊。
而皇太極此時被她一個眼神看得心潮澎湃,沒等他動作,烏仁圖婭已經吻上來了,他瞳孔微縮,下一刻便心安理得受著烏仁圖婭的殷勤了。
……
東宮外,哲哲此時此刻的臉色難看極了,大汗和烏仁圖婭在屋里已經待了半個時辰了,有天大的證據,也得說完了吧,現在還不出來,難不成還在商量她不知道的事。
只是她再等下去,只等到了大汗叫水的消息,她臉色一白,知道方才大汗和烏仁圖婭做了什么,她心里的想法無外乎大罵荒誕。
烏仁圖婭竟然敢勾著大汗白日宣淫!
但哪怕知道大汗和烏仁圖婭此時在做什么,哲哲都不能離開,她想知道大汗是怎么想的,想知道烏仁圖婭到底說了什么,大汗會不會認定了是她算計烏仁圖婭。
終于,一刻鐘后,兩人都收拾好了,葉湘雅臉上染上酡紅,哲哲看了眼睛都要噴火了,但她作為中宮福晉多年,在大汗面前,絕對不失儀態,她問道:“大汗可找出冤枉妾身的證據了?妾身是冤枉的,還請大汗為妾身做主!”
葉湘雅此刻也不閑著,她有些無聊的把玩著大汗的手,上面的厚繭被磨掉一層又覆上一層,形成了今日皮糙肉厚的雙手。
皇太極手掌明明長了厚繭,但在那雙柔弱無骨的小手摸上去時,還會有一絲絲心顫,他忍住被摸得發癢的感覺,頓了頓,“哲哲,此事我就當從來都沒發生過。”
哲哲心一涼,大汗這是站在烏仁圖婭這邊了?可是烏仁圖婭怎么可能會找出證據,她才進門不過一年,為人又蠢笨,她要是在后院廝混幾十年都比不過一個剛進門只是初嫁一年的烏仁圖婭,那她真是活到頭了。
所以她更相信是大汗偏袒烏仁圖婭,而非真被烏仁圖婭找到了證據,正因為這樣,她更不能認了,她雙眼很快蓄滿淚水,“大汗這是不信妾身嗎,妾身跟大汗夫妻多年,共同經歷風雨無數,相互扶持這些年來,都比不過烏仁圖婭的一句話?”
葉湘雅笑吟吟不慢不急打斷了她的話,“跟大汗相互扶持?哲哲這是魔障了吧,跟大汗多年的還有布木布泰和大汗曾經的嫡福晉鈕祜祿氏、繼福晉烏拉那拉氏,就算她們已經另嫁他人了,哲哲可以說只有自己跟大汗是相互扶持的,可是還有側福晉葉赫那拉氏呢,她要是被哲哲拋到腦后,這心里不得多傷心啊。”
她是嫌事情不夠熱鬧,也是覺得既然自己要在后院當胡攪蠻纏之人,怎么可以違背這個人設,比起眾人給她的花瓶美人人設,她更喜歡自己設定的‘惡毒’人設。
哲哲被哽得說不出話來,一雙眸子更是憎惡的看著烏仁圖婭,但很快,她又看向皇太極,期待大汗為她主持公道。
皇太極不動聲色捏了一下烏仁圖婭的小手,“哲哲,朕說了這事過去就過去了,朕確實看在夫妻多年情分上,不將這事放在心上,你要是堅決認定自己冤枉,那朕也不是不能成全你心愿,將這件事好好調查清楚,還你一個清白。”
哲哲此時的臉色才微變,她不信烏仁圖婭能查出證據,但她卻信大汗能查出真相,畢竟她在后院的權力是大汗給的,這就證明,有些事,只要大汗想,就沒有不可能的。
“大汗,說到底,您還是不信妾身。”哲哲站起身來,眼睛蓄滿委屈,“今日這事就當妾身讓了妹妹吧,大汗,妾身跟您夫妻一場,終究是盼著您能多看看妾身的,而不只是眼里只有妹妹。”
說罷,她就起身了。
葉湘雅看著她做戲,心道好一場以退為進啊,若非她將皇太極想的太有良心了,覺得他會愧疚,或是覺得自己多年陪伴的情分壓得過她,她這招還真沒錯。
但是葉湘雅也可以利用她的這個態度道:“大汗,您看到了吧,若非她心里有鬼,又怎會在您說到想查清楚此事后,便一改堅定的態度,說到底,她不過是覺得妾身好欺負,您可得為妾身做主啊。”
“你想做什么?”皇太極這次不再抗拒了,他順勢將烏仁圖婭攬在懷里。
葉湘雅道:“大汗給妾身幾個奴才吧,妾身身邊有大汗的人,也能更放心點。”如此一來,哪怕哲哲想做什么,都得掂量再三了吧,還有后院的其他福晉,也不能做什么陷害人的事了。
葉湘雅要的是完全霸占帝王寵愛,而非只是一日兩日的寵愛。
“好。”皇太極毫不猶豫答應下來,隨后吻上那嬌艷欲滴的紅唇,看著烏仁圖婭巧言善辯,他忍不住想看到烏仁圖婭被堵住嘴時是什么模樣。
果然,是他想象中的甘甜可口,烏仁圖婭錯愣的樣子失了方才的精明,倒讓皇太極心情好上不少。
……
中宮,哲哲回來后神色陰晴不定,海蘭珠意圖安慰她一二,卻不想被她遷怒了,“要不是你沒用,何至于讓大汗被烏仁圖婭這個賤人奪走了。”
頭次在大汗面前受挫,比布木布泰生下格格更能刺激她,畢竟她自己生不下阿哥,還有兩個侄女幫忙,生阿哥便成了兩個侄女的任務,她只需要坐穩中宮福晉之位就行,可是大汗居然當著所有人的面站在烏仁圖婭那邊,她頭一次意識到,她的中宮福晉之位也不是那么安穩的。
因此她在海蘭珠面前做不出好姑姑的模樣了,再者,海蘭珠生母身份低微,后院中人都知道此事,側福晉葉赫那拉氏更是當眾羞辱海蘭珠,她為海蘭珠說話,不過是看在她同為科爾沁博爾濟吉特氏貴女的情形下,還盼著她生下一個阿哥,怎么可能會眼睜睜看著她被人貶低。
可是捫心自問,她是真的不在意海蘭珠的出身嗎?那斷然不可能的,她比誰都在意海蘭珠的出身低微卻能跟她嫁給同一個丈夫,她還得為海蘭珠謀劃東宮福晉的位置,若非海蘭珠能給她帶來一個阿哥,穩固她的地位,她一輩子都不可能將海蘭珠放在眼里。
被哲哲罵了一頓,海蘭珠眼睛涌上淚水,“姑姑光說我嗎?要是姑姑爭氣,也不至于被烏仁圖婭折辱了。”
盡管不知道哲哲經歷了什么,但哲哲剛從東宮出來,而東宮又有大汗和烏仁圖婭,她不用細想都知道發生什么事了,大概是哲哲在烏仁圖婭那里受了氣,才忍不住發泄在她身上吧。
可是她已經是大汗的側福晉了,哪怕哲哲是她姑姑,也沒理由無緣無故罵她吧。
“啪”的一巴掌狠狠甩到海蘭珠臉上,哲哲這輩子最不愿見到的事便是后院的妻妾當眾忤逆她,海蘭珠是她親侄女,就更沒有資格。
海蘭珠捂著臉背過身去,不說話了。
待平復心情后,哲哲后悔起打了海蘭珠一巴掌,她握著海蘭珠的手,歉意滿滿,“都是姑姑的錯,姑姑不該發泄到你身上的,只是姑姑沒想到烏仁圖婭竟如此過分,當眾污蔑姑姑也就算了,還拉著大汗白日宣淫,姑姑實在忍無可忍了。”
海蘭珠擦干眼淚,“侄女不怨姑姑,一切都是烏仁圖婭的錯,若非她,姑姑不會受此折辱,海蘭珠也不會被大汗冷待,布木布泰更不會只是西宮福晉,我們姑侄三人一定要齊心協力,讓烏仁圖婭受到她應得的報應。”
“你明白就好。”哲哲將她攬入懷里,只覺得心底的怨怒都在此刻得到了理解,海蘭珠果然善解人意,怪不得當初她生母低微,兄長仍舊給足了她足夠的底氣使得她嫁給一個位高權重的部落之人,可惜那個男人死得太早了。
但是沒所謂了,她會讓海蘭珠得寵的,比起布木布泰那沉悶不惹男人喜歡的性子,海蘭珠才是最討大汗喜歡的,無論是外貌還是性情。
哲哲緩緩吐出一口氣。
但她沒看見,靠在她肩膀上的海蘭珠眼眸冷下來,姑姑啊姑姑,你不得寵又與我何關,發泄到我身上就是對的嗎,說到底,不過是無能之人。
海蘭珠已然下定決心,她要成為姑姑最疼愛的侄女,要姑姑親手將她送上大汗的床,既然她暫時奪不走烏仁圖婭的東宮福晉之位,就奪走布木布泰的西宮福晉之位,她要讓過往嘲笑、戲弄、折辱她的人都后悔曾經得罪了她。
在這后院,要是不得寵,沒有一絲地位,便只能任由她人欺辱貶低,她受夠了這種日子。
在布木布泰坐好月子出來后,后院風氣已渾然一變,大汗幾個月不進后院,一進后院就獨寵烏仁圖婭,其他人想做些陷害人的算計,都得看看圍在烏仁圖婭身邊的那些據說是大汗派下的奴才捫心自問,她們真的能斗得過烏仁圖婭嗎。
布木布泰抱著小女兒,在中宮坐下,語氣晦澀,“姑姑,咱們這些姐妹都斗不過她嗎?”
一個蠢人也能霸占大汗的寵愛,布木布泰懷疑她做完月子后是不是來到了一個新世界,這種荒唐的事居然發生在她眼前。
“確實如此。”哲哲淡淡道,“只是過些時日,大汗就算再寵烏仁圖婭,也得看看海蘭珠了。”大汗不喜海蘭珠也得給科爾沁部落一個臉面,若是科爾沁部落遲遲不得阿哥,那跟愛新覺羅氏的聯姻就是一場笑話了。
布木布泰聽到這話,第一時間不是關心海蘭珠尚未得寵一事,她反而計較上了姑姑為何只想到海蘭珠,她剛出月子,這身子不照樣很適合伺候大汗嗎?她也能生下一個阿哥啊。
布木布泰敏銳的察覺到姑姑待她和海蘭珠的不同了,在這之前,她才是姑姑最疼愛的侄女,不光因為她陪伴的歲月更久遠,還因為她是大妃所出之嫡女,可海蘭珠生母出身低微,又怎會被姑姑重視?
既然海蘭珠已經不得寵了,那姑姑就應該將她推出去受寵啊。
種種疑惑在心里盤旋,讓她看向海蘭珠的眼神不自覺帶上了一絲審視,而海蘭珠回以甜甜一笑,像是壓根不將布木布泰的審視放在眼里,布木布泰心里越發沉重了。
“姑姑言之有理。”她勉強笑了笑,說罷便低頭看著懷中的小女兒,若是她這胎是個阿哥就好了,她不用眼睜睜看著海蘭珠被姑姑重視,若是讓額娘知道了她如今的處境,定是覺得她沒有出息,竟讓一個外室之女壓在自己頭上了。
側福晉葉赫那拉氏過來了,還是像以往那樣先是輕蔑的看了一眼海蘭珠,“這不是海蘭珠妹妹嗎,怎么多日過去,還是這般楚楚可憐的模樣,若是大汗見到了,不知多心疼了,哎呀,我差點忘了,都怪我這記性!”
她輕輕拍了自己一巴掌,“海蘭珠妹妹怎么可能見到大汗,大汗可是日日在東宮,海蘭珠妹妹想要見到大汗,估計得下輩子吧。”
她這話既諷刺又嘲弄,海蘭珠面上帶著笑意,站起身來,猛地一巴掌甩到了葉赫那拉氏臉上,“我如何,自有姑姑和妹妹說道,還輪不到你搬弄是非。”
她好歹是科爾沁部落的貴女,輪不到區區一個葉赫那拉氏在她面前耀武揚威。
葉赫那拉氏捂著臉,眼神即刻冷下來,一個生母如此卑微的人竟敢打她,真以為她只會坐以待斃嗎?
她起先是烏拉那拉氏喀爾喀瑪的妻子,跟他生有兩子,只可惜后來前夫獲罪了,她跟了大汗為側福晉,前兩年才生下一子,她是大汗側福晉沒錯,可是她出身不是虛的,若非大汗執意要跟科爾沁部落聯姻,以她的出身,以及兩個長成的兒子做后盾,連西宮福晉都當得了。
海蘭珠憑什么打她,憑什么在她面前傲氣,她有資格傲氣嗎?
葉赫那拉氏斂下脾氣,哼了一聲,轉身離去。
像是不跟海蘭珠計較了,可只有她自己才最清楚,她這個人,慣來最記仇了。
海蘭珠出了一口氣,才感覺到有姑姑做后盾是多痛快的一件事,只可惜這些權力是姑姑的,不是她的,若是某日她能成為大汗真正的寵妃就好了。
“姑姑,大汗何時歸來?”
姑姑說要讓她成為后院最風光的女人,但首先就得搶走烏仁圖婭的恩寵,大汗幾乎每晚都會出現在烏仁圖婭房里,去往東宮的那條路已經有不少福晉守株待兔了,但無一從烏仁圖婭手中搶走大汗。
海蘭珠自然不會傻傻的學著別人不入流的做法,可是她也沒有別的辦法能讓大汗看到她。
“別急。”哲哲淡淡道:“再過不久就是大格格出嫁的日子,嫁敖漢部博爾濟吉特氏臺吉班第,大汗非常重視此次兒女成家之事,到時候大汗宴請班第,你再盛裝出席,大汗眼里會看到你的。”
大格格是繼福晉烏拉那拉氏所出,烏拉那拉氏不在后,大格格便交給哲哲撫養,因此唯有哲哲最清楚班第過來求娶大格格的日子,為此海蘭珠可以提早做準備。
“是,姑姑。”海蘭珠松了一口氣,布木布泰眼神閃爍,低頭在想些什么,海蘭珠狀似無意碰了她一下,等她抬頭后才笑道:“妹妹怎么了,剛坐完月子出來是件喜事啊,怎么總是皺著眉頭?”
“沒有。”布木布泰心一驚,拍了拍懷中孩子。
哲哲已經注意到兩姐妹的互動了,她嚴令呵斥:“布木布泰,我不管你現在在想什么,都得給我將不該想的憋回去,你既然沒有阿哥傍身,那咱們科爾沁部最后的希望就在海蘭珠身上了。”
烏仁圖婭這些時日越發厲害了,她安插到她身邊的人手一一瓦解,非但如此,她對其他福晉的掌控力度也大不如前,雖然也有一些蠢貨自認為自己無懈可擊,不曾懷疑身邊伺候的奴才,可更多的早就洗了一遍身邊的人手,也就是說,在大格格婚嫁日當天,海蘭珠只許成功不許失敗,要是誰破壞了她的計劃,她要她命!
“姑姑多想了,布木布泰不至于將心思動到自己嫡親的姐姐身上。”布木布泰滿心委屈,起身帶著孩子走了。
海蘭珠目光一直帶著嘲諷,想多了?她可不信布木布泰什么都沒想,與其等著布木布泰的算計,她還不如借用姑姑將她所有心思都打回去。
……
隨著班第過來提親的日子漸近,葉湘雅始終對哲哲那邊的動作無動于衷,哲哲打的什么主意,她心知肚明,可是她正想利用此次機會將布木布泰扳倒,好徹底讓她們姑侄三人反目成仇。
這樣哪怕科爾沁部著急,也只能干著急,畢竟可不是皇太極對她們無動于衷,而是她們已經內斗了,失寵不是理所當然的事嗎。
葉湘雅日復一日練字,畢竟閑著沒事干,還不如多練練字。
子嗣的事情不著急,在皇太極只是利用她的前提下,她還沒有足夠的能力在哲哲手下保住自己的孩子,她不可能讓自己的孩子在這種環境下出生。
天聰七年底,班第獻上鞍、甲胄和駝馬,求娶大格格,皇太極大喜,親自設宴款待這位好女婿。
后金以左為尊,哲哲坐在皇太極左邊,而右邊,自然是東宮福晉烏仁圖婭,哲哲之下是布木布泰,對面是側福晉葉赫那拉氏,海蘭珠只得坐在布木布泰身旁的位置,不甘心的看著葉赫那拉氏搶奪了她的座位。
葉湘雅垂下眉眼,心情不好不壞,她給皇太極倒了一杯酒,也給自己倒了一杯酒,也不管旁邊的人看了什么心情,就自己喝起來,一杯不夠那就兩杯三杯,直到喝得眉眼帶醺,她才聽見海蘭珠說要親自給大汗起舞奏樂,大汗欣然答應。
葉湘雅望著皇太極,眸底有幾絲莫名,皇太極沒有注意到烏仁圖婭看向他的眼神,但哲哲看在眼里只覺得痛快,哪怕烏仁圖婭得寵,海蘭珠照樣能將大汗心神勾走。
三、二、一。
哲哲在心里默數,在一聲聲贊嘆中,海蘭珠走到皇太極面前,想依附在他懷里,皇太極下意識將她推開了,推開后的第一反應就是看向身旁的烏仁圖婭。
烏仁圖婭沒有理他。
他莫名覺得有些心慌,但又找不出心慌的原因,很突然的,烏仁圖婭站起來了,“大汗,妾身身子不適,先行告退。”
皇太極咽下鎮定,“哪兒身子不適,讓太醫過來看看。”
“多謝大汗關心,只是不勞煩大汗美人在懷還時時惦記妾身的事了。”葉湘雅眉眼盡是淡定,她告退后帶著兩個婢女離開了,獨留皇太極怔怔的看著她的背影。
哲哲原先的微笑僵住了,海蘭珠更是狼狽的被推倒在地,班第看著自己岳父臉上出現的驚慌,莫名覺得自己出現的地方不合時宜。
皇太極冷下臉來,看都不看地上的海蘭珠,他起身對班第道:“今日大喜之日,敖漢部和后金將永結同好,朕敬你一杯。”
“是,大汗。”班第也恭恭敬敬回敬,隨后便看著岳父離席,位置上只剩下幾位福晉和側福晉。
大汗走了,班第自覺自己該回去了,哲哲僵在席上,不知所措,葉赫那拉氏神色微妙,似是沒想到海蘭珠想要勾引大汗還能弄出這種事,大汗比她想象的還要在意烏仁圖婭,她也起身離開了。
海蘭珠被婢女扶起來,身后的衣服正一點點的裂開,她羞惱的情緒還沒過去就感受到身后一涼,她臉色一僵,“我身后怎么了?快幫我看看。”她使勁摸著后背,卻沒發現什么不對勁。
婢女不知所措,“福晉,您身后衣裳撕裂了。”
周圍都是侍衛看著,哲哲反應過來,趕緊道:“還不快幫海蘭珠擋住!”好在大汗此時不在,不然海蘭珠這輩子休想在大汗面前得寵了。
她將馬褂披在海蘭珠身上,海蘭珠此時此刻早已垂下腦袋,“姑姑,到底發生什么事了,好端端的,我的衣裳怎會裂開?”
她眼角含著淚,大汗將她當眾甩開本就讓她感到羞辱,可讓其他男人瞧見她衣服破開,那就更是讓她沒了臉面,她是大汗的女人啊,怎么能讓其他男人見了自己皮肉,固然蒙古貴女能二嫁三嫁,那不包括二嫁后讓夫君之外的男人見了自己后背。
哲哲沉著臉色,“先回去吧,有什么事回去再說。”
好不容易謀劃的事情就要成功了,她也好幾次看到大汗眼神落在海蘭珠身上了,偏偏被烏仁圖婭破壞掉了。
而且,今日這事要是沒有烏仁圖婭,海蘭珠在大汗面前怕是要永遠失寵了。
“姑姑……”
海蘭珠寸步不離隨哲哲回了中宮。
等回到中宮后,哲哲壓制的脾氣再次爆發了,“布木布泰,到底是不是你!”
這是不可能是烏仁圖婭做的,要是是她做的,烏仁圖婭也不會中途離席,將大汗的心勾走,唯一能接觸到海蘭珠衣裳的人只有布木布泰!
布木布泰不可置信抬起頭來,“姑姑,你在胡說什么,我好歹也是你親侄女,你寧可相信海蘭珠也不信我?”
“是,可是你要怎么解釋海蘭珠的衣裳會無緣無故破開一事?只有你和海蘭珠才能接近那件衣裳,海蘭珠會無緣無故讓自己丟臉?”
“反正姑姑是認定我了吧。”布木布泰冷笑一聲,又看了眼低聲不語的海蘭珠,“好,你有了她這個好侄女,就覺得我多余了,我走!”
她怒氣沖沖離開中宮,哲哲頹然坐下來,總感覺哪哪都不對,到底是誰算計了海蘭珠。
海蘭珠眼睛直勾勾看著布木布泰的背影,在大汗面前的不順此刻都有了發泄的源頭,她早就知道布木布泰不安好心了,居然將心思動在她衣裳上,不過她大概很失望吧,大汗沒有看到她丟臉的那幕。
只是布木布泰這仇,她是記下了。
西宮,側福晉葉赫那拉氏聽著奴才說起她離席后的熱鬧場面,不由捂嘴,“哎喲喲,我還以為她多大能耐了,哲哲有心在我們身邊安插人手,怎么就不想想看,就只有她會這一招嗎。”
她就偏偏要讓海蘭珠一輩子在大汗面前丟人現眼。
“側福晉,您就安心吧,有咱們幾個在,還輪不到海蘭珠得意。”其他福晉紛紛笑道。
她們清楚海蘭珠衣裳一事是葉赫那拉氏所為,但這一點都不妨礙她們暗地里配合,將算計悄無聲息布下,哪怕哲哲再聰慧,也不可能發現她們齊上陣了吧。
烏仁圖婭得寵歸得寵,可她從不曾算計后院中人,可哲哲所有算計都掩在中宮福晉慈和的眉目下了,若非烏仁圖婭的揭穿,她們還傻傻的以為身邊人都是干干凈凈的,當真糊涂。
“只是東宮福晉實在得寵啊。”幾人意有所指。
葉赫那拉氏倒不是那么在意,她嫁給大汗只是因為大汗的權勢,什么多余的感情都沒有,雖然她曾因大汗的英姿動心過,但那又算什么,她已有三個兒子傍身,無論大汗寵幸誰,都威脅不到她。
反正她清楚唯有博爾濟吉特氏的貴女所出之子才能繼承大汗的皇位,就算始終沒有博爾濟吉特氏的血脈的阿哥,也還有大阿哥豪格,大阿哥可是繼福晉烏拉那拉氏所出之子,為嫡出,汗位始終輪不到她兒子。
“你們都有兒有女傍身,何必在意這些事。”她淡淡道,早日看清大汗無心無情的真面目,便能快快釋懷了。
只要不牽掛大汗,在這后院有吃有喝的,還有兒女孝順,比圖謀大汗的寵愛好無數倍。
“是。”其他福晉還是念著爭寵一事的,但在葉赫那拉氏如斯實誠的表態下,便不好多說了。
……
東宮,葉湘雅回來后便宣來太醫診脈,說了身子不適,那肯定不能留把柄給其他人。
太醫診斷半響,才道:“福晉這是肝火犯肺了,福晉最近可是用了辛辣的膳食?”
吉雅代為回答,她搖頭,“主子最近膳食清淡,算不上辛辣。”
“那就是平時這郁氣纏身了,福晉平時不可多想了,心病還需心藥醫,不然奴才也沒辦法了。”太醫三言兩語便斷定葉湘雅的癥狀了,“奴才這就去開藥方。”
葉湘雅想了想,對太醫道:“太醫再開些安神的藥吧,我夜里多思,睡不著。”
“福晉放心。”太醫點頭便退下了。
吉雅有心想勸主子別多想,但看到主子平靜的神色后,又覺得自己才是多想的那個,便退至一旁給主子捏肩膀了。
肩膀一下一下的捶著,各種拿捏揉搓手段齊齊上陣,葉湘雅很快就舒開眉眼,有一瞬間覺得自己要是不惦記帝王,身邊有一兩個知心人相伴也挺好的。
可惜前幾個世界給她留下的印象太深刻了,導致她一邊擔心皇太極會愛上海蘭珠,一邊又覺得如此輕易就貪戀美色的男人不要就不要了吧。
還真是矛盾。
反正不管怎么樣,要是皇太極今晚出現在海蘭珠房里,她就收回自己的真心,反正她和皇太極之間沒有誰對不起誰的,只是陰差陽錯之下的孽緣。
她閉上眼睛假寐。
皇太極悄無聲息出現在門口,伸手攔住了開口的奴才,他讓吉雅兩人離開,轉頭目光沉沉給葉湘雅按起肩膀。
手勁突然變大了,葉湘雅本來已經暈暈欲睡了,感受到手勁的變大也只小聲道:“吉雅,你輕點。”
力道變輕了。
她眼皮子終于撐不住了,趴在桌上便沉沉睡去了。
皇太極將脈案要來,掃了兩眼面色更沉,他將烏仁圖婭抱在懷里,掂量一下,輕了……
他眉頭緊蹙,將烏仁圖婭放在床上,小心捻好被褥,坐在廳堂處掃視吉雅兩人。
“你們是怎么照顧福晉的?”
吉雅趕緊道:“大汗,福晉近來胃口不好,奴才想盡辦法也沒讓福晉好受一點,是奴才的錯,只是福晉對大汗日思夜想,要是看到大汗在,興許就好些了。”
吉雅想方設法讓大汗多看著自家主子,也是好話都說盡了。
皇太極本來就不是個多情人,他甚至連情都沒有,可是此時,他確實無言以對了,他怎知烏仁圖婭確實對他上心了,甚至他都懷疑起烏仁圖婭當初口口聲聲的想幫他,也只是為了更好的接近他。
只是他確實是有一絲不忍,不然也不會立馬追過來了。
他就是辨認不清楚自己最近的心思,總感覺他對烏仁圖婭是下意識的親近,對烏仁圖婭的一舉一動都抗拒不了,這種情感太過陌生,他平生從未有過,才刻意將目光放在海蘭珠身上,仿若對海蘭珠才是牽動他目光的人。
但還是抗拒不過烏仁圖婭起身后的擔憂。
他捏著眉心想到,不管他最近為何因為烏仁圖婭牽動心繩,烏仁圖婭都是他的女人,他關心烏仁圖婭多一點是理所當然的事,“朕留下來陪福晉,你們退下吧。”
“是。”吉雅和其其格對視一眼,不大放心地退下了。
過后皇太極走到烏仁圖婭身旁,看著她略顯蒼白的臉色,更是擔心了,“你醒來后,朕不說你了。”
這脾性也不知從哪兒學來的,他只是多看了海蘭珠幾眼,便跟他生氣了。
半個時辰后,葉湘雅轉醒,第一眼便看到坐在床邊的皇太極,她有些詫異,“大汗怎么過來了?”
“你不是身子不適嗎?朕過來看你。”皇太極倒也實誠,“你以后多為身子著想,別想太多了。”
“大汗又怎知妾身多思?”葉湘雅半靠在床上,淡淡道:“大汗果真了解女人心,都說女人心深似海,大汗果然了不起。”
皇太極嘆了一聲,“朕只是多看了海蘭珠一眼,并非對她上心了,朕就說當初你說想當朕的幫手只是為了接近朕。”偏生他還真上當了,只是撇開烏仁圖婭說中他心思的事實,若是換個人來跟他說這種話,他絕對不會留她見到第二日的日光,但那人是烏仁圖婭,他也不知為何格外心軟。
而在烏仁圖婭當眾跟他甩脾氣時,他也沒有生氣,仿佛這份縱容是刻在心里的,就跟他一開始看到烏仁圖婭主動攀附在他身上時的心顫一般,他對烏仁圖婭是發不了脾氣的。
“那又如何,大汗會覺得妾身好妒嗎?”葉湘雅抬眼直勾勾的看著他。
“你確實好妒。”皇太極毫不留情道,只是更奇怪的是,他內心卻為這份好妒歡欣鼓舞,仿佛頭一次感受到了烏仁圖婭對他的愛意。
真奇怪。
皇太極壓下突如其來的想法,“只是朕不在意你好妒,還莫名……高興得緊。”
葉湘雅總算從他身上發現永璉的特征了,永璉知道她眼里容不得沙子,所以一輩子都沒有納妾,還對她這份真性情高興極了,覺得那是她在乎他的表現……她對這份真實感有些恍惚,好似回到了從前。
從前,她有一個世間最愛她的丈夫,兩人約定了要一輩子在一起。
“大汗可是說真的,妾身今后可是克制不住自己的好妒啊,若是大汗某年某月某日某時某刻接觸任何女子,妾身都會在意的不行,會在意到恨不得跟大汗和離了。”
葉湘雅輕聲道,冤有頭債有主,她不會算計其他跟原身無冤無仇的女子,只是她跟永璉的這份感情是不可能恢復如初了。
她還沒有賢良淑德到能容第二人的地步。
“不許你跟朕和離。”皇太極下意識反駁,又在破口而出后,立即閉上嘴。
“朕沒有別的意思,朕只想你跟朕好。”
第54章 皇太極側妃扎魯特博爾濟吉特氏(四)
“妾身是不是能認為,大汗心里是有妾身的?”葉湘雅將手放在他胸膛,輕輕感受他心率的跳動。
若非她心里有永璉,她也不會一開始便做出勾搭皇太極的舉動了。
皇太極蹙眉將她放在胸口的那只手握住,“朕也不知,但朕確實是在意你的。”
他能毫不猶豫將鈕祜祿氏和烏拉那拉氏休棄,只要她們冒犯到他的利益,或是對他毫無用處,反正為帝者不能有兒女情長,更不能英雄氣短,他既然目標在天下之主,肯定就不會被兒女情長干擾。
只是這點放在烏仁圖婭身上后,他又舍不得了,但這種感情又不是無緣無故生出來的,他感覺自己好似跟烏仁圖婭生活了很久很久,熟悉她的一舉一動,為她歡喜為她難受,就連此時,烏仁圖婭的一點試探,在他眼里也是可愛的緊。
太奇怪了,這種感覺。
他摸著胸口快要跳出的心,仿佛跟烏仁圖婭在一起的每時每刻,他都忍不住動心。
“那大汗可否答應妾身一件事?”
“何事?”
“大汗能不能今日之后,只到妾身房里,妾身眼底容不得沙子,只盼著大汗心里面只有妾身。”葉湘雅是在試探,她感覺皇太極如今的狀態不太對勁,讓她心里升起一絲希望,說不準是永璉清醒過來了!
“烏仁圖婭,你這話過了些。”皇太極前所未聞這種話,讓他堂堂一個大汗為一個女子守身如玉,荒唐!糊涂!
但除了這種想法外,他好似沒有生氣的感覺。
“可是大汗這些時日壓根只在妾身房里啊,這本就是眾人皆知的事,大汗何必想太多。”葉湘雅努力說服他。
也是,他在布木布泰懷孕后就沒去過其他女人的房里了,這放在一個男人身上來說挺不可思議的,而且他總感覺自己要是去了其他女人的房里,就感覺渾身發抖,莫名有種自己臟了的感覺。
想到這里,皇太極感覺自己被自己罵了一頓,要是他覺得自己臟了,那過去他同后院其他女人同房生孩子豈不是渾不可聞,但是仔細想想,他好像沒有同房時的具體記憶……
想太多了,且越想越離譜,皇太極捂住額頭,“好了,烏仁圖婭,不就是眼里只有你嗎,朕答應你,只是朕心里是絕對容不下兒女情長的,朕只是將你當成后院的槍。”
真的是永璉回來了!葉湘雅眼底希翼越盛,皇太極就嘴上說的好聽罷了,若非真的對她上心了,又怎會答應她的條件后還給自己找一大堆理由,仿佛這樣,自己作為大汗的尊嚴才沒有喪失。
既然這樣,葉湘雅也不是不能滿足他的心愿,“是是是,大汗心里沒有妾身,只是覺得妾身是最好用的槍,那大汗,您想讓妾身這柄槍做什么?”
