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角上的觸感明顯,錢橙甚至依稀能嗅到空氣中司錦手上殘留下來的冷香。
她跟著往前走了兩步,才后知后覺的意識到她似乎是被司錦調戲了。
應,應該是被調戲了吧?
一時間錢橙耳廓滾燙都不好意思回頭朝后看,怕丫鬟們正在笑她遲鈍。
而且,錢橙自認睡姿規范,出嫁前從來沒有流口水蹬被子的毛病,定是司錦污蔑她!
可能是注意到她沒跟上來,司錦扭頭朝后看,微微皺眉稍稍偏頭以示疑惑。
正午陽光灑在司錦身上,婚后紅袍在冬日暖陽下為她冷白如瓷的肌膚增添了幾分鮮活跟暖意。
她安靜地站在前面看她,眉眼好看氣質溫和,像只貴氣又慵懶的貓,雖一言未語,但就是讓人知道她在等她。
錢橙不爭氣的心軟,對上司錦那張臉頓時什么都忘了。
她臉上重新掛起笑,快步走過去。
雖說今天丟人丟的太多了,但還好收了很多禮物足以修補她破損的臉皮。
“小姐……少夫人,”蕊蕊顯然還沒適應錢橙現在的新身份,叫完意識到不妥,立馬改口,“這些是?”
她望著那兩排丫鬟以及她們手中的禮盒,目瞪口呆。
錢橙示意丫鬟們將東西都放在她房里,等她們退下后,錢橙立馬一手拉著蕊蕊一手提起裙擺,兩人抬腳進了屋,“長輩們給的禮物。”
既然司錦說她不是在做夢,那這么些好東西便都是她的。
司錦路上被周黃叫走了,不知道是喝藥還是什么,這會兒內室里就主仆兩人。
錢橙將每一個盒子都打開給蕊蕊看,然后和蕊蕊一起重新發出沒見識的小小驚呼聲。
蕊蕊這輩子也沒見過這么多好物件,嘴巴張開半天都沒閉上,眼睛睜圓感嘆道:“大小姐出閣的時候,陪嫁也就這么多了吧。”
這還不包括豐德布莊的地契。
錢大小姐是錢父跟錢母的第一個女兒,可謂萬千寵愛集一身從小就被嬌養著,哪怕弟弟出生后她在府里的待遇也沒低過半分,嫁的人自然也是她滿意的。
錢大小姐出閣的時候,被稱為貔貅的錢父可掏了不少私庫給女兒做貼補,錢母更是給她陪嫁了好些東西。
當時府里人就說,往后錢府每一個女兒出嫁的嫁妝怕是都不會高過大小姐了。
提起嫁妝,錢橙想起來自己的聘禮,“我的聘禮單子你可見著嗎?”
至于陪嫁,那是想都不要想了。
錢母既不舍得出錢又想要臉面,陪嫁看著不錯,但都是些不值錢的棉被跟衣物,昂貴的首飾那是一件沒有。
錢父更是沒想起來這事似的,別說開私庫給她添嫁妝了,他就連碎銀子都沒給一兩。
然而把她嫁出去攀附司家的時候,錢父的臉都笑出褶子了。
光想著進不想著出,這就是她親爹。
至于錢橙的生母林氏本就是買來的妾室,這些年拉扯錢橙長大已經不容易,離世時除了一身給錢橙親手縫制的衣物外,沒留下什么東西,連個像樣的舊首飾都沒有。
如果錢橙不是嫁進司府,出嫁的時候估計就是一頂小轎一個包袱抬出門,冷清的旁人都不一定知道錢府三姑娘出閣了。
所以錢橙不找嫁妝,只找聘禮。
司府是大門大戶,加上出手這么闊綽,錢橙就不信她們下聘的時候空手去的。
按理來說,聘禮是給她的,嫁人之后也算在她的私財里面。
蕊蕊聞言搖頭,也是頭回聽說聘禮的事情,“沒有。”
想來也是,這樣重要的東西,錢橙都沒見過,怎么可能會讓蕊蕊見到呢。
如果錢橙院里有個能主事的媽媽,那司家下聘時給的聘禮單子定然是由主事媽媽過目跟掌管的,可錢橙既沒有生母在世,也沒有主事媽媽擔大梁。
錢橙放下禮物,先去翻了自己的陪嫁箱子。
兩個箱子,里面裝的多數都是她的舊物,翻來看去都沒多出一張聘單。
“奇怪了,”錢橙坐在床邊納悶,“那我的聘禮去哪兒了。”
該不會是真沒給吧?
錢橙咬著下唇想,錢母不舍得親閨女錢四嫁進司府沖喜,連夜給錢四改了生辰日期,這事司家知道后心里不高興,這才連聘禮都沒給?
錢家拿她頂包替嫁,司府雖睜只眼睛閉只眼睛可到底心里氣惱被錢府暗中擺了一道,于是選擇不給她臉面不送聘禮。
錢家不出嫁妝,司府不出聘禮,兩家默契的一拍即合?
……也不是沒這種可能。
畢竟嫁她又不吃虧,她出嫁后府里還能騰出一個小院跟省點月錢和糧食,錢府自然高興,巴不得把她送出去呢。
錢橙心里有些莫名的悶堵,忍不住小聲蛐蛐,“原來我才是貨不對板的那個。”
跟司錦八字相合的是錢四,如今換做她嫁過來,相當于用魚目代替珍珠,區別大了。
蕊蕊見錢橙坐在床邊低著頭,情緒瞧著有些低落,不由走過來蹲下來看她,“怎么了小姐?”
