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官與黑西裝
林爭渡心神微凜, 看到那巨物緩緩向地面移動，有種如山墜天，砸破了蒼穹的既視感。
她對這彌望的云警惕起來, 果不其然，下一秒，頭頂上幾聲悶響，幾艘飛艇躍出, 風被激起, 匝地暴卷。
……這個考場設置在這兒就是個錯誤。
唐皎跑了過來，同林爭渡并肩驚嘆道：“是星聯那邊的大人物到了啊……”
“哦，原來是星聯的嗎？”林爭渡淡淡道，“我還以為是敵星打進來了。”
唐皎笑道：“你真幽默。”
艦船仍在降落，林爭渡不再去看，唐皎見她視線轉移, 便也提議道：“外面風大, 我們去車里等吧。”
“好。”
林爭渡鉆進車, 登上星外信號, 聯賽論壇里已經有提前提交的選手在發新帖，其中一條正中林爭渡下懷，“有哪幾個長官會來視察區賽？”
樓主：坐標首星, 今早出發時候在港口看見了艦船離星, 有哪個長官到達考場了嗎？
1L：嘉澤星無
2L：彼頓星沒看見
3L：難道是去外交了？
4L回3L：看著也不像，體量不夠大
5L回4L：也不算小
6L：所以還是沒蹲到
7L：蹲
8L：蹲
9L：蹲
距離發帖才過去不久，林爭渡想了想, 也發了一條。
101L：蹲
102L：！這好像是我第一次在打卡帖之外看到老師
103L回101L：老師你怎么也在蹲hhhhh
104L回101L：老師也是選手？！我一直以為老師就是個做慈善的教師……
105L回104L：做選手還不忘幫助競爭對手, 這下是真做慈善了。
106L：蹲一蹲，順便, 老師能看到嗎，真的感謝你，跟著你的方法走，那個卷子能做出大半部分，我感覺這次穩了。
107L：蹲。
……
車門霍地拉開，邱旭彎下身子，笑容格外燦爛，說：“我凱旋！”
林爭渡做了那套卷子，自認為還算簡單，所以心里有底，看邱旭這個反應，該是不錯的，至少能及格。
能及格，一萬獎金林爭渡就到手了。
“行了快坐進去。”唐皎拍了一下邱旭的背，繞到前頭去開車。
邱旭坐上車，說：“小林老師，你做得好快，我當時察覺到你離場人都傻了。”
林爭渡靠著系統做得快，被邱旭一夸，有些不太好意思，咳了幾聲，說：“你也做得很快。”
唐皎發動汽車，車輛開上公路，一路平緩地馳向邱城，艦船已然停靠，霸踞著整個東邊的視線，林爭渡再側頭看了一眼，說：“是哪位長官要來綠堡星？”
唐皎悠悠道：“這個我級別不夠，還真不知道。家主、老大，還有白相城、祈星城的那幾位，都去迎接了。但明天早上知道了。”
邱旭扒著窗邊，望著艦船道：“我已經在期待積分賽了，怎么還要等一天！”
唐皎說：“你先期待一下晚上分數揭曉和資格發布吧。”
明天會有全球直播，說的是全球，但綠堡星的居住區也就集中在蜂巢、邱城、白相城、祈星城，到時候會進項積分賽形式的抽簽，以及公開積分賽的地點。
林爭渡想到什么，試探著開口道：“蟻群……
依誮 ”
唐皎從后視鏡里看了她一眼，說：“前幾天我們帶人攔截了兩次蟻群的活動，抓到了幾個小嘍啰，現在還關著呢。他們最近不會行動了，而且有長官來星球也自帶武力，蟻群會安息一段時間，你放心吧。”
“哦，是嗎……”林爭渡不知為何會想起蟻群，她已經很久沒有見到克洛了，就像是一場夢，但放在床頭柜里的防毒面罩在告知她克洛的存在。
眼睛的葬禮快到了。腦中閃過這句話，又頃刻消散開來。
—
“啊————————”邱旭的喊叫聲由遠到近，停在門口。
林爭渡知道是成績出來了，過去開門，邱旭第一句就蹦了出來：“九十分！”
林爭渡怔了怔，隨即給他比了個大拇指。
他抓著林爭渡的手用力搖了幾下，然后狂奔下樓，嚎叫著沖出側宅找唐皎。
今晚的邱宅格外冷清，邱檀帶著周杞去接應長官，林亭去了白相城，唐皎暫時成了邱宅的第一負責人，在主宅里守著，伊連那也去了白相城，作為海妖的負責人，她需要在比賽前確認海妖的性能。
林爭渡站在門口，算了一下，四萬獎金啊！