“先陪朕好好說話,別想太多。”皇太極很輕易順著梯子下來了,他點了點烏仁圖婭的額頭,“你別胡思亂想,早日給朕生下一個大胖小子。”
說來,他還沒有博爾濟吉特氏貴女所出的阿哥,格格倒是一大堆。
等烏仁圖婭生下一個阿哥,他倒是能順理成章冊封烏仁圖婭所出之子為皇太子了,這想法在皇太極心里是來的那樣容易,已經長成的長子豪格壓根不被他考慮,而其他博爾濟吉特氏的貴女也不在他心里允許的范圍內,只有烏仁圖婭所出之子才是他認定的繼承人。
“是。”自從永璉清醒過來了,葉湘雅哪還有什么多思之癥,這是她頭一次為一個人動心,屬于她的東西很少很少,她必然要牢牢把握住,“只是大汗,哲哲那邊不好對付吧。”
科爾沁部本就是愛新覺羅氏在蒙古的后盾,兩家結成一家,若是科爾沁部遲遲沒有一個阿哥誕生,怕是人心浮躁,只是讓她將永璉推給她們,那不可能。
“不著急。”這確實是個問題,科爾沁部并非好相與的部落,而且他還承諾了如若后金入主中原,科爾沁博爾濟吉特氏的貴女必然為后金皇后,世世代代,粉身碎骨,永不相負。
但他已經讓哲哲為中宮福晉了,將來為后金皇后,烏仁圖婭同樣是他的妻子,即便不為皇后,也是他正兒八經的妻,在這點上,皇太極倒沒有非得讓烏仁圖婭成為他皇后的念想。
葉湘雅也不意外他這種想法,畢竟古人的記憶為先,在他成為皇太極后,還能偏心于她,她已經覺得挺不容易了,她總不能要求他為了她拋棄江山,這不現實,而且也蠢。
換做是她,她也不可能輕易為皇太極舍棄江山。
皇太極視線緩緩下移,看向烏仁圖婭。
葉湘雅原本挺自在的躺著,被他看著看著,不自覺坐直了身子,“大汗,怎么了?”
皇太極正經道:“唯一的解決辦法就是讓你早點給朕生下一個阿哥了,此后讓咱倆的子嗣娶科爾沁部的貴女。”
反正他只承諾讓科爾沁部貴女為后,沒說皇太子得是科爾沁部的貴女所出。
“等等!”怎么好端端的就想讓她生孩子了?她還想等哲哲勢力不比從前后再說,葉湘雅滿臉警惕,“大汗,你想做什么?”
“沒做什么。”皇太極挑眉,起身俯下,又吻上了朝思暮想的紅唇。
……
中宮,自打布木布泰跟哲哲等人鬧了矛盾后,便再也不往此處來了,哲哲查不出動手的人,心里仍懷疑布木布泰,因此也沒主動找上布木布泰求和。
姑侄三人之間不知何時多出一到深不見底的溝壑。
海蘭珠樂得如此,布木布泰脾氣越倔,姑姑就越不可能偏向布木布泰,姑姑就只能將她送上大汗的床。
雖說不知何時她才能和大汗圓房,只是大汗為了科爾沁部的結盟,不可能會一直晾著她的,而且,她也需要一些時日讓她當日衣裳破開的事過去,這事太丟臉面了,她怕大汗知道后會休棄她,而她出身不堪,科爾沁部不可能為了保她費盡心思。
所以海蘭珠現在不算著急,比她更著急的該是布木布泰吧,至少她有生下阿哥的可能,而布木布泰這已經是第三個格格了。
又一日早上,其他福晉紛紛過來中宮,還以為像往常那樣隨意說說笑笑一大清早就過去了。
只是沒過多久,大汗派的奴才傳來消息,說是這后院設五宮。
分別是清寧宮,關雎宮,麟趾宮,衍慶宮和永福宮,各自對應中宮福晉,東宮福晉,西宮福晉,東宮側福晉,西宮側福晉。
皇太極在中宮福晉、東宮福晉和西宮福晉之后又添了東宮側福晉和西宮側福晉兩個位置,這兩個位置又不同于單純的側福晉或是庶福晉,是相當于平妻的身份,當然,只有中宮福晉、東宮福晉和西宮福晉才稱得上是嫡妻。
后金和蒙古各部都是多妻多妾的制度,他這做法還挺合時宜,只是多出的兩個平妻身份就讓不少福晉惦記起來了。
側福晉葉赫那拉氏當然想當上東宮側福晉或是西宮側福晉,只是哲哲肯定會為海蘭珠安排東宮側福晉的位置,她本來就跟海蘭珠不對付,讓海蘭珠居于西宮側福晉的位置,日后見到海蘭珠都得低人一等,她做不到這種事。
只是讓眾人沒想到的是,大汗將布木布泰封為西宮側福晉,海蘭珠反倒頂替布木布泰的西宮福晉位置,成為新一任西宮福晉,當然,中宮福晉之位還是哲哲的,烏仁圖婭也還是東宮福晉,就是這西宮福晉變動的有些大。
當然,側福晉葉赫那拉氏也如愿成為東宮側福晉了,只是她這心態就不太平衡了,海蘭珠仍是壓在她頭上,還是從來沒受過大汗寵幸的身份,比起她為大汗生下一子的功勞,她是不服海蘭珠成為西宮福晉的。
但布木布泰比她反應更大,從原先的后院第三人轉變成后院第五人,這心理落差怎讓人接受。
哲哲捏著眉心,“事已至今,大汗如此安排不失為一件好事,最起碼海蘭珠所出之子為嫡子了。”
這平妻和嫡妻所出之子都是嫡子,但在身份上,若是嫡妻之子一直活著,就輪不到平妻之子爭奪皇太子的身份,她可沒忘了烏仁圖婭是個威脅。
海蘭珠微笑著,心里越發暢快了。
永福宮內,布木布泰憋著氣,亂砸一通,海蘭珠果然奪走她的西宮福晉了,她還比不過葉赫那拉氏,葉赫那拉氏算什么,又非蒙古貴女,只是為大汗生下一個阿哥罷了!
她心里不平,她好歹為大汗生下三個女兒,大汗怎這般無情,隨意就讓她為西宮側福晉了。
就一字之差,她的身份便是天差地別了。
她閉了閉眼,果然,在后院中不能不爭,要是讓額娘知道她為西宮側福晉了,壓在她之上的不光有海蘭珠,還有葉赫那拉氏,必然氣到發狂。
她冷著臉出門,往清寧宮去了。
葉湘雅此時此刻正受著其他人的恭維,盡管還是東宮福晉,地位沒有發生改變,可她受寵是事實,地位穩固也是事實,便少不得有福晉前來關雎宮慶賀了。
來者是客,只要是笑臉相迎的,她都歡迎她們坐下,反正日日困住后宅之地,也是無聊,跟人有說有笑的才叫打發時間。
庶福晉顏扎氏算是后院妻妾中難得有子的福晉,前面有這么多福晉壓在她身上,她不會覺得自己有子就是底氣了,大汗的位置輪不到她兒子繼承,因此她說話和氣又溫柔,只是稍稍對布木布泰被貶下西宮福晉身份表示疑惑。
這也是其他福晉想問的。
葉湘雅稍作遲疑,“大汗不曾對我說過這事。”
不過以她對皇太極的了解,應該是有心將海蘭珠弄上高位,科爾沁部就不會覺得他對他們送過來的貴女不重視了,至于布木布泰成為西宮側福晉,便是防著她們姑侄三人連結一心,將其他人扳倒。
讓葉赫那拉氏成為東宮側福晉,不是有心想抬女真貴女的地位,而是將布木布泰貶至西宮側福晉后,總得有個人壓在她之上,葉赫那拉氏是成為東宮側福晉最合適的人。
如此一來,環環相扣,便成了今日眾人見到的場面。
“原來是這樣。”顏扎氏心里遺憾,只是布木布泰在大汗心里地位越發低是公認的事了,但愿大汗莫要太過偏袒海蘭珠吧,海蘭珠坐上西宮福晉的位置本就不能服眾,要是受到太多寵愛,她們心里不服。
葉湘雅笑笑,給自己倒了杯茉莉花茶。
……
清寧宮內,布木布泰剛邁進門,就看到哲哲跟海蘭珠親如姐妹的畫面,她閉了閉眼,心情凌亂,“這是姑姑想要的嗎?若非姑姑在大汗面前說了什么,我也不會成為西宮側福晉。”
哲哲臉色頓冷,“你是覺得是我讓你成為西宮側福晉的?”
“是!”猶如哲哲冤枉布木布泰的那日,布木布泰的回答堅決無比。
哲哲被氣得胸膛起伏,“我這些年來為科爾沁部、為你做了不知多少打算,你竟認為是我害了你?”
布木布泰低下頭來,顯然,她是清楚的,哪怕哲哲偏袒海蘭珠,也不可能會讓她成為西宮側福晉,東宮側福晉倒是有可能,反正哲哲不會讓葉赫那拉氏糟踐科爾沁部的臉面。
只是,她心里不平啊,為何海蘭珠一過來,一切都變了,她西宮福晉的位置也被海蘭珠奪走了,這樣她怎么甘心。
見布木布泰不語了,哲哲緩下語氣,“過來吧,我們始終是一家人,傷了和氣就不好了。”
“是,姑姑。”布木布泰坐下來,臉色泛白,“姑姑,為何大汗會讓我成為西宮側福晉,我這里難受啊。”
她捂著胸口,不是滋味。
“只怪大汗太偏袒烏仁圖婭,若是烏仁圖婭早日被我們姑侄三人拉下,布木布泰的西宮福晉會保住,海蘭珠也能成為東宮福晉,如此一來,哪輪得到葉赫那拉氏在你面前耀武揚威。”
“烏仁圖婭身邊有大汗的人守著,如何拉下她?”布木布泰不解,當時做不到的事,姑姑竟以為現在能做得到?
“若是狠些,要了她的命也無礙,她在的一日,海蘭珠無法受寵,我們姑侄三人就永遠無法同心。”哲哲察覺到了最關鍵的問題,只要她們一日不得償所愿,她們只會一日日斗起來,而非同心協力成為后院最尊貴的三人。
“是。”布木布泰嘆了一聲,當今之計只有這樣了,誰叫烏仁圖婭霸占了大汗所有的寵愛,還穩居東宮福晉之位,使得她們姑侄三人無法得到她們想要的。
……
葉湘雅不用多想都知道哲哲的忍耐到了上限,只要扳倒她,她們姑侄三人就能分贓平均了,誰叫她占據的東宮福晉之位確實惹眼。
只要她一倒,她們就能夠和平共處,這也是原身為何會被奪走東宮福晉的緣故。
只是她們一邊打著和諧相處的名號,卻需要從別人身上獲得利益才能和諧相處,不免讓人覺得她們實在有些可笑,葉湘雅懶得慣她們,利用大汗的人手,輕而易舉便將哲哲手中有的毒藥再制了一遍,然后下在了哲哲身上,她用量不多,頂多是讓哲哲頭暈目眩的程度,可不像哲哲,已經打算要她的命了。
如此一來,在哲哲想要對她下藥前,她就三番四次暈倒了。
海蘭珠和布木布泰兩人趕緊叫太醫過來,但由于皇太極的默許,不曾說出哲哲是被人下了藥,只是說中宮福晉操勞過度,得好好歇息一段時日。
這樣一來,中宮福晉手中的權力便轉移到東宮福晉身上了,海蘭珠心里著急,找上大汗說愿意主動分擔姑姑的宮務。
皇太極淡淡的看著她,就像知道哲哲意圖謀害烏仁圖婭那日時的神色,那是一雙不帶任何感情的眸子,海蘭珠被他看得心慌,“大汗。”
“不必了,有烏仁圖婭在,凡事等哲哲養好身子吧。”
自從知道哲哲想對烏仁圖婭動手后,他就對烏仁圖婭反手對哲哲下手的動作默許了,因此這中饋權也是他默許交給烏仁圖婭的。
畢竟他沒法想象哲哲害了烏仁圖婭會是什么畫面,也就無法原諒哲哲的胡作非為,滿心算計,哲哲沒資格傷害他的人。
皇太極已經是盛怒之下的平靜了,海蘭珠從小到大是看著人眼色長大的,盡管感知不出大汗為何生氣,但還是識趣的退下了,“是,大汗。”
回頭還是跟姑姑、布木布泰兩人暗暗心急。
可哲哲的身子始終沒有好轉,權力便始終掌握在烏仁圖婭手上了。
半年過去,后院福晉皆以烏仁圖婭為首,哲哲心不甘愿,愣是找了中原化妝手藝好的女子給自己化了個精神的裝容,求見大汗。
大汗冷冷的看了她一眼,“哲哲,你身子尚未養好,還是好好歇著吧。”
“大汗,妾身也想好好歇著,可是妾身這身子眼看就這樣了,妾身也閑不下來,只想幫大汗打理好后院,好讓烏仁圖婭妹妹歇著,為大汗生下一兒半女。”
她這話確實戳中皇太極心思,不知為何,烏仁圖婭這一年來始終沒有身孕,興許是太忙了導致的。
見大汗意動,哲哲便趁熱打鐵,“妹妹還年輕,若是好好調養身子,必然為大汗誕下子嗣。”
“你這話言之有理。”皇太極看似被她說動了,但接下來的話完全證明了他無心開恩,“只是你身子還沒有養好,朕不能讓你繼續操勞,還是讓四宮福晉為你分擔吧。”
讓哲哲重新掌握權柄?皇太極是傻了才會給她繼續謀害烏仁圖婭的機會。
他這安排也是為了安撫科爾沁部,哲哲宮權旁落太久了,再繼續下去,科爾沁部該躁動不安了。
哲哲堆滿的笑容僵住了,“是,大汗。”這樣也好,她安慰自己,至少有海蘭珠和布木布泰在,總比中饋權都交給烏仁圖婭好。
只是說到底,她怎么可能甘心,后院福晉仿佛都認準了烏仁圖婭才是后院之主,她堂堂中宮福晉成了后院笑話,以往對她恭敬不敢越矩的福晉或是奴才都能無視她臉面了。
還得再想想辦法。
哲哲的手指狠狠往掌心戳去,鮮血慢慢從掌心滑落,但她像是沒有痛覺,任由血滴滑落。
……
天聰九年,皇太極平定察哈爾部,獲得“傳國玉璽”,這年后金族人統稱為滿洲,在各大貝勒的擁戴下,皇太極正式稱帝,于天聰十年時改年號為崇德元年,后金改國號為大清。
自此大清正式建國。
皇太極野心滿滿立志入主中原,但平定察哈爾部后,林丹汗留下的八大福晉卻是個問題。
林丹汗的八大福晉分別是:
大福晉博爾濟吉特·娜木鐘,二福晉斯琴圖,三福晉葉赫那拉·蘇泰,四福晉博爾濟吉特·巴特瑪璪,五福晉烏云娜,六福晉蘇巴海,七福晉那拉·俄爾哲圖,八福晉苔絲娜。
這其中除了五福晉被其他部落俘虜后下落不明,愛新覺羅氏的其他貴族都有意迎娶這些福晉進門。
畢竟這些福晉都自帶財產,若是歸攏己方勢力,那他們不光得了美人,還得了牛羊,想想都快活啊。
于是在皇太極和八大福晉的默許下,八福晉苔絲娜改嫁皇太極大阿哥豪格為側福晉,七福晉那拉·俄爾哲圖改嫁皇太極之兄阿巴泰為嫡福晉,三福晉葉赫那拉·蘇泰改嫁皇太極堂弟濟爾哈朗為嫡福晉,二福晉斯琴圖改嫁林丹汗屬下寨桑祁他特車爾貝為嫡福晉。
只余下大福晉娜木鐘、四福晉巴特瑪璪及六福晉蘇巴海沒有歸屬。
按照其他貝勒的意愿,是想讓皇上迎娶這三位福晉進門的,而且四福晉巴特瑪璪還是頭個投降皇上的福晉,其真心可見,有哪個男子抗拒得了,至于大福晉娜木鐘乃是林丹汗正統大福晉,其他人娶了都有辱察爾哈部,只能由皇上親自娶進門。
但皇太極確實無意迎娶三位福晉,畢竟這三位福晉的出身可容不得他一直晾著不理,“二哥,你娶了娜木鐘罷。”
代善不太樂意,“皇上,這囊囊太后無財帛牲畜,我倒是樂意娶蘇泰太后為妻。”
“蘇泰太后早已許配給濟爾哈朗了,你不樂意朕不勉強你。”皇太極捏著眉心,“多爾袞,你娶了囊囊太后罷。”
多爾袞倒是沒什么意見,囊囊太后年輕貌美,雖然財產不多,可出身貴重,也配得上他的身份,“是,臣多謝皇上。”
解決完一個了,就剩下四福晉巴特瑪璪和六福晉蘇巴海,而四福晉和六福晉相比,又數四福晉身份更貴重,財產更多,只是這八大福晉肯定要留一個給皇上的,就四福晉含情脈脈地望著皇上的畫面,其他貝勒早就心知肚明了,因此他們的目標只是六福晉蘇巴海。
代善猶豫不決不愿娶囊囊太后,反倒讓多爾袞娶了,而這蘇泰太后也照樣沒有嫁給他,這下可容不得他多猶豫了,他立即道:“臣愿娶蘇巴海為側福晉。”
皇太極同意此事了,只是他略微警告道:“蘇巴海只得為嫡福晉。”
“是。”代善這下倒毫不猶豫了,他明白皇上這么說的緣故,他后院的嫡福晉葉赫那拉氏是滿人出身,比不得蘇巴海的蒙古貴女出身,就跟豪格迎娶八福晉苔絲娜一個道理,豪格后院的嫡福晉是博爾濟吉特氏,因此八福晉苔絲娜只得是側福晉。
只是心里明白是一回事,他對葉赫那拉氏夫妻感情還算不錯,便存了蒙混過去的心思,但終究還是瞞不過皇上。
“臣在此恭喜皇上喜得美人巴特瑪璪。”這最后一個尚未定下名分的福晉,只能是皇上的,旗主們紛紛起身,恭喜皇上。
“稍等,朕何時說過要娶巴特瑪璪。”皇太極眉頭上揚,巴特瑪璪微怔,“皇上不想娶我?”她還以為她這些天的真心讓皇上看到了。
“哈哈哈哈哈朕是不娶你,但你也不用擔心,你待大清真心實意,大清又怎會辜負你,朕的十四弟乃是大清的和碩豫親王,嫡福晉前不久剛病逝,你嫁給他便是他的嫡福晉,可好?大清不會薄了你身份。”皇太極笑道,語氣卻不可置疑。
巴特瑪璪立馬揚起笑容了,興奮道:“巴特瑪璪多謝皇上賜婚!”雖然不是嫁給皇上,但嫁給英雄少年,她也愿意,今后,她和娜木鐘、蘇巴海、俄爾哲圖四人便是漢人所說的妯娌了,倒也不錯。
多鐸還在一旁愣著呢,見皇上賜婚,看了一眼巴特瑪璪,雖說年紀比他大了將近十歲,但也算貌美,“臣弟多謝皇上賜婚。”
只是這樣一來,皇上就一個人都沒娶到美人了。
這樣也就算了,皇太極還將此事化成自己對幾個兄弟的重視,大有朕不娶她們沒關系,但你們娶到了美嬌娘便是朕樂意看見的,將好幾個兄弟心里暖得一塌糊涂啊。
等回去盛京五宮后,他臉色淡淡,吩咐哲哲準備好二格格的嫁妝,再過幾個月就是二格格出嫁的日子了,“馬喀塔是中宮福晉所出,朕封她為固倫公主,大格格是烏拉那拉氏所出,乃朕嫡女,也追封固倫公主。”
“是,皇上。”哲哲松了口氣,好歹在正事上,皇上是跟她商量的,沒將她徹底忘了。
“哲哲,朕該封你為皇后了,大清得有一位皇后了。”
“是。”哲哲心神微松,好在皇上沒想著將烏仁圖婭封為皇后,大清皇后還是科爾沁博爾濟吉特氏的,“皇上想將后院妹妹封為何等位份?”
“烏仁圖婭為皇貴妃。”皇太極淡淡道,他毫不猶豫將明朝的位份搬到大清,“皇貴妃享有像皇后一樣的金冊金寶,禮法上以皇后為主,但皇貴妃跟皇后一樣都是朕的妻子。”
哲哲臉色不太好看了,皇上這是想打破原來的東西宮福晉禮制?“烏仁圖婭妹妹得圣心,自然為皇貴妃,只是海蘭珠和布木布泰……”
她衷心希望皇上別將海蘭珠和布木布泰貶妻為妾了。
“海蘭珠為貴妃,布木布泰為莊妃。”
懸著的心終究是死了,哲哲明白皇上的意思,這貴妃和莊妃都比不得皇貴妃,說的好聽點是平妻,說的實誠點就是妾。
而且這幾年來,皇上從未寵幸過海蘭珠,哲哲能肯定,皇上還在等著烏仁圖婭孩子的出生,好將一切好東西都給烏仁圖婭的兒子,這好東西可以是皇位,也可以是整個中原。
“是。”哲哲扯了扯嘴角。
……
崇德元年五月,皇帝冊立哲哲為中宮皇后,稱國主福晉,冊立烏仁圖婭為皇貴妃,與皇后地位相同,但國只能有一個皇后,哲哲為皇后了,烏仁圖婭就只得為皇貴妃。
盡管如此,皇太極還是三番四次申明皇貴妃跟皇后地位相等,只是禮法上以皇后為重罷了,皇貴妃所出之子仍可視為嫡出之子。
也算是用心良苦了。
而曾經的西宮福晉海蘭珠得封貴妃,西宮側福晉布木布泰為莊妃,這次反倒換做東宮側福晉葉赫那拉氏什么位份都沒得到,地位在莊妃之下了。
科爾沁部對皇太極此次的冊封挑不出毛病,畢竟自家三位貴女一個是皇后,兩個是僅次于皇后和皇貴妃位份的貴妃和莊妃,唯一感到不滿的就是皇帝已經好久沒有寵幸過科爾沁的貴女了,皇后生母袞布福晉借口恭喜帝后,風塵仆仆過來看女兒發生何事了。
哲哲臉色稍沉,“額娘,女兒沒了辦法,皇上只寵愛皇貴妃,從迎娶海蘭珠當日到現在,居然從未跟海蘭珠圓房過。”
“啊?”袞布福晉吃驚,眉頭蹙起,“我還道海蘭珠只是不得寵,原來大汗竟是從未去過她房里,作孽啊。”
哲哲搖頭,“大概是我和布木布泰生養了五個格格,讓皇上失了信心吧,皇上要的是博爾濟吉特氏所出之子,這博爾濟吉特氏可以是海蘭珠也能是烏仁圖婭,而海蘭珠在進門當日就被烏仁圖婭搶走皇上了,此后海蘭珠又說了些讓皇上不喜的話,這才徹底絕了恩寵。”
袞布福晉眉頭皺得更難看了,“好在烏仁圖婭現在還沒懷上身孕,不然科爾沁部就失了機會了。”
哲哲捏著眉心,不大痛快道:“只要烏仁圖婭身子沒問題,她遲早能生下孩子的,額娘,皇上確實將我冊封為中宮皇后了,但沒說這下一任皇上一定是我或是海蘭珠、布木布泰所出。”
“我知道了。”袞布福晉清楚這個道理,但也清楚皇太極大勢已成,她們科爾沁今后還得仰望皇太極,她心里便不刻意追求皇太極的繼承人一定是科爾沁部血脈,但是大清的下一代皇后必然是科爾沁貴女。
一代兩代的不礙事,她要的是世世代代,科爾沁部還能借此以退為進,讓大汗看到科爾沁部的委屈。
“額娘有什么辦法嗎?”哲哲忍不住道。
袞布福晉搖頭,“再說吧。”知女莫如母,她這個女兒性子倔強,若是她讓她就此放棄生下大汗血脈的機會,這不可能。
“額娘……”額娘的表態基本上代表了科爾沁部了,可哲哲心里確實是不甘心啊。
正當母女倆相聚時,門外傳來婢女的傳話,“皇后娘娘,皇貴妃診出身孕了!”
哲哲心里一驚,“她竟然懷上身孕了?!”
袞布福晉心里一松,懷上了,懷上了就好啊,只要這胎是個阿哥,她就回去培養年齡相符的曾孫女,只待將來入主中宮。
……
皇太極步履匆忙跑去關雎宮,一把將烏仁圖婭抱起來,狂喜,“烏仁圖婭,我們終于有孩子了。”
“妾身等了這么久終于等來了這個好消息。”葉湘雅也是止不住的笑,在接過哲哲手中的宮權后,她就不再避孕了,只是這一年半載的,始終懷不上身孕,她難免心急,好在最終如愿以償了。
“朕很高興。”他抱緊烏仁圖婭,高興得像個孩子,“等孩子生下來,朕要給他最好的。”
“妾身知道,大汗會是最好的汗阿瑪。”她埋在他脖子里,耳鬢廝磨,分外親昵。
“你想要什么,朕得想想看朕該賞下什么東西給你。”皇太極抱著人坐下來,目光炯炯有神,自始至終高興勁沒法降下來。
“皇上能給妾身什么?”葉湘雅挑眉,纖纖細指點著他額頭,“皇上有的都是妾身的,妾身有的都是皇上的,妾身和皇上都有的就是我們的孩子的,皇上還不如多陪陪妾身給孩子做胎教。”
“你倒是巧言善辯。”皇太極低聲笑道,“朕不但要陪你和孩子,朕還要給你和孩子最好的。”
“那就一言為定了,說謊的人吞千針。”她小拇指勾起他的小拇指,有模有樣的做了約定。
“你啊。”皇太極心一軟,正想抱著女人好好訴衷情,但婢女的話打斷了氣氛,“皇上,皇后娘娘求見。”
他面色稍冷,“讓皇后進來吧。”
葉湘雅從他懷里離開,坐到另一旁。
哲哲進來了,屈身行禮,“臣妾給皇上請安,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起來吧,哲哲,你找朕有何事?”
哲哲面帶笑容,“皇上,臣妾聽聞皇貴妃有孕在身,特地過來恭喜皇貴妃懷上皇嗣。”她看向身旁的奴才,奴才將一托盤獻上,托盤上蓋著一層布,哲哲將布掀開,“此乃臣妾的陪嫁夜明珠,明珠配美人,就當是臣妾對妹妹懷孕喜事的隨禮了。”
那夜明珠如鵝蛋大小,通體晶瑩閃亮,又呈翠綠色,是件讓男女都抗拒不得的寶物。
見此大禮,皇太極多看了哲哲一眼,“你有心了。”
“多謝姐姐此等大禮。”葉湘雅笑盈盈的將哲哲扶起,“日后妹妹一定日日將這夜明珠懸起,不辜負姐姐的心意。”
“得妹妹重視,才是姐姐的榮幸。”
哲哲心滿意足的看著婢女將夜明珠放在原本擱置燭臺的地方,待夜起時,夜明珠能代替燭火照亮室內。
待哲哲走后,皇太極有些吃醋的看著她圍著夜明珠愛不釋手,“日后朕給你找來更大更明亮的夜明珠。”
“那妾身就提前向皇上道謝了。”葉湘雅笑瞇瞇道,目光仍落在那顆夜明珠上。
哲哲真是有心了,讓夜明珠日日夜夜浸泡毒液,又在上面抹了一層東西,就為了她懷孕這日送來給她,受此大禮,她可得好好回報才行。
……
如哲哲所想,那夜明珠確實日日夜夜放在廳堂,但是葉湘雅從沒有觸碰過它,她試過夜明珠的毒性,是只要人不觸碰就能安然無恙的程度,至于氣味會不會有影響,一般能通過氣味害人的毒藥,定不是沒有任何味道的,哲哲還不至于做出這種打草驚蛇的事。
只是葉湘雅著實是有些不耐煩哲哲的手段了,老是想著算計她,真當她沒法應對?現在對她來說,海蘭珠和布木布泰都不算威脅了,只要皇太極一直不寵幸她們,不給她們生下阿哥的機會,科爾沁部就永遠跟她爭不了。
哲哲反倒是最大的威脅。
“吉雅,去將海蘭珠叫過來吧。”葉湘雅在海蘭珠和布木布泰兩人之間猶豫片刻,選中了海蘭珠,比起布木布泰,海蘭珠對哲哲的真心更少,也就更容易淪為她的刀刃。
“是,娘娘。”吉雅點頭,只身前往麟趾宮。
一刻鐘后,海蘭珠應邀而至。
“妾身給皇貴妃娘娘請安,娘娘萬福金安。”
“起來吧。”葉湘雅掃了一眼海蘭珠,從前沒仔細看過她模樣,果然是一位絕色,原身在后院算得上是貌美之人看,但她比起原身的顏色只好不差。
也怪不得能如原身記憶中那樣一進門就極為得寵了。
“皇貴妃娘娘找妾身有何事吩咐?”海蘭珠坐在葉湘雅對面,神色疑惑。
“本宮有一事想跟你交易。”葉湘雅淡淡道,“吉雅,將那顆夜明珠拿來吧。”
“娘娘……”海蘭珠恍若無所知,直至夜明珠拿到她面前時,她下意識避開,再抬頭看皇貴妃似笑非笑的神色,她僵住了,姑姑動的手腳居然被發現了。
“你說,這夜明珠里藏著什么好東西呢?”
“妾身不知。”海蘭珠緊張得緊握帕子,她當然知道這夜明珠動了什么手腳,但是她絕對不能承認,承認了,哲哲和她就倒霉了!
第55章 皇太極側妃扎魯特博爾濟吉特氏(五)
哪怕處心積慮謀求后院的地位,但海蘭珠最看重的還是科爾沁部,沒有科爾沁部,就沒有現在的海蘭珠,這是每個從部落出來的女子都明白的事實。
“你別緊張。”葉湘雅笑了笑,“我可以不將此事告知皇上,只是得勞煩你幫我做一件事了,當作是條件。”
“你想做什么。”海蘭珠身子繃緊,事已至此,不是海蘭珠告知皇上后,皇上會不會相信的問題,而是哲哲真的動手算計烏仁圖婭了,她們科爾沁部博爾濟吉特氏的妃子徹底完了的事實。
“我要你將哲哲給我下的毒都下到哲哲身上,這樣對你來說不難吧,若是哲哲沒了,她也能死在中宮皇后的位置上,本宮永遠不會跟她相爭,若是哲哲還活著,沒了折騰的氣力,也倒不錯,省得一而再再而三向本宮投毒了,她以為本宮是蠢的,本宮總不能真蠢給她看吧。”
海蘭珠牙齒都在發顫,她看到烏仁圖婭算計哲哲的性命如此輕易,不惜拉攏她這個哲哲的親侄女,“妾身是哲哲的親侄女!”
“本宮知道,但你更是科爾沁部的博爾濟吉特氏,你做得到的對吧?”葉湘雅站起來,居高臨下看著她,不給她一點喘氣的機會。
“……我答應你。”海蘭珠在姑姑和科爾沁部中,終究是選擇了科爾沁部,要怪只能怪姑姑不折手段,明知不敵烏仁圖婭,還親自交上把柄。
這話一出,海蘭珠知道自己再無跟烏仁圖婭相爭的氣焰了,她想起自己這些年無寵的經歷,她已經快三十了,若是一輩子在皇上后宮里熬著,她不可能熬得過烏仁圖婭的。
她總得為自己打算吧。
海蘭珠心理承受能力顯然很強,咬咬牙站起來后,她看向烏仁圖婭,“娘娘,妾身有一事想問您。”
“說吧。”葉湘雅打量著海蘭珠,突然感覺原定發展不太對勁,海蘭珠壓根不是什么心性脆弱的性子,怎么可能在沒了孩子后就郁郁寡歡,隨孩子離去,在草原上,女人最重要的不是貞潔,而是能生會生,海蘭珠生過一次后,盼著第二次懷孕應該不難的。
而且草原上夭折的孩子也不少,海蘭珠總不能生下第一子后就真的篤定他能長大吧。
因此她更偏向于海蘭珠在生下第一子后,身子受損,不能再生了,至于為何不懷疑皇太極,畢竟皇太極在海蘭珠的孩子沒了后,還能讓幾個妃子有孕……
“大清入關后,妾身還能否再嫁?”