“沒事,”錢橙深呼吸,擠出笑容,目光落在那些錦盒上,輕聲說,“就是日子一旦過的甜一點,人心就會變得不知足。”
要是半個月以前,有人送她一套金頭面,她能高興的在床上滾一夜,宛如得了一座大金山。
今日她不僅有了金頭面,還有瑪瑙玉器跟首飾,甚至連屬于自己的鋪子都有了,結果現在她卻在心里計較自己沒有聘禮。
她沒埋怨錢府,是因為錢府自幼對她不好,錢橙心里已經習慣了,甚至默認錢府對她這樣是“應該”的。
反觀司府,就因為司家人對她友善,司錦跟她和氣,她就敢“怪”司府不給她聘禮。
錢橙被自己的區別對待嚇了一跳!
她怎么能變成這樣不知足不感恩的人。
還好還好她剛有這個念頭就意識到不對了,否則她要是被甜頭沖昏了頭失了本分,那就晚了。
錢橙找回初心自我重復:
她嫁進司府給司錦沖喜的,司家人對她友善是因為司錦身體還好平安無事。她要清醒點不能在這短暫的快樂里迷失自己,不然將來司錦有個萬一,她的好日子也就到頭了。
錢橙剛蓬松起來的毛發又重新收攏回去,像是回到昨日剛進門時的樣子。
蕊蕊不明白錢橙前后氣場的變化,只覺得剛才走路帶風的小姐又端起雙臂邁起蓮步,變得小心又謹慎,“小姐?”
她輕聲喊。
錢橙笑著摸摸她的臉,轉移蕊蕊的注意力,“對了,母親給了我一個紅荷包,你看。”
她當時放懷里了。
錢橙掏出來給蕊蕊看。
紅荷包里放著一個小孩巴掌大的金鎖,金鎖做工細致處處彰顯細節,拎起來拿在光亮處對著陽光看,金鎖表面隱隱有龍鳳模樣的暗紋流動。
錢橙感慨了一句不愧是司家,金上都能雕出花!
別的方面,金鎖就跟普通的長命鎖沒什么不同,前面寫著“長命百歲”后面刻著“錦”字,下面綴著四個小小的金鈴鐺。
錢橙提著紅繩輕輕晃動,金鈴叮當響起來,聲音清脆悅耳。
蕊蕊笑了,猜測道:“應該是五少爺小時候戴過的。”
“司錦戴過的。”錢橙將鎖攏在掌心里,雙手合十輕輕晃動,聽手掌里的金鎖發出聲響,眼前好像真就浮現出司錦小時候戴著金鎖四處跑的可愛樣子。
主仆兩人玩得開心的時候,司錦從外面進來。
蕊蕊立馬收起笑,站直低頭,朝司錦福禮頷首然后退出去。
司錦坐在桌邊看錢橙。
她坐姿極好,腰背秀挺,乍一看并不像外頭傳言的那般病入膏肓,反而清俊好看,穿著男裝束起長發,斯文矜貴的像話本里高中的探花。
錢橙見司錦進來,忽略掉心里沒有聘禮的小小委屈,沖她晃了晃掌心里的金鎖。
她輕抿紅唇,琥珀眸子亮晶晶地看過來,露出幾分俏皮。司錦捻了捻手指,心里微動,低聲問,“怎么了?”
“你看。”錢橙掌心攤開,露出躺在雙手掌心里的金鎖。
司錦了然挑眉,“娘把這個給你了。”
錢橙點頭,眼里帶著笑意,聲音都軟很多,“你小時候戴過的。”
她從床邊起身,“我要挑個錦盒把它好好收起來。”
司錦目光隨著錢橙移動,她往哪兒走,司錦就微微轉身朝哪邊坐。
見錢橙挑盒子挑的認真,司錦想了想,問她,“你喜歡?”
錢橙晃著金鎖點頭,“嗯。”
她小時候沒有長命鎖,所以一直羨慕別人有,現在這把雖然是司錦的,但如今交到了她手上,也算她的了。
錢橙想,日后就算她貧困潦倒到沿街乞討,也不會把司錦的這把長命鎖當了換錢花。
司錦若有所思。
錢橙早飯吃的晚,午飯到午后申時才吃,飯后她把禮物歸庫又洗了澡,等擦干頭發出來的時候,天色都已經黑了。
錢橙從凈室出來,見司錦坐在床邊對著油燈看書,抬腳走過去。
才靠近,錢橙就嗅到司錦身上淡淡的藥味。
還沒等她生出憐惜的心思,司錦就已經放下書,長臂一伸將她拉過來圈進懷里坐在她腿上。
錢橙驚呼一聲,因兩人的動作,跟她的小小驚呼聲產生回應的還有床帳四角的金鈴聲。
床帳四角的金鈴聲?
錢橙疑惑起來,茫然地從司錦懷里探頭左右看,奇怪了,她們的床帳四角怎么會有金鈴?
她昨天為什么沒聽見。
司錦注意到她的目光,松開摟著錢橙腰肢的手,任由她站起來從床頭瞧到床位。
“這鈴鐺?”錢橙眼睛睜圓,司錦還有這樣的喜好?
司錦又把放在床上的書拿起來,撩起鳳眼看錢橙,用最漫不經心的語氣說著最讓錢橙當場社死的話,“你不是喜歡嗎,我特意讓人給你裝的。”
錢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