輔導兩周也就四千多，獎金直接拉高了一個新的高度。林爭渡被獎金包裹的喜悅沖昏了頭，一個人呆呆地站著樂了一會兒，才關上門，去面板的選手后臺查看自己的成績。
……簡直是恥辱，除了漢語她都拿到了滿分（雖然絕大部分科目都是靠的系統）。成績頁面停留幾秒，彈出來一個“參賽資格證”。
算了，過了就行。
林爭渡仍“心系學生”，聯賽論壇里她的帖子又被頂了上來，林爭渡點開，果不其然是一堆還愿。
還有些言辭激切、深情表白的，林爭渡沒詳看，只發了一條：
能幫上忙就太好了。^_^
6089L：恩情沒齒難忘，老師你哪天要是來赫希星，我一定好好招待你QAQ
林爭渡回看了她蹲的那個帖子，已經有千余人蹲著了，仍未有人解答，自然，綠堡星的人不可能回復。
邱旭的嚎叫聲從遠又近，林爭渡笑了笑，關閉面板去收拾睡覺。
—
在綠堡星，只要有外腦，都能查收到直播。
林爭渡早上一醒，就看見面板上有個確認彈窗，比想象中要早，林爭渡點擊確認，直播卻還是一陣黑屏。
她照舊鍛煉、吃早餐，等到她快進模擬艙了，畫面一閃，鏡頭對向一個封閉的室內。
銀灰色的墻板閃著冷冽的光，無人說這是在哪兒直播。林爭渡坐在模擬艙里，沒再進行模擬，等著畫面變化，在畫面變化前，鏡頭后有主持人說：“歡迎來到綠堡星機甲賽開賽儀式，下面隆重歡迎——鐘司敘鐘將軍致辭。”
鐘司敘，林爭渡昨天考完后回來查了星聯最高級長官的名列，一共七位，他就是其中最年輕的一個，今年才四十歲。
話語剛落，一個男人從側邊邁到了講臺，身著軍裝，身形挺拔。
鏡頭的邊緣走入四個機甲，高得超過了鏡頭邊緣，只看得見頭下的軀體。
“綠堡星的各位居住民，早上好，我是鐘司敘。本次外出，我有幸來到綠堡星。”
這位長官眼尾皺痕極深，嘴邊雖帶著笑意，眼眸卻深如潭水。
講話之際，林爭渡看到后面走進一個男生，身著純黑西裝，停在左側機甲前，泛灰微卷的頭發搭在額前，他低垂眸光，不給鏡頭一分眼色。
“數百年前，人類第一次踏上異星的土腹，是第一代機甲單兵為我們開拓了居住地。星歷305年，人類第一次面對外星種族的打擊，第二代機甲單兵為我們捍衛疆土。而現在，第四代機甲已然崛起，星聯追求和平、合作，與外星友族共建秩序……”
好無聊，林爭渡把注意力移走了，她掃視了四個保衛作用的機甲，都是黑灰色設計，因為整體發黑，有些結構、關節的具體設計被隱藏了，但外掛的能量倉設計很精巧，一看就知道不好惹。
“……而綠堡星，是星聯的重要一環，是我們賴以生存的星球，近年來綠堡星的人才頻出，星聯發現并重視這一點，就在剛剛——”
“機甲精英賽組委會已發布新策，綠堡星區賽晉級人數由三人調整為五人。”
林爭渡“唔”了一聲，身上的懶勁沒了，切屏點到綠堡選手論壇，那兒已經被置頂了一條新政策，標題就是“關于綠堡星區賽晉級人數調整政策”，帖子里面已經炸開鍋了，回帖數在不斷增加。
林爭渡皺了皺眉，又連接星外網絡，去看了聯合賽論壇。
沒有人說，也沒有官方發布相關消息。
邱檀的“個位數的改變才讓人注目”是有一定的道理，前提是邱城在綠堡星的地位引人注目。
但綠堡星是個邊緣星球，或許官方也知道轟動綠堡星的消息在星聯無人在意，因為這影響不了什么。再說了，前三都在B級賽里被完虐，那前三后頭的兩名更不在話下。
鐘司敘復述了賽程，和林爭渡之前看的資料一樣，她分神去看了一眼之前復習的論壇，資格筆試成績出來后，時不時有人來感謝一下，而私信里那個要她面試的消息還是個動態變化的，現在成了20小時5分鐘。
長篇大論的，鐘司敘總算講完了。
林爭渡卻發現那男生的異常，面色看似平靜如潭水，卻隱隱咬著牙，身前交握的雙手抖了一下，就被他給收到背后。
是很難受的樣子。
這到底是誰？
鏡頭后面的主持人說：“請鐘將軍抽取積分賽形式。”
一個裝滿藍色小球的透明箱被拿了上來，鐘司敘隨手拿起一個，笑著打開，說：“個人。”
積分賽是個人形式。
“請鐘將軍宣布積分賽地圖。”
鐘司敘對著鏡頭，道：“本次綠堡星區賽積分賽將在西部廢棄物品場進行。”
