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橙心道怪不得外面都說司錦是個從商天才,就沖著她女扮男裝貨不對板十八年都沒人發現這件事情來說,她都是一個厲害的奸商,成功糊弄了所有人這么些年。
要不是今晚兩人坦誠相見,她最多感慨一句司五少爺真是好看到讓人雌雄難辨,但也不會篤定她是女子。
錢橙陡然反應過來什么,臉色微微發白,眼神都跟著閃躲起來。
十多年的生活經驗告訴她,要是旁人都不知道的事情被她單獨知道了,并非一件好事。
錢橙目光不敢再往司錦身上看,只垂下眼睫小聲說,“你放心,我不會說出去的。”
畢竟夫妻……妻妻同體。
下午她還沒進門時,司家二哥就沖她當眾發難要讓司錦難堪,那么些的人,這么重要的場合,司家老二都這般無所顧忌更何況尋常時候,可見司家內部關系緊張。
這種時候,要是被人知道司錦是女的,還命不長久,錢橙不敢想象她們妻妻兩人會面對什么場景。
也是想到了這兒,錢橙才徹底意識到她跟司錦現在是綁在一條繩上的螞蚱了……
要么都說司府不好進呢,誰能猜到里頭還有這種事情。
錢橙突然迷茫至極,猶如處在白茫茫的霧里看不到未來,不由肩膀一塌,捂住嘴巴的手就垂了下來。
之前在錢府時,錢橙想著未來最差也是嫁給一個莊頭,不管對方如何,只要她好好愛她自己睜只眼閉只眼經營生活,日子總能過得下去的。
她可能會像那些婦人一樣,生兒育女相夫教子,就這么普通又尋常的過完這一生。
之所以這么想,是因為錢橙知道錢母不會給自己說個門當戶對的好人家,所以她的后半輩子像是話本里的結局一樣,早就寫好了。
可誰知道如今半路殺出來一個司錦,因為八字要娶她進門沖喜。
一眼就能看到頭的生活被打亂不說,現在還發現對方其實是個女的。
錢橙從來沒想過這種可能,頓時兩眼一抹黑不知道該怎么應對了。
司錦坐在錢橙對面,疑惑地看著她。
看她不知道想到什么,卷長濃密的眼睫煽動著落下,遮住無處可放的目光。隨后對方又不知道想到了哪里,神色蔫蔫的,低著頭抱住蜷縮的雙腿。
她長大了,心思不像小時候那般都明明白白寫在臉上,導致司錦有些看不懂她。
“你這樣是因為不喜歡女子,還是單純的……不喜歡我?”司錦抿了下唇,問她。
錢橙眼神閃躲起來,輕聲應,“我就是,還沒做好準備。”
什么準備?
跟一個女子紅被翻浪的準備。
司錦沉默下來。
大紅喜帳顏色深紅,只透進來微弱的光亮,兩人相對無言坐在床上,一時間寂靜到沒有呼吸聲。
明明是坦誠相見,可半分曖昧的氣氛都沒有。
也許是屋里太安靜了,導致門外的周媽媽笑著開口說,“五少爺,需要奴婢們先把熱水備上嗎?”
這種情況,哪里用得著熱水。
司錦捻緊指尖,安靜地垂著眼,剛要抬眸開口說不用,就見坐在她對面的錢橙像是下定什么決心一般,琥珀般的眼睛看著她,深吸一口氣,沖她閉上眼睛點點頭。
視死如歸似的:
用。
司錦,“……”
錢橙不是個消極彷徨的人,哪怕身處迷霧,她停頓一瞬后,也會抬腳繼續朝前走,只要她不停地向前,總能破霧見月。
何況現在她已經嫁進司府,就該為司錦想一想。司錦瞞自己的女兒身瞞了十八年一定很不容易,她總不能讓司錦因為洞房花燭沒成事而被人懷疑。
周媽媽守在門外肯定不是單純為了備熱水,說不定是為了聽墻角。
錢橙心里雙手攥拳給自己打氣,不要怕,嫁誰不是嫁呢!何況司錦這身份這地位這容貌,嫁她不虧!
“跟周媽媽說,”錢橙開口時,聲音都是故作堅強的顫音,“要熱水。”
但后三個字說得很堅定。
司錦看著她,問,“……你確定?”