原來她打著這種主意,葉湘雅善意提醒道:“不能了,入關后便是天下人都看著了,若是你想再嫁,最好的時機是現在,本宮能幫你一把,只是哲哲這事……”
“皇貴妃放心!”海蘭珠語氣堅定,“妾身會動好手腳后,再行出嫁。”
海蘭珠沒忘了當初大汗對自己說的話,她可以選擇大汗的兄弟為妻,只是比起大汗的兄弟,她更想嫁給大阿哥豪格,盡管大阿哥繼位的可能性不大,可他仍舊是大汗唯一長成的阿哥,比其他阿哥優勢多。
等海蘭珠走后,葉湘雅讓人將夜明珠撤走,不再放在廳堂,海蘭珠配合了,她就不必配合哲哲了,而且,海蘭珠這話提醒了她。
現在的大清可不同于以后被各種禮法層層束縛的大清,放在康熙那個朝代,要是康熙遣散后宮,那些后宮女人都會活不下去,家族不容,夫家不容,兒女更不容,放在皇宮中好好供養,即便無寵,也不失為一個好去處。
可是現在的大清,若是皇太極遣散后宮,那些女人必然歡欣鼓舞再嫁他人,畢竟比起無寵的日子,她們更盼著跟別的男人生下子嗣,終此一生有了庇護。
草原上的女人一生中靠的是子嗣或是出身、財產,比起輕易更換的丈夫,她們對丈夫的看重并不多,這也是為何林丹汗病逝后,他的八大福晉能輕易改嫁給自己的仇人,那是林丹汗的仇人,可不是他福晉的仇人,再嫁在草原上是最常見的事了。
只是現在還不是最好的時機,還得等孩子生下來再說。
……
三個月后,哲哲重病在床,神思凌亂,她看著照顧她的兩個侄女,恨鐵不成鋼,“烏仁圖婭懷孕好幾個月了,你們不趁此機會讓皇上去你們房里,你們還等什么時候?”
海蘭珠低頭靜靜切開一個桃子,淡淡道:“皇上誰的宮所都不去,只去關雎宮。”
布木布泰替她捻好被褥,同樣無悲無喜,“姑姑,烏仁圖婭占了大汗這么多年,您應該看清楚了才對,誰也不可能從她手中搶走大汗,等她生下孩子后,她的地位就更穩固了,好在您是皇后,只要您一直活著,她就永遠不可能是中宮皇后。”
哲哲被她們兩人的話氣得夠嗆,是她們倆不爭氣,還能怪誰,天底下就沒有不偷腥的男人,烏仁圖婭還懷了身孕,現在不爭奪大汗,日后就晚了。
海蘭珠收拾好桃子的皮后,“姑姑,海蘭珠先走了,你好好休息,海蘭珠明天再來看你。”
她出去后沒多久布木布泰也出來了,走到她身邊,眼神探究,“你做了什么打算?”
布木布泰不相信海蘭珠能這么安靜,無欲無求。
海蘭珠微笑,“妹妹可想過再嫁的事,皇上只寵愛烏仁圖婭,咱們這些姐妹總不能守一輩子活寡吧。”
布木布泰沉默,她確實沒想過這種事,她為大汗生下三個格格,還想著再生一個阿哥,到時候科爾沁部就有了自己的阿哥,皇位將來是落到她孩子身上,還是落到烏仁圖婭的孩子身上,都說不定。
“姐姐勸你啊,別得罪烏仁圖婭,也別妄想跟她斗了,不然你以為為何姑姑會一病不起。”海蘭珠說完這些話后,徑直走了。
留下布木布泰心里震驚,半響才有了反應,看向姑姑的宮所,眼神驚疑不定,姑姑的所作所為,她和海蘭珠都是知道的,但烏仁圖婭至今孩子還懷的好好的,而姑姑反倒出事,看來是烏仁圖婭察覺到了什么。
連姑姑都倒下了,她真的能跟烏仁圖婭斗?
一種迷茫油然而生,竟讓布木布泰開始考慮海蘭珠的建議,另嫁他人,至少比起一輩子守活寡,她更寧愿嫁給其他男人生下一個傍身的阿哥,她的三個女兒好是好,但將來只得被皇上用來聯絡四方感情,比不得阿哥帶給她的庇護大。
但還是科爾沁部的重要性讓她回過神來,姑姑身子一直不好,海蘭珠還念著再嫁,倘若姑姑去了,這中宮皇后空懸,皇上定毫不猶豫將烏仁圖婭封為皇后,她留下來還有爭奪后位的機會,要是另嫁他人,后位就只能是烏仁圖婭的了。
又過了一月,哲哲身子越發嚴重了,葉湘雅安然無恙懷著孩子五個多月,哲哲就是再蠢,這會兒也悟出點什么來了,她算計的人安然無恙,她反倒病倒了,怎么可能不是烏仁圖婭的手段。
她用力拉著海蘭珠的手,“海蘭珠,你去找來皇上,讓皇上為我做主,我這身子一定是烏仁圖婭搞的鬼,你快去找皇上。”
她都快沒了,她還在意她曾經算計過烏仁圖婭的事實?烏仁圖婭現在不是安然無恙嗎,可她已經半身不遂了,皇上必須要為她做主!
海蘭珠看著姑姑,默默掙開了她的手,“好,我這就去找大汗。”
她起身,有些慌亂,但更多的是鎮定,她確實該找大汗了,找大汗應允她的婚事,不然等姑姑發現她的手段,她這輩子都休想安好!
崇政殿內,皇太極剛送走幾個親王,身旁的宦官道:“皇上,貴妃娘娘過來了。”
“不見。”皇太極毫不遲疑道,這些日子見到的爭寵手段多了,最干脆的辦法就是不見。
宦官點頭,出去了,但回來時多了一絲遲疑,“皇上,貴妃說她過來只是想跟您商量一件事的。”
“讓她進來吧。”只要不是爭寵,其他事都有商量余地。
“皇上……”海蘭珠風情款款而來,皇太極猶如一個瞎子,打斷了曖昧的氣氛,“不用請安,有什么事就直接說吧。”
海蘭珠到嘴的問候憋沒了,“是,皇上,妾身有一事相求,不知大汗曾經說過的妾身可另擇一人再嫁的承諾,妾身能否當真?”
“你想再嫁?”皇太極反應過來,淡淡道:“你想嫁給誰?”
按理說科爾沁部落的貴女不該任由他休棄,可這要是海蘭珠自己提出來的,那就無礙了。
“妾身想嫁給大阿哥。”她低下頭來,神色緊繃。
“豪格?只是他已有科爾沁博爾濟吉特氏為嫡福晉,你要嫁給他,只得為側福晉。”
“是,妾身能接受。”海蘭珠既然想好想嫁給豪格了,那她肯定將豪格的后院都了解的一清二楚,豪格側福晉數量極多,但全都是滿人,她要是進了豪格后院,只會是側福晉之首,而且豪格現在只有一子,還是庶福晉那拉氏所出,她只要生下一子,這子嗣便是豪格最優先的繼承人。
“那好,朕就成全你吧。”皇太極不做多想,直接叫來豪格,而豪格正茫然汗阿瑪叫自己過來作甚,就聽到汗阿瑪說將貴妃賜給他做側福晉。
他第一反應就是反對,大清現在意圖入主中原,中原人本就忌諱草原上兒子繼承母妃的習俗,要是他將海蘭珠娶進門,將來他想要爭奪皇位時,豈不落人話柄。
“豪格,你現在大了,也是為父為父之人了,該懂事了,海蘭珠是科爾沁部的貴女,給你當側福晉是你的福氣,汗阿瑪沒有別的要交代你了。”
皇太極淡淡的語氣讓豪格身子一繃,知道娶海蘭珠是他沒法抗拒的事了。
他只得咬牙,“是,汗阿瑪。”
海蘭珠看得出豪格的不情愿,可她自信自己的姿色,況且,豪格要不喜也只是不喜這一會兒,她是科爾沁部落的出身,豪格不可能會冷待她的。
沒過多久,海蘭珠便收拾自己的嫁妝前去豪格的院落了。
她來的容易,去的也容易,哲哲等了半天都沒等來海蘭珠的歸來,一打聽,便得知海蘭珠被大汗休棄,另嫁豪格了。
她嗓子眼堵上一口膿血,讓她險些窒息,事到如今,她還有什么不明白的。
海蘭珠的突然叛離,就代表海蘭珠早就背叛她了,她就說她怎么感覺不到烏仁圖婭下藥的動作,要是下藥的人換成是海蘭珠,一切就很合理了。
她心里恨極,“布木布泰,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海蘭珠背叛我了?”
“姑姑,今日這事我也很驚訝,談何早就知道。”布木布泰壓下心底的躁動,海蘭珠走的如此快,就剩下她和姑姑在皇上后宮,海蘭珠還背叛了姑姑,這是不是證明皇上的后宮不可久待了,要是姑姑走了,她就得直面烏仁圖婭了。
雖然早有心理準備,可真當自己面臨這種發展時,布木布泰不可否認的緊張了。
“好好好,你不知道。”哲哲閉上眼睛,之前一直壓在心底的想法破土而出,自從海蘭珠過來后,她諸事不順,可見海蘭珠就是一掃把星,她走了也好,走的干脆!
只是,她被海蘭珠毒害身子,讓她眼睜睜看著海蘭珠和豪格過上圓滿的日子,她不愿意!
“布木布泰,你出去,本宮乏了。”接下來的事,就不宜讓布木布泰知道了,盡管布木布泰陪她多年,背叛她的可能性不大,可連海蘭珠都背叛她了,有一就有二,她怎么可能相信布木布泰。
待布木布泰出去后,哲哲招來兩個婢女,在她們耳邊說了些話,看到她們堅定的眼神后,一顆心終于落下來了,不管怎樣,她一心一意為了兩個侄女做了那么多事,但無一人站在她身邊,既然如此,她就沒必要再念著海蘭珠的好了。
海蘭珠必然要受到她該受的折磨。
……
崇德二年,烏仁圖婭誕下一子,皇太極欣喜若狂,當即將此子立為皇太子,并且頒布了大清的第一道大赦令,滿朝震驚,都沒想到皇上居然這么喜愛一個剛出生不知道能不能長大的嬰孩。
無論在中原還是草原上,嬰孩的存活率都不高,但皇太極此舉,只能說是真的將皇貴妃母子倆放在心上了,好在皇貴妃是扎魯特部落的貴女,小阿哥的出身是皇上所有阿哥中身份最貴重的,既是嫡長子的出身(繼福晉烏拉那拉氏生豪格時為側室,即便后來扶正,放在現在急需入主中原、認同中原一妻多妾制的大清貴族眼里,便是個缺陷,哪怕在嫡福晉和側福晉在滿人眼里都是妻),也是博爾濟吉特氏的貴女所出,這讓不少人放下心來。
不過這也不怪皇上將一個剛出生的嬰孩立為皇太子,其他博爾濟吉特氏的貴女這些年來生下的都是公主,這第六子出生后只要是博爾濟吉特氏的血脈,就該封為皇太子。
哲哲受此刺激,兩眼一閉暈睡了整整兩日,醒來后看到的人是袞布福晉,袞布福晉是特地為皇上喜得太子一事過來賀喜的,見女兒暈倒在床,說是不失望那是不可能的。
她如今對哲哲只有一個要求,“你必須要好好活著,我要看到你一直坐在后位上,海蘭珠派不上用場了,但她好歹算精明,將來生下豪格的骨血也算成全愛新覺羅氏和科爾沁部今后世世代代的聯姻了。”
“額娘,您不想要有科爾沁部血脈的阿哥嗎?”哲哲氣息愈發虛弱,質問的語氣也有氣無力。
“想要,可你和布木布泰進門多年,都不曾生下一子,額娘早就沒了希望。”袞布福晉淡淡道,所以她特地去看了皇貴妃,皇貴妃如她想象的一樣,冷靜自持,看來就算這一子沒有保住,也不影響她的地位,今后大清的下一任皇帝只會是皇貴妃之子。
她過來只是為了要一個確切的回復,就是皇太子的嫡福晉會不會是科爾沁部的博爾濟吉特氏,皇貴妃道:“滿蒙聯姻是一家,布日固德只能娶科爾沁部的貴女為太子妃。”
她放心了,可也不完全放心,就怕哪日哲哲沒了,皇貴妃成為皇后,這諾言就成空了。
所以她要求哲哲一定要坐穩后位,哪怕死,也得大清入主中原后再死。
“額娘啊。”哲哲苦笑一聲,清楚自己是不可能得到科爾沁部的幫助了,只是她為科爾沁部努力多年,到頭來淪落如此下場,她不甘心,可額娘是不會支持她害了皇貴妃的孩子的。
袞布福晉走后,她愣愣的看著房梁,有種壓抑又解脫了的感覺吧,她也不是不能報復科爾沁部,只要她一死,科爾沁部必然驚慌失措,后位拱手讓人。
但她為何要便宜皇貴妃,額娘說的對,她就算要死,她也得在大清入主中原后再死。
想罷,哲哲憑空生出一些氣力,撐著自己靠在枕頭上,一下一下聽著外邊熱鬧的聲響,嗤之以鼻,福多招怨,布日固德能不能活下來都得看天意人為。
只是……終究是不甘心的。
她處心積慮讓兩個侄女幫她生子,卻竹籃打水一場空,全便宜了烏仁圖婭。
……
關雎宮,小阿哥取名為布日固德,意為草原上的雄鷹,不過葉湘雅不盼著他成為雄鷹,只要平安長大就好。
日后,還得靠他來繼承大清江山,她自覺有一個身體健康的孩子就好。
“布日固德這孩子這么小就離不得人,長大了該怎么辦。”皇太極不知何時走到她身后,不動聲色將她環著,布日固德自然而然被他遞給一旁的婢女。
“長大了就由他福晉管他啊。”葉湘雅理所當然道,將他的手放下,拉著他坐下,“陛下該看看我了。”
“朕一直都在看著你。”皇太極胸膛陣陣作響,發自內心的愉悅,他在意烏仁圖婭,烏仁圖婭同樣也在意他,還比他想象的還在意,他很高興。
“皇上也真是的。”日日說這些好聽的話,可實際上還不是只在乎布日固德,葉湘雅并非一個跟孩子較勁的人,只是大概孕期多思,生下孩子后還沒有調整過來,因此她現在只想時時刻刻看到永璉。
“朕可沒開玩笑。”皇太極笑了笑,只是烏仁圖婭沒看出來罷了,烏仁圖婭以為她離不開他,但實際上是他離不開她,但一切都掩飾在烏仁圖婭自以為的依戀中。
若是烏仁圖婭哪日不主動接近他,他就得食之無味夜不能寐了。
“就當皇上沒開玩笑吧。”葉湘雅靠在他懷里,無聲把玩他雙手半日,直至夕陽落下,她提起一事,就像是在聊家常,“皇上,在入關前遣散后宮如何?”
“其他人可以,只是哲哲還得留著。”皇太極撫摸她的秀發,秀發黑濃如墨,他愛不釋手。
“妾身明白。”葉湘雅清楚科爾沁部需要一個活著的皇后,而哲哲也需要坐在后位上,不管生死。
“皇上再抱抱妾身好不好?”葉湘雅手指纏繞他發絲,想透過他殼子看見他真正的模樣,事已至今,她還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但是人體傳來的溫度是真的,她有些貪戀此時的溫情。
“好。”皇太極稍稍用力些,將人抱得更緊實了。
崇德三年時,海蘭珠懷上身孕,崇德四年時生下一子,此子作為博爾濟吉特氏的血脈,必然是豪格最看重的繼承人。
作為明面上唯一身份看得過去的孫子,皇太極自然不吝嗇賞賜,科爾沁部那邊也來人了,是布木布泰的親生額娘,也是海蘭珠名義上的生母,海蘭珠生母身份著實太低了,但當時科爾沁部確實缺出身好的貴女,便將海蘭珠記在科爾沁次妃名下,當然,這事背地里有不少人知曉,畢竟太陽底下無新鮮事,有些事瞞過去了反倒是一件禍事。
還不如順其自然你知我知就好。
海蘭珠比布木布泰大四歲,但頭一胎卻是在三十多歲才得來的,她珍重無比將孩子抱在懷里,迎接科爾沁次妃,“女兒拜見額娘。”
科爾沁次妃眼神復雜道:“起來吧。”之后將孩子接過去,看了幾眼,“孩子身子瓷實,不愁長不大了。”
長者賜福,海蘭珠歡喜極了,“額娘,您給這孩子娶個名字吧。”
科爾沁次妃嘆了一聲,“有豪格在,孩子名字最好讓他阿瑪來取。”要是這孩子是布木布泰親生的,她必然取個好聽的名字,可這是海蘭珠的孩子,她心里提不起多大興致。
“是,額娘。”海蘭珠并不泄氣,哪怕科爾沁次妃始終念著布木布泰又如何,生下阿哥的是她,并非布木布泰。
能獨自一人在豪格后院混得風生水起,海蘭珠只信自己,跟科爾沁次妃好不過是需要娘家人的撐腰罷了。
“側福晉,皇貴妃娘娘派人送來一顆夜明珠。”婢女歡欣鼓舞將一托盤帶進來。
海蘭珠臉色一瞬間變得不自在,夜明珠?怎么又是夜明珠,她如今看到夜明珠就心生畏懼,皇貴妃這是什么意思?
好說歹說先讓科爾沁次妃去看布木布泰了,海蘭珠這才定下心來,問道:“娘娘說了什么?”
婢女笑道:“娘娘說這顆夜明珠是當年皇后娘娘在她有孕時送來的,如今主子有孕生子,她便借花獻佛,愿小阿哥平平安安長大。”
“是嗎?”海蘭珠臉色依舊不好看,她看著夜明珠,猶如看到魔鬼,抱著孩子退了幾步,才平緩心情,“去稟告皇貴妃娘娘,海蘭珠求見。”
她得去皇貴妃那里看看了,到底發生何事了,皇貴妃怎會無緣無故給她這東西。
海蘭珠抱著自己孩子的動作稍稍緊了些,懷中孩子突然大哭,她才緊張的放松肩膀,“別哭,別哭。”這孩子是她第一個孩子,也有可能是她此生最后的孩子了,她一定會好好保護她孩子的。
半個時辰后,海蘭珠出現在關雎宮外,葉湘雅放她進來,她本意是想提醒海蘭珠一件事的,但布日固德看見有不認識的面孔進來,邁著小短腿趴在額娘腿上,大眼睛盯著海蘭珠不放。
葉湘雅還以為這孩子對海蘭珠感興趣,不料他眼睛盯著的是海蘭珠懷里的嬰孩,“布日固德喜歡小侄子?”
布日固德聽不懂,但這不妨礙他重重點頭,“嗯嗯!”
“那就陪小侄子玩去吧。”葉湘雅示意吉雅抱走布日固德,也讓海蘭珠將孩子遞給其其格,讓他們叔侄倆玩去,布日固德是個懂事的小孩,不會對比他小的孩子動粗手的,至于為何一直看著小阿哥,大概是從沒見過比他更小的孩子吧。
海蘭珠擔心的看去,葉湘雅反道:“在本宮這里,你大可以放心,只是你回去以后,就得擔心自己孩子會不會遭殃了。”
“娘娘,您說什么?”海蘭珠不自覺攥緊帕子。
葉湘雅淡淡道:“你該不會是還沒有發現你身邊安插了哲哲的人手吧,只待你生下孩子后,讓你孩子一朝喪命,讓你痛不欲生,而且就你身子的情況,這大概是你最后一個孩子了。”
海蘭珠嫁給前夫時十多年不曾開懷,但當時她前夫也沒有讓后院妻妾懷上身孕,所以大多數人都覺得是那前夫的問題,但是海蘭珠實際上也是不容易生養的身子,生下這個孩子后,傷了身子,此后再難有孕。
哲哲這招真是拿捏住海蘭珠的命脈了。
海蘭珠臉色慘白,“多、多謝娘娘提點,不然我的孩子就出事了。”
“下藥之事是本宮吩咐你去做的,兜底自然由本宮來,本宮不至于連累一個孩子沒了性命。”
只是葉湘雅也沒想到哲哲還打著這層主意,要不是最近注意到哲哲的動作稍微多了點,她還真看不出海蘭珠身邊還有哲哲的人。
“多謝娘娘,多謝娘娘了。”海蘭珠心情激動,跪在地上磕了幾個頭,她沒法想象她孩子沒了后,她會怎么樣,她大概會隨孩子而去吧。
“不必謝本宮。”葉湘雅只覺得這一切都是一場烏龍,但是有一點是能肯定的,哲哲手腳太長了,“海蘭珠,過后你去中宮看看哲哲吧,你好歹是她侄女。”
“……是!”海蘭珠不多猶豫,在知道姑姑想對她唯一的孩子動手后,她當初下手的愧疚消失殆盡,取而代之的是恨意。
這一切都是姑姑的錯,若非姑姑想對皇貴妃下狠手,又手段太過挫劣,皇貴妃也不會發現,更不會讓她下手,她是為了科爾沁部才對姑姑下手,可姑姑沒有一點反思,認定了是她的錯,還想對她孩子動手,這讓她怎么原諒。
她一路走來不知多少磕磕碰碰,她要還科爾沁部的早就還光了,她也不欠姑姑的。
海蘭珠帶著孩子走了,回去以后將身邊的奴才都仔細查了一遍,最終在跟了她多年、隨她從科爾沁部過來的婢女身上發現不對勁,她閉了閉眼,一只手攥緊桌角,掌心被戳得生疼。
姑姑啊,我的好姑姑啊!
……
科爾沁次妃看著女兒蒼白的臉色,嘆了口氣,“既然大汗對你無寵,你不若學著你姐姐,另嫁他人,你姐姐現在生下一子,夫妻和諧,我不求你生下皇上的孩子,但你總要有個阿哥傍身吧。”
“但姑姑身子快不行了,萬一她倒下了,科爾沁部就沒有皇后了。”
“可這后位也輪不到你,布木布泰,你聽額娘一聲勸吧,與其坐以待斃,不如早點改嫁生子,我聽說多爾袞的嫡福晉娜木鐘先前給他生下一女,多爾袞后院至今沒有阿哥,你嫁給多爾袞也合適,懷上的孩子無論阿哥還是格格,都是貴重的……多爾袞現在也就一個女兒。”
布木布泰仍緊閉嘴巴,不愿松口,萬一后位落在她身上,哪怕她沒有阿哥,她也是受天下人敬仰的皇后,在后宮熬了這么多年,總要熬出個頭來吧。
科爾沁次妃看出自己女兒心思,轉念一想,萬一呢,萬一哲哲倒臺后,后位輪到布木布泰來坐,總比當多爾袞的側福晉好,便不多勸了。
但是,真當母女倆竊竊私語時,清寧宮傳來悲訊——哲哲病逝了。
布木布泰臉色泛白,“姑姑怎么會沒了?!”
科爾沁次妃拍了拍她后背,神色微凝,“去看看。”哲哲沒了在她心里早有預料了,只是沒想到在這時就沒了,真是不趕巧。
待眾人匆匆趕至清寧宮時,為首的正是海蘭珠,海蘭珠臉上滿是淚水,哭哭啼啼道:“我帶著孩子特地過來看姑姑,誰知道姑姑會突然沒了。”
事發當時,只有海蘭珠和小阿哥在場,小阿哥不過剛出生沒多少天的孩子,能懂什么,自然是海蘭珠說什么就是什么了,其他人也沒有懷疑,畢竟哲哲重病在床多年,說沒就沒也是很有可能的。
唯獨布木布泰不相信這話,姑姑好端端的,偏偏在海蘭珠過來后就沒了,海蘭珠還有過謀害姑姑的先例,她絕對不相信海蘭珠無辜。
……姑姑趕在這個時候病逝,而非入主中原后以皇后身份病逝,這對科爾沁部來說是天大的打擊,對她布木布泰來說更甚,這樣就代表后位能輕而易舉被皇貴妃奪取。
布木布泰死死盯著海蘭珠,海蘭珠仿若無所知,但在其他人都看向哲哲時,她微妙的向布木布泰露出一個嘲弄的笑容。
布木布泰心一緊,果然是她!
……
關雎宮內,海蘭珠帶著孩子走后,布日固德焉噠噠的抱著額娘小腿,難過極了,“額娘,弟弟……”
葉湘雅糾正他的說法,“那不是弟弟,是你的二侄子。”
“侄子……”小孩兒快速變通說法,更焉巴了,淚水含在眼眶里涌動。
‘啊,真像兩個荷包蛋。’看著他那雙蓄滿淚水的大眼睛,葉湘雅發自內心的贊嘆,完全沒有抱著孩子哄一哄的想法,生孩子就是拿來玩的,不趁他年幼時多玩玩,長大以后叛逆了,到時候就輪到她有氣受了。
葉湘雅耐心的等他哭,哭完之后小孩兒很快就忘記這事了,抱著額娘就一秒入睡,睡得可沉可沉了,哪怕外面有人吵鬧,一點都不受影響。
葉湘雅將他抱起來,見孩子長長的睫毛上還掛著淚珠,忍不住一彈,孩子迷迷糊糊的蹭過來,睡夢中還含糊叫了聲“額娘”,葉湘雅莫名有點心虛,將孩子放在小床上后才去看外面發生什么事了。
“娘娘,中宮娘娘病逝了。”吉雅道。
“真快。”該說海蘭珠下手真快,葉湘雅不意外這個結果,
“皇上過來了,已經在跟科爾沁次妃商量中宮娘娘的喪禮了。”
“布木布泰什么反應?”葉湘雅不關心哲哲喪禮規格,她反倒好奇布木布泰這個知道海蘭珠曾對哲哲動過手的人是怎么想的。
吉雅欲言又止,“娘娘,莊妃娘娘一直在質問和碩肅親王側福晉海蘭珠具體發生何事了,像是不相信中宮娘娘突然沒了。”
“她不相信歸不相信,其他人信海蘭珠就行。”
哲哲一去,想必科爾沁部開始擔心后位人選是誰了,大概都在擔心她會奪得后位,可她嫌這后位太燙手了,食之無味棄之可惜,還有科爾沁部的人盯著她,她沒必要一定要成為皇后。
但讓布木布泰成為皇后,那也不在她考慮范圍內,所以,這個后位最好一直空懸,直到布日固德長成后迎娶科爾沁部的貴女為太子妃后,這皇后之位就不是科爾沁部的擔心重點了,他們該擔心的反而是這太子妃能不能坐穩后位。
……
哲哲的喪禮安排的極快,科爾沁部落的親人都過來了。
布木布泰的兄長吳克善神色嚴肅,跟皇太極商量了一夜,得到一個不大滿意但也在心理承受范圍內的答案,便是在皇太子迎娶科爾沁貴女之前,大清絕不立后。
吳克善懸著的心勉強放下,雖然不是布木布泰被冊封皇后的好消息,但皇上這話也側面證明了,他心里是有科爾沁部這門姻親的,皇太子將來只能迎娶他女兒為太子妃,如此一來,大清皇后還是科爾沁部的。
科爾沁次妃知道后,越發不愿意女兒留在皇上后宮守活寡了,“布木布泰,你該考慮再嫁了,有海蘭珠在前,大汗不會不同意的。”
布木布泰這次沒理由拒絕了,后位既然一直空懸,可見大汗心意已決,而海蘭珠謀害姑姑的事沒有證據,只得不了了之,她最好放下這件事,裝癡賣傻才是對所有人最好的結局。
“額娘,你說我該嫁給何人?”
“就多爾袞吧。”科爾沁次妃嘆了一聲,“他后院少子,最合適你了。”
“好,都聽額娘的。”布木布泰點頭,想起多爾袞桀驁的性情,只盼這門婚事是好的吧。
有一就有二,在海蘭珠嫁給豪格后,后院有不少福晉蠢蠢欲動,畢竟她們無寵,常年守活寡,沒一兒半女傍身,這日子很難過下去啊,因此在布木布泰再嫁多爾袞后,其他福晉便不再克制了。
先是側妃葉赫那拉氏試探皇太極,皇太極二話不說就讓她改嫁輕車都尉哈達納喇·達爾瑚,其次就是庶妃顏扎氏、那拉氏和伊爾根覺羅氏,都改嫁給大清的官員了,如此一來,后宮大大小小的福晉差不多都改嫁了,最后還剩下庶妃奇壘氏,這庶妃性子怯弱,又無家世傍身,知道留在皇上后宮是自己最好的選擇,便從不言改嫁一事。
葉湘雅明白她心思,沒強迫她離開后宮,只是往她身邊派去了更多人手,總不能后宮只剩下這一個說話搭子了,她的待遇還如尋常庶妃吧。
庶妃奇壘氏為此感激之極,懸著的心也松下來了,她還真怕后宮姐妹都走光了,就剩下她一個人,皇貴妃會生氣。
布木布泰在去多爾袞后院前夕,親自過來關雎宮一趟,想給一直疼愛自己的姑姑找幾分場面,但看著皇貴妃抱著孩子笑盈盈、仿佛沒將她放在眼里的模樣,再狠的話都說不出來了,她倔強地抬頭:“皇貴妃娘娘,您可會后悔?”
葉湘雅詫異抬頭,“后悔什么?后悔我沒有早早處置你們嗎?”
當初原身被奪走東宮福晉身份時,你們的神色可不是這樣的,只是勝者和敗者的位置調換了而已。
布木布泰啞聲,“你遲早會后悔的,長生天遲早會報應你的。”
真奇怪,這人不向海蘭珠說這話,也不向哲哲說這話,反倒對她放狠話,難不成她看起來就這么好欺負?有沒有一種可能,她這次贏了,就是長生天在報應她們姑侄三人。
葉湘雅忍不住笑了,布木布泰的臉色更難看了。
“嗯,讓本宮想想,你新婚大喜,本宮該送點好東西向你表達賀意了。”葉湘雅真心被她弄笑了,送這禮品也是出自真心實意的,布木布泰卻一臉莫名,心里的不安懸著。
直至來到多爾袞后院,她才知道皇貴妃給她的‘大禮’是什么,皇貴妃將她的所作所為一一告知了后院福晉,導致娜木鐘從她剛進門的第一眼,便道:“小心查她,就怕她在身上哪處藏了‘好東西’,學透了她姑姑,咱們這些人和子嗣的性命可就不保了。”
布木布泰臉色頓時難看極了。
第56章 皇太極側妃扎魯特博爾濟吉特氏(完)
此舉不過一報還一報罷了。
布木布泰既然覺得她被哲哲算計在先不能報復回去,那她就讓她嘗嘗有苦難言的滋味。
葉湘雅聽吉雅說起布木布泰進了多爾袞后院的步步艱難,連連搖頭,她倒是看看布木布泰今后在后院過著怎樣的好日子,莫名其妙說她必然會受到報應的,她還偏不高興了。
她不高興,她也不想讓布木布泰高興,就布木布泰的手是最干凈的吧?確實,有哲哲動手,她的手就是最干凈的,所以她也不在意布木布泰當了冷眼旁觀的角色,可是突然說她會受到報應,她就看看是誰先受到報應。
葉湘雅沉住氣,站直身板,布日固德扒到她小腿上,“額娘……”
“布日固德,今天我們來玩一件好玩的事好不好?”葉湘雅揪起孩子的后領,后宮妃子大多都搬出去了,她看著這宮所空下一塊塊的地,不免覺得有些可惜,正好孩子能走能說話了,不失為一個好的勞動力。
她毫不猶豫將孩子領到宮所旁一塊極為不顯眼的地盤上,“吉雅,拿來兩個鋤頭,布日固德,我們來種菜好不好?”
“種菜?”布日固德大眼睛亮了,他不知道什么是種菜,但是小孩子對一切沒有接觸到的新事物都是高興極了的,他蹲下來小心摸著小鋤頭,反應跟見到稀奇的玩具沒區別,他小心的摸了幾下小鋤頭,又摸了一下額娘的大鋤頭,口中發出陣陣驚嘆。
然后……然后就學著額娘的樣子有模有樣在地上鋤地,宮所旁的地都很結實,葉湘雅廢了一點氣力才勉強將一平方的地鋤的有模有樣,回頭一看自己兒子,小家伙不知何時給自己整的灰頭灰臉的,見額娘看來,茫然的放開抓緊小鋤頭,朝額娘笑了一下,葉湘雅被他灰臉下露出的三四白齒逗笑了。
她逗他:“無齒小兒。”
布日固德聽懂了一點點,用剛摸了泥土的手往牙齒摸去,葉湘雅臉色變了,“吉雅,快阻止他!”
吉雅時刻都在盯著皇太子,因此趕在他吃泥土之前順利將他小手抓住了。
葉湘雅緩緩吐出一口氣。
布日固德似乎感覺到自己做錯什么了,不知所措看向額娘。
見孩子如此,葉湘雅只得道:“沒事,額娘只是怕你吃進去泥土了,泥土不好吃的。”
布日固德放心了,覺得站著有些累了,就一屁股坐在泥土上,葉湘雅望著白白凈凈的衣服沾上一層灰蒙蒙的泥土,再度沉默,最終一拍腦袋,“是額娘的錯,布日固德,咱們去換一套輕便的衣裳好不好?”