他繼續道：“期待諸位選手的表現。星聯與你同在。”
直播關閉了。
廢棄物品場——不就是伊連那之前說的那個垃圾場。
賽前升級
走廊上一陣急步聲, 模擬室的門被敲響，林爭渡說：“請進。”
“小林老師！”
邱旭繞到模擬器前來，雙眸晶亮, 對陷在椅窩中的林爭渡興奮道：“鐘司敘！前五！個人賽！垃圾場！”
他太興奮了，下意識把想說的關鍵詞給列出來。
林爭渡還有心思開玩笑：“概括能力很強。”
邱旭不為所動，咧著的嘴角就沒放下來過，更有越來越上揚的趨勢。林爭渡妥協在他的情緒下, 問道：“鐘司敘怎么了？”
“星聯最年輕的長官, 是星聯獨立駕駛宇宙機甲的第一人！我就是因為他而愛上機甲的！”
哦，童年男神啊。
星聯因為傳統，在人御型機甲上更傾向于使用陸行機甲，多數在三米到十米范圍內，但在第三代機甲和第四代機甲更迭間，幾十米的宇宙機甲開始投入使用, 但其對精神力的要求實在太高, 使用力度不大。
精英賽的最終目的之一就是挑選相關人才, 進入機甲單兵隊列接受訓練, 最后嘗試駕駛宇宙機甲。
林爭渡思及剛剛直播的一幕，問道：“鐘司敘后面的那個男生是誰？助理么？”
邱旭的眼珠轉了一下，回憶鐘司敘斜后方的人, 再搖頭, “不認識，看起來很年輕，可能是近些年上任的吧。”
他點開面板, 給林爭渡共享了個文件。
林爭渡點開, 竟是垃圾場的3D地圖，“幫大忙了, 謝謝。”
“不過不是實時的，”邱旭說，“這是兩天前最后更新的地圖，之后應該就被賽事設計組的給屏蔽掃描了。”
數年來綠堡星的所有垃圾都堆集在那兒，但處理力度弱，一來二來成了綠堡星的一個地標。垃圾場面積很大，兩百多公頃，足夠一百多個機甲活動。
林爭渡縮放視圖，大
依譁
致瀏覽了布局，說：“垃圾堆積成山，沒什么獨特的路標，只能靠方向摸索。”
去年的積分賽是團體賽雙任務，今年也有極大的可能是雙任務，結合垃圾場獨特的環境，其中一個任務可能和搜尋有關。
“對，容易轉暈頭，”邱旭補充道，“垃圾場分兩個區，一個是舊的填埋場，容量超標后其他垃圾就堆集在上面，腐臭味很重，一個新開發的填埋場是目前發力處理區域，所以會……好聞一些。”
林爭渡光是一想，心里就不舒服了。她一開始給伊連那說機甲是自己從垃圾場里撿回來的，真沒想到是這樣的環境。
她抿嘴一撇，又劃指看了地圖，沒指望記住，就當提前脫敏了。
邱旭的興奮勁冷卻下來，面對現實，他語重心長道：“小林老師，到時候真的要注意腳下，垃圾場里堆了各種東西，保不齊有人把實驗廢棄物品也扔那兒了。”
因為是個人賽，兩個人入場時間和入口極大可能不同，場域太大，無法保證碰頭。
林爭渡：“你也要注意。不要逞強。”
邱旭連連點頭，林爭渡失去了模擬的勁頭，說：“伊連那還沒有回來？”
“估計得中午了吧，但她今早上還發消息給我說，寒蘭和鯨魚瞳都沒問題，就等你的系統了，”邱旭幡然記起，右手握拳砸了一下左掌心，“我就說我忘了什么呢，明天就要比賽了，你怎么還沒弄齊系統，這么不著急嗎？”
林爭渡調開面板，機甲外系統的進度卡在了99%，涂裝只漲了1%，她心里隱隱有了猜想，答道：“我齊了。”
邱旭很明顯不信，“多久齊的？”
“現在。”
她邁步出去，徑直往車間走，邱旭跟上，中間一個踉蹌，他穩住身子趕上來，說：“小林老師，你別亂來啊。”
“不亂來，”林爭渡扭頭看他，眉梢上攀起點笑意，“要看看我的機甲動起來怎么樣嗎？”
游刃有余的笑讓邱旭真信了她的話，把伊連那后半截的囑咐給拋之腦后——是的，伊連那還囑托他注意林爭渡，不要讓她隨意連接。
鯨魚瞳還未收走，就放在平地的立架上，林爭渡一進車間，目光就落在它身上移不開了，她走到鯨魚瞳面前立定。
邱旭站在五步遠的地方，不出聲打擾。
林爭渡只是有個猜測，仰面和鯨魚瞳對視一陣子，系統才姍姍來遲：【檢測到宿主意愿，是否要用500能量值兌換一次重啟機甲？】
【是。】
【兌換成功。】
嗡——低鳴頓起，鯨魚瞳低垂的頭顱微微抬起，雙眼間藍光一爍，猶如魚背在水面上一閃而過。