錢橙重重點頭,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音調跟呼吸也平穩下來,“我確定。”
“……”司錦指尖動了動,她其實想跟錢橙說,如果錢橙實在接受不了她是女人的事實,她們可以做些虛假的動靜給外面聽,不用真刀真槍,她們可以先處著,將來總有一天能水到渠成。
但這會兒看著錢橙躍躍欲試的眸子,司錦滾到嘴邊的話就這么吞了回去。她心虛的別開眼睛,扭頭對外說,“備熱水。”
熱水都備上了,不做菜怎么能行。
錢橙原本不害羞的,她又不是沒跟女的一起洗過澡。院里熱水不多的時候,她都跟蕊蕊泡一個桶,就為了省點柴。
她對著蕊蕊從來不臉紅,蕊蕊對她也不。她們甚至會給對方搓背。
可司錦到底不是從小一起長到大的蕊蕊,跟她也不是泡一個桶互相搓澡的親姐妹關系,這就導致司錦看過來的每一寸目光,錢橙都覺得熱。
她甚至無意識抱胸并攏雙腿,雪白的肌膚在司錦的注視下慢慢變紅,眼睛都羞到不敢跟對方對上。
“你……”司錦遲疑了。
錢橙也知道自己快熟了,為了不顯得太露怯,她主動伸手,將手搭在司錦腿上,“我,我有經驗,我來吧。”
她有經驗?
司錦目光后撤,幽幽地看著她。
錢橙低著頭,連臉都沒抬,自然沒注意到司錦的臉色。
錢橙想的是,她至少有看話本的經驗在,加上司錦眼神不好可能看不見,與其讓她在自己身上瞎摸,還不如自己主動。
可司錦太好看了。
錢橙從來沒發現自己眼神這么好,昏暗深紅的床帳里,她都能把司錦這張臉看的清清楚楚。哪怕知道對方視力不好,可那雙漂亮的鳳眼抬起來看她時,她就控制不住的臉紅害羞放不開手腳。
錢橙跪趴在司錦懷里,伸出雙臂抱住司錦的腰肢。
兩人肌膚相貼,觸感溫熱柔滑。雙方對這種感覺明顯都很陌生,碰到的時候,齊齊地瑟縮一瞬,下意識含胸聳肩。
紅帳之中,司錦那張向來清冷的臉蛋,熱到幾乎燒起來。
司錦不動,錢橙只能咬著下唇選擇主動。她鼓起勇氣拉起對方的手腕,將司錦的手貼在她微熱的肌膚上,由著那雙修長好看的手試探著貼在她后腰上,緩慢往上攬住她的后背收緊手臂將她抱在懷里。
司錦指腹移動過的地方,錢橙都覺得帶著股陌生異樣的感覺,讓她一陣顫栗臉上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可能是錢橙臉熱身熱,她竟然覺得司錦的手指微微涼,連司錦整個人都沒她熱。
那微涼的手搭在她蝴蝶骨上輕輕摩挲,因兩人姿勢原因,錢橙是跪在司錦懷里挺直腰背手搭司錦肩上,司錦則長腿微屈貼在錢橙腰肢兩側。
這會兒司錦把她抱在懷里,鼻尖輕輕抵在她心口處,悶聲問,“怎么這么瘦。”
穿著厚重的喜服完全看不出來,可如今摸著這突出的蝴蝶骨,司錦才發現錢橙也就臉上帶著點嬰兒肥,其實后背又單又薄。
錢橙臉熱,指尖收縮,目光飄忽,聲音蚊嚀似的,“我才十六,再過兩年就吃胖了。”
司錦一頓,昂臉看她,“我不是說那個。”
錢橙,“……”
錢橙想原地埋進被褥里把自己里三層外三層的裹起來。
都怪她平時話本看太多了!
錢橙實在沒辦法跟司錦的目光對上,于是她大著膽子伸手,輕輕一扯,就把司錦束著高馬尾的紅色發帶扯下來。
烏黑秀發綢緞般順滑地披散下來,搭在司錦初雪一樣的肌膚上,遮住她的肩背。
發黑膚白眸清,司錦才像是月夜紅帳里的新娘子,素素凈凈的一張臉就好看到讓人移不開視線。
司錦昂臉看錢橙,沒明白她什么意思。
“我,我幫你系上。”說完不管司錦答沒答應,直接將紅綢蒙在司錦眼睛上,手臂虛環著司錦的腦袋,手指將紅綢在司錦腦后打了個結。
司錦,“……”
視線一暗,司錦的其他感官頓時敏銳起來,比如她嗅到近在咫尺的淡香,不甜不膩,香到剛剛好。
還有……
錢橙挺起腰直起身抱住她腦袋系紅綢的時候,有什么蹭在了她鼻尖上,她鼻尖一陣酥麻,錢橙也是一陣哆嗦。
同為女人,司錦自然知道離自己嘴巴不到一指寬度的上方一左一右有什么。
……好像是不那么瘦。
她唇干舌燥,出于紳士,下意識別開視線,后知后覺才想到她現在是真的看不見。
司錦,“……”
錢橙把司錦視線蒙上,深呼吸,“別怕,我教你。”
雖然她也不會,但她抱著司錦貼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