說罷,葉湘雅就拎著孩子往屋里去了,學著當下農民的服飾,將自己和孩子打扮成一農婦和一小農夫,布日固德對自己的新衣服非常好奇,也非常喜歡,在鋤地沒兩下后就坐在地上,摸索起自己身上的衣服了,而葉湘雅本就想和孩子分享她的新愛好,孩子坐在一旁玩樂也是分享嘛,便不在意的繼續鋤地,她打算種些西番柿,即是后世人說的番茄、西紅柿。
這個時代的番茄并不像后世那樣口感瓷實,無滋無味的,而是口感醇厚、鮮嫩多汁,她讓人弄來一些種子后,在鋤好地后便撒在特地挖出的‘小道’上,布日固德不知何時不玩衣服了,跑到額娘身邊驚奇的看著這一幕。
葉湘雅便干脆讓他來撒種子了,小布日固德小心翼翼將一顆一顆種子撒下,不像他額娘是一抓一大把,一撒一小堆的,葉湘雅笑瞇瞇的看著他,并不干涉。
終于,一大把種子種下后,布日固德開心了,抱著額娘小腿不放,葉湘雅又將他拎起,“回去洗香香了!”
“好~”布日固德語氣軟乎,揚著小手被額娘脫光光,丟到水桶里快活的玩起水來了。
晚上時,布日固德興奮地朝他汗阿瑪說起今日發生的事,葉湘雅在一旁輔助解釋,“他親自動手種下種子了,正高興呢。”
皇太極樂得給兒子表揚,“布日固德啊,改日這桌上的菜就是你辛勤努力的證明!”
布日固德不明白為什么吃的飯菜會跟地上種的東西有聯系,葉湘雅笑而不語,種過西番柿后,便日日拉著孩子到地旁看著種子發芽,先前的幾日,以肉眼來看,種子沒有發生任何變化。
布日固德還以為額娘是帶自己過來看地上的螞蟻的,小孩子對世間萬物都感興趣,他這幾日數著螞蟻還挺高興的,但到第十日時,種子發芽長出第一片真葉了,布日固德小嘴張開,眼睛睜大,十分驚奇。
他拉著額娘的手指著地上的葉子,想告訴額娘這件稀奇事,葉湘雅笑道:“等葉子長出來后,生出花兒,花兒凋零結出果子,等果子變紅,就能摘下來炒成菜了。”
葉湘雅盡力用孩子能聽進去的語調緩慢的解釋,布日固德聽不懂大部分的話,但他聽懂了只要葉葉長出果果后,就能變成菜了!
于是,小孩兒找到了新的樂趣,從這日之后,不用額娘提醒,他早起穿好衣服后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跑來拿著小水壺給葉子澆水。
澆完水后,他就蹲下來用小手摸著葉子,用自己畢生知道的好話說給葉子聽,“乖乖長大,好吃的。”
葉湘雅笑著看過去,皇太極掃了一眼絮絮叨叨的小兒子后,拉著烏仁圖婭不太滿意道:“今早你還沒親朕。”
她眨了眨眼,好笑,吻了上去,“皇上慢走。”
皇太極倒也滿足,回頭看了眼妻兒,就興致勃勃去處理政事了。
這日子大概只過了三四天吧,某日早晨,布日固德邁著小短腿去給小葉子澆水,卻看到小葉子被蟲子咬禿了,“啪嗒”一聲,水壺掉在地上,布日固德委屈的朝額娘撲去,指著那些蟲子對額娘道:“它們壞。”
“既然它們壞,咬葉子,那布日固德要不要將它們抓起來?”葉湘雅循循善誘。
“好!”小布日固德語氣兇兇的,“抓起它們!”
于是一場轟轟烈烈的葉子保衛戰開啟了。
葉湘雅帶著孩子搗蒜泥浸泡水,然后噴灑在葉子上,隨后又帶著孩子親手將蟲子摘下來,蟲子跳得厲害,布日固德好幾次抓不住它,但他始終沒有放棄,在葉湘雅都覺得有些累在一旁休息時,他眼睛牢牢盯著小蟲子,小手穩穩的拿著小木鑷子,一把抓住了蟲子,隨后將小蟲子放進罐子里,又盯著下一個蟲子了。
葉湘雅見他這么有耐心,就將這當成新玩具讓他玩去了,自己則是拿著一本書坐在一旁,時不時看兩眼書,又看兩眼布日固德,孩子很好,蟲子也很好,她可以安心看書了。
幾日后,幼苗又恢復如初了,只是上面肯定有幾個蟲眼,但這次布日固德更警惕了,日日過去給幼苗澆水,在某日幼苗長出花苞后,大眼睛發亮,在額娘面前手舞足蹈,葉湘雅摸著他腦袋,鄭重其事表揚他這些日子的努力,布日固德小臉更紅更高興了。
這孩子大概是上癮了,等花朵凋零后長出小果子,他就日日殷勤備至,給苗苗澆水施肥。
皇太極有些發酸,“朕還沒受過他好吃好喝的孝敬。”
“等結果后,皇上不就吃到了嗎?”
“也是。”想到兒子如此努力也是為了讓他和烏仁圖婭享福,他就平衡了,甚至覺得這有來有往的很不錯,他打下江山給兒子繼承,兒子種地給他菜吃,他們倆就是父慈子孝的典范!
葉湘雅笑著將他拉進房了。
從播種到結果過去兩個月了,布日固德小心翼翼將果子摘下來,葉湘雅帶著他洗了幾個果子,啊嗚一口咬下去,鮮甜可口!布日固德眼睛都亮了。
辛勤勞作的意義在這一個得到了詮釋。
從這日開始,布日固德就一發不可收拾的愛上了種菜!
葉湘雅時常看著他廢了一身力氣只將地面戳出一個小洞來,以為這孩子會灰心喪氣,但是沒想到這孩子反而率先領悟到沒有力氣種不成菜的道理,立馬去求汗阿瑪教他武藝。
隨后他又對為什么種不一樣的菜,有些菜根本不會發芽,有些菜不過幾天就發芽了感到非常好奇,問了額娘后,額娘讓他從書中找到答案,他也是二話不說跟夫子學認字了。
就連葉湘雅也沒想到教他種菜能讓他無師自通要求學習,但她確實喜聞樂見,哪怕整個皇宮的地都被他挖開種菜都行。
但是如此一來,等布日固德七八歲時,葉湘雅看著滿室的瓜果,還是忍不住掐了自己一把,這是皇太子嗎?不,這是新一任種植能手啊。
后來布日固德設立興屯道廳,推行屯田,成為大清最熱愛耕田的帝王,葉湘雅是毫不意外這個發展了。
……
崇德九年,大清入關,而彼時布日固德已滿八歲,科爾沁部就已經迫不及待派人過來商議布日固德的婚事了。
不日,吳克善帶著親女博爾濟吉特·額爾德尼布木巴,與布日固德成婚。
額爾德尼布木巴比布日固德大兩歲,但性子不比布日固德沉穩,好在布日固德知道這是他的妻子后,學足了汗阿瑪和額娘恩愛的樣子,對額爾德尼布木巴處處順從,只除了原則上的問題。
而額爾德尼布木巴大概清楚自己的處境,知道自己沒有一個當皇后的姑母,在紫禁城里底氣不足,再加上自己一進宮便是當太子妃而非皇后,她再任性也會識時務,不出半月便在皇宮里收斂了脾性。
太子妃已立,這后位不必空懸,皇太極這下總歸將自己的妻子冊封為皇后了,冊封皇后當日,紫禁城下了一場好大的雨,葉湘雅看著屋檐外灑落的大雨,等著皇上過來。
今日是她的大喜日子,皇上不會忘了她的。
果然,一刻鐘后,皇太極全身險些淋濕,但整個人還是歡喜得很,想將烏仁圖婭抱在懷里,但又怕自己渾身的濕氣讓烏仁圖婭感染風寒,便拿著塊布給自己擦臉擦手,沒敢靠近烏仁圖婭。
葉湘雅瞧他這副狼狽的樣子,忍不住笑了,將他手中的布拿過來,親自給他擦臉,“皇上等雨停了再過來不好嗎?”
“這自是好,但朕不舍得朕的皇后在等朕。”皇太極見妻子給自己擦身,一動不動任由烏仁圖婭動作,等擦干凈后,他又換了身新衣服,這才滿意的將烏仁圖婭抱在懷里。
“等布日固德再長幾歲后,朕該將讓他替朕批改奏折了,太子妃就不必強求,她性子跳脫,吳克善說將他小女兒送進宮,當布日固德的側妃,據說是個性子溫和的,干脆就讓側妃替你掌管宮務了,這樣我們夫妻倆就能時常相聚了。”
“皇上說的有道理,只是額爾德尼布木巴年紀尚小,再給她一些機會吧。”葉湘雅知道吳克善的這兩個女兒,無論誰掌控宮權,科爾沁部都沒吃虧,可這對太子妃并不公平,而且嫡室手上沒有宮權,將來也容易鬧出不和,傷了元氣。
“都聽皇后的。”皇太極在小事上都是言聽既從的,烏仁圖婭既然想讓太子妃掌權,那就讓太子妃試試看吧,要是不行,到時候就讓她妹妹頂上,至于將來的位份,就將來再說。
太子妃又不是皇后,將來冊封太子妃親妹為皇后也一樣,大清入關了,就容不下性情蠻橫的皇后了,只因這是中原之境,并非科爾沁部,也非盛京。
“到時候皇后想做什么?”皇太極眼底都是笑意,他可沒忘當初烏仁圖婭興致勃勃想鋤地種菜,但最終這活兒被布日固德盡數包攬了的結果,他的幾個大的兒子無一不被稱為馬背上的英雄,但唯有他這小兒子,被人送了個稱號,種田太子。
而烏仁圖婭到頭來完全拋下了自己新興的愛好,心思轉到別的興趣上了。
“妾身沒什么好想的,只要皇上在妾身身邊,妾身就心滿意足了。”葉湘雅實誠道。
好幾世下來,該看的風景都看得差不多了,而且上一世為公主時,皇帝出去巡游還會特地帶上她這個便宜妹妹,無需像其他妃子般等著帝王的寵幸,自由度上升不少,她還有過跟皇帝偽裝成尋常官家兄妹去農戶家里避雨的經歷。
而幾世下來,她心里多了些意難平,哪怕系統刪去了她的情感和對某些人太過深刻的記憶,她還是覺得難受,但這份難受在得知永璉他們都是同一人時,便悄無聲息化解了,至少,若是經歷無數次輪回,有一人相伴,便是此生唯一的幸事了。
“朕也是。”皇太極被烏仁圖婭難得的動情模樣弄的心癢癢,正想吻上去,卻見烏仁圖婭擋住了他的臉,“烏仁圖婭?”
葉湘雅心情愉悅,哪怕她確實覺得永璉陪在她身邊是人生幸事,但這并不妨礙她覺得永璉欠揍,事到如今,她被瞞著的事還有很多很多,多到哪怕她揍他一頓都不覺得愧疚。
她站起身,笑了笑,“皇上,妾身想吃您煮的菜。”
皇太極懷疑自己聽錯了,溫香軟玉離懷后居然說想讓他下廚?
愣了許久,他艱難道:“……朕不會下廚。”烏仁圖婭要是吃了,怕是會難以下咽吧。
“不會啊,皇上用心下廚,妾身怎么會不給面子。”葉湘雅看出他的猶豫,立即將他后路堵了。
逼得他堂堂帝王居然前往御膳房,拿著菜刀滿眼茫然。
最后勉強做出一道拍黃瓜,只是他將鹽當成糖來放了,整道菜只有一個字評價,就是‘咸’,葉湘雅卻毫不猶豫吃下去了,味道如她想象中的難吃,但她心情還挺好的,果然是同一人啊,做的菜都這么難吃。
皇太極見她吃得滿意,眼睛一亮,之后他要是做得太過分了,親自給烏仁圖婭下廚應該能讓烏仁圖婭高興起來吧,他心里打著不知名的主意,笑道:“慢著吃,朕再給你做。”
他這會兒已經找到了下廚的興趣,并且打算持之以恒往這方面發展。
而且,拋開讓烏仁圖婭心情高興一事,他看著烏仁圖婭喜歡上吃他做的東西,那種感覺是旁人無法形容的圓滿。
葉湘雅將一大盤拍黃瓜解決后,這才忍不住給自己灌水,“皇上,還是明天再下廚吧。”
實在是太咸了,葉湘雅估量了一下自己對他的感情還不足以抵抗第二盤咸的要命的拍黃瓜,事實上,能吃完一盤已經出乎她意料了。
“好,吃太多容易撐著。”皇太極尋思自己也需要時間精進廚藝,于是他找來了布日固德。
布日固德被找來時還是茫然無措的,但當汗阿瑪將一盤泛著詭異光芒的拍黃瓜放到他面前,讓他當試毒的那個人時,他喉結動了動,顫巍巍拿起筷子,吃了一口,險些被咸暈了。
“汗阿瑪,您放太多鹽了吧。”
“不可能,你皇額娘都吃完了。”皇太極皺眉嘗了一口,愣住了。
布日固德卻被他所言驚住了,“這么咸,皇額娘居然都吃完了,皇阿瑪,你何德何能啊!”皇額娘可是最挑食的,若是有東西不合她口味,那肯定不會再碰了,而皇阿瑪做的這么咸的菜,皇額娘居然吃光了。
布日固德突然感受到皇額娘對汗阿瑪深沉的愛了。
事實上,當事人表現得更為慌張,皇太極滿臉懊悔,“早知如此,朕先嘗了。”
“汗阿瑪您要去哪兒?”布日固德突然就看到皇阿瑪丟下菜刀往外走,皇太極頭也不回,“去找朕皇后,剩下的菜你吃了或是倒了吧。”他要找烏仁圖婭好好說不是,這種事沒有下次了。
“哦。”布日固德怔怔的看著手中的菜,真心覺得汗阿瑪還是挺疼他的,居然還給他第二種選擇了,只是打小種菜的經歷讓他沒舍得浪費食物。
想了想,還是苦著臉將咸死人的黃瓜咬了一口,掙扎片刻,覺得自己確實該認輸了,便讓人將這些東西喂了宮里圍養的牲畜,如此才長長嘆出一口氣。
皇額娘對汗阿瑪果然愛得深沉。
……
自打上次將糖放成鹽的經歷讓皇太極痛定思痛,最終決定苦練廚藝,烏仁圖婭喜歡他下廚,但他也不能做出個四不像給烏仁圖婭吃。
而且他也不舍得讓烏仁圖婭難受,一絲一毫的苦都不愿烏仁圖婭受著。
只是大清入關以來的事情多又雜,他上朝時各種吩咐各種安排,下朝后又往御膳房去,日子規律有節奏。
葉湘雅也有自己的事忙,因此她留在御膳房陪皇太極的時日并不多,心思都在教導太子妃上,太子妃是布木布泰的親侄女,跟她沒啥關系,對上她時便少了許多底氣,基本上她教什么,太子妃都能及時回應,比她想的懂事多了。
然而在這當口,太子妃的親妹妹厄音珠被吳克善送進宮了,立為太子側妃。
太子妃臉色微變,葉湘雅安撫的拍了拍她肩膀,“別著急,你是太子妃,太子后院誰都越不過你。”
“皇額娘……”太子妃仍是緊張,只是她作為嫡妃所出之女,底氣比太子側妃足,見皇后站在自己這邊,也反應過來了,她怕厄音珠作甚。
太子側妃進宮了,葉湘雅便不留太子妃繼續學禮了,讓兩姐妹好好聚聚說說話,自己坐上鳳輦回坤寧宮了。
厄音珠從科爾沁部遠道而來,一路風塵仆仆,下了馬車時臉色有些蒼白,“姐姐好。”
“你過來做什么?”太子妃對上自己的親妹妹可就沒有對皇后的好脾性了,連親妹妹都跟她搶太子爺恩寵了,還能指望她好臉相待?
“姐姐,太子爺后院僅您一人,妹妹過來是幫您的,咱們姐妹齊心協力才能在宮里站穩腳跟。”厄音珠嘆了一聲,她不知姐姐為何如此生氣,沒了她,太子爺也有其他妃子啊,那還不如讓她過來,至少能讓科爾沁部多一層籌碼。
“胡說八道。”太子妃低低的罵了一聲,“太子爺有我就夠了,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是什么心思,阿瑪也太過分了,讓我進宮后,還送你過來。”
“可是姐姐,既然妹妹已經進宮了,便是太子爺的側妃了,咱們姐妹不齊心,只會惹得其他福晉看笑話。”厄音珠無奈勸道,姐姐這脾性,難怪阿瑪不放心了。
“……我不管,今后我和太子爺出現的地方,你不許過來。”太子妃本就心煩意亂,若非現在太子還不夠圓房的年紀,她都想將太子爺捆在自己房里不讓他出去了。
厄音珠目送姐姐離去,果然如她想象的那樣,姐姐接受不了她,只是她的進宮也是為科爾沁部添一份籌碼,姐姐太不懂事了。
科爾沁部能讓姐姐坐上太子妃的位置,多虧了當年哲哲姑奶奶的堅守,以及海蘭珠姑姑和布木布泰姑姑嫁給肅親王和睿親王的聯系在,若是這其中缺少一環,今日可能就成了皇后的侄女扎魯特博爾濟吉特氏進宮為太子妃了。
厄音珠眼神再度堅毅,既然姐姐不懂,她就不強求姐姐明白了。
她緩緩將布木布泰姑姑送給她的錦囊掛在身上,據說這是有安神作用的錦囊,她日日配著,心神安定許多,對上姐姐那副脾性也能平靜應對了。
……
崇德十五年,布日固德同太子妃圓房,不日后,太子妃懷上身孕,科爾沁部大喜,又派人過來京師探望太子妃。
皇太極早就想好等太子妃生下嫡長孫后,就傳位給太子的打算了,他年紀不小了,也該跟皇后安享晚年了,只是在科爾沁部來人之前,太子妃卻不小心小產了,據太醫所說,太子妃是胎像不穩導致的流產。
葉湘雅看著太子妃那較起同齡女兒更為健壯的身子,又看過太子妃前幾次的脈案,只覺得這話就是無稽之談,她將布日固德后院仔細排查一遍,發現問題竟然出現在厄音珠的錦囊上。
厄音珠顯然也沒想到,以往鎮靜的少女慌了,“皇額娘,我真的不知道,太子妃是我姐姐,我怎么會害她?我們說好要在這宮里當最好的姐妹的——啊!”她頭上緩緩流出鮮血,不知所措。
‘砰’的一聲,花瓶掉落在地摔成八片。
太子妃躺在床上,臉色蒼白,但不知哪來力氣將花瓶狠狠丟出去,“我沒想到害我孩子的竟是你,你就不怕阿瑪知道了殺了你嗎,厄音珠,你口口聲聲說為我好,為科爾沁好,你就是這樣對我和科爾沁部的?我真想你給我孩子陪葬!”
“厄音珠,這錦囊是誰給你的?”葉湘雅示意宮女給她敷好傷口,沉聲問道。
厄音珠避過姐姐的視線,“這是布木布泰姑姑給我的,她說了,這是安神的錦囊,姐姐孕期多思,我才想著多待在姐姐身邊保護姐姐,沒想到姑姑竟然騙我。”
這事顯而易見對她造成極大影響,她一心想著姐妹在后宮相互扶持,布木布泰姑姑是她的榜樣,結果,她卻成了布木布泰姑姑害人的幫手。
“本宮知道了。”葉湘雅捏著眉心,“來人,宣和碩睿親王側福晉布木布泰進宮。”
事到如今,她跟布木布泰該有個了斷了。
……
坤寧宮內,葉湘雅冷眼看著布木布泰,“說吧,為何這么做?”
布木布泰笑了,“皇后,你說我為何這么做?你害死我姑姑,害得我在后院受盡所有人排擠,害得我不受多爾袞喜愛地位不穩,你說我為何這么做?你扣心自問,你難道沒一點心虛?”
又來了。
葉湘雅無數次想吐槽她這思維轉變的極端程度了,好似所有的錯都是她的。
“是你覺得本宮好欺負罷了,你因為你姑姑恨了本宮這些年,覺得本宮就是儈子手,可你這些年為你姑姑做了什么?你之所以恨本宮,是因為本宮擾動了你本來安穩的日子吧,使得你沒了你姑姑的庇護,讓你當不成莊妃,嫁給多爾袞后又沒人替你兜底。”
所以才恨上了她,而且口口聲聲打著為姑姑報仇的幌子。
葉湘雅想,要是布木布泰這些年得多爾袞喜愛,且生下幾個孩子,估計早就將她姑姑拋到腦后了。
布木布泰被戳中心里話了,臉上多出幾分羞惱,“那又如何,你總歸得到報應了,你眼睜睜看著你孫子沒了。”
葉湘雅看著她的眼神越發微妙了,“那不光是本宮的孫子,你該說你侄孫沒了,等科爾沁部的人過來,你說他們之后還會幫你嗎?”
布木布泰是害了她孫兒沒錯,可也害了科爾沁部的血脈,之后布日固德還會有其他孩子,但是這個孩子會不會是太子妃所出,就懸了。
葉湘雅不對布木布泰做什么,因為她清楚太子妃那邊,不會放過布木布泰的。
果然,待吳克善過來后,沉著臉讓太子妃好好修養身子,隨后打了太子側妃一巴掌,他實在是太失望了,他女兒好不容易有孕,最終卻被他妹妹和他另一個女兒害沒了。
家門不幸!他吳克善今日就要清掃門戶了。
“阿瑪。”厄音珠心里愧疚極了,對阿瑪的這巴掌也認了,她只求阿瑪和姐姐能原諒她,“阿瑪,我真的知道錯了,我真的不知姑姑想害姐姐。”
吳克善打完女兒后,心里的郁氣也出來了,“阿瑪也沒想到布木布泰居然將主意打到你和太子妃身上了,你要是知錯,就好好伺候太子爺,懷上孩子后將孩子抱給你姐姐養,你姐姐損了身子,得好好修養一年,這一年里能發生的事太多了,就怕太子爺其他出身不錯的側妃誕下子嗣……”
科爾沁部不能再出一任沒有嫡子傍身的皇后了。
“阿瑪,我知道了。”厄音珠點頭,“女兒會在她們之前誕下科爾沁的血脈。”
吳克善看了眼女兒,眼里的恨意還沒散去,他轉身離開東宮,厄音珠叫住他,“……阿瑪,姑姑怎么樣了?”
“你說布木布泰?”吳克善嘲弄的笑了一聲,“我會讓她明白一些事的。”
一日后,布木布泰被貶為庶福晉,跟科爾沁部從此一刀兩斷,也就是說,無論布木布泰今后發生任何事,科爾沁部都不會當她靠山了。
娜木鐘在吳克善離開后,掃了一眼布木布泰狼狽的模樣,百般不解,“你這是意欲何為?”明擺著在后院不受寵也沒有子嗣,科爾沁部才是她的立身根本,可現在,怕是誰都能欺負她這位過往的側福晉了。
布木布泰不吭聲,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就這么做了。
可能是,她覺得自己不該是這樣的命運,但又是怎樣的命運,她也搞不懂,只是,在某一瞬間,她覺得烏仁圖婭的后位應該是她的才對。
落到如此下場的不該是她,該是烏仁圖婭。
是啊,成為所有人唾罵對象的應該是烏仁圖婭才對,長生天不公啊。
……
又一年,厄音珠懷上身孕,誕下一子。
太子妃始終不愿撫養厄音珠的孩子,“厄音珠,要是你知趣,你就主動將你孩子掐死,別占了我兒子大阿哥的位置!”若非這是科爾沁的骨血,她早就不折手段害了他!
憑什么她的孩子沒了,厄音珠的孩子卻能平安生下來。
而且在這之后,她努力調養身子都沒懷上身孕,這叫她如何不恨,如何釋懷。
厄音珠低頭,“姐姐,我不求你原諒我,可是我的孩子也要叫你一聲嫡額娘的,你就算不認他,他也得認你。”
“滾出去!別讓我看到你!”太子妃恨恨道,又丟出一個花瓶。
厄音珠為了護住孩子,硬生生用后背受了這一擊,為了不傷到孩子,她只得帶著孩子離開正院。
太子妃氣的發抖,胸膛上下起伏,一旁的嬤嬤勸道:“娘娘,您不若抱養大阿哥,這樣側妃娘娘就沒了依靠,也不失為一個好的報復。”
“我能生,何須靠她。”太子妃閉上眼睛,太子爺待她好,這些年來若非為了科爾沁部的穩定,太子爺也不會去厄音珠房里,只會陪她,所以她恨啊,恨阿瑪將厄音珠送進宮里,恨厄音珠蠢,被人算計了反倒連累她沒了孩子,不然,她的孩子早就出生了。
就算她的孩子是個格格,太子爺也會很高興的,一個格格足夠給科爾沁部一個交代了,太子爺也不用碰厄音珠了,只是偏偏被厄音珠破壞這一切了,她無法原諒厄音珠,一輩子都無法原諒,除非……除非厄音珠的孩子沒了!
“娘娘……”嬤嬤嘆了一聲,也是覺得自家主子命不好,遇上了這么位妹妹,“所以您更應該養好身子了,不要總是動氣,您看看皇后娘娘這些年修身養性,氣色多好看,而且啊,奴才早年聽說過皇后娘娘是個不容易懷的,皇上一直去皇后娘娘房里好些年,兩人始終沒有孩子,但是過了三四年,皇后娘娘還不是懷上了太子爺。”
“你說真的?”太子妃在皇宮最重視的人除了自己丈夫外,就是皇額娘了,皇額娘跟太子爺一樣,都是不在意自己任性的性子的,還給機會她收斂脾性,所以有關皇額娘的事,她聽得無比認真。
“真的!”嬤嬤語氣肯定,“您勿氣勿躁,肯定能懷上孩子,到時候,您生下的阿哥才是中宮嫡出,側妃娘娘的大阿哥算什么!”
“好,我聽你的。”太子妃如同找到一根救命稻草,勉強平復心緒。
這日之后,她頻頻學著皇額娘的樣子與布日固德相伴,布日固德喜歡在皇宮種菜,她就在旁養了幾只雞,她在養殖方面也算有些天賦,一個多月過去,那幾只雞還真被她養的圓滾滾的,布日固德見了高興,“孤種菜,孤的太子妃養雞,再過些時日,咱們夫妻倆給汗阿瑪皇額娘一個驚喜可好?”
“好。”見自家爺高興,太子妃也高興,她人生地不熟來到紫禁城,最先給她溫暖給她庇護的就是太子爺了,他歡喜了,她就歡喜。
布日固德拉著她的手,“太子妃,等你身子養好了,孤跟你再生個白白胖胖的小孩,過去的事孤深感遺憾悲痛,皇阿瑪最愛的女人是皇額娘,孤對你不如皇阿瑪對皇額娘情深,但是孤能對你承諾,今后,孤只冊封咱倆的嫡子為太子。”
得太子爺如此承諾,太子妃心里如同浸了蜜糖,“妾身相信太子爺。”從今往后,她不用怕大阿哥搶了她兒子的身份地位了。
她倒是要看看厄音珠要惺惺作態到何時。
還好有皇額娘在,讓她意識到夫妻倆感情好了,就算一時半會沒有子嗣也不成問題,而且,她相信汗阿瑪是個情深的,太子爺作為他兒子,就算心懷天下無心兒女情長,只要她對太子爺好,太子爺一定會動容的。
太子妃緩緩松了一口氣,看向布日固德的眼神越發溫柔,比起她那些姐妹嫁的男人,她嫁的太子爺可謂是人中龍鳳,還是大清江山的繼承人,對她也足夠好,她是傻了才會任由厄音珠抱著她孩子向太子爺求得垂憐。
如此一來,太子夫婦便日日蜜里調油,葉湘雅有時候看著這對夫妻恩愛的場面,不由吐槽,“皇太極,你說他們日日相對,一個種菜,一個養豬養雞,怎么還空出功夫處理政務宮務的。”
忘了提一嘴,葉湘雅手上的宮務已經緩慢過渡給太子妃了,皇太極的政務早就一股腦塞了半數給布日固德,夫妻倆閑下來了,調侃起兒子兒媳就像是忘了曾經自己忙碌的樣子。
皇太極將一道剛煮好的小雞燉番茄端上來,“趁熱吃吧,嘗嘗朕剛做好的菜。”皇太極滿眼自得,他早就從當初糖鹽不分的外行人進化成隨便煮一道菜都能拿捏住妻子的胃口的好廚子了。
等菜端上來后,他給皇后舀了一碗菜坐下來回道:“只要處理好要事,他們養豬養雞種菜都在其次。”
“也是。”想到種菜養雞只是忙碌后的業余愛好,葉湘雅就不想了,而是專心嘗起皇上的手藝,說起來,皇上的廚藝真是越來越好了,她從前自己做菜有部分原因是想多出門手藝,但是更多的是想滿足自己味蕾,可是有皇上在,她不必自己忙活了。
“慢慢吃,吃完還有。”皇太極滿目寵溺。
若是讓他的那些兄弟進宮,看到皇太極洗手做羹湯的畫面,估計得懷疑人生了,但人生就是這么荒誕,就比如一個人在意氣風發的時候哪想的到日后落幕的日子,或是一個打小被教導三從四德的女人某日會揭竿而起,對往日言聽計從的丈夫不再任聽任話,而是自己當家作主。
所以說,有的是人想不到的,而非做不到的,人的下限和上限往往超乎他人想象。
至少現在的皇太極對眼下的生活滿意極了。
再過一年,太子妃終于懷上身孕了,帝后都高興壞了,葉湘雅這次并不打算讓太子妃一人包攬懷孕時的辛苦,上次她還沒放手,太子妃就流了孩子,這次說什么她都不放心。
而太子妃在診斷出有孕的第一時間就讓厄音珠禁足,她犯過的錯不可能再犯一次,無論厄音珠是否無辜,很快,隨著日子的推進,她的肚子如同吹氣般鼓漲起來,有好幾次厄音珠都想親自在姐姐身邊侍奉,以保護姐姐順利生下孩子,但無論哪次都不成。
等太子妃生下一子時,厄音珠是發自內心的高興,心想她有一子,姐姐有一子,科爾沁部這次終于有屬于自己的阿哥了,大清江山不是她兒子的就是她姐姐兒子的。
這想法來的懇切真誠,一時間太子妃也搞不懂這個妹妹的心思了,但不管怎樣,這次她都不會讓厄音珠碰到她孩子了。
而皇太極此時也放心退位了,他將布日固德叫到面前,“日后朕打下來的江山就交給你了。”
“是,汗阿瑪,兒子必然不辜負您的期望。”布日固德信誓旦旦,皇太極拍了拍他肩膀,“如此就好。”
不日,皇太極退位,準備帶上妻子去往盛京皇宮,在那里,他可以跟烏仁圖婭過上神仙日子,沒有任何人的打擾,是他盼著的好日子。
在出發前,葉湘雅抱著小孫子逗了一下,可孩子瞇著小眼睛呼呼大睡,半點都不配合,她失聲笑了,將孩子還給兒媳,“日后,你們夫妻倆好好過日子,比什么都重要。”
“是,皇額娘。”太子妃含笑道。
“皇額娘,你們就放心吧。”布日固德倒是瀟灑,“等兒子忙完宮中事,兒子就帶上她們去看您和汗阿瑪。”
“再說吧。”當皇帝的豈能說走就走。
葉湘雅笑道,倒不是不信兒子,只是她和皇上在宮里多年沒能抽身出宮,深刻體會到人一旦忙起來就處處身不由己,與其等著兒子過來,她更寧愿兒子留在京師當個好皇帝,別動不動就想找阿瑪額娘。
馬車出發了,葉湘雅掀開簾子看兒子遠去的身影,皇太極握住她的手,抱怨道:“皇后該看看朕了。”
“妾身在看了。”她實誠極了,在寬大的馬車內部,將皇太極的腿當成膝枕,這會兒心情不知多快活。
皇太極縱容極了,他將手放在她眼睛上,擋著外面透進來的些微光芒,不一會兒,馬車徹底消失在布日固德夫妻兩人眼中。
第57章 明宣宗朱瞻基恭讓章皇后胡善祥(一)
回歸系統空間后,葉湘雅再度看到系統。
這次很奇怪,在任務結束后,系統并沒有宣布下一個世界任務,而是立馬將她召回系統空間,仿佛有什么火燒屁股的大事發生了。
這么想著,葉湘雅確實問了系統。
如球兒般的系統在空中上下彈跳,仿佛被氣傻了,【都怪他!非要帶著記憶去陪你,說要是下次再成為原主,他估計已經沒了一個男人最大的價值!】
“你在說什么?”葉湘雅干脆找來一把椅子坐下,饒有興致地看著系統,“你的意思是,永璉他想帶著記憶陪我?”