邱旭低呼一聲。
駕駛艙門彈開，林爭渡一手勾住艙門緣，抬腿間有硬物抵在腳下，將她往上一托。
林爭渡借力輕躍入駕駛艙，回身轉眼，鯨魚瞳的手正緩緩挪開，艙門自動關閉。
腦中系統與機甲系統的聲音同時響起，交疊在一起：
“連接成功。歡迎回來，林爭渡。”
【恭喜宿主，外系統完成度已達100%】
【你已完成支線任務：維修機甲】
【已開啟升級權限】
林爭渡猜對了，伊連那沒有發現神經系統，是因為鯨魚瞳的機體設計并未考慮這一點，它是無神經式連接，也因此林爭渡才能直接用能量值這種有些虛幻的值來兌換。
自進入駕駛艙后，林爭渡就和鯨魚瞳合為一體了。
鯨魚瞳往前一步，從立架上下來。邱旭原本在旁邊仰頭看著，見此動作，跑去摁了一下開關，車間的大門打開，陽光躡進室內，最終停在鯨魚瞳足前。
鯨魚瞳邁出去，陽光瀝在裝甲上，明光流金，林爭渡好像也接觸到了陽光，渾身暖洋洋的。
“是否繼續使用‘流鶴’？”機甲系統忽然問道。
林爭渡一頓，隨后說：“不，修改為‘鯨魚瞳’。”
“收到。”
【宿主，是否需要合并系統？】
林爭渡本想答應的，但轉念一想，主系統現在負責的功能太多，如果再合并了機甲系統，倒顯得沒那么方便了。把機甲系統獨立在外，林爭渡專注度也會強一些。
【不。剛剛提到的升級權限是什么意思？】
系統回話道：【你可以通過使用能量值來兌換技能升級。】
林爭渡趕緊問道：“萬類可以升多少？”
【升級事宜在各自狀態面板查看。】
林爭渡調開個人信息技能那一欄，“萬類（C級）”后跟著一個“升級”的標志，點擊之后，彈出一個標簽：【萬類由C級升入B級需要1000能量值兌換，是否兌換？】
林爭渡果斷兌換。
【升級成功。】
【萬類（B級）：檢測一千米范圍內機甲存在情況；與任意機甲匹配度最低達到90%。
宿主可使用500能量值兌換一次啟動機會，用于啟動并使用可檢測范圍內的一具機甲。】
檢測范圍沒有變動，匹配度從85%提升到90%，有償技能的內容沒有了“原機甲不可用”和“最近”的限制，但數量仍然為一。
林爭渡再點一次升級，【萬類由B級升入A級需要10000能量值，是否兌換？】
——一下子就多一個零，她看起來是一個很富有的人嗎？
后幾天的比賽還是個未知，她不能貿然把能量值就給出去，況且按目前的情況來看，B級應該夠用。
林爭渡問：“機甲賽有能量值獎勵嗎？”
【我是家教系統。】
“……誰的家教系統支線任務是修機甲？”林爭渡冷笑道。
系統不吭聲了。
林爭渡懶得糾纏，駕駛鯨魚瞳，朝背后一探，鏗然一聲，刀已在手，她信手舞了個刀花。
“啊。”
噴泉側傳來音聲，林爭渡看過去，不知道何時伊連那回來了，站在噴泉旁看，神色相當驕傲。
“果然，機甲還是動起來好看。”伊連那說。
直到第二天積分賽開始前，邱檀等人依舊沒有回來。
上午十點，唐皎開車帶著林爭渡、邱旭以及伊連那來到垃圾場，一路上幾乎都是荒色，實在經不起欣賞，林爭渡干脆躺著睡了一覺。
等車平緩地停穩，唐皎“嘶”了一聲，淺眠的林爭渡蘇醒過來，被窗外烏泱泱的人給驚了一下。
好多人。該是垃圾場這輩子客流量最大的一次。
綠堡星苦悶荒蕪，沒什么能消遣的，最大的娛樂活動就是機甲，買機甲、裝扮機甲、駕駛機甲、觀看機甲對決，即便是看著最平和的住民也會來一睹其容。
林爭渡和邱旭下了車，伊連那跟著，唐皎把車開去停車場。
整個垃圾場做了合圍，有特殊無色的屏障隔開觀眾與賽場，并擺上了大屏。
前面的觀眾近兩米高，林爭渡的視線越過他的頭頂，仍能覷見垃圾山，和驚飛振翅成群的食腐鳥。
伊連那擋開擁擠的人群，帶著他們走向入口前的候場區，一顆懸浮球自林爭渡耳邊擦過，小風掀起她的短發，大屏上也出現了林爭渡的臉。
“啊，這不是我們萬眾矚目的小林選手嗎？”
熟悉又令人厭煩的聲音響起，林爭渡對著錄影懸浮球的表情也冷淡了。
這種比賽還需要小丑主持人來熱場嗎？
積分賽（一）
“小林選手, 不要這么兇嘛，來自星聯最頂尖的攝像鏡頭將會把你的英姿記錄存檔保留哦~”
觀眾發現自己出現在大屏上，旁邊的正是參賽選手, 紛紛讓開路，伊連那一手抓一個，把兩個人給送到了候場區。
“我們可以看到，機甲師伊連那也來到了現場, 這次她又申請增加了兩個認證, 一個是邱旭選手的機甲寒蘭，一個是林爭渡選手的機甲鯨魚瞳，這兩位選手都是初次亮相精英賽。她的老朋友段不容已經由飛艇帶去了A號投放口。”
A號投放口……所以選手也要像垃圾一樣投放嗎？好幽默的入
場方式。
主持人就在候場區，四下踱步，和候場區里坐著站著的選手互動，轉了一圈后, 又來到林爭渡和邱旭的面前, 說：“這是邱城唯二的選手, 期待你們的表現。”
有邱旭在, 主持人還是收斂了。
一陣風起，候場區上的空地停下一架流線型飛車，和林爭渡在筆試那天看見的長相一樣, 很有可能賽場布置的人力、物資都是鐘司敘帶過來的。
“接下來, 請收到提示的選手進入飛車轉移。”
林爭渡的手環一亮，她點開，目前外腦已經完全轉變為賽時狀態, 最大地服務比賽選手, 面板上提示道：【請進入飛車】
邱旭往這邊看了一眼，他沒有收到信號, 因為緊張而有些僵硬地神色還是勉強笑了一下，說：“加油。”
“你也是。”林爭渡轉身進入飛車，車內構造簡單，最前頭是駕駛室，后面就是乘坐區，有六個窗口。陸陸續續上了十個人，飛車的門滑上，一下子就安靜了。
這車上的人都還正常，各自安靜地等著，飛車升空后朝垃圾場里深入。
林爭渡靠在窗邊，飛車之下只剩下無邊無際的垃圾山，色彩紛雜間又保持著同一種腐色，食腐鳥時不時成群飛起，在空中翻卷組成一只巨獸。
沒過多久，林爭渡發現了一道不明顯的分界線，一邊顏色垃圾山顏色更鮮艷點，一邊是枯褐色中夾雜著斑駁彩色——這是新舊填埋場的交界處。
林爭渡神色嚴肅，好在飛車沒有繼續深入，懸在分界線上。車內響起播報聲：“已到達D號投放口。”
還沒有正式開賽，飛車不會開門。
“天吶……你們看看這些鳥，”有個選手低呼，“它們會不會吃人？要是我們從駕駛艙里掉出來，豈不是……”
“正好，幫撕裂團收尸了。”其中一個冷笑道。
食腐鳥大多時候不會有極強的攻擊性，綠堡星的食腐鳥由兩種種類構成，一種是虎面鸛，一種是綠唇鷲，都有極強大的消化系統和免疫系統的種類，它的食物來源更加廣泛，所以一般不會攻擊活體動物。
林爭渡想應該大多數人都明白這一點，但綠堡星條件特殊，它們饑餓且聚集地被干擾，到底會不會攻擊人就不好說了。
“想開一點，這是最溫和的積分賽，怎么可能會死一堆人。”又有人溫聲安撫道。
林爭渡一直沒說話。
等到廣播聲再次響起，所有人都站了起來。
“現在開始投放選手，請選手在五分鐘內到達比賽場地，超時者將被取消參賽資格。”
飛車的門緩緩劃開，車外的風卷了進來，濃重的腐臭味撲面而來，有人忍不住“嘔”了一聲，車里響起此起彼伏的嘔。
飛車懸在上空，并沒有下降的趨勢，是要讓選手自行投放的意思，林爭渡走到門邊，摸了摸手環。
“喂，我們又不是垃圾，你們這樣真的很不尊重人格……”嘔完的選手還沒說完抗議的話，余光中就有人跳了下去。
他張大嘴巴，飛撲到門邊往下看，深藍色的機甲已穩穩落地。
“不要命了。”他喃喃道。足足二十多米高，居然選擇在空中入艙。
駕駛鯨魚瞳落地后，林爭渡收到新的比賽任務指示：
【現在發布比賽情景】
【機甲單兵隊列降落在敵星，單兵以下兩個任務：一，清理埋伏在垃圾場中的炮塔，一個炮塔三積分；二，搜尋先鋒部隊的飛行器殘骸，飛行器能量核五十積分，收回航行記錄芯片七十積分，其他殘體三積分。】
【任務時間四個小時】
果然有搜尋任務！航行記錄芯片和能量核積分多，肯定是許多人的首選項，后期如果被找到，甚至會出現爭奪場面。
林爭渡現在沒有搜尋的思路，更傾向于處理炮塔。
任務讀取間，其他選手也跳下了車，銀白色機甲走到鯨魚瞳旁邊，說：“要合作嗎？”
林爭渡記得這聲音，剛剛嘔得最兇的一個就是他。林爭渡問：“這個有什么能合作的？”