【嗯。】白球兒有些喪氣,【他是徹底抹去記憶成為原身才能不被天道發現,再加上他天生帝命,說他是帝王本身也不為過,所以,他自始至終都沒有被人發現不對勁。】他算是那個地方唯一化靈的生物了,可不得承載著一個地方的運道,又恰好是在那個地方剛大一統始有帝王之時成精,自然只能是帝命纏身。
只是在回歸空間后,他想到了自己成為皇太極的模樣,差點拒絕媳婦,還被其他女人碰了,臉色陣陣發黑,系統從沒看到一個人的臉色能黑成煤炭的,很是稀奇的看著他。
結果啊,系統還真沒想到一個男人居然能狗成那樣子。
居然說什么男人不自愛,猶如爛菜葉,男人不守貞,這輩子注孤生,說什么都不愿意抹去記憶跟宿主去下個世界了,非得帶著記憶去陪老婆。
氣得系統差點破口大罵,好端端的,本來夫妻倆分工合作挺好的,宿主通過跟原身締結契約完成心愿以獲得能量修復傷勢,而男人有能力自己修復傷勢,比做任務帶來的能量好多了,偏偏是個戀愛腦,不知分寸!
“他要帶著記憶跟我去各方世界,要付出什么代價?”葉湘雅敏銳的察覺到系統言下之意。
系統悶悶道:“不用付出代價,只是像你那樣得跟各方世界帝王或是皇子締結契約,完成對方心愿,畢竟咱們可是正規的系統,不當偷渡客啊。”
葉湘雅不做評價,只是眼神詭異的看著它,系統又炸毛了,【他不是偷渡客,帝命在身,本就是帝王的化身,只要他化身皇帝,天道就制裁不了他,況且,他沒了記憶,若非他本身靈魂強度大,他早就迷失自我,成為原身了。】
“我知道了。”葉湘雅拍了拍小白團,敷衍的安慰它,“那么,他都打算帶著記憶去見我了,他還不出現在系統空間,是不想見我?”
系統毛發又鼓了,懶洋洋道:【他可能是覺得自己太丟臉了吧。】
系統說完這句話,便不再跟葉湘雅提起那男人了。
葉湘雅明悟,還是有事情瞞著她。
她輕柔的摸著系統毛毛,系統乖順的躺在她手上,身上發出陣陣暖光。
看來是舒服了,葉湘雅暗忖,又問道:“既然他可以帶著記憶去找我,你何必生氣。”
系統憋屈道:【可是這樣,就又多出一個系統了,我本來就是你們唯一的系統。】
原來是小孩子心性。
葉湘雅想了想,安慰道:“可是在我心里,你是最厲害的系統。”
……
【你此次任務對象是明宣宗朱瞻基的第一任皇后胡善祥,平生心愿是,護得兩個女兒一生周全,長命百歲。】
于此同時,另一個聲音顯得呆滯的系統道:
[宿主此次任務對象是明宣宗朱瞻基,任務目標是讓仁宣之治盛世長久,護得孝恭章皇后孫氏母子倆周全。]
……
彼時正是宣德三年,正是皇后胡善祥被廢前夕。
葉湘雅來到原身身子后,不光受著接收記憶的難受,胸口處傳來的陣陣悶痛也讓她適應起這副身子來格外艱難。
她撐起身子,此刻室內只有她一人,其他宮人都在門外守著,她捂著胸口,勉強適應這一陣陣的不快,原身身子其實還算好的,只是這些年經歷的事太過憋屈了。
永樂十五年,原身因頗有賢名而被朱棣選為太孫妃,又在洪熙年間,在明仁宗朱高熾繼位后,封為皇太子妃,在數月之后,朱高熾駕崩,其子朱瞻基繼位,便將原身封為皇后。
只是朱瞻基繼位不過三年,便動了廢除皇后的心思,可皇后無過,還是賢良溫柔、舉止端莊的女人,無論是從哪一方面,朱瞻基都找不出廢除她的理由,但是他想廢一個人,何須正兒八經的理由,只一個借口就行了——
便是皇后無子,多年來只育有兩個女兒,還不如退位讓賢,讓孫貴妃為皇后,而孫貴妃去年年底生下一子,是最合適不過的后位人選了。
葉湘雅摸了摸胸口,笑了笑,這還真是再離譜不過的借口了,皇后又不是不能生,只是生下兩個女兒罷了,孫貴妃不也是先生下一女后再生下一子嗎,皇帝連機會都不給原身,原身是憑空變出一個兒子給他嗎?
說到底,不過是皇帝太偏心孫貴妃母子倆了。
說到這孫貴妃,如果說原身是以賢著稱,那她就是以美著稱了,還跟皇帝青梅竹馬相伴長大,皇帝喜歡極了她,只是她一開始進宮的名義還是突出一個賢字,在當時朱棣想要給朱瞻基選正妻前,當時跟孫貴妃感情極好又出自同一個地方的彭城伯夫人(即朱瞻基外祖母)極力推舉孫貴妃,于是孫貴妃得以在太子東宮住下,日日與朱瞻基相伴,在兩人眼中,青梅竹馬的彼此只待長大之后成婚。
因此孫貴妃也是眾多太孫妃人選中呼聲最高的一人,畢竟她被朱瞻基生母撫養,日日與朱瞻基相伴,兩人感情極深,理所應當被選為太孫妃,只是最終被朱棣敲定的人選是原身,于是,原身成了太孫妃,在朱瞻基父親朱高熾登基后為太子妃,在洪熙元年五月后,朱高熾駕崩,朱瞻基繼位,原身成為皇后。
孫貴妃本來信誓旦旦的后位被原身奪走了,心里怎會甘心,彭城伯夫人也是不忿自己看好的外孫媳淪落為太孫嬪,便時不時跟自己女兒抱怨這件事,好在原身的婆婆是個識大體的,從不言原身壞話,更是讓自己母親今后切勿多言。
可這并不妨礙孫貴妃得圣心,使得帝心歡愉,而原身本就是以‘賢’被選為皇帝正妻的,讓她像孫貴妃那樣做出討皇帝喜歡的舉動,那不可能,不過原身好歹是帝王發妻,兩人一開始的感情其實還可以,不然原身也不能生下兩個女兒。
只是這都比不過孫貴妃和皇帝青梅竹馬的感情,皇帝都能做出登基后將皇后才能持有的金冊同樣賞給孫貴妃,可見在他心里孫貴妃也是他的妻子,在孫貴妃生下他長子后,這種想法便一發不可收拾了,他要廢了皇后,讓孫貴妃成為皇后,讓長子成為他嫡長子。
于是便有了皇帝讓原身上表遜位,以無子就該退位讓賢的理由將皇后之位讓給孫貴妃。
葉湘雅真的很想笑,‘退位讓賢’這賢字到底是形容誰的,孫貴妃?可笑荒唐,要是孫貴妃‘賢’,也不會覬覦后位了,更不會處心積慮讓自己和皇帝相處的猶如夫妻,比原身和皇帝更像夫妻,更不會坐視原身被皇帝逼著讓位,只待原身退位后坐享其成。
真就荒唐可笑,做了就做了,何必為自己立牌坊。
葉湘雅站起身來,大概是坐久了,她突然站起身來有些昏眩,她趕緊扶住了一旁的木梁,宮女映月推門而進,見皇后站不穩身子,趕緊過來攙扶皇后,“皇后娘娘,您小心些!”
她將皇后扶穩后,臉上仍舊焦慮,“娘娘,萬歲爺爺已經召見大臣張輔他們了,大概要說廢除您后位一事了,貴妃也過去了,有她在,萬歲爺爺只會更堅定廢后的心思,您說該怎么辦?”
映月一聽到孫貴妃也過去了,心急如焚啊,她最清楚自家娘娘賢良的性子了,大明還沒出現過被廢的皇后呢,娘娘如此賢明怎能下場凄慘。
葉湘雅搖頭,“這事你就不用擔心了。”既然他來了,葉湘雅從不懷疑他會廢除她后位。
只是,她唯一擔心的就是他的任務。
胡善祥確實是位溫柔善良的皇后,哪怕有跟系統交易的機會,她都只想著護住兩個女兒,而非執念于不被奪走后位,只是這樣也讓葉湘雅開始擔憂起朱瞻基的心愿了,最怕他一直念著孫貴妃,連心愿都是有關于她們母子倆的。
……
乾清宮內,朱瞻基一晃神,殼子里便換了個人。
他不知原身剛剛說出‘皇后無子,而孫貴妃有子,母以子貴,古亦有之,皇后理該退位讓賢’的話,因此底下大臣分成兩個派系,一方說皇后賢德,廢之便是對不住天下人,另一方又說,皇后無子,孫貴妃有子,皇上年近三十好不容易有一子,孫貴妃該為皇后,長子方可為嫡長子。
他只知道媳婦成了胡善祥,既然這樣,他怎么可能廢后,他立即板起臉來,“休得胡說,朕的皇后只能是胡氏,朕廢了自己都不可能廢后。”
這話一出,滿堂嘩然。
大臣張輔更是目瞪口呆,皇上,您還記得您剛才說了什么嗎,您剛才可是言誓旦旦說皇后無子,理應被廢啊!
皇帝一前一后截然相反的態度讓張輔不由懷疑起人生,這、這到底怎么回事,皇上無緣無故就不想廢后了。
大臣楊士奇卻欣喜若狂,他跟張輔、夏原吉等人都堅決不認同廢后一事,如今皇帝改變心意了,就再好不過了,他趕緊順著皇帝的話往下說,“皇上言之有理,皇后賢良淑德,乃是太宗欽定的太孫妃,乃是大明的中宮皇后!孫貴妃無德,意圖霸占后位,不配為后!”
一旁的張輔卻趕緊拉住他,前面說的還不錯,但后面越說越離譜了,孫貴妃是無德,可那是皇上心愛的寵妃,本來是勸皇帝不要廢后的,加上后面那幾句話,當心皇上翻臉不認了!
楊士奇后知后覺,但他仍舊興奮得很,皇上回心轉意,就代表荒唐事不會發生了。
一旁的楊榮和蹇義本來是支持皇帝廢后的,眼看皇帝回心轉意了,誰也不知道下一刻皇上是不是詐他們的,楊榮趕緊配合道:“皇上,皇后無子,孫貴妃有子,母憑子貴,皇上年近三十才有子,長子為重,理應得到嫡出身份,大明正統為重。”
他以為皇上是被楊士奇那幾人懟得迷糊了,才胡言亂語說廢了自己都不可能廢后的,畢竟先前皇上想要廢后的態度可是堅決無比,他們這些人才支持皇上廢后,并且給皇上出謀劃策。
當今皇后賢德在身,隨意廢之肯定是不合理,但讓皇后自覺無子不該居于后位卻是再容易不過的事了,既然皇后賢德,怎能不多為皇上子嗣考慮呢。
“滾,朕沒說過這種話,皇后只能是胡氏,什么孫氏孫貴妃的,朕好端端的廢自己的皇后作甚!”朱瞻基腦袋疼的厲害,他剛接收完原身的記憶,交易還要他護住孫貴妃母子倆,他不護自己媳婦轉而護害自己媳婦的人,這世間怎么會有這么荒誕的事。
是啊,夏原吉心道,他們也不明白皇上好端端的廢后作甚,“皇上回心轉意再好不過了,大明從未出現過被廢的皇后,可不能在皇上這里破例啊。”
“皇上……”楊榮和蹇義急了,蹇義還提議皇帝學宋仁宗廢原配皇后郭氏那套做法,讓皇后入道修行,冊封為妃。
楊榮是以皇上意見為主的,見皇上有改變心意的想法,一時間也拿捏不定了,他還想勸楊士奇別阻止皇上廢后,畢竟皇帝心思一看就堅定無比,他們這些臣子怎么勸都不行,但轉眼皇上就改變心意了,真是天地之大,無奇不有。
于是他就不開口了。
正巧這時,孫貴妃過來了,她知道皇上想廢后,這也是她暗暗希望皇帝做的,但是如若真的廢后成功,那她這個逼迫賢德皇后下堂的妃子便成了受天下人責罵的,因此她特地過來,想要假意攔一下皇上,“皇上,皇后只是病重,倘若病好了,一定能生下兒子,妾的兒子怎么能越過皇后娘娘的兒子。”
她以為皇上會安慰她,甚至是大怒皇后不堪為后,但她沒想到在場的臣子們都用一種極其復雜的眼神看著她。
楊士奇心里哼了一聲,惺惺作態,只是明面上肯定是不能這么說,“貴妃娘娘,此乃乾清宮,娘娘擅自闖進乾清宮,是想參與廢后一事,可此乃國之重事,貴妃娘娘是不是忘了后宮不可干政?”
孫貴妃沒想到有臣子敢公然懟自己,她急忙看向皇上,“萬歲爺爺,妾身心急,一時忘了規矩,還望萬歲爺爺原諒。”
按她和皇上青梅竹馬且夫妻相伴多年的情分,孫貴妃敢肯定,自己說出這話后,皇上一定會寬慰自己的,誰料皇上用一種前所未有的眼神看著她,好似在看一朵奇葩。
朱瞻基眼神復雜,“既然知道自己有錯,便回去禁足半年吧。”
“皇上!”孫貴妃目瞪口呆,為何以往寵愛自己的皇上會突然罰自己,但她工于心計,立馬反應過來對自己最有利的方式,她眼睛噔的一下紅了,“是,妾身聽命,只是鎮哥兒年紀尚小,離不得母妃,妾身會帶著鎮哥兒好好禁足的。”
她知道皇上最寵愛這來之不易的兒子,卻不想朱瞻基還巴不得她這么做了,省得打擾他和皇后團聚,“去吧。”
“皇上。”孫貴妃心不甘愿,但話放在前頭了,她要是再不離開,估計那些臣子都能用眼神將她活刨了。
孫貴妃一離開,朱瞻基早就想好理由了,對上其他臣子的視線,他鎮定自若道:“朕跟皇后夫妻多年,朕一時不忍,今時不會廢后,以后也不會廢后,你們散去吧。”
這下輪到臣子們面面相覷了,都搞不懂皇上意思,但結果總歸是好的,好些人也就放下一顆心,“是,皇上。”
待臣子們一離開,朱瞻基就急忙走去坤寧宮了,連龍輦都不備了。
皇帝的動作自然是遭到許多人關注的,孫貴妃一回到宮,就聽到皇上去找皇后了,頓時淚如雨下,“皇上,他明明說好要立我為后的,怎能反悔!”
她十歲便跟了皇上,千辛萬苦就為了這一個后位,以妻子的身份陪在皇上身邊怎么這么難,為何皇上會反悔,為何皇上不想廢了皇后!
她哭的委屈,卻也不想被她逼迫的胡善祥有多可憐,明明已經對她的存在百般忍讓了,明明在自己是太子妃時,只有太子妃能穿的妃服服制也被她享受了,但她仍是委屈,可她三番四次意圖霸占后位,倒是忘了胡皇后才是太宗欽定的太孫妃!
孫貴妃極快振作起來,她知道皇帝對她的感情不會無緣無故沒了的,只是迫于無奈才沒有廢除皇后,而現在,固然她被禁足了,但她相信一定是皇上做給天下人看的。
一旁的孩子突然哭了起來,孫貴妃抹了一把眼淚,“去,去告訴張娘娘,鎮哥兒想她了。”
“是。”宮女趕緊去仁壽宮稟告皇太后了。
孫貴妃收拾好淚水后,哼著小曲哄小床上的嬰孩,想起皇后,不禁冷笑一聲,她誕下的萬歲長子是萬歲二十八歲才得到的長子,必然珍重無比,她有此子傍身,不愁成為不了皇后,就算皇上迫于禮法廢不了皇后,她還有皇太后幫她。
雖然皇太后看似對皇后滿意之極,可她作為皇太后養女多年,她和皇太后的感情不比皇太后和皇后的感情淺,加上她生下皇太后孫子了,于大明有功無過,皇太后只能看在孫子的份上幫她。
……
坤寧宮,葉湘雅好說歹說才讓映月出去守著,半響,才等來皇帝。
皇帝也不管跟在他身后的一眾宮人,直接甩開他們,進了坤寧宮便讓其他人在外邊守著。
進門后,他一眼便認出這是他媳婦,便忍不住抱住她,“湘雅,他居然要我護著孫貴妃母子倆。”
最壞的猜測成真了,葉湘雅滿心無奈,還真被她猜中了,她拍了拍皇上后背,“仔細說說,我的任務目標是護住兩個女兒,你除了要護孫貴妃母子倆,還有什么條件。”
朱瞻基放開皇后,捏著眉心道:“讓仁宣之治越久越好。”這副身子是個短命的,登基十年,不過三十多歲就沒了,江山就此交給長子朱祁鎮,但這朱祁鎮……一言難盡,就是個廢的。
打仗不行,但是整治自己兄弟倒是格外行。
朱瞻基不想過多評價原身子嗣,但是能讓他這個當了多年皇帝的人想起就眉頭緊蹙,可想而知那人有多不堪。
大明皇帝英明了那么多代,終是在孫貴妃這兒子上出現了變種。
“比起你的任務,我的任務還算輕松了。”葉湘雅笑了笑,有他在,護住兩個公主一輩子喜樂倒是不難,“只是孫貴妃母子倆始終是道坎,我記得吳氏有孕一個多月了,她這胎會生下二皇子,我讓她和孩子留在我身邊,我倒是看看孫貴妃還有多大底氣。”
孫貴妃的底氣便是生下萬歲長子,大明立長立嫡,因此吳氏生下的兒子威脅不到她,可要是孫貴妃的長子始終不被冊封為皇太子,而她扶持吳氏兒子同朱祁鎮抗衡,她想看看到底有多少人站在孫貴妃這里。
規矩有時候重要,有時候不重要,當年朱棣能逆謀侄子,可見這當權者都是一身反骨。
“皇后,你不會拋下朕不管的吧?”朱瞻基眼神噔時可憐極了,他的任務一點都不好完成,媳婦完成心愿后,隨時都能抽身。
“放心,你始終留在我身邊,我怎么會拋下你。”葉湘雅說起甜言蜜語像是不要錢似的,但關鍵是,這個男人還真特別愛這一套,他心一下子安定了,“我就知道皇后對我最好。”
……
夫妻倆商量過后,還是決定維持原態,畢竟皇上一朝對孫貴妃不喜了,轉而對皇后情深不舍,這怎么說都說不過去。
而且葉湘雅也需要時間靜養,原身身子不好,又屢屢受到帝王和孫貴妃的打擊,患病在身,在朱瞻基想方設法扭轉外界對他和皇后感情不好看法的這個時間段,她兩耳不聞窗外事,待身子好轉些,就讓吳氏過來她跟前。
吳氏本是宮女出身,但后來被朱瞻基寵幸后懷上身孕,待這胎生下來,就該進封賢妃了,明朝的后宮等級為皇后之下貴妃,貴妃之下是賢妃,吳氏地位僅次于孫貴妃。
而孫貴妃此時早就按耐不住了,皇太后親自過來看孫子,看到她這樣,不免有些不忍,“皇后到底相伴皇上多年,你有了長子,遲早是皇太子生母,何必心切。”
孫貴妃流淚,“母后,您應該清楚后位本該是我的,我的孩子本該是嫡長子。”
皇太后便一言不發了,抱著孫子逗著,待孫子睡著后,她臉色并不好看,“貴妃,皇后是當年萬歲欽定的太孫妃,你別忘了。”
她娘將孫氏送進宮時,她確實同意這事了,也確實覺得娘口中的孫氏賢惠美麗,但是養了幾年后,孫氏野心上漲,便覺得太孫妃是自己的囊中之物,從那時起,她便覺得這事懸了。
當時的萬歲敏銳的察覺到此事不妥,她娘跟孫氏出自一個地方,若是讓孫氏成了太孫妃,就成了外戚干政了,大明選的皇后和太子妃大多是出身不高的人,就是為了防止外戚干政。
與其說孫氏被胡氏奪了后位,皇太后扣心自問,還不如說是她娘和孫氏算計不成,被太宗識破罷了,她夾在中間,一個是娘,一個是養女,哪哪都不好受,而且胡氏這些年確實孝順賢惠,比起孫氏,胡氏更符合她心目中的兒媳人選,她對胡氏的欣賞和愧疚都化作對胡氏的好,當孫氏膽大妄為說出那話時,她是真的怒了。
“母后。”孫貴妃自知說錯話了,可她認為自己說的沒錯,她和皇上青梅竹馬長大,后位本該是她的,偏偏被胡善祥給占了,皇上廢后不成還將她禁足了,她不委屈誰委屈!
“你以后別叫老身母后了。”皇太后終于忍無可忍,抱著朱祁鎮往自己宮所去了,孫貴妃看著兒子被抱走了,心里那叫一個不甘心,但她又清楚現在自己占據優勢了,皇上遲早會廢后,冊封她為皇后的。
她可不想日后看著胡善祥為皇太后,而她什么都不是。
至今為止,孫貴妃還是覺得皇帝將自己禁足只是權宜之計,是為了給天下人一個交代,因此,在被禁足的第一個月,她安靜極了,等著皇帝的好消息,可第一個月剛過,皇帝還無動于衷,并且宮中三番四次傳來皇帝去看皇后并且賞下好多賞賜給皇后,親自給皇后煮藥喂藥等消息后,她終于憋不住了。
她心里惶惶不安,皇上該不會真的不想廢后了吧,她到底被皇帝寵愛多年,一時間忘了分寸,竟將皇帝禁足的話拋到腦后——她踏出宮門了。
彼時葉湘雅正給原身的兩個女兒扎辮子,大女兒是朱瞻基嫡長女,年僅八歲,而二女兒約莫六歲,兩個孩子都隨了原身安靜穩重的性子,乖巧憐人,也怪不得原身始終放不下兩個骨肉。
誰能想的到,原身大女兒二十來歲就沒了,而小女兒不滿十歲就夭折了,原身在經歷小女兒夭折后,在大女兒病逝后的同一年里,也隨大女兒去了,這期間要是沒有原身被廢的影響,那是不可能的,反之,孫貴妃的女兒倒是能活到年近五十歲,在這個年代,都能算作長壽之人,可笑可嘆啊。
無論何時,太過良善的人總是容易遭人欺負。
大女兒朱佳喜看到妹妹的頭發被母后扎歪了,趁著母后沒注意,又悄悄將妹妹頭發扶正過來,好一個善解人意的孩子,葉湘雅其實是看在眼里了,忍不住摸了一下大女兒的腦袋,圓溜溜的,很可愛。
朱佳喜臉蛋突然紅了,小女兒朱靜涵見此,也嚷嚷著要母后摸,葉湘雅也順道摸了一下她的腦袋瓜,原身實在太過善良了,要是這兩個孩子得知她們的母后已經沒了,該有多傷心啊,而繼承了原身記憶的她,被原身影響著,將兩個女兒當成自己的親生女兒看待,只是,始終不是她們真正的母后。
不一會兒,葉湘雅就將喪氣的想法盡數屏蔽,她現在已經是胡善祥了,這兩個孩子都是她的親生骨肉,哪怕死,她都會護住兩個孩子安然無恙長大,從此長命無憂過完一生。
葉湘雅眼神越發凌厲,但都掩蓋在對女兒的關心下,兩個女兒見病重的母后已經恢復健康了,還能陪她們玩,而且父皇最近對她們也特別好,兩個小姑娘都覺得幸福極了,大女兒更是衷心希望,父皇能一直一直對母后好,這樣,她們一家人能一直一直這么幸福的過下去。
大女兒摟著母后,享受母后溫暖的懷抱,小女兒見姐姐抱住母后了,她想了想,溜到母后后背,從后面抱住母后。
朱瞻基過來時剛巧見到這一幕,噔時有些不是滋味,嘖,繼兒子搶他皇后后,連女兒也跟他搶起皇后了,但他自持是當父皇的人了,不該跟兩個女兒斤斤計較,于是,他勉強忍了一分鐘。
一分鐘剛到,他就立馬輕咳一聲,示意兩個女兒到此為止了,小女兒見父皇來了,立馬放下手,往父皇懷里撲去了,如此一來,夫妻兩人一人一個孩子,葉湘雅看到帝王手無足措的將小女兒抱起,不禁失笑,“皇上,您多抱抱她,過會兒臣妾再跟您交換孩子。”
左右原身丈夫確實不怎么在乎兩個女兒,讓他來盡當父皇的責任最好不過了。
“好。”朱瞻基眼神溫柔,他將小女兒抱起來飛高高,大女兒眼帶羨慕的看著這一幕,不過她記得母后剛才說過要讓她也被父皇飛高高的,因此她沒有多羨慕,只等著父皇放下妹妹后開始托自己飛高高。
一個女兒飛完輪到另一個女兒,葉湘雅溫柔的將小女兒接過來,小女兒大概年紀太小了,沒有姐姐經歷那么多,對父皇感情還是挺深的,小女孩兒托著腮幫子,等姐姐飛完后,對著父皇道:“父皇,還有母后,母后也要飛高高!”
葉湘雅一愣,卻見朱瞻基已經過來了,一把將她抱起,在原地轉了幾圈,葉湘雅驚慌下更加用力的摟緊他脖頸,而朱瞻基抱住她的身姿無比穩健,她是白擔心自己摔下來了。
兩個小女兒看到這一幕,臉都紅紅的,小手捂在臉上,指縫逐漸變大,帶著不好意思光明正大窺視父皇和母后。
朱佳喜頭一次看到父皇和母后如斯親近,她眼睛噔時紅了,但也高興得緊,女兒是最了解自己母親委屈的,她從前就知道母后只是光有皇后的名分,實際上宮里的孫貴妃才是父皇認定的妻子,在母后封太子妃時,只有母后才能得到的妃服服制,父皇同樣給了孫貴妃,在母后為皇后后,只有皇后才有的金寶,父皇也同樣給了孫貴妃。
孫貴妃才是后宮實際上的皇后,母后受大委屈了!
等孫貴妃生下弟弟后,父皇更是恨不得將母后廢后了,連母后擁有的皇后名分也要剝奪,她不擔心母后被廢后她們姐妹倆的處境,她只擔心母后會很傷心、很難過,她能保護妹妹,可是誰來保護母后。
她和妹妹還沒長大,還沒有能力保護母后,在得知父皇要廢后時,朱佳喜真的恨自己不是兒子,要是兒子的話,孫貴妃也不會母憑子貴了,父皇也不能輕而易舉廢后了。
好在現在父皇回心轉意了,不光對她和妹妹好,對母后也好。
朱佳喜暫時放心了,只是她視線往外瞥去,卻看見一個不該出現在宮外的人影——孫貴妃,她臉色又泛白,恨不得命宮人將宮門關上,阻擋孫貴妃的到來。
但她是小孩,大人要做的事,她怎么阻攔?
她只得眼睜睜看著孫貴妃過來,小臉憋得更紅了,這次不是害羞,而是怒火沖天。
她扯了扯一旁的妹妹,朱靜涵很快就反應過來了,她人小鬼大,雖不如姐姐清楚母后在宮里的處境,但她也聽到宮人說過幾嘴,說母后被廢了,她和姐姐就不是嫡女出身了,嫡公主只能是孫貴妃所出三公主,她當時心里很生氣,如今讓她見到孫貴妃了,她眼睛溜溜轉,很快就想到主意了。
她反將姐姐拉到宮門外,反正孫貴妃此時眼里只有父皇母后,看不到她們兩個小的。
孫貴妃此刻眼中確實只有皇帝皇后,她氣得發抖,皇后果真是個狐媚子,平時端著賢惠架子,實則等到皇帝要廢她時,反倒拉下身段向皇上邀寵了!還以為她是個規矩的!
在她眼里,皇帝只能是她丈夫,一朝跟皇后好了,就只能是皇后的錯,孫貴妃此刻的心被妒忌恨填滿,她心里只有一種沖動,便是將皇后拉下來,讓天下人看看皇后是怎樣一個狐媚子,勾引她丈夫!
只是她步伐邁的極大,朱靜涵在一個宮人耳邊說了些什么,宮人一臉難為,但看著皇后娘娘跟萬歲感情正好,孫貴妃來的確實不合時宜,她點頭同意此事了。
一顆石子正好丟在孫貴妃過來的路上,孫貴妃光顧著生氣,沒看腳底下,隨著‘啊’的一聲,她仰面摔倒在地,葉湘雅此刻才看到孫貴妃,她忍不住掃視幾眼孫貴妃,確實是個貌美之人,也怪不得皇上會喜歡了。
朱瞻基眉頭皺起,不解她怎么來了,“貴妃,你這一來就對朕和皇后行五體投地大禮,朕和皇后實在消受不起啊。”被一個心思陰沉之人大拜,他懷疑會被老天爺折福氣。
他完全沒有讓其他人將孫貴妃扶起來的心思,冷冷地奚落兩句后,孫貴妃滿臉羞憤,皇后實在是太過分了,竟讓皇上冷眼旁觀奚落她,這根本就不是過往最寵愛她的皇上,她眼淚頓時流下,她被身旁的宮女扶起,跪在地上,“皇上,妾對您一心一意,您何必為了皇后娘娘三番四次將妾貶至塵埃。”
這話讓葉湘雅都有些無奈了,好一個將鍋推到她身上,孫貴妃腦子里就不想想自己只是貴妃,竟干起管控帝后兩人的事了。
難不成在孫貴妃眼里,只有她和皇帝才是真正的夫妻,原身當真可憐,遇到了這種人,也摻入進去這對‘夫妻’之間的事,原身就該不被選為太孫妃,開啟了自己悲慘的一生。
反正孫氏也成為不了太孫妃,畢竟她和彭城伯夫人關系那般緊密,若說她們兩家沒有半點利益往來,那是不可能的,若是換個精明城府深的女子成為太孫妃,孫氏絕對不可能像今日這樣得意。
原身虧就虧在太賢惠了。
這次論不到朱瞻基開口了,葉湘雅笑道:“貴妃如此大禮,我確實消受不得,你對皇上一心一意,我敢請問貴妃,這宮中的嬪妃哪個對皇上不是一心一意,我倒是不知,什么時候一心一意都能拿出來當本事炫耀了。”
孫貴妃目瞪口呆,她沒想過皇后竟會當面懟她,這讓她一時間更確定皇后之前的賢惠都是裝模做樣罷了,她看向皇上,“皇上,您是知道妾心意的。”
“孫貴妃,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罰酒,在禁足期間出來,那就再禁足半年吧,宮中規矩都給我抄上十遍。”葉湘雅早就受夠了孫貴妃這種目中無人的態度,既然孫貴妃視她于無物,那她就不必客氣了。
孫貴妃抿緊嘴唇,看向皇帝,朱瞻基懶洋洋道:“還不快退下!就按皇后吩咐的來吧,你之后好好禁足,別出現在朕面前了。”
孫貴妃心一涼,為何好端端的,皇上會站在皇后這邊,但皇后所言,她作為一個妃嬪壓根無法拒絕,不然她在宮里人眼中的形象便是臭不可聞了。
只是孫貴妃回去以后,一邊抄書,一邊想著挽回局面的辦法,她兒子要得到最好的,她也要得到最好的!