“清理炮塔，一個人走的話，如果遇到炮塔圍攻，很有可能完蛋。”
“再有誠意一點，我叫陳聰，機甲叫銀背。”他自報家門。
林爭渡記得他，祈星城的人，她衡量一陣，說：“暫時合作。我叫林爭渡，這是鯨魚瞳。”
“我知道你。”他笑了笑。
“五分鐘時間到，比賽正式開始。”廣播響徹整個垃圾場，林爭渡聞言向左轉，離開新舊填埋場的分界線，往新區走。
“重復，比賽正式……”
廣播聲被附近炸起的炮彈聲給掩蓋了，夾雜著有人的尖吼聲，鯨魚瞳掉轉身形，發足急奔而去，銀背緊隨其后。
越過垃圾山，火光四射，最中間的洼地一架機甲半只腿陷了進去，腹背受敵下只能用盾牌防御。
鯨魚瞳抽刀，游目四顧，洼地五座垃圾山環繞，有四個炮口。
它攀著垃圾山緣，斜蹬山壁，最近炮塔已調轉炮口，鯨魚瞳平抹刀背，上步一劈，炮口被齊齊切除，滾落而下。
嘭——！
對面一個炮彈打過來，把被清理的炮塔給徹底炸開，各種垃圾飛濺開，鯨魚瞳閃退八米，順手一掄刀，把腳下的炮塔給切除。
與此同時，銀背用光束劍解決另外兩座炮塔。
鯨魚瞳收刀，站在垃圾山上俯瞰四下情形，銀背跳下去，幫陷進去的機甲重新站起來。
“謝謝……腿軟了，不好意思。”
“不客氣。”
深藍色的機甲立在垃圾山之巔，也不怎么搭理人，在林爭渡的視角中，好幾個區域都出現了火光，炮塔是觸發式攻擊，現在選手四下行動，很快炮塔能被全部清理干凈。
場外，大屏內的積分榜上，林爭渡的名字短暫地出現在前列，又迅速被涌出來的幾個名字給壓下。
觀眾議論聲更大，伊連那和唐皎都皺著眉，保持著同款抱臂動作。
不出所料，撕裂團的亞修和西里亞殺了到了前二，段不容緊隨其后，林爭渡的名字在第一頁排名的末端，而邱旭已經落在了后頭——他還沒有積分。
“傻小子，”唐皎咬牙罵道，“怎么這么單純就把炮塔讓給別人了。”
伊連那說：“積分賽能吃上教訓也不錯，至少后面幾場不會犯傻……我比較在意的是撕裂團后面三個人。”
她們是面板和大屏同步觀看，大屏跟隨賽事主視角分析情況，面板上則選定專攝區域。
伊連那點開了撕裂團的中型機甲駕駛員區域專攝直播，很明顯他們給亞修和西里亞鋪完路后對比賽已經盡興，打算找點樂子了。
—
“我打算往舊區走。”林爭渡改了策略，轉身告訴陳聰。
陳聰頓了頓，說：“也行。”
“……啊？”剛還在商量一起同行的選手愣了愣，當即拒絕道：“舊區不行，要是出了意外，可能真的就死那里了。”
林爭渡沒再說話，鯨魚瞳踩上垃圾山高處，一躍而下，身影頓消。
選手默然，隨后說：“你們真的是隊友嗎？”
“暫時合作。”陳聰抱歉道，隨后駕駛銀背跟上鯨魚瞳，鯨魚瞳身法流暢，真有點如魚得水的輕盈。
林爭渡見他跟上，說：“新區的炮塔很快要被清理干凈了，我們速戰速決。”
“行……”
銀背步子急剎。
新區被選手擾動，食腐鳥選擇暫避到舊區。就在邊界線前，它們蹲踞在垃圾山上，密密麻麻地排列著，因為兩個機甲的靠近，紛紛轉頭注目。
虎面鸛通體漆黑，黑喙與羽毛融為一體，唯有臉上帶著笑意的虎面是白紋，乍一看，陳聰渾身起了雞皮疙瘩。
林爭渡冷靜道：“你知道虎鯨嗎？”
陳聰：“嗯？”
林爭渡：“沒什么，想分散一下你的注意力。”
鯨魚瞳切換半戰斗模式，肩上的機炮充彈完成，短/槍啟動，在手臂上支出來。
依誮
陳聰遲疑地跟著她的步子，說：“你要炸鳥啊？”
“不是。”
兩人穿過面前這兩座垃圾山，受著虎頭鸛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的注視，來到一條小徑上，應該是往年垃圾車的道路。
小徑對面的垃圾山更是無窮無盡，飛蟲的量也比新區多了不少。陳聰有點暈了，說：“我不確定待會兒能不能繞回來。”
林爭渡說：“先不過去，你炮彈數量夠嗎？”
“夠。”
“那和我一起。”
鯨魚瞳切換成全戰斗模式，下一秒，肩上的雙炮朝著小徑對面的垃圾山狂射，灰塵、廢品被打得飛揚在天，深處的食腐鳥齊飛，猶如打開的黑扇向四處掠翅飛去。
銀背身形一滯，隨即開啟炮彈，同鯨魚瞳一起朝對面轟。
聲勢浩大，賽場主視角錄音儀被吸引，飛了過來。
唐皎看見鯨魚瞳，愣了一下，說：“這是在……”
伊連那深吸一口氣。
觀眾騷動起來，不乏有嘲笑聲。主持人抓住這個點，評價道：“看來林爭渡選手和陳聰選手已經開始無差別掃射了，連食腐鳥也成為了威脅。”
“不，”伊連那否認了主持人的說法，她說，“舊區入口只有虎面鸛，綠唇鷲沒有蹤跡，我想林是有了某種猜測……”
她話未盡，鏡頭里的垃圾山忽然揚起了更大的騷亂，距離林爭渡和陳聰幾百米外，那些破碎的垃圾被拋得極高極高，是二人攻擊范圍之外的響動。
頭頂上，綠唇鷲盤旋，急急發出攻擊的鳴叫聲。
鯨魚瞳重新充彈，拔開合金刀。
——一只渾身腐肉的六足禿眼蟲破土而出，身長十米，而它口中銜住的，正是炮塔！
全場廣播再次響起：
“選手請注意，隱藏炮塔已被觸發，積分獎勵三十。”
積分賽（二）
陳聰聽見廣播, 頓時汗流浹背，說：“你怎么發現的？”
“昨晚睡不著翻了會兒生物圖鑒，”林爭渡說, “廣播把消息放出來，肯定會有人循聲趕過來，速戰速決。”
六足禿眼蟲，綠堡星常見生物, 往往分布在人少處；皮肉潰爛, 以此誘捕食腐生物；身長多見一米以內，六足退化，有眼窩但無眼珠，故而叫禿眼。
行進中禿眼蟲甩動頭部，把炮塔給含在緊閉的口中，分泌物粘黏著口腔, 不斷朝四周濺落。
鯨魚瞳提踵, 隨著破空聲炸開, 身形已然射向禿眼蟲, 銀背開啟遠程射擊模式，朝禿眼蟲頭部狂射，吸引其注意力。
禿眼蟲一開始就是被炮轟彈射聲給激怒, 被銀背方向吸引了大部分注意力, 鯨魚瞳立定其身側一瞬，果斷揮刀其頸部。
噗嗤。
刀口甫一深入其頸部□□，一股勁力壓體, 即將把鯨魚瞳掀飛之際, 鯨魚瞳身子縱起，與襲擊物擦肩而過——
尾部。
尾部有針, 針里有毒液，這是它誘捕獵物后的武器。
天上，越來越多的綠唇鷲盤旋鳴叫，昭示著這是漩渦中心，現在不需要尋找，別的選手循跡趕過來就能分上一杯羹。
鯨魚瞳縱落在垃圾堆上，蹲踞蓄勢，林爭渡喊道：“陳聰！”
“什么？”
“拿炮轟它的尾部！”
“行。”銀背收令，切換炮彈，穿甲炮曳光而出，重重砸在禿眼蟲尾部上。
禿眼蟲慘嚎一聲，煙散之后，尾部出現一個大窟窿，打飛的碎肉被趁機飛來的綠唇鷲銜走，頭頂上的鳥群開始爭奪食物。
與此同時鯨魚瞳再次縱起，迅捷斬下尾部，順勢伏在其身軀之上，禿眼蟲甩動身子掙扎，拼盡全力凌空竄起，足升空數米高，鯨魚瞳握刀，朝下狠力一插。
禿眼蟲身形一滯，轟然倒地。
拔開刀，禿眼蟲體內漿液漫出，鯨魚瞳果斷跨下蟲身，抹掉刀上的漿液。
銀背過來，雙手掰開禿眼蟲的口部，黏液掉下得更多了，摸了摸，陳聰說：“好像……吞進去了。”
林爭渡猜到了，才讓陳聰來負責探口，因為下一步他肯定受不了。她說：“扶一下頭。”
銀背雙手扶住自己的頭。
林爭渡：“……請幫我扶一下蟲子的頭。”
陳聰恍然大悟，陳聰心中不安，陳聰全然抗拒，呈現在銀背的表現就是動作頓頓地兩手共六根手指扶住了禿眼蟲的頭。
快刀斬亂麻。林爭渡不能再多想，鯨魚瞳把禿眼蟲的軀干給剖開，靠近頭部位置的裂口里掉出來出一個炮塔，似乎是感應到附近有人，相當敬業地開始吐炮，火力不足地噠噠噠。
鯨魚瞳和銀背一起把它給頭身分離。
廣播適時響起：“隱藏炮塔已被林爭渡、陳聰清理，二人各得十五分。”
下一瞬，啪嗒一聲，又有什么東西掉了出來。
“嘔——”
不小心瞄到了，陳聰開始狂嘔，一邊嘔一邊貼心地讓銀背把鯨魚瞳的肩給掰著背對蟲尸。
“什么？”林爭渡識相，沒有讓好奇心戰勝自己，刀身抹了幾抹，把大部分漿液給清理掉。
“有尸體……人的，”陳聰抖著聲音道，“我看制服還是垃圾清理部的員工。”
林爭渡沒看到，但仍在現場的主視角鏡頭把這一幕展現給全綠堡星的居民，不少人都忍不住反胃。
這具尸體還是未完全消化的形態，本就殘缺腐爛的肌骨還被裹上幾層蟲體的黏液，實在是有失觀賞性。
唐皎：“呃……”
唐皎縮了縮脖子，說：“這狗星球真的沒法待了，垃圾場也要死人。”