而天底下最適合她的,就是后位了,她不會設下后位的。
第58章 明宣宗朱瞻基恭讓章皇后胡善祥(二)
這般想著,她很快就想到了一個主意,皇上能一時被皇后迷惑,定是被皇后不一樣的姿態給吸引了,可哪怕皇后機關算盡,都比不過她和皇上青梅竹馬的感情,有些事只有她和皇上才知道,有些感情,也只有她和皇上才有。
孫貴妃心神一下子安定下來,事到如今,哪怕皇上態度發生天差地別的變化,她都認定了皇上只是被一時迷惑住了,只要她努力挽回,皇上肯定還想廢后,她的兒子女兒還能是皇上的嫡長子和嫡長女,至于她,便是大明的皇后。
畢竟啊,只有當今皇后才能成為皇太后,她怎么可能讓自己兒子給皇后做嫁衣。
……
等孫貴妃離開后,葉湘雅似笑非笑看著兩個女兒,剛才的動作,孫貴妃沒有注意到,不代表她沒有注意到,不過想到兩個女兒在今后受的委屈,她沒有一絲怪罪的心思,兩個女兒總歸是為自己母后出氣。
朱瞻基心情挺不錯的,看著兩個女兒的眼神大概是對那種可塑之才的看重,“不錯,爹爹帶你們玩去。”
正好他要帶群臣去游覽皇家禁苑,帶上兩個女兒正正好,若非皇后身子還沒恢復過來,他必然帶上皇后,他們一家人同樂,可惜了。
他和皇后對視一眼,葉湘雅心里早有成數,皇上不能動孫貴妃母子倆,但她卻能趁著皇上帶兩個女兒出去時算算總賬。
這也是他們夫妻倆的默契,總不能真讓一個孫貴妃一直在她面前上蹦下跳吧,不合規矩且不說,原身受到的委屈,她總得為原身報復一二。
皇帝帶著兩個女兒離開了,葉湘雅讓人將吳氏叫進宮里,吳氏現在仍是個宮女,只是因為懷上龍種而顯得身份貴重,據她所知,孫貴妃還不知宮外有吳氏懷上身孕了。
原身丈夫之前確實很偏愛孫貴妃母子倆,在吳氏有孕生下一子后,雖然將吳氏封為賢妃了,可一直將這對母子倆藏在宮外,不讓年齡相近的第二子朱祁鈺威脅到孫貴妃所出長子地位,直至臨死前才將吳賢妃和朱祁鈺召進宮里,正式承認了他們母子倆的身份。
這次她要光明正大將吳氏召進宮,省得孫貴妃心里沒有一點忌憚,能生下帝王長子確實了不得,但孫貴妃的快樂不該是建立在逼迫好人的基礎上,不然,天道不公,倒反天罡,她就只能以怨報怨了。
吳氏從宮外被皇后娘娘的人找到時,心里的委屈像是水泄般嘩嘩流下,皇上為了防止她這胎影響到大皇子,愣是讓她藏在宮外,光是懷孕時就這樣,長期以往,她還真怕自己生下一個皇子后,皇上還會讓她藏在宮外,或是讓她進宮了,孫貴妃會害了她的孩子,她并不懷疑這點,畢竟皇后娘娘這樣賢惠的人都能被皇上被逼退位讓賢,她毫無勢力,不得隨波逐流。
好在今兒她聽說皇上改變主意不再廢后了,皇后娘娘還知道她的存在了,將她迎進宮里,懷著緊張、期待、殷切的心情,吳氏進宮覲見皇后娘娘了,而彼時,孫貴妃仍在禁足,皇太后得知皇后和孫貴妃之間的不和后,沉默了,于情于理,孫貴妃勉強算她養女,皇后又是她正兒八經的兒媳婦,手心手背都是肉,她最好不摻和進去。
懷中的孫子又是哇哇大哭,皇太后拍了拍孫子屁股,以她賢惠的性子,說好不管,就真不管這事了,哪怕知道皇后將吳氏迎進宮,而吳氏腹中子嗣極有可能是個皇子,皇后在此時讓吳氏進宮的目的可謂清晰明了,她也沒有一絲一毫阻攔皇后舉動的意思。
一個孫貴妃就讓宮中規矩不成方圓,皇太后知道自己該支持皇后,但對孫貴妃的感情讓她做不出站到皇后這邊的舉動,于是只得任由事態發展。
終有一天,孫貴妃和皇后兩人會斗出一個結果來,到時候,無論誰成為她正兒八經的兒媳婦,到時候,她都會向著她。
皇太后幽幽嘆了一聲。
仁壽宮隨著嬰孩沉沉睡去,又恢復了以往的平靜。
……
坤寧宮外,吳氏小心翼翼邁進了門檻,入眼便是見到一個神色極其溫柔的女子,她心中一暖,便知道那就是皇后娘娘了,“娘娘萬安,奴拜見皇后娘娘。”
“起來吧,你身子漸重,就莫要行大禮了。”葉湘雅輕柔地將她扶起來,上下打量著她,“吳妹妹果然標致,將來生下來的孩子,若是個公主,必然是個標致姐兒,若是個皇子,那將來少不得是個風度翩翩的哥兒了。”
“多謝娘娘。”吳氏心里越發暖和,她從前不怎么接觸過皇后娘娘,但當她跟皇后娘娘往來后,她發現娘娘竟是一個說話如此溫柔的人兒,她想不通為何皇上先前想要廢后,皇后娘娘并非不能生,只是生下來的先是兩個公主罷了。
今后,若是她生了皇子,她和孩子必然事事以皇后娘娘為先,她斷然做不出像孫貴妃那樣不知廉恥的事,她知道誰對自己最好,皇后娘娘能頂著皇上的怒火將她接進宮里庇護她,這份恩情她會永遠惦記于心,讓她的孩子從娘胎起便記住皇后娘娘的這份恩情。
“你隨后便跟我住在坤寧宮吧,你若去了他處,我并不放心,在我眼皮子底下,也好處處周到。”
“是,娘娘。”吳氏現在是皇后娘娘說什么,她就應什么,皇后娘娘賢良溫柔,總不會害她的,只盼著今后她能生下一個皇子給皇后娘娘撐氣,孫貴妃意圖霸占后位的模樣實在是太可恨了。
皇后娘娘護她,她也想和孩子護著皇后娘娘。
不久,孫貴妃得知皇后將吳氏接進宮并且吳氏還懷上身孕后,簡直天打雷劈,受了大刺激,她喃喃自語道:“怎么可能,吳氏怎么懷上身孕了,若是她這胎生下一個皇子,那我的孩子……不行,她不能生下一個皇子。”
在她的孩子被冊封為皇太子之前,她絕對不能讓吳氏生下皇子,若是這期間她孩子發生意外了,吳氏的孩子被皇后把控,那她相當于輸給皇后了,她的后位是被皇后奪走的,她這輩子都不想輸給皇后,她要皇后一輩子都在她之下!
她心里的計劃逐漸成形,連同她挽回皇上的手段,皇后仍舊把控坤寧宮,她想繞過皇后對吳氏下手并不容易,可她可以借皇上之手將吳氏送出宮去,既然皇上一開始就讓吳氏在宮外待著,定是不愿吳氏子嗣影響他們孩子的地位,皇后擅作主張威脅到他們長子的地位,皇上必然不會放過皇后的。
只等皇上回來了……
孫貴妃臉沉下來,皇后將她禁足整整一年不過是癡心妄想罷了,再過些時日就是皇太后的圣誕日了,宮中必然會舉辦圣壽宴,她作為僅在皇后之下的貴妃,又是皇上長子的生母,皇后不可能困住她。
到時候,她要讓所有人看到,她在皇上心目中才是獨一無二的。
這并非孫貴妃的臆想,過去無數次經驗告訴她,比起皇后,她在皇上心目中才是唯一的妻,皇后不過是一句笑話罷了,她曾無數次讓皇后失了作為中宮的體面。
而且,她也需要皇上的偏愛來證明她獨一無二的地位,這些時日,皇上出爾反爾不愿廢后,本就讓不少妃嬪看她笑話,再這樣下去,她就淪落成與其他妃子無異的身份地位了。
可她才是皇后,后位本該是她的,她憑什么受到這種屈辱。
……
葉湘雅安置好吳氏后,總算開始正兒八經的養生了。
原身身子被她配制的藥治好七八成了,剩下的就由身子自然恢復,所以問題就落在皇帝身上了。
明朝帝王的歲數除了朱元璋、朱棣和朱高熾算得上是長壽外,接下來的帝王一個比一個年歲短。
從朱元璋的七十一歲,朱棣的六十五歲、朱高熾的四十八歲,到朱瞻基的三十八歲、朱祁鎮的三十八歲、朱祁鈺的三十歲,接下來的帝王年齡基本上在二十多歲到六十歲之間上下浮動,其中三十多歲的占據大半,是人見了都得搖頭,不過葉湘雅倒是覺得明朝的帝王至少比宋朝的帝王好——
指的是歲數上的,宋朝帝王還經常絕后,但是明朝的帝王好像絕后的并不多,于此相比,比起宋朝皇帝時不時將皇位傳給其他宗室子弟,明朝皇帝的心理感受確實會好很多。
所謂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有了對比才知道自己有多幸福吧。
但是這也不能忽視皇帝活不長久的事實,而且原身似乎壽數不長,只活到了四十二歲。
決定了,她要給自己養生,給一雙女兒和皇帝延長壽命!不然他的任務也難以完成吧。
明宣宗朱瞻基并非自己不能讓仁宣之治更長久,只是迫于早逝,所以才讓留下千古遺憾。
畢竟歷史就是從朱瞻基之子朱祁鎮這代開始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是由盛變衰的極大變化,“土木之變”、“京師保衛戰”、“奪門之變”、“曹石之變”這無一例外都有孫貴妃之子明英宗朱祁鎮的身影,甚至還霸占了這樁樁件件的事的主角身份。
簡直荒唐,自負自傲好大喜功又貪生怕死之人當了明朝的皇帝,就是對百姓的不負責。
葉湘雅心情不算太好,但也不算壞,畢竟現在一切都有了回旋之地,她和皇帝是沒有兒子,但不是還有吳氏之子嗎,哪怕扶持吳氏之子上位,都好過將籌碼放在孫貴妃之子上,一是大明賭不起,二是她跟孫貴妃有仇。
當然,有一點也挺重要的,現在還沒有圣母皇太后和母后皇太后的區分,哪怕吳氏之子登基,都影響不了皇后的地位,這也是她有信心扶持吳氏之子的原因。
她不想將兩個女兒的命交給吳氏,哪怕吳氏確實是個會感恩人的,無論何時,她都得保證自己在后宮中是唯一大權在握的,她從很久之前就說過了,她不會賭,也不想賭,女兒的命運只能由她掌握。
在烹煮各種藥材時,葉湘雅特地選了個不會傳味道到吳氏那里的方位,懷孕的身子本就敏感,她還盼著吳氏生下二皇子,必然處處小心。
經過一個多時辰的熬煮,藥膏已然成形,葉湘雅喜歡將各種藥材熬煮成藥膏的形式,很大部分原因就是容易沖水,就像蜂蜜混了些水就輕而易舉喝下去了,至于已經熬煮過的藥渣,都得處理干凈,有些煮過一遍的藥材,再煮第二遍,會使得藥性發生變化,從對身子有益的功效轉變成害人的東西。
她上輩子在哲哲那里看過這種手段,當然,她都回擊給哲哲了。
將藥膏都裝好后,皇上一瓶,她一瓶,兩個女兒各自一瓶,除此之外,葉湘雅就沒準備更多的了,一是藥材珍貴,二是其他人還不值得她這么用心。
兩日過后,朱瞻基帶著兩個女兒歸來,而彼時,皇太后的壽誕即將到來,皇太后是宮里最尊貴的女人,她的壽誕自然不能輕率應對。
在這之前,葉湘雅特地去見皇太后一面,皇太后自始至終都是沉默寡言的形象,她抱著長孫,目光似是眺望遠方。
葉湘雅有心想問皇太后想要什么壽禮,皇太后搖頭,“罷了,皇后,只要皇帝和鎮哥兒身子無恙,平平安安的就好,老身別無所求了。”
“是,母后。”葉湘雅看了一眼孫貴妃的兒子,這孩子腦袋長得圓乎又大,虎頭虎腦的,若非聯想到他今后做出的事,還是有些許可愛的。
皇太后注意到她的視線,擋在了孩子面前,顯然是怕她對孩子做什么,葉湘雅失笑,倒不再看向她那邊了,若她說實話,說她壓根不在乎孫貴妃的兒子,皇太后怕是不相信吧。
皇太后如此,她便干干脆脆離開了,留下皇太后有些尷尬的望著長孫,又是嘆了一聲,早知如此,她當初就不讓孫氏進宮了。
……
圣誕日來臨,圣壽宴正式舉行。
那一日,孫貴妃出乎意料的沒有盛裝打扮,而是穿著一尋常官家小姐最常見的服飾前去給皇太后請安,她父親本是永城主簿,只是后來因女兒得封貴妃官位才屢屢高升,若是放眼入宮前,她這幅裝扮倒是一點都挑不出過錯。
而皇太后見她如斯打扮,仿佛勾起什么記憶,倒是懷念得緊,“你身子如何,前兒我聽說你身子染了風寒,不知可好了?”
孫貴妃嘴角勾起一抹苦澀的笑,“張娘娘,妾已然好多了,多謝娘娘關心。”
皇太后拍了拍她的手,“你是鎮哥兒娘親,你好好養著身子,鎮哥兒才會高興。”畢竟是養了多年的養女,讓皇太后一朝舍下,那不現實。
孫貴妃隱晦的笑了笑,果然,皇太后最懷念她剛進宮時的模樣,那時候的她,可是想方設法勾得皇太后一絲憐憫,讓皇太后對她上心,不然,以她已經記事的年紀,要如何讓皇太后對她生出疼寵之心。
她陪皇太后走在道上,看了一眼天色,這天,已經朦朦發暗了,每逢清明前夕,這京城總會下起大雨來,就跟她初進宮時的畫面一模一樣,她嚇得擔驚受怕,皇上護在她跟前,對她溫柔地道:“你別怕,我在這。”
從此她就不怕雷鳴電閃了,只是,如今皇上在哪兒?她卻是完全搞不清楚了。
孫貴妃分不清自己心底的是關于對皇上的愛慕之情,還是貪戀皇上給予她的皇權,貪戀皇上的正妻之位,但是有一點她是清楚的,那就是她必須要坐上后位,不然對不住她這些年的謀劃,皇上好是好,可比起后位,皇上不值得一提!
她心神又安定了。
葉湘雅走在皇帝身旁,一左一右的還有兩個女兒,吳氏月份大了,就不必特地去圣壽宴祝壽了,朱瞻基握住她一只手,夫妻二人走到皇太后面前。
孫貴妃看到那緊握的雙手,心里刺痛一下,皇上……真的忘了她,她不會放過皇后的。
“妾給皇上、娘娘請安。”
“不必多禮。”朱瞻基淡淡道,正巧此時,天空下起飄渺小雨,宮人撐傘,給皇上皇后及兩位公主擋雨,皇太后那邊也是如此,但朱瞻基卻順勢接過一把傘,親自給皇后擋雨,并且,雨傘大部分都傾斜在皇后那邊,而做完這一切后,他只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仿佛只要雨沒淋到皇后,他便心滿意足了。
孫貴妃看著,心里的妒險些無法控制。
葉湘雅并不將這當成一回事,不過是因果輪回罷了,孫貴妃搶了原身的東西時,怎么就不想想原身有多難受,而如今,她能讓孫貴妃心里多難受,當然是滿不在乎的干下去。
當然,孫貴妃現在的難受,她是沒想到的,因為這本來就是他們夫妻之間最尋常不過的舉動,她哪想的到只是簡簡單單一個撐傘的動作竟會讓孫貴妃浮想聯翩。
因為她給孫貴妃準備的好戲并不在這撐傘上,而是在壽宴的后半場上,到時候,她會讓所有人都見識到這場好戲,區區撐傘算什么。
她跟帝王并立,慢慢往仁壽宮走去,雨水飄灑,一點都沒有古人說的浪漫,葉湘雅臉上被濺到好幾處了,皇帝亦然,葉湘雅笑著用袖子給他擦了擦臉,皇帝本來也想用袖子仔細擦的,但想了想,還是從懷中掏出一張帕子,小心翼翼給皇后擦臉。
孫貴妃越發驚妒了。
皇太后將一切都看在眼里,悶在心里,她不知道現在的發展是好是壞,兒子一朝就對孫氏不聞不問了,怕不是不想冊封長孫為皇太子了吧。
去到仁壽宮后,彭城伯夫人撐著副老身子去見皇太后,皇太后趕緊上前扶起老母親,“娘,您怎么進宮了。”
“你今兒大壽,娘想見你了。”彭城伯夫人眸子精明的掃過皇后和孫貴妃,對眼下局面心里有底了,她今兒是過來給孫貴妃做主的,孫貴妃才是她看中的外孫媳婦,區區胡氏不過如此。
“娘坐下吧。”皇太后做主將為首的位置給自己娘親,哪怕她是高高在上的皇太后,親生母親在前,她哪做得出讓母親居于自己之下的舉動。
而彭城伯夫人毫不客氣受了女兒孝敬,她坐下來后,目光落在皇帝身上,“皇上啊,大皇子始終是你長子,貴妃跟你打小夫妻情分,你都好幾個月沒看她們母子倆了,大皇子是你唯一的兒子,你總得看重些。”
她嘆了一口氣,語氣像極了教導不聽話的孫輩,以往皇帝性子放蕩不羈,但對長者之言無一不從,她以為皇帝這次也一樣。
朱瞻基淡淡道:“大皇子交給母后教導,朕在放心不過,至于孫氏,若是滿后宮的妃嬪都要日日見著朕,朕不知是她們侍奉朕,還是朕侍奉她們了。”
彭城伯夫人眼睛都瞪大了,她只是在宮外略略聽到宮中傳言說皇上不喜孫貴妃,對皇后珍重相待罷了,她只將這當成一場笑話,畢竟沒有誰比她更清楚皇帝對孫氏有多偏寵,但是今日一見,她才知傳言非假,只是這樣更讓她不甘心了,她選中的外孫媳婦怎能輸給胡氏。
她又心生一計,介于當年孫氏進宮時是她特地送進宮的,孫氏當日裝扮被她記得一清二楚,她知道今日孫氏這般打扮是為了勾起皇上記憶,她就順水推舟一把吧。
她沉吟道:“皇上明白就好,老身只盼著你平安順遂,你娘在宮里就只能依靠你這個嫡親兒子了。”
她話里話外都離不開對女兒的看重,皇太后哪怕知道娘親進宮不是毫無目的的,仍是被娘親的這句話暖得心里發燙。
“朕知道。”朱瞻基沒多說,哪怕作為皇帝他完全可以不給彭城伯夫人臉面,但這壽宴勉強能算做家宴,既然是家宴,那就沒那么多規規矩矩。
彭城伯夫人視線落在葉湘雅身上,葉湘雅正坐在皇帝身旁呢,被她這么一看,立馬回視,露出一個溫柔的笑容,看得彭城伯夫人心里一寒,皇后真是越來越奇怪了,還對她笑!
彭城伯夫人哪怕再沒有自知之明,她都知道自己干的是不利于皇后的好事,大概是做賊心虛吧,她不再看著皇后了。
葉湘雅緩緩收回笑容,她還以為彭城伯夫人是什么膽大妄為之人呢,結果連她一個眼神都受不住,比她想象的還輕易對付,有點沒意思了。
過后吃完宴席,彭城伯夫人唉唉叫,皇太后留在她身邊,葉湘雅正想隨皇帝走,卻被她叫住了,“皇后,你也留下來吧,老身許久沒見過你了。”
“好。”葉湘雅溫柔的笑了笑,坐在皇太后身旁,關切極了,“我前兒給皇上煮了些藥膏,老人家可要用上一用?”
皇后難得這么說話,皇太后不禁好奇,“那藥膏有何用?”
“母后,我身子不好您是知道的,我娘家人四處在民間為我找尋一些養身子的方子,剛好前不久才找到,我便試著那方子給自己熬了些藥膏,吃進肚里,”說到這,她摸了摸肚子,“肚子便暖融融的了,幾個月下來,母后,您看我可有生過病?”
“確實沒有了。”皇太后暗暗稱奇。
“那就對了。”葉湘雅放松道:“我想著皇上身子不好,也給皇上熬煮一些,還有母后,我也給您備著了。”
“你有心了。”皇太后贊許道,兒媳婦還是那個賢惠得體的兒媳婦,她這顆心也算放下來了,想起之前自己對兒媳婦那樣警惕,只能說她太大驚小怪了,她心里隱隱升起些愧疚。
彭城伯夫人算計多,心眼更多,這種人哪會不貪生怕死,她見這藥膏這么管用,眼睛瞪得更大了,她后悔之前對皇后總是擺臉色了,她急忙笑道:“皇后,將那藥膏拿來讓老身看看吧,要是真那么管用,好給我家老頭子也用一用。”
“是。”葉湘雅朝映月使眼色,映月立即拿來一罐藥膏,“娘娘。”
她接過藥膏,還沒等她詳細說明這藥膏用處了,彭城伯夫人早就躍起一把老骨頭了,瞧她此刻的模樣,哪有垂垂老矣,都比皇太后還精神了。
皇太后今年不過四十多歲,彭城伯夫人年近七十,能表現得比自己女兒還精神,可見她有多怕死了。
葉湘雅笑笑,將一勺藥膏舀去一杯溫水了,再攪拌幾下,對著皇太后和彭城伯夫人示意,然后自己先喝下去了,對這種外人眼中來歷不明的東西,她可不想事后招惹上麻煩。
見皇后喝下了,彭城伯夫人眼神越發熱切了,好在之后皇后就給她舀藥膏了,一杯水下肚,她感覺到皇后說的肚子發暖是什么滋味,不、不對,不光是肚子發暖,她全身上下都被暖意包圍,皇太后也喝了,喝下去便感受到以往畏寒的手腳一下子暖和起來了,就連風濕天里最容易發疼的膝蓋都不疼了。
她嘖嘖稱奇,“皇后啊,你這東西是神藥啊。”
確實,葉湘雅心里贊同,這東西不但能外敷還能內服,可謂十項全能,就是便宜了彭城伯夫人,但是若非她在此處配合彭城伯夫人,又怎能看到即將上演的另一場好戲。
為了看好戲做出的犧牲是值得的。
“皇后,這東西可還有多的?”彭城伯夫人迫不及待道。
葉湘雅搖頭,“這藥膏要用的藥材十分珍貴,暫無庫存,我只弄成了三罐,一罐要給萬歲,一罐要給母后,這第三罐我本來是想著若是宮中公主或是皇子身子抱恙,有備無患……”
她心里惋惜極了,她準備的那些藥膏用在這個場合真是浪費了。
皇太后見兒媳婦念著兒子念著她,還念著祁鎮等人,唯獨沒有念著自己,她心里挺不是滋味的,想著日后她要對皇后好一些,不然如何對得起皇后的用心良苦。
當然,她也明白自己娘親的意思,讓她將兒子或是孫子的好東西舍給娘親,那不可能,但是她的那一罐正好能分一半給娘親。
彭城伯夫人本來心里挺失望的,這樣好的東西,她當然知道制作工序不簡單,甚至藥材也不易得,這也是她為何找皇后要藥膏而非方子的緣故,但是這東西皇后壓根沒想著多弄一罐,讓她心癢癢卻無可奈何,她總不能要求皇后將原本屬于皇上,皇子公主以及皇太后的東西分給她吧,她平日里是仗著自己為皇太后生母的身份無人敢得罪,但她這股底氣也得分場合。
等女兒拽了拽她衣袖后,她領悟到女兒的意思,急忙喜笑顏開,拍了拍女兒的手,“娘知道了,果然是娘的好女兒。”
彼時皇后在兩人心里算得上是極好的媳婦了,彭城伯夫人對皇后大為改觀,但這并不妨礙她想支持孫貴妃的心,至于她為何如此執拗,這其中的深意就只有她最清楚了。
將這藥膏分配好了后,皇太后身子仍是被一片暖意包裹,她心情大好,也就想起了不知去了哪兒的兒子和孫貴妃,“皇上去了哪兒?”
宮女回道:“萬歲和貴妃在旁邊坐著。”
兒子和孫氏居然湊一起了?皇太后下意識看向皇后,卻見皇后眉眼微松,溫柔笑道:“既然這樣,母后,咱們過去看看吧。”
“好。”
葉湘雅打了個哈切,她拖了這么久,皇上應該都說清楚了吧,她真想知道孫貴妃此時此刻是什么心情,她捏著眉心,勉強散去一絲困意。
內室,朱瞻基心里難受,到底湘雅什么時候才來找他,就這么放心他跟一個女人獨處一室嗎?湘雅果然不在乎他了,湘雅心里面只有那兩個女兒……他心里絮絮叨叨的,在看到皇后進門的一瞬間,眼睛都亮了,那些嘮叨消散而空!
孫貴妃卻心如死灰,皇上怎么真的回心轉意了,她以往一直是皇上最偏愛的存在啊。
……時間回到一刻鐘前。
彭城伯夫人特地將皇后和皇太后留下來,為的就是讓孫貴妃和朱瞻基獨處。
畢竟她堅信,孫貴妃跟皇上夫妻多年,皇后怎么可能輕飄飄幾句話或是放下身段就能惑亂皇上心智,讓孫貴妃穿著剛進宮時的服飾以及在這電閃雷鳴之時跟皇上獨處,想要挽回帝王心意只能說輕而易舉。
孫貴妃沒有浪費她給的好機會,眼神懇切看著皇上,求皇上跟她到一旁坐下。
朱瞻基有些好奇她想賣什么關子,再加上原身的愿望讓他有些為難,他還真不知要怎么護這孫貴妃母子倆周全,以孫貴妃的野心,護她們母子倆周全就是害了自個兒的媳婦,他還不至于做出這種事。
不過皇后讓他跟孫貴妃獨處一陣子,他再配合不過了,就看看皇后想做什么了。
想到皇后想鬼點子時的狡黠模樣,他心里陣陣好笑,眉眼不禁流露出些微笑意。
孫貴妃還以為皇上是對自己笑,一顆心總算放下來了,兩人剛進內室,正好天空劈下一道雷,她下意識往皇上身上躲去,朱瞻基下意識往身后一挪,孫貴妃撲了個空。
孫貴妃臉色越發難看了,潸然淚下,“皇上就這么嫌棄妾身?連接近妾身都愿意?妾身只是想著跟您更親近些,您有多久沒看過妾身和大皇子了?妾身心里難過啊!”
她捂著胸口,梨花帶雨。
朱瞻基臉色卻更難看了,就她這模樣,皇后進來了會誤會的吧,他好不容易才有的媳婦……他急忙又往身后退了幾步,“你別說這些話,朕什么時候虧待過你和大皇子了,朕給你好吃好喝、錦衣玉食,你還想怎么樣?”
“可這根本就不是妾身想要的!妾身想要皇上像過去那樣,只對妾身一個人好,將妾身當成您的妻子,皇上,妾身求您垂憐!求您多看看妾身,不要再對皇后好了。”
朱瞻基只覺得他這話荒唐,“你想讓朕將你當成妻子看待?朕的妻子只有皇后一人,你不過是后宮嬪妃,竟敢膽大包天妄想皇后之位,荒唐!著實荒唐!朕沒廢了你算好了。”
他真想不通原身為什么看不出孫氏的野心,讓孫氏有膽子臆想皇后之位,原身既然偏寵孫氏母子倆,那為何不在迎娶胡善祥為太孫妃之前,毅然跟自己的爺爺說清楚,將孫氏迎娶為太孫妃,這樣胡善祥始終不用摻和進兩人的故事中,也不必被廢后位,一輩子受盡委屈。
原身做的真不是人事。
“皇上!”孫貴妃不敢置信,她都說的這么可憐了,皇上居然說出這么殘忍的話,皇上到底有沒有心!
“你叫朕多少聲皇上也沒用。”朱瞻基已經盡力離她最遠了,“朕以前執迷不悟,但從即日時,朕只會將皇后當成妻子,你的金寶,朕收回了。”
“皇上!”孫貴妃真想不出他竟然這么狠心,他們多年的感情被他輕易拋下,她這下是真的沒有任何辦法了,她跪下來,為自己多年的謀算,為自己多年的執念不甘。
她緩緩擦干眼淚,不甘心道:“皇上,您何時冊封大皇子為皇太子,他可是您唯一的兒子,也是您年近三十才有的兒子!”
規矩是讓人破的!她不相信自己兒子繼位后,就不能將他親娘扶上皇太后之位!她靠不住丈夫,兒子總靠得住。
朱瞻基奇異地看著她,緩緩道:“再說吧。”且不說他和皇后還會不會有孩子,就算沒有,不也還有吳氏那一胎嗎?他是腦子糊涂了才會將國運賭在孫貴妃的長子上。
“皇上!”孫貴妃再度悲泣,“皇后到底對您做了什么,讓您輕易拋下我們母子倆。”
她表面心如死灰,實則眼神微變,一頭就往墻上撞去。
朱瞻基手指上一直慢慢轉著的扳指快速取下來,往她腳下一丟——孫貴妃摔倒了,以死相逼的想法中道崩殂。
他向門外的人招了招手,“看好貴妃,別讓她再尋死覓活。”
宮人還來不及驚訝貴妃為何摔在地上,就聽到皇上說貴妃要尋死,看向貴妃的眼神都變了。
而孫貴妃這才對帝王徹底灰心絕望,連她要自裁,皇帝竟攔都不攔她一下,皇后到底做了什么讓她和萬歲的感情沒了,皇后該死!
這也是葉湘雅推門進來看到的畫面了,皇帝坐的老遠,而孫貴妃癱在地上默默流淚。
彭城伯夫人心里震驚極了,“還不快將貴妃扶起來!”
宮人想靠近孫貴妃,但都被她甩開了,“別碰我!都給我滾!”
皇太后看見這一幕,臉色冷下來,她心里的天平已悄悄傾向皇后那邊了,看到孫貴妃狼狽毫無妃嬪的模樣,恨極了早年縱容孫貴妃的自己,“你起來,孫氏,你可記得你是皇帝貴妃!”
皇太后從未有過的嚴厲模樣讓孫貴妃渾身一凜,不敢造次了。
葉湘雅嘆了一口氣,走到皇帝身邊,看著他有些委屈的眼神,拉著他袖子,“皇上隨臣妾出去吧。”
“好。”朱瞻基幾乎是迫不及待道。
他拉著皇后的手出去了。
隨后皇太后看著孫貴妃,又看著自己的娘親,以往她會選擇留下來安慰孫氏,但如今沒必要了,孫氏實在太讓她失望了。
她出去了,留下彭城伯夫人和孫貴妃兩人。
彭城伯夫人恨鐵不成鋼看著孫貴妃,“你什么時候手段如此拙劣了,連皇上都挽回不了!”
孫貴妃冷笑一聲,“若不是皇后下手,我早就是皇后了,我哥兒也早就是嫡長子、皇太子了!”
“早就?哼,你話說的還挺好聽的。”彭城伯夫人坐下來,輕蔑的看著她,“話說回來,也難怪皇后能討得皇帝歡心了,就她給我的東西,可是千金難得!”
彭城伯夫人看出孫貴妃想挽回帝王感情不是件易事了,在這當口,她還說出風涼話并非想刻意刺激孫貴妃,而是她想從孫貴妃手中要來別的好處罷了。
畢竟孫貴妃能討好她,皇后也能討好她,就看誰給的價碼高了。
孫貴妃抬起頭來,“皇后!又是皇后!她給了你什么好東西,讓你這樣輕易替她說話,從前,你分明是最不喜皇后的。”
彭城伯夫人笑了,“你難道不知道我最喜歡什么嗎?從前你爹娘處心積慮討好我,再加上你確實長的好看,又賢名在外,奇貨可居,我便動了心思讓你進宮,好謀求太孫妃之位,可惜誰叫你太不長進了,而皇后又太賢惠了,這些年來居然從不曾討好我,我不盼著皇后倒還能盼著誰倒,而你,唯有坐到更高位才能給我更多好處。”
她給自己倒了杯茶,“只是沒想到皇上還有回心轉意的一天,既然如此,那我該站隊何方就看你和皇后的能耐了。”
她不住搖頭,孫氏始終缺了一點氣運,當年都跟皇帝住在一個屋檐下了,還成為不了太孫妃,如今生下皇帝長子,還想著能將皇后扳倒了,結果自己反而馬失前蹄,地位遠不如從前。
可笑可嘆啊。
孫貴妃被她這話刺激到了,“你倒是得意,以為自己能永遠賭對嗎?”
彭城伯夫人臉色頓時冷下來,“我能不能賭對,就由不得你來說了。”她女兒能成為當今皇太后,便是她最大的福氣!孫氏竟有膽問她能不能賭對?
她用得著賭?
“老身的福氣是你永遠都比不過的!”
第59章 明宣宗朱瞻基恭讓章皇后胡善祥(三)
葉湘雅帶著皇帝出去了,皇太后在身后走著,夫妻倆便停下腳步,等著皇太后過來。
皇太后脾氣好,見兒子兒媳都在等著她,臉上不由露出一絲笑容,葉湘雅主動挽住她的手,她親和的拍了拍兒媳婦,“皇后,老身有你做兒媳婦,真乃幸事。”
葉湘雅輕柔道:“兒媳才是,有母后做婆婆,這輩子算是走運了。”
皇帝在旁不甘示弱道:“兒子也是,有皇后和母后陪伴,此生無憾。”
皇太后眉開眼笑,只是這路走的好好的,她突然想起一件事,不由有些懊悔,“方才你給老身的藥膏忘了拿走。”
葉湘雅不以為意,“這有什么,母后派人去拿吧。”
“不行,這可是你辛苦做的好東西,老身還是親自拿吧。”皇太后對皇后心懷愧疚,自然不愿意在這種小事上讓皇后失望。
或者說,她正是需要用這種小事表示她對皇后的重視。
于是,三人又往仁壽宮去了,正好彼時彭城伯夫人和孫貴妃正吵得熱鬧。
皇太后正好聽到那一句“從前你爹娘處心積慮討好我……”,她臉色微變,她看了眼一旁的兒子,兒子臉色比她更難看。
三人都默契的停在門外聽著兩人吵鬧,最終那句“老身的福氣是你永遠都比不過的”剛說完,皇太后終于忍無可忍,將門推開。
孫貴妃還想反駁,卻看到門開了,門外站著皇太后、皇帝和皇后三人,其中皇太后和皇帝的臉色尤為難看,她眼前一黑。
皇上聽到多少了?皇上是不是知道了她當年進宮是處心積慮的,跟皇上的青梅竹馬的感情也是她特地謀來的?她臉色煞白,“皇上……皇上我……”
朱瞻基臉色難看,“原來如此,貴妃你口口聲聲說跟朕是青梅竹馬,原來不過一場算計,朕還真信了你,現在看來朕以前對你的偏袒只是一個笑話!”
皇帝最在乎的是什么?身處高位,高處不勝寒,他最重視的自然是相識于微末的感情,盡管對于他當時的皇太孫身份,用‘微末’這個詞來形容有些勉強,但比起皇帝身份,在皇太孫時期的感情確實更顯珍貴。
這也是皇帝為何將孫貴妃放在心上,且處處給予正妻待遇的原因,在皇帝心里,胡善祥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但孫貴妃更是他年少時就視為妻子的女人,在孫貴妃生下長子后,天平頓時向孫貴妃那邊傾斜了,才有了后來的廢后之事。
可如今皇帝聽了孫貴妃的真心話,知道當年他將孫貴妃視作妻子的感情有多可笑,這份感情從一開始便摻雜著各種算計,他此前越是將孫貴妃放在心上,就代表他有多可笑!
朱瞻基突然感覺心里一松,原身給他的禁錮消失的一干二凈,之前他要是對孫貴妃有任何不夠偏袒的舉動,他心里就隱隱作痛,而現在,他哪怕對孫貴妃厲聲大罵,他都安然無恙。
他猜想,原身大概是對孫貴妃心灰意冷了吧,這份感情也消散而空,對于一個皇帝來說,一場算計足以讓他多年持有的感情不復存在,畢竟只要是個有自尊的人,都不會死皮賴臉留在這場算計了,更別說是皇帝了,皇帝至高無上的地位只會讓他對孫貴妃的看重徹底轉變成憎惡!
朱瞻基冷冷道:“從即日起,貴妃降位為康嬪!”
皇上這話讓孫貴妃慌張之極,“皇上、皇上,妾知道錯了!妾知道錯了,還望皇上收回旨意,妾真的知道錯了,妾之前是有過不好的想法,可妾對您的感情是真的啊。”
朱瞻基好奇的摸了摸胸口,真有意思,孫貴妃這話說出來,他感覺全身禁錮差不多去了,若非還有一個‘仁宣之治’要完成,估計原身真就徹底心灰意冷了,既然不用再面對孫貴妃了,他樂得如此,“皇后,我們走。”
葉湘雅瞥了一眼孫貴妃,又看了一眼臉色同樣不好看的彭城伯夫人,心里笑了笑,一切都在算計內,就是可惜皇太后對自己母親,對自己養女的一片真心了。
但若非沒有皇太后的縱容,這兩人也不至于這么傲慢,讓原身后位被廢。
主要的事情解決了,正好閑下來陪兩個女兒玩鬧,她握住皇上的手,“皇上,今晚您給臣妾念書哄臣妾睡可好?”
“自然。”朱瞻基眉開眼笑,解決了孫貴妃這個大煩惱,他想跟皇后做什么都沒問題了。
孫貴妃挽留無果,眼睜睜看著帝王毫不留情甩袖而去,怎么會這樣……她頹廢的坐在地上,她今日挽回帝王不成,還讓自己過去的算計揭露得一干二凈,“啊!”她捂住臉,怔怔看著皇太后。
皇太后突然打了她一巴掌,面色極冷,從前她只是覺得爺爺擔心外戚作亂才不讓孫氏為太孫妃,結果還真不是多想了,孫氏膽敢聯合她娘算計她和她兒子。
從這一刻起,孫氏在她心里的感情消失殆盡,沒有人會容忍自己一心一意付出的感情只是別人的算計,說不定她在憐憫孫氏時,孫氏反而在嘲笑她好騙。
她忍無可忍就無須再忍,“從今往后,康嬪再禁足一年,收回一切嬪位不該有的金冊金寶!”
說罷,她也不看自己的老母親了,轉身出去,一想到她被自己娘和養女算計這么多年,她就不寒而栗,連最親的人都不能信了,她還能信誰。
她一路朝坤寧宮去,方才兒子帶著兒媳離開了,她心道,是不是兒子早就知道孫氏的到來就是場算計,所以對孫氏的態度巨變,不,兒子今日的震驚她是看在眼里的,有沒有一種可能是,兒子有所猜疑,但沒有證據,今日得知事情真相才下定決心讓孫氏降位。
還是她糊涂啊,不夠兒子清醒。
……
彭城伯夫人還是挺在乎自己女兒的,畢竟給自己帶來榮耀,帶來身份地位,是家族的貴人,因此在女兒發現她和孫氏的算計后,她一言不發,臉色難看,冷冷看向孫氏。
“早知如此,我就不該讓你進宮。”一點用都沒有,還讓她和女兒感情生分!
孫氏如同找到了罪魁禍首,眼睛狠狠瞪向彭城伯夫人,“都怪你!都怪你說那些話,讓皇上聽見了,你知道你做了什么嗎?你讓皇上對我失望了!若不是你,皇上還是那個寵愛我的夫君!”
彭城伯夫人被她氣笑了,“都怪我?是,怪我太貪心了,居然被你爹娘一點點好處就收買了,都怪我覺得你賢惠,結果你這骨子里藏的哪是賢惠,不過是難以填滿的欲壑罷了,還最寵愛你的夫君?可你夫君現在去了哪兒,怎么任你摔倒不起?”
她起身準備出宮,今日她真不該進宮,竟被孫氏害得失了臉面,她今后要是再跟孫氏說一句話,她就不得好死!
孫氏怔怔然看著彭城伯夫人離去,掩面痛哭,心里驚恐,可笑的是,她在面對帝王時能鼓起勇氣撞墻,此刻沒有一個人了,她卻什么都不敢做了,哪怕被降位,榮華富貴仍是觸手可得之物,她怎么舍得放棄自己的命。
她還有兒子,等吳氏生下一個公主,她的兒子還是皇上唯一的皇子,皇上年到三十了,本就生養不易,大臣們肯定會勸皇上冊封大皇子為皇太子的,她還有希望。
孫氏站起身來,吩咐宮人,“去將大皇子抱走。”皇太后不在仁壽宮,她不趁這個大好時機將孩子抱走還等何時,這事一出,皇太后肯定不會再讓她撫養大皇子了。
既然要讓她禁足,那她什么都做不了,但她還可以將唯一的皇子把控住。
孫氏下定決心,竟不顧仁壽宮宮人的阻攔,硬生生將大皇子抱走,隨后急匆匆回到自己宮所,誰都不見,當皇太后得知孫氏帶走孩子后,已經遲了。
皇太后怒不可遏,正想命人將大皇子抱回來,這好歹是自己第一個孫子,她不能不重視,但兒子阻止了她,“母后,吳氏懷的這胎極有可能是個皇子,您還有別的孫子。”
‘您還有別的孫子’這話讓皇太后意識到兒子并不打算冊封長子為皇太子了,她啞口無言,想替長孫說句話,但又想到長孫有那樣一個娘,便閉嘴了。
她看過吳氏,性情確實安靜,但愿別是個野心大的。
……
因此,康嬪孫氏順利將大皇子養在自己膝下,而又過幾個月,吳氏分娩,誕下二皇子朱祁鈺。
在朱祁鈺出生那日,臣子們總算不再求皇上冊封大皇子為皇太子了。
畢竟有兩個兒子不同于一個兒子,大不了等兩個皇子稍稍長大些,再判斷兩人性情據此來冊封皇太子,當然,主要是兩個皇子都是庶子出身,皇上一看再無冊封康嬪的意思了,他們這些臣子也是識眼色的,全看皇上意思。
若是今后皇后有嫡子出生,那就能毫不猶豫冊封嫡子為皇太子了,畢竟大明立國以來,從來都是嫡長子登基的。
在朱祁鈺出生前,朱瞻基已然親自率軍巡視北邊,沒有看到二皇子的出生,盡管他也不在乎這事,甚至在給皇后寫信時被皇后提點,才記起將吳氏封為賢妃。
吳氏得封賢妃喜極而泣,萬般感謝皇后娘娘,葉湘雅將她扶起來,“你今后好好照顧孩子,帶著孩子多陪陪皇太后吧,這祖孫情也需培養。”
“是。”吳氏知道這是皇后娘娘的提點,更是感激不盡了,她在宮中根基不穩,若是得了皇太后的庇護,就不愁孩子不能平安長大了,當然,更重要的是,興許她能憑借皇太后的看重,讓她哥兒先于大皇子成為皇太子。
想到自己能憑借子嗣成為后宮僅次于皇太后和皇后的唯一高位者,她心里不知多歡喜了,不過又想到自己現在已經是皇太后和皇后之下的宮妃,她也不是非常執念讓自己兒子成為皇太子。
比起以前見不得人的日子,吳氏對現在已然心滿意足了,她現在最大的心愿便是皇后娘娘能如愿以償生下一個皇子,到時候嫡長子繼位,她兒子能輔佐皇后娘娘的孩子,這也是一種幸事。
而孫氏卻不像她這么闊達了,得知吳氏生下一子后,她歇斯底里將眼前能砸的東西都砸了,大皇子躺在小床上,小小的嬰孩大概是被他親娘這么一嚇,嚇破膽了,竟沒日沒夜的哭起來。
很快,孫氏就沒功夫理會吳氏和二皇子了,她驚懼的看著大皇子,“別哭別哭,娘在,母妃在!”
她哄了半天不見大皇子停下來,反而越哭越起勁,太醫匆匆趕來,給大皇子診脈,臉色難看,“康嬪娘娘,大皇子受驚了,下官給大皇子煎幾副藥試試看。”
他實在沒多少把握,他從未見過有嬰孩驚懼成這個樣子的,太醫眼神在康嬪身上打量,目露深思,這當娘的到底做了什么,讓自己的孩子這么害怕。
其他太醫在他診斷過后,也一一上前給大皇子診脈,他們臉色無一樂觀,各自商量自己看出的大概,各自開藥,還得將藥性一一點明,以防有太醫沒了分寸,私下診斷有誤,這樣害的不僅是他自己,還有他們這些隨行的太醫。
而大皇子的脈象,大伙都一個看法,先開藥鎮鎮驚先,過后要是沒用,他們也沒了法子,這么小的孩子要用藥也不能隨便安排些大劑量的藥,當心身子吃出毛病來。
“好好好,你們盡管做,只要大皇子能不再受驚,讓我做什么都愿意。”
康嬪此刻才有了當娘的覺悟,看著孩子哭的可憐,但這宮里的太醫哪個不是歷盡千帆,在私底下問過宮人后得知大皇子受驚的前因后果,一群人都對這康嬪沒了什么可憐心思,可憐啥,可憐的是大皇子才對,被自個兒的娘嚇得大哭不已。
三公主朱昭蕓知道弟弟受驚后,邁著小短腿過來看弟弟看母妃。
康嬪看到她就將她抱在懷里,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個勁的痛哭,“昭蕓啊,母妃心里苦啊,你父皇不要母妃了,你弟弟竟然出事了,這讓母妃如何受得了!”
“母妃別哭。”五歲的孩童使勁安慰自己母妃,但母妃一直哭個不停,朱昭蕓以前從沒見過母妃這樣狼狽的樣子,她處在皇宮中,不像尋常百姓家的五歲孩童懵懂無知,她立馬就意識到之前宮人在她耳邊說的——母后害了母妃,讓母妃從貴妃降為康嬪,失了父皇的寵愛。
她小臉揪起,好不容易等母妃放開自己,她立即去找母后問清楚是不是宮人說的那樣。
待女兒走后,康嬪面無表情擦干凈淚水,嘴角扯了扯,“也算她派上用場了。”
生了個公主毫無用處,她的兒子卻禁不住嚇受驚了,若是將她兒子和女兒的年紀對調過來就好了,若是這樣,皇上就能在登基時直接將她封為皇后,不至于讓她現在恨極了自己的處境。
……
朱昭蕓剛跑來坤寧宮,便聞到了陣陣香味,小孩子是抵抗不住美食的誘惑的,她忍不住將頭偷偷探過去,卻見大姐和二姐手上拿著一串噴香的烤肉,還有一個燒著火的架子,上面放著更多肉串。
她看著那些個肉串,險些流出口水,還是身后的宮人推了推她,才沒讓她忘了正事。
但在她正式開口前,葉湘雅率先發現她了,“三姐兒怎么來了,正好母后還想叫你過來一起吃烤串呢。”
她招了招手,朱昭蕓想了想進去,乖乖道:“母后。”
“好孩子,過來一起吃吧,瞧你兩個姐姐吃的多歡快啊。”葉湘雅含笑摸著她腦袋,這么大的孩子圓頭圓腦的,著實可愛,現在的三公主還沒被自己母妃養成日后是非不分的模樣,她對三公主觀感還不錯,畢竟這是個在原身倒臺后,難得會在其他人面前為原身說話的人。
“好。”朱昭蕓看了眼母后,又看了眼往她手里塞肉串的兩個姐姐,老實的坐下來,母后對她這么好,完全不像宮人說的那樣會欺負母后。
朱昭蕓仔細想想,好像更多的時候是母妃欺負母后,她還真沒見到母后欺負母妃的樣子,一時間,想通了的朱昭蕓有些羞愧,為自己輕易相信那宮人感到愧疚。
葉湘雅本來還想招呼朱昭蕓吃多點,但有宮人傳話,說大皇子受驚,她急忙皺眉道:“可告知皇太后了?不行,大皇子受驚不是件小事,我得過去看看,映月,帶上我備著的藥膏。”
映月趕緊去準備了,雖然對救治康嬪子嗣這點不太痛快,但娘娘宅心仁厚,若是不救大皇子,必然日日愧疚。
朱昭蕓心里更愧疚了,她放下肉串,跟在母后身后,像一條小尾巴,大姐兒和二姐兒見娘親和妹妹都走了,這下哪會繼續吃串串,擦干凈手就跟著母后跑了。
等到達康嬪的宮所后,康嬪還在哭,和大皇子的哭聲一并起伏,怪——不吵鬧的。
葉湘雅面無表情,有種想捂耳朵的沖動,但感知到身后朱昭蕓仰慕的視線,她沒做出這么不得體的舉動,她稍稍挺直了身板,問起太醫具體情況,一邊倒數。
在倒數到三時,皇太后總算來了。
皇太后一過來就打了康嬪一巴掌,打得她錯愣,打得她忘了哭,打得她不可置信看著皇太后,“母后!你為何打我?”
“你再哭下去,老身的孫子出了事,老身定饒不過你!”皇太后沒了以往對康嬪的看重,對待康嬪比其他宮妃更顯狠厲。
康嬪捂著臉,愣愣看著皇太后,又哭了起來,“母后,連您也這樣對我,我到底是做錯什么了。”
葉湘雅后退幾步,示意兩個女兒回去,要是讓兩個小的看到這樣傷眼的一幕,日后必然會日日做噩夢。
皇太后被她哭的心煩,直接命令道:“將大皇子抱去仁壽宮。”
“母后,你不能這么做!鎮哥兒是妾的親生骨肉!”康嬪顧不上哭了,一把抱起大皇子,誰也不給。
好一場鬧劇,葉湘雅著實不樂意對上孫氏,她嘆了一聲,勸道:“母后,還是先看看大皇子身子如何吧,我帶來藥膏了。”
“對了,還有你那藥膏。”皇太后心神安定許多,她是親自試過那藥膏的,對身子極好,過來時,她順道讓人將自己那瓶藥膏拿來給太醫試試看對大皇子可管用,若是管用,那孩子受驚的事就不必擔心了。
“什么藥膏?”這下換康嬪警覺了。
葉湘雅無意解釋,將方子也遞給了太醫,太醫看到那方子幾眼,又將藥膏親自嘗了后,眼睛一亮,“娘娘哪弄來的方子,真是神仙妙藥!”
“在民間搜尋的,能派上用場就再好不過了。”
太醫拱了拱手,立馬去研究這方子了,康嬪后知后覺這是對自己兒子好的東西,便不吭聲了。
她兒子哭的厲害,她心疼,要是皇后得了法子救她兒子,那是她作為皇后應該做的事,要是讓她兒子好不起來,那千錯萬錯都是皇后的錯,都是這個毒婦害了她兒子。
不過半日,太醫們圍在一起,越看這方子越驚嘆,竟大著膽子問皇后娘娘一些藥材的藥理,見皇后娘娘對答如流,幾人眼里皆閃過了然,看來這方子極有可能是皇后娘娘研制的,不然就他們來自全國各地的太醫,有家貧的也有家富的,為何沒有聽說過此等神藥,皇后娘娘可真是聰慧厲害得緊啊。
只是既然皇后娘娘不認,那他們就認定這是民間找尋過來的藥方子了,不過仔細想想,皇后娘娘精通藥理卻一直淹沒聲息,確實是明哲保身之法,不然若是宮中娘娘或是子嗣出了問題,便惹得其他人擅自懷疑了。
他們并非不清楚之前的孫貴妃有多喜歡折辱皇后娘娘。
正是因為如此,在大皇子受驚之時主動站出來的皇后娘娘就尤顯品德高尚了,一些太醫暗自欽佩,打算回去與自家夫人說說,日后啊,見著皇后娘娘的家人,便多禮讓三分,畢竟國母如此,他們這些臣民也算是與有榮焉了。
一個時辰后,吃下那藥膏的大皇子沉沉睡去,葉湘雅了無牽掛便想著離開,但皇太后叫住了她,將同樣被自己母妃的哭聲嚇得哆嗦的三公主交給她,“三姐兒這幾日就留在你身邊吧,你是她嫡母,能讓她安心。”
葉湘雅瞥了一眼孫氏,孫氏大概是哭累了,眼睛只看著兒子,完全不理會一旁的女兒了,既然如此,那她就帶著三公主走吧,反正也只是多養一個孩子的事。
路上,朱昭蕓片刻不離母后,孩子對大人的惡意喜愛最敏感,方才母妃一直沒看她,還瞪了母后好幾眼,她沒看過母妃這樣兇狠的一面,心里害怕得緊,便下意識想跟在母后身邊。
……母后一直以來待她和兩個姐姐無二樣,要是她也是母后親生的孩子就好了。
朱昭蕓看著母后溫柔的面容,心里越發難過了。
……
過了些時日,待大皇子恢復正常,皇太后毫不猶豫將大皇子抱回仁壽宮,導致大皇子受驚的罪魁禍首康嬪自然找不到理由留下大皇子。
在沒了大皇子后,孫氏日日在宮所里數著磚塊,數著葉子,活的越發不像個人樣,她想找人說說話,但是那些宮人都被她這些時日的變化嚇著了,都不敢跟她說話。
唯一能跟她正常溝通的女兒被皇太后塞給皇后了,想到這,她越發恨皇后了,但也不是那么恨,因為皇后救了她兒子。
她從前以為皇后只是裝出來的良善,結果她還真那么賢惠得體,那藥膏既然都讓太醫嘖嘖稱奇了,皇后大可以一直藏著,看她驚慌失措,看她兒子難受,看她失去唯一的兒子,沒了最后的依仗。
可是皇后沒有這么做。
孫氏想起自己從前得勢時三番四次在皇后面前作威作福,皇后有時候被她挑動生氣了,但都忍下來了,她得勢時如此,所以她以為皇后得勢后肯定會欺壓她。
可是為什么沒有,孫氏冷笑一聲。
要是皇后狠心些,她倒是能一不做二不休害了皇后——倘若她兒子出事了,她最后的希望沒了,她還留著皇后的性命做甚。
到底環境逼人成長,就半載功夫,孫氏心緒平和許多,皇帝仍是征戰在外,不回來了,她開始念起佛經,似是這樣能讓自己舒坦些。
宮人在她耳邊絮絮叨叨‘娘娘,大皇子會走路了’‘三公主過來看您了’‘娘娘,皇后娘娘給您送來了京師新出的布匹’。
念多了,孫氏都以為自己耳朵生繭了,但現在有個人在她耳邊說說話也不錯。
又過半年,她自覺功夫修煉到家了,這禁足的日子也到期限了,她便主動找上皇后,頭顱垂下,再無以前的高傲,她發自內心道:“娘娘,過往是妾錯了,還望娘娘原諒妾。”
“起來吧,三姐兒,你母妃來了,還不快出來見見你母妃。”
葉湘雅笑著,像是既往不咎了。
孫氏松了一口氣,看著迎面跑來的三姐兒,果真被皇后養的不錯,皮肉細嫩,臉蛋比之前圓潤些了,她這下更感激了,“妾多謝娘娘。”
“既然你們母女倆相聚了,那我就將三姐兒還給你了。”葉湘雅微笑,心胸果真寬大極了,三姐兒卻依依不舍的看著母后,可是身后憔悴的母妃讓她心里不是滋味,便默認了母后的安排。
等孫氏母女倆走后,葉湘雅望著她背影,喃喃自語,“康嬪比以往好說話多了,看來是真心悔過了。”
映月道:“應該是了,以前她都是想壓娘娘一口氣的。”
“回去吧,過去的事情已經過去了。”葉湘雅嘆了一聲,在這宮里,誰都不容易。
主仆二人進了西暖閣,關上房門,關上了一室靜謐。
……
隨后的日子里,孫氏日日出現在坤寧宮和仁壽宮,日日請安,日日誠懇侍奉,皇太后對她態度稍微緩和,葉湘雅更是待她誠心誠意,畢竟她的性子是有怨報怨,有仇報仇,既然孫氏知錯了,她何必斤斤計較。
當然,這也跟孫氏實在誠懇有關,伸手不打笑臉人,葉湘雅自認為是個脾氣正常的人,能跟人和和氣氣的總比整日吵鬧的好。
大皇子能走路了,因為經常見不到母妃的緣故,他反倒將葉湘雅當成親娘看待,孫氏看了并無難受,只道:“娘娘對鎮哥兒有再造之恩,他將娘娘當成親娘,妾身也安心。”
自從皇后救了大皇子一命后,這名聲就越來越好了,畢竟大皇子的生母曾經險些將皇后逼下后位,而皇后娘娘卻既往不咎,幫了他們母子倆,確實賢惠,以往人們對皇后的賢惠并沒有具體事例支撐著,只知道皇后賢惠,卻不知皇后賢惠到何種程度,但是大皇子這事一出,還有誰不明白。
人們問:何以抱怨?
孔夫子道:以直報怨,以德報德。
但關鍵是誰能將自己活成圣人,若是有誰害了自己,以國人的血性,不將對方千刀萬剮算好的了,而皇后娘娘卻能將大皇子救回來,還待孫氏似從前一般,可謂是圣人心性了。
正是大部分人都做不到如此,所以才格外欽佩做到的人,而這人還是他們的國母,這就更讓人歡喜自豪了。
葉湘雅有些懨懨的,皇上在外征戰,而后宮妃子不知何時起一個個往她坤寧宮跑,她這兒可不是鬧市啊。
心里是這么想,但坤寧宮日日傳來各種美食的味道,著實讓人抗拒不了,三個姐兒都吃得面頰圓鼓鼓的,所幸年紀小,長點肉沒事,要是長大以后整個人胖乎乎的,大概能將皇太后老人家嚇一跳。
妃子們大部分都是過來蹭食的,小部分是特地過來看孫氏好戲的,孫氏以往標榜自己作為皇上心目中的妻子地位,從不將她們放在眼里,可如今,能看孫氏低聲下氣,何不痛快。
而孫氏是真的發生改變了,對以往那些妃子能好聲好氣致歉,葉湘雅看著她,嘆了口氣,孫氏著實不易啊。
吳賢妃的鈺哥兒還只是在地上反復爬的狀態,葉湘雅讓人給地面鋪上厚厚的毯子,將桌子角等尖銳的地方都用厚布包上了,這樣不管孩子怎么爬怎么鬧,都不怕摔倒了。
吳賢妃為此大夸特夸,聽得一旁的妃子懷疑人生,皇后娘娘只是讓人在地上鋪毯子,何至于成為了圣人第二,葉湘雅懶懶的,任由她夸贊,反正夸她又不會少塊肉,便讓她來了。
一日,葉湘雅醒來后感覺到自己全身無力,有豐富經驗的她直接斷定自己染上風寒了,便讓映月告知其他妃子今日不必過來了,公主皇子們也被打發去仁壽宮,省得小孩子體弱,容易被傳染。
吳賢妃被她派去照顧幾個小的。
妃子們一聽皇后病倒了,就真的都躲在自己宮所里不出來了,唯獨孫氏不聽人勸,非得要在皇后跟前侍奉,葉湘雅都隨她去了。
一個誠心誠意要照顧自己的人,她何必推開。
因此,這些時日下來,孫氏日日在床前喂湯藥,葉湘雅看向她的眼神大為不同,也是真的相信她改變了,以孫氏以往高傲的樣子,在皇后面前小心謹慎,大概是原身一輩子都見不到的畫面了。
這樣的日子久了,誰都不懷疑孫氏的真心了,連孫氏都告訴自己,皇后救了自己兒子一命,她小心伺候是應該的,只有這樣,皇后才有可能看在她示弱的份上,將她兒子扶上皇太子之位,皇后無子,她兒子是最好的太子人選。
只是當某日,她在給皇后熬湯藥時,趁四下無人,將某包藥粉打開,散在湯藥下,再小心翼翼的攪拌幾下,殊不知皇太后失望的看著她。
葉湘雅眼里也透著一絲意料之內的意味。
所以說她才說孫氏不容易啊。
花上一年半載的時日將自己偽裝成一個無害的東西,但作為能讓原身論落成廢后處境的女人,她是從一開始就沒相信孫氏的討好,沒有一絲一毫的相信,與其相信孫氏,還不如相信朱瞻基的后宮都是真善美。
正好她感染風寒了,倒是能給孫氏一個向她出手的大好機會。
皇太后從暗處走出,“還不快將孫氏抓起來。”
孫氏突然聽到人聲,又聽清楚這話,拿著藥包的手都不住顫抖了,她緩慢的往身后看去,如雷霆一擊,她看到了皇太后。
她又意識到自己被抓了個正著,隨后皇后從屋里走出,眼神透著失望,“我以為你是真心實意為我好。”
既然被抓個正著了,孫氏也不怕了,她一腳將火爐踢翻,神色平靜,“我是真心實意待皇后娘娘好,這些時日,我從未對皇后娘娘的藥動手。”
就連她自己也險些被自己跟皇后這些日子的和睦相處迷惑,但她始終沒忘了一件事,皇后既然救了她兒子,那就好人做到底,干脆這輩子再也不能懷上孩子吧,反正皇后既然這么喜歡做好人,這些不是她應該做的嗎?
皇太后上前,狠狠打了她一巴掌,孫氏被重重綁起,太醫上前察看那藥粉是何物,試出來后臉色難看道:“此乃絕育藥。”
皇太后閉了閉眼,又扇了孫氏一巴掌。
事已至今,已經沒有任何供孫氏解釋的境地了。
她被關到長陽宮,長陽宮乃是中最冷清的院落。
一時間,宮里無人不說孫氏的狠毒和偽善,連宮外都有人知悉,不少人都覺得要是皇家不好好處置這孫氏,便對不住皇后娘娘。
葉湘雅在病好之后特地去長陽宮看了一眼孫氏,孫氏狼狽瘦削,臉上無一絲血色,看不出以往高傲美麗的模樣。
她抬頭見是皇后過來,眼睛一亮,“娘娘,妾身知錯了,求您原諒妾身,放妾身出來吧。”
孫氏以為自己被關只是件小事,等她兒子長成后,她還有機會成為大明的皇太后,可是這冷宮的苦她實在熬不住了,缺衣少食還是小事,重點是日日有人過來罵她,無論位卑者還是位高者,每個人都能折辱她,她受不了這種苦,想一頭撞死,卻怕死,她還要享受榮華富貴,至高無上的地位,怎能自裁。
如今看到皇后了,她想皇后心善,只要她說些好話,皇后就算不放她出來,也會給她好吃好喝的,讓她在冷宮的日子舒適些。
只是她磕了半天頭皇后始終沒有反應,她心里閃過一絲不好的預感,抬頭卻看到皇后冷漠的看著她。
葉湘雅淡淡道:“你以為你的手腳是怎么被人發現的?”
霎那間,孫氏想通了很多事情,比如,為何皇太后會無緣無故出現在坤寧宮,皇后又為何會放心讓她煎藥,原來這一切都是皇后給她設下的局。
葉湘雅道:“從一開始我就沒相信過你。”
“為何?你為何不信我?”她嘴唇顫抖,似是皇后算計她這件事比她陰謀敗露更讓她受刺激,她心里最后的凈土在一層層崩塌。
“我曾相信后宮妃子都是姐妹,我待她們好,她們也會待我好,但是后來你的出現證明了我所思所想都是錯的,我可以對其他人繼續好,但我不能對你好,誰會放心一個算計自己的人繼續算計自己,你以前算計過我,你一輩子都會算計我,我為何要信你?”
這話讓孫氏癲狂,因為她以為自己無論做了什么,皇后這個天下至善的人都會原諒她,結果她竟然惡毒到連皇后這樣的人都不信她了。
她一時間心里接受不了這個事實,皇帝知道她的另一面不要她了,她兒子也不認她為親娘,皇太后更是將對她的母女情徹底殲滅,最后一個在后宮中能一直保持至善心性的皇后也將她視作城府極深的女人。
她在禁足期間對皇后至善本性的認知便是她快速振作起來的關鍵,畢竟她想著,她就算計皇后一次,讓皇后絕育了,沒法懷上嫡子后,她就真心實意對皇后好,就當彌補她過去的不對,畢竟皇后在后宮中算是唯一一個值得她付出的人了。
可是,打從一開始皇后就沒給她機會。
她心里空蕩蕩的,悄無聲息裂開一道疤痕,葉湘雅看著她,笑了。
從一開始,她就隱隱約約感覺到孫氏對她的態度不正常,似是贖罪,又似一不做二不休想取信她,好對她下手。
原來孫氏竟是同時存著兩種想法——在下手后贖罪。
可是憑什么,她憑什么要讓孫氏在算計她后,能平靜的用一生贖罪,那對孫氏來說不是折磨,而是一種精神上的釋放,能讓她自以為自己洗干凈自己身上的罪孽了。
不得不說,孫氏的這種想法真是讓她大開眼界了。
她就想問,難不成一個罪惡滔天的人在偽裝了自己的臉面后,以慈善好人的面孔出現在所有人面前,他就能無視自己過往的罪過了?有本事他就將自己所得的全部歸還,再自殺去賠罪,即便這樣,也無法徹底贖罪。
不然,她見一次就想笑一次。
而她對這種人從來不會手軟,原身受了多少苦,只有孫氏這個當事人最清楚。
在走之前,葉湘雅特地吩咐了宮人,防止孫氏自裁,衣食住行按往常的來,畢竟讓這人舒坦了,就是對原身的不敬,她做不來讓孫氏暢快的舉動。
第60章 明宣宗朱瞻基恭讓章皇后胡善祥(完)
果然,不出她所料,在她離開后,孫氏破口大罵,罵皇后是裝出來的良善,是在世人面前的裝模做樣。
葉湘雅早就預料到這點了,反正能做出下藥又自以為是贖罪的人,本來就是利己之人,天下人錯了都不會是她自己錯了,而辜負她好意的皇后便是這世間最最丑惡之人。
葉湘雅不在意她說的話,但是映月險些氣炸,“娘娘,您對她多好啊,她就是個狼心狗肺之人。”
“你氣什么,她說她的,我不聽就是了,她啊,最多只能在冷宮里嚷嚷了。”她撐著下巴,皇上應該快回來了,她想高高興興的迎接皇上,壓根不想被孫氏那里傳出來的消息影響。
想到皇上會在路上給她帶回當地特產,她就期待。
“是,娘娘。”映月還是氣得很,但是不想在娘娘面前大發脾氣,她出去后看到吳賢妃在等著她,臉上滿是怒火。
吳賢妃盡力平息怒火,“娘娘是賢名在外之人,又救了大皇子,怎能由她污蔑!她惡貫滿盈,倒好意思污蔑娘娘。”
宮中受過皇后恩惠或是對皇后有好感的宮妃宮人無一不感到氣憤,所以長陽宮才會迎來那么多對孫氏大罵之人。
“罷了,吳娘娘,若是有些辦法能讓她徹底沒了聲就好了,她既然喜歡罵人,那就讓她再也罵不了。”映月眼中閃過一抹算計。
“不行,她不能出事,不然其他人就得懷疑到娘娘身上了。”吳賢妃下意識否決,但仔細想想,這辦法并非不行,她又改口道:“但是要是她整日大吵大鬧,將自己罵啞的,那就沒問題了,她不是喜歡哭,不是喜歡罵嗎?這世間將自己哭瞎哭啞之人并非沒有。”
兩人對視一眼,心中皆有成數了。
不日后,孫氏在長陽宮突然沒了聲音,宮中紛紛流傳起孫氏這是損了陰德,罵的太多,將自己嗓子都罵啞了,所有人在聽到這話的第一時間就相信了。
連皇太后都沒有懷疑,她冷聲道:“老身真是瞎了眼才讓她進宮。”
她看向鎮哥兒的眼神格外復雜,以前她還盼著兒子早立鎮哥兒為皇太子,可現在,鎮哥兒有這么位生母,將來必然跟生母扯不開關系,這個打算可以放一放了。
她看向鈺哥兒,鈺哥兒也好,就是比鎮哥兒小,大明要不立長子為皇太子,要不就立嫡長子,而想弄出一個嫡長子倒也簡單,便是將孩子生母冊封為后就好,鈺哥兒就可惜在出生太晚這點上,不過皇后賢德,她也不可能讓兒子廢了皇后,冊封吳氏為后。
她還是盼著皇后生下嫡長子的,特別是在出了孫氏這事后,無論是讓鎮哥兒還是鈺哥兒成為皇太子,將來都會給大明江山留下隱患,不若就讓皇后所出之子即位。
只愿皇后能快些懷上身孕吧。
葉湘雅對于懷孕這種事沒所謂,反正這不在原身的愿望內,而且,拋開孫氏的哥兒,還有吳氏的哥兒做替補,她操心其他事都不操心子嗣的事。
三日后,朱瞻基回來了,葉湘雅差不多一年沒看到他了,心里想念的很,而朱瞻基抱著她,眼里流露的是同樣的思念,而皇太后眼底閃過滿意,今晚特地將兩個公主叫到仁壽宮,留下時機給帝后二人獨處。
但夜晚來臨時,氣氛并不如皇太后想的曖昧,夫妻二人對視一眼,認識達成一致,處置好孫氏后,剩下要應付的就是齊心協力扶持大明江山了。
朱瞻基主外,她主內,總得讓外族一聽到大明二字就嚇破膽子。
至于夫妻生活這種事,既然兩個人都清醒的,任務也沒有要求這種事,他們倆至今就還是干干凈凈的躺在一起,畢竟總不能用別人的身體再做這些事吧。
反正她的目的就只是完成任務罷了。
任務是最優先的,其他都是其次。
很快,朱瞻基在朝廷上頒發各種寬恤之令,而葉湘雅專心于如何讓百姓吃飽這事上。
番薯是明末時傳進中國的,這東西不僅產量高,還非常填腹。
想起番薯的高產、抗旱、易儲存等等特性,葉湘雅眼睛就越發亮了,跟皇帝說起這事,皇帝就立即召開大會,開始議論這‘神農草’——能讓人飽腹又產量極好、有利百姓的東西,可不就是神農草嗎。
番薯的原產地是墨西哥、哥倫比亞一帶,后來傳入安南、呂宋各地,在明末時才傳入中國,不過現在,想來安南、呂宋這些地方已然有這種作物了,派人前去搜尋不成問題。
而大臣們對皇帝的做法沒有意見,甚至還支持極了,但前提是那些地方真有皇帝所說的番薯,若是這事成了,便是流芳后世的一件大事啊,皇帝倒也不在意大臣們的質疑,換做是不清楚后世之事的人眼中,謹慎點沒問題。
于是,繼鄭和多次下西洋后,改為下南洋了。
葉湘雅和皇帝特地去目送鄭和上船,想起鄭和的年紀,葉湘雅還給他送去了多瓶藥膏以及熬制藥膏的藥材和方子,就盼著能延長歲數,但愿不是她想多了,但鄭和確實是在宣德八年病逝的,只得葬于當地,無法落葉歸根,后人只好在中原之境建立衣冠冢。
這對于一個國人而言,是多遺憾的一件事,但能死在追隨事業的路上,也不失為一件浪漫的事。
此后的日子里,宮里再無孫氏的消息,而葉湘雅這邊的日子也步入正軌了,皇帝在朝廷認真辦事,就是一拼命郎君,總是在天黑后才去往坤寧宮,在坤寧宮里,夫妻倆不是跟幾個孩子說笑打鬧,就是彼此陪伴,一個批改奏疏,另一個看賬本管宮務。
從前兩人似是無端生出的感情,但是如今卻是真正的心靈相依了。
宣德八年,鄭和平安歸來。
果然攜帶數紅薯藤條滿載而歸,此作物在中原之境很快掀起軒然大波,它是真的高產,而且嘗起來滋味極其不錯,甜滋滋的,紅薯葉還有止血、降糖、解毒等等功效,等此物在京師試種成功后,便在全國各地開始試種起來,當然,這好東西必然管束的厲害,不會讓外族人奪了。
自從番薯在各地傳開以后,主動提議帝王去找尋此物的皇后和下令得到番薯一物的皇帝在民間名聲極盛,當然,作為能取回此物的大功臣鄭和等人,則是受了皇帝最高的贊賞,破例被封公爵。
夫妻二人早已下定決心要讓仁宣之治在后世被后人驚嘆。
當然,這年過后,皇太后始終沒有盼來皇后的身孕,便催著兒子冊封皇太子了,其他臣子也是同樣心愿,皇帝便將第二子朱祁鈺封為皇太子,完全忽視了第一子的存在。
本來皇太后該支持長子繼位的,這是大明律法規定的,但想到這些年皇后的無所出,心里悲痛至極,當年孫氏肯定是算計成功了,她恨孫氏弄沒了她的嫡孫,對更親近皇后的鈺哥兒成為皇太子就沒任何意見了。
這些年來,大皇子大概是受了宮里流言影響,哪怕是明知道錯誤都在自己母妃身上,不像幼時那樣親近母后,而是心里不知何時生出些意見。
心想如果母后不揭穿他母妃,他就能在出生后被父皇封為皇太子了,而且母妃就算各種不是,也是他的親生母親,母后有什么資格處置他母妃。
跟皇后離心后,他便時不時去長陽宮找自己的母后,孫氏本就恨極皇后,加上這些年來沒過過一日好日子,她心里的恨早就匯成溪流了,她看著自己兒子,一字一句用著已經殘缺的嗓子啞聲道:“鎮哥兒,母妃只盼著你能成為皇太子,這樣你就能給娘做主了,到時候你想廢了皇后替母妃做主都行。”
她唯一的希望就在長子身上了,若是長子不扳倒皇后,她這輩子死都不會瞑目的。
鎮哥兒性格中的猶豫不決又顯露出來的,這些年不光是孫氏影響他的性格,還有他那位一母同胞的三姐姐,三公主這些年完全代替了孫氏的身份,奉行長姐如母的鐵令,才沒讓他性格徹底偏向他母妃那邊。
三公主是不吝嗇說母后好話的,因此他對母后的恨意僅限于母后這些年不好好對母妃,且讓他皇太子的身份落空了,但真讓他對母后下手,這又不現實了。
“母妃,兒子若是成了皇太子,必然將您風光迎接出來,但是母后那邊就不必讓她受折磨了,畢竟這些年母后待兒子也算好。”
孫氏不說話了,一雙銳利的眸子落在大皇子身上,最終意味不明的笑了一聲,“如此也好。”
她兒子的這個態度足以證明皇后在無所出的狀態下是真心養育她兒子的,那皇后極有可能打算讓她兒子成為皇太子。
“你走吧,記得母妃的囑咐。”
孫氏癱軟躺在地上,她聽說朝中在商議冊封太子一事了,看來她終于能愿望成真了,她低低笑了一聲,但因嗓子受損,她笑出來的聲音如同厲鬼。
她就這么躺著,打算躺到兒子被冊封為皇太子,并且將自己風光接出長陽宮的那一日。
只是意外往往伴隨噩夢而來,在不久后,皇帝確實冊封皇太子了,但是皇太子不是大皇子朱祁鎮,而是二皇子朱祁鈺,皇帝并沒有效先祖做法將長子視作繼承人,僅僅選擇了次子!
當時,不少人過來給吳賢妃慶祝,吳賢妃同樣被這樣一件大喜事砸暈腦袋,不過她倒是越發清明了,皇后娘娘是她的貴人,她的兒子就是皇后娘娘的兒子,當下,她將歡喜的兒子叫到自己跟前,神色嚴肅道:
“鈺哥兒,母妃要你答應我一件事。”
“母妃說吧。”鈺哥兒雖然平時看起來不大靠譜,但吳賢妃深知自己的孩子是一個說到做到的人,他最重視承諾,而這點,正是從皇后娘娘身上學來的。
皇后娘娘這些年來說庇護她們母子倆,就從沒人傷害過她們母子倆,甚至還讓皇上給了她賢妃的高位。
她晃了下神,眼神越發清明,“母妃讓你答應一件事,你從今往后要將皇后娘娘視作比母妃更重要的人,你可明白!”
鈺哥兒撓了撓腦袋,“在兒子心目中,母后和母妃一樣重要,都是兒子的娘親,母妃何必強求兒子做出這種承諾。”
一個是他嫡母,一個是他生母,在他心目中,兩人從沒有比較一說,而母后從小教他識字做人,養育之恩并不比生養之恩輕,在他心里,母后就是他第二個娘親!
“別貧嘴。”吳賢妃眼神越發凌厲了,“我讓你今后將母后看得比母妃重要,你不答應這事,你就別將我當母妃了,你別忘了,沒有你母后,你永遠都當不上皇太子!”
“是。”鈺哥兒抿了抿唇,知道母妃說的有道理,但是在他心目中,兩位娘親就是一樣重要啊,不過今后他肯定是將母后看得比母妃重要,畢竟母后是他名義上的嫡母,大明重孝,母后將來可就是大明唯一的皇太后了。
鈺哥兒腦子還挺靈活的。
見兒子答應了,吳賢妃松了一口氣,露出滿意的笑容,還算這個兒子識相,要是這兒子將來不孝順皇后娘娘,她非得將他趕出家門,再也不認他做兒子了,想想皇后娘娘是多賢惠聰明的女子,鈺哥兒能給皇后娘娘做兒子,已經是窮盡一生都求不來的好運道了。
嘶,越想越心酸,吳賢妃就恨自己投胎太晚了,沒趕上跟皇后娘娘做一對姐妹,或是當皇后娘娘的親生女兒也好啊,瞧瞧娘娘將三位公主養的多好,知趣得禮,是她八輩子都求不來的女兒!
這么想,三位公主就更有福氣了。
“母妃,不過大哥那里……”鈺哥兒眼神浮懸,有些過意不去,他們倆都是庶子,按照祖宗規矩,應該是大哥成為皇太子的……
“你別想那么多,你想不想當皇太子,你就說你想不想當?別給我扯那么多。”吳賢妃瞥了他一眼,沒好氣道,還在她面前裝起來了,真當她不知道自己養大的兒子是什么性情嗎?
“那倒沒有。”鈺哥兒嘿嘿一笑,能當皇太子那最好不過了,他是父皇親自冊封的皇太子,對上誰都不怕,他就是嘴上沒門,得意一下,真讓他讓出去,比登天都難。
“知道就好。”吳賢妃臉色沉下來,像是想到什么,叮囑道:“不過接下來你別出現在你大哥面前,鎮哥兒這人性子優柔寡斷,可事關皇位,他定會認為你搶了他的皇太子之位……”
“母妃不也是在擔心嗎?”鈺哥兒嘀咕道。
吳賢妃更沒好氣瞪了他一眼,她擔心大皇子?不,她擔心的是大皇子的生母孫氏,自從上次皇后娘娘被孫氏算計后,孫氏陰謀詭計敗露,皇太后氣急之下將她的位份貶至塵埃,連宮里身份最低的人都能輕易輕賤她,孫氏這些年過的肯定不舒坦,孫氏唯一的希望就是大皇子了。
可事已至今,她兒子成為皇太子,孫氏的兒子什么都沒撈到,想必孫氏得氣急敗壞了,她得防著孫氏做點什么……
吳賢妃思來想去,越發警惕遠在冷宮的孫氏了,派更多人去看守孫氏,此后更是寸步不離皇后娘娘。
葉湘雅被她這份警惕勁兒弄得哭笑不得。
“賢妃,你到底在想什么,饒是孫氏三頭六臂,她也不可能從長陽宮里出來。”
而吳賢妃一本正經,“娘娘,您可不能這么說,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您說是吧。”
“我不認同你的說法。”葉湘雅將手中的話本合上,擱置桌面,也是一本正經的搖頭。
“娘娘,您就會取笑妾。”吳賢妃羞紅了臉,拉住皇后的手,朱瞻基從吳賢妃進門開始就邊看奏疏邊看吳賢妃,生怕她冒犯自己的皇后,一看吳賢妃開始沒分沒寸開始拉扯自己的皇后,他立馬放下奏疏,眼神一厲,“吳氏,你在做什么,別拉拉扯扯,不像話!”
吳賢妃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放下手,心里嘀咕皇上還真是礙事,每次她跟皇后娘娘好了,皇上總在一旁出聲打擾。
皇上要看奏疏為什么不去乾清宮,非得留在坤寧宮跟她搶娘娘,皇上真不識眼色!
……
長陽宮,鎮哥兒得知自己二弟被父皇封為皇太子后,心里嗷嗷委屈,想去問父皇母后為何,但是看到吳賢妃的身影出現在坤寧宮,他又將一口氣憋回去了。
眼淚在眼眶里打轉,下意識找尋唯一會支持自己的人——生母孫氏。
孫氏得知兒子比不過吳氏的兒子,氣暈過去了,又被身邊人掐鼻息掐醒了,醒來后不聲不語,想尋些東西來砸,但是這長陽宮空蕩蕩的,就一冷宮擺設,能有什么東西任她砸,她只得吞下這口氣,躺在地上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她那由皇后養大的兒子果然是個廢物,皇后果然沒她想的好心將她兒子送上皇位。
她怎么就淪為今天的地步了。
孫氏已經好久沒回想自己從前的風光了,以前的風光對她來說就是一道觸之必傷的傷疤,她想一次就發疼一次。
皇后這樣賢惠的人,一旦狠起來,誰都招架不住,她早些年,是不是不該將皇后欺負成那樣,讓自己一步步失去自己自傲的東西。
“母妃!”一聲呼喚將她叫回神,見自己兒子來了,孫氏勉強撐起身子,“你來做什么,你口口聲聲說會讓自己當上皇太子,結果別說皇太子了,你連光明正大將我從長陽宮接出來都不可能,你別叫我母妃。”
生這個兒子就等同于白生了。
孫氏知道自己兒子當不上皇太子,將來就只有被封王的下場,一個親王怎么斗得過皇帝,所以這個兒子不可能讓自己恢復以往的風光了。
真是廢物,既然無利用價值了,她也談不上對這個沒有一手養大的兒子有多少感情。
“母妃,兒子相信父皇只是一時糊涂。”鎮哥兒艱難無比說出剩下的話,他心里正一片凌亂呢,見親娘這么說,越發難過了。
“我竟從不知你是個喜歡自欺欺人的性子。”
孫氏眼珠子一轉,“不過,你也不是不能扳回一城,你去弄些致命的東西進宮,摻在皇后送往各宮的點心上,只要你二弟沒了,你父皇就你一個兒子,只得冊封你為皇太子。”
“母妃!”鎮哥兒看向她的眼神摻雜了一絲驚懼,他仿佛這才意識到宮人口中的孫氏是個什么樣的人,也意識到母后在勸他不要見孫氏后,見他一而再再而三不聽勸,便逐漸跟他生分了是何原因了。
殘害手足這種事,母妃也能說得出口,那她之前到底對母后做了什么,才讓母后那樣一個溫柔良善的人對母妃閉嘴不言。
看到兒子看向她的眼神摻雜著恐懼后怕,孫氏冷笑一聲,跟她那個女兒一樣,得知她想害皇后便特地過來跟她斷絕母女關系時的那個眼神別無二致,“既然你沒膽子,就別出現在我面前了。”
她見了就心煩。
鎮哥兒一路失魂落魄在宮里游走,等一道聲音喚住他,他才發現自己來到坤寧宮了。
想到自己這陣子對母后不敬,他臉面躁紅,想立刻轉身離開。
葉湘雅看到他這么奇怪,還是叫住他了。
有什么心結早點解決,省得以后兄弟鬩墻,大皇子雖是孫氏所出,但這些年被皇太后教養,遠離了生母,小時候根沒被影響,長大后即便總是接觸孫氏,但好在他被養成一副怯懦的性子,哪怕孫氏心狠想做點什么,這個從小錦衣玉食長大的皇子怕是接受不了吧。
鎮哥兒坐下來,后怕仍在,葉湘雅命人給他煮了碗醒神湯。
等微燙的湯水放在自己面前時,鎮哥兒才如夢初醒,看著湯水,又看了眼母后,心里的愧疚再也壓不住了,他跪下來哭道:“母后,是兒子錯了,兒子不該認賊為母!”
葉湘雅拍著他后背的手略微一頓,看來孫氏心狠的一面讓他知道了,“別怕,母后在,你又沒做錯事,怎么會是你的錯。”
鎮哥兒仍是哭的厲害,他是真的怕了,自己的生母竟是個會讓他手殘兄弟的人,他這些日子還跟她獨處了好久,他心都快跳出來了,半大少年靠在自己母后膝上,眼淚嘩嘩的流,怕得慌,也瘆得慌,他是不服二弟得了皇太子之位,但不代表他要害了自己二弟,二弟跟他打小一起長大,手足情深不是一句空話。
他跟大姐二姐三姐二弟都是被母后養大的孩子,他們有的盡管不是同一個親娘生下來的,可這些年的相處,不是一個娘勝似一個娘!
“娘,兒子錯了。”他抽抽噎噎的。
葉湘雅不言,拍著他后背,母子倆好似回到了從前,年幼時,鎮哥兒也喜歡纏著嫡母要安慰。
鎮哥兒哭著哭著慢慢恢復平靜,被母后安撫的感覺格外舒心,就好像回到了娘胎里一樣,有一種安詳的感覺。
吳賢妃又像往常那樣過來找皇后娘娘,還帶上了鈺哥兒。
鈺哥兒還吊爾郎當的跟在母妃身后,嘴上沒把,笑嘻嘻的,格外高興得意,被封皇太子的興奮仍席卷全身,讓他哪怕被母妃勒令不要出現在大皇子面前,他都不是很在意,他都是爹爹親封的皇太子了,大哥能對他做什么。
直至他看到躺在母后膝上的大哥!大哥都這么大了,怎么好意思在母后膝上哭的!
鈺哥兒小時候都沒享受過這種待遇,年紀稍長一些就更不用說了,但是現在,大哥居然像個孩童一樣哭哭啼啼的,讓母后安慰,大哥憑什么!
鈺哥兒委屈,他也想讓母后安慰,他急忙拉了一下母妃,示意母妃說點什么,但母妃眼睛瞪得更大,眼底流露的是更深的羨慕。
鈺哥兒目瞪口呆,他就知道母妃也想跟他搶母后,“母妃你醒醒!別胡思亂想。”
他扯了幾把母妃的衣袖,吳賢妃才回過神來,拉著兒子坐下來,語氣幽怨,“鎮哥兒怎么過來找皇后娘娘了,不是去長陽宮了嗎?”
鎮哥兒當著其他人的面,不好意思無動于衷,他坐直身子,不大歡快道:“去了就不能回來嗎?我找母后也是錯?”
“你自己明白。”吳賢妃瞥了他一眼,“就怕某些人生出一些不該有的心思。”像是配合自己的母妃害人。
“母妃!”鈺哥兒趕緊叫住吳賢妃,就母妃的這張嘴,輕易得罪大哥無疑,他都快急哭了,母妃還說他會得罪大哥,可現在母妃要是再不閉嘴,他們母子兩人都會被大哥齊齊對上,他可不想以后手足相殘。
“賢妃娘娘請放心,我不會做出害人的事。”鎮哥兒神色平靜,毫無之前在母后膝上哭哭啼啼的模樣,吳賢妃多看了他一眼,哼了一聲。
誰知道會不會,她心思慎密,表面跟大皇子合不來,心里卻平靜極了,尋思著孫氏那里還得找多些人看管起來。
又過一年,大姐兒該成婚了。
大姐兒的駙馬爺乃是石璟,是永平府昌黎人,其祖父石名乃是德州衛副千戶,父親石林乃是府軍前衛千戶,也算是上陣殺敵代代相傳的家族了,在大姐兒封為順德公主后,這未婚夫妻便正式成婚了。
三朝回門后,葉湘雅見大姐兒臉上始終洋溢著歡喜,便知這樁婚事成了。
她笑道:“你這樣高興,母后能放心了。”
喜姐兒臉蛋兒越發紅潤,“母后別打趣我,還是多虧了母后,女兒才能得來這樣一個溫柔可靠的夫君。”
得益于帝后二人的示范,使得膝下三個女兒都盼著自己能找到像父皇一樣疼寵母后的夫君,當然,像父皇早期那樣寵妾滅妻就沒必要了,盡管娶了公主的人不會有機會納妾,除非公主先于駙馬離世,駙馬再娶,不過在這種情況下,駙馬娶的只能是正室,而非妾室,這也稱不上納妾了。
但如果公主去世前無所出,駙馬也能納妾傳香火,想在公主在世時納妾,那必然得經過公主同意,這三個女兒都被葉湘雅養成眼底容不得沙子的性子,怎會同意讓駙馬納妾,不過習得跟夫君相處的門道還是有的。
二姐兒見姐姐歸來了,在旁人看不到的角落仔細看了駙馬爺幾眼,覺得這人體格太過健碩了,跟她想想的翩翩君子完全不同,不由咂了咂嘴,她將來要嫁人,一定要選個長得好看的,大姐夫也不是不好看,就是這滿身肉,一看就嚇人。
三姐兒扯了扯她衣袖,“二姐,你在做什么?”
“我在看大姐夫啊。”二姐兒理所當然道,“話說回來,再過幾年你也得嫁人了,你可想好嫁給怎樣的男子嗎?”
三姐兒臉紅了,羞答答的低下頭,“我不想嫁人,我想像母后那樣為國為民做事。”
二姐兒拍了一下她腦袋,目露驚異,“你倒是志存高遠,不過想做到母后的程度,你這輩子都別想了,母后之下還能拼一下。”
三姐兒害羞,但眼神堅定的點了點頭,“我知道。”
這兩姐兒不知道在嘀咕什么,葉湘雅看了她們兩眼,便將她們叫到跟前,“過來跟你們大姐姐說話,等你們大姐姐出宮,日后你們姐妹三人就很難經常聚在一起了。”
三姐妹點頭,二姐兒立即攀起大姐的胳膊,問起宮外的情形。
三姐兒還留在母后身邊,葉湘雅詫異的問她,“不去跟大姐姐說說話嗎?”
三姐兒搖頭,“什么時候說話都行,但是母后身邊無一人,女兒想陪著母后。”
葉湘雅微愣,笑了笑,摸著她發絲,怎么這樣乖巧,是孫氏所出,但從不曾習得孫氏的習性,不枉費她多年將她當成親生女兒撫養。
又過兩日,三姐兒從長陽宮回來,聽宮人說,是特地見過孫氏一面再過來的,宮人的意思很明顯,便是三姐兒可能聽孫氏說了些迷惑人的話,可能會被孫氏利用,但葉湘雅想起前幾日三姐兒的動作,倒不這么想,但也沒主動問她見了孫氏做甚。
但三姐兒主動跟她提起這事。
“母后,我做夢都想成為您親生的孩子,只是女兒這輩子做不成您的親生骨肉,女兒盼著下輩子能從您肚子里出來,或是讓您成了我的女兒。”說到這里,三姐兒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眼母后。
但母后不覺得自己被冒犯到,而是默許她繼續說下去,她便繼續說了。
“我去了一趟長陽宮,她過的不是很好,但她始終是我親娘,我便跟她做了場交易。”三姐兒的眼神逐漸變冷,“我讓她衣食恢復她為康嬪時的待遇,就當回報她生下我的恩情,只是今后我不會再去看她了,她險些害了您,又慫恿鎮哥兒害人,我沒有她這樣的娘親,我這輩子只認您做我的娘親。”
說罷,她越發忐忑不安了。
在外人眼里,她這種舉動肯定特別不孝,用衣食便輕易斷了這門親,斷的還是自己嫡親血脈,孫氏從不曾對她做過什么不好的事,可她卻這樣狠心,其他人肯定不能理解。
但她就是容忍不了母妃曾經謀害過母后的心思。
“母后有你做女兒,三生有幸。”葉湘雅沒有譴責,沒有贊許,但她確實是驚訝的,一個生長在人人都叫她恪守孝道時代的公主,竟有勇氣跟自己的生母決裂,這確實是讓人想象不到。
“母后。”三姐兒渾身一松,躺在母后膝上,還好母后沒有怪罪她,有母后當她娘親,才是她的三生有幸。
她趴在母后膝上,還被母后一下一下的拍打后背,她心情越發明朗,怪不得前兒聽鈺哥兒說起鎮哥兒被母后安慰時語氣那樣羨慕了,原來這滋味是真的讓人歡愉,如今她也享受到這種待遇,說給鈺哥兒聽后,他會不會羨慕得眼睛都發紅了。
嘿嘿,想想挺開心的。
……
長陽宮,孫氏眾叛親離,兒女都不親近她了,她咬著唇,看著比以往好了無數倍的膳食,全無用膳的心思。
皇后狠起來是會讓人抽筋剝皮、銼骨揚灰的啊,愣了半日,直至膳食變涼,她才慢慢用起膳來。
如果有來生,她一定會想盡辦法讓皇后付出一切代價,讓皇后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只是后來真當葉湘雅的系統出現在她面前時,她卻任何心思都沒了,只因為要驅動系統實現心愿要付出的代價太大的,魂飛魄散,今生永世不入輪回,這唯有心神堅定或是受了極大委屈的人才會下定決心放下一切,提交自己的心愿。
這也是系統任務的來源,若非受了大委屈,又談何犧牲自己的一切輪回一次。
這也是為何葉湘雅每次都堅定站在原身這邊的緣故,原身是她任務對象,也是她來到此方世界的唯一目的,她只為原身而來,自然要為了原身竭盡全力,哪怕原身眾叛親離,她都站在原身這邊,她不會背叛原身。
因為她是原身最后的依靠了。
孫氏做不到,當然,系統的出現也只是嚇她一跳,要是她真的甘愿付出一切,系統也不會同意的,系統選人也是有自己的一套標準的,顯然,孫氏的為人就不適合了。
這是后話,如今的孫氏吃完那冷冰冰的一餐后,將碗筷往桌上一放,目光眺望遠方,這四面八方的囚籠將她一生徹底困住,她是真的不甘心自己這一生就此荒蕪。
可是皇后根基已穩,宮外的百姓無不信服皇后,祈禱皇后一輩子平安長壽,宮內的宮人,呵,那就更不用說了,她女兒過來找她,不出一刻鐘,一定有人傳話給皇后了,她想做什么都在皇后的眼皮子底下。
她又躺下了,日子無聊,眾叛親離,這讓她怎么回到過去的輝煌日子。
她只得日日幻想某日二皇子病倒,換鎮哥兒上位,風風光光將她接出宮,但哪怕二皇子沒了,葉湘雅都會想辦法讓鎮哥兒的子嗣繼位,而非鎮哥兒這人。
連親子都不親了,談何下一輩的孫嗣。
而經由皇后扶持上的孫嗣,必然最依仗皇后的存在,因為他父親繼位了,不代表他能繼位,皇后能隔著一代人堅定將他扶上皇位,讓他的身份變得名正言順,他是傻了才會拋下皇后,轉而將孫氏風風光光接出來。
要知道,孫氏害人的罪名可是定下了。
歷史上,這種事情也不是沒發生過,在漢宣帝劉詢繼位后,他作為戾太子劉據之孫,在祖父罪名定下來后,從不曾為祖父翻案過,祖父的存在對他來說不是讓他繼位的名正言順,而是讓他繼位變得更不堪,別以為皇帝都是念及血肉恩情的,在利益面前,一切都不值得一提。
言歸正傳,三姐兒立志不嫁,要終生陪在母后身邊,葉湘雅沒肯定她的心思,她還太年輕了,此時做好的決定,將來未必愿意當真。
況且人生太長,三姐兒才活了十多年,小孩的話當不得真。
于是她跟朱瞻基還是一如既往的關懷民生,百姓過得好了,這仁宣之治才能盛世長久,百姓們高興了,便樂此不疲談論起帝后感情有多好,像是前兒皇上親自為皇后喂吃的,又將皇后的家人處處款待,將一個好丈夫、好女婿的形象貫徹人心。
此后,仁宣之治果然長久,直到歲月的盡頭時,夫妻倆相互依偎,平靜的過完一生了。
而對于帝后二人的離世,百姓無不流淚,親自為帝后送行。
要繼位的鈺哥兒始終沒止住淚水,一看到有關父皇母后的東西都禁不住流淚,最后還是吳賢妃狠下心來,用白布將他眼睛包住,才勉強讓他止住淚水。
此后新帝順利繼位,但繼位十多年后,百姓仍懷念朱瞻基和胡善祥二人。
新帝不在意,因為他也同樣想念父皇母后,一輩子真的貫徹終生不嫁的常德長公主守在他身旁,自打父皇母后去世后,他們姐弟倆就經常相伴喝酒。
有時候還有順德長公主和永清長公主以及朱祁鎮幾個兄弟姐妹一并過來相聚。
但這始終揮灑不去心中藏著的郁氣。
親人的離世,對于他們這些活著的人無異于一次漫長的摧殘,想一次就疼一次。
又過三年,孫氏病逝,常德長公主平靜道:“就按康嬪位份掩埋了吧。”
這話中意思,已然不將孫氏當成自己的親母了。
皇帝默然,同意此事安排。
于是,孫氏就這么悄無聲息被人掩埋了,至死都是孤獨寂寞的,而皇宮又迎來一堆新選的妃嬪,熱鬧漸起,再問起時,有人還記得賢明的先帝先后,但無人記得孫氏這人的存在。
葉湘雅不光任務完成了,替原身出氣這點也做得讓人摘不出短處。
【系統結算中——
宿主圓滿完成恭讓章皇后胡善祥心愿,系統商城開啟7/10,下個任務是清圣祖榮妃馬佳氏,請宿主再接再厲!】
而朱瞻基那邊同樣響起聲音。
【系統結算中——
宿主將仁宣之治延長至三十年,圓滿完成明宣宗朱瞻基的部分心愿,但護得孫貴妃母子倆的心愿只完成一半,孫貴妃之子朱祁鎮得封親王,一輩子安平和樂,但孫貴妃不得好死,因此宿主任務不達標,但念及明宣宗朱瞻基不予計較,此次罷了,宿主不得下次再犯!
下個任務是清圣祖康熙帝,請宿主再接再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