伊連那卻是神色粲然，說：“不虧是我重塑的機甲。”
唐皎：“……”我們倆完全不是同一個頻道。
“看來下次我們的直播需要分級觀看了，”主持人臉色也不太好，視線從主視角上挪開，指了指排行榜，“我們可以看到，排名又有了變化，自開賽就形影不離的林爭渡和陳聰選手再一次平攤了積分，排名提升至第五第六。”
“單人賽場上的聯盟總是不可靠的，這一對究竟何時解除合作……”主持人的風涼話還沒說完，看到面板上的區域視角，笑了一下，“我想馬上就要到了。”
有觀眾聞言切換區域視角，像是發現了什么新大陸，一傳十，十傳百，逐漸地，群眾興奮了起來。
唐皎和伊連那聽到旁人的議論，神色一肅。
——撕裂團的德里錫在往舊區去。
就在剛剛隱藏炮塔被清理的消息放出后，幾乎所有趕路的選手全都改變了路線，只有這位是堅定不移地往那兒走的。
唐皎把跟隨邱旭的區域視角切換到德里錫區域，說：“他……不會干什么事情吧！鐘司敘都來綠堡星了，現在說不定在哪兒觀賽，他這純粹是不討好，他好像也不打算討好，他……”
唐皎有些語無倫次，胡言亂語半天，說：“小林是第一次參賽。”
撕裂團的作風一向不好，除了西里亞一個防守型的，其他人在不追求排名的情況下尤其愛發癲。
伊連那深知這一點，去年段不容結束B級賽從星外趕回來后，沒給伊連那帶任何特產，只給她帶回了損害嚴重的海妖。
段不容本來是最有望在B級賽拿到好名次然后留在九星定居的選手，結果機甲被亞修·亞克斯利給陰了。
“死混球。”伊連那罵道。
彼時的林爭渡和陳聰并不知情。
鯨魚瞳在垃圾堆里挑了件尚且完好的衣服，把身上的黏液給擦拭干凈，暫做修整。二人遠離了禿眼蟲的尸體，那兒現在被密密麻麻的綠唇鷲和虎面鸛給霸占了。
擦掉黏液，鯨魚瞳攤開手，銀背伸出一根手指，指尖徐徐朝外噴水。
看到這一幕的觀眾：“……”
陳聰剛剛給林爭渡解釋了，“我副業是洗車洗機甲，銀背一開始就個洗車機甲，我拿來比賽后，沒把它的這個功能給取消。”
林爭渡還是很佩
服這種參賽不忘扛著水的精神。
明明結束戰斗了，主視角錄影懸浮球還停留在上空，林爭渡抬眼一望，干脆幫陳聰打廣告：“祈星城聰油洗車店，消費滿一萬有望讓陳聰選手親自洗車，歡迎來店。”
陳聰一赧，埋下了頭。
兩機甲清理干凈，鯨魚瞳把擦拭的衣物給擱回原位，忽然一頓，衣服堆里有根支出來的合金棒，被撕裂的衣服條給纏纏繞繞，不仔細看還認不出來，它把這堆衣服推開，扒了幾下，停住了。
陳聰：“又怎么了？”
林爭渡：“我可能是個扒廢品堆的天才。”
銀背湊過去，也頓住了。
這個合金棒不是個獨立的棒，它是一個部位，鯨魚瞳扒開的地方，是合金棒連接著的一個控制臺。
陳聰倒吸一口氣，說：“集成控制臺。”
集成控制臺，飛行器的大腦，里面有航行記錄芯片。
“您這不是天才，您這純粹是歐皇……”陳聰腦子脹脹的，還沒說完，銀背忽然一警，隨后反手出盾擋住了襲來的一彈。
鯨魚瞳一掃腿，衣服把控制臺重新蓋住，回身一看來者。林爭渡挑了挑眉。
“小骷髏，你機甲還挺漂亮，”德里錫嘿嘿笑道，銀灰色的機甲晃了晃拳頭，“還記得哥哥我不？”
銀背見來者，防御的姿態松懈了。陳聰有些崩潰：“誰是小骷髏？”
林爭渡說：“很顯然不是你。”
陳聰：“姐你什么時候惹到撕裂團了？”
林爭渡：“說來話長，長話短說就是他們犯賤，我制止了，被記恨上了。”
德里錫笑道：“看來你還記得我，那我說什么你還記得嗎？我說——”
陳聰急忙道：“我怎么幫你？”
林爭渡說：“聽我指示。”
德里錫，撕裂團里的D，機甲猛鷹抖展雙臂，背后的利器盡數開啟，充能的嗡嗡聲充斥耳畔，猛鷹怒吼一聲。
“‘慶幸你沒有機甲吧，不然你會生不如死。’”
林爭渡低聲重復了德里錫的話，話音未落，鯨魚瞳已經拔身上前，翻身劈刀。
鯨魚瞳的速度是上層水平，中型機甲比不上。
鐺——猛鷹特別加護的右小臂杠下這一擊，手腕關節一扭，反手擒住刀把，左手朝背后一撈，一把匕首朝鯨魚瞳頸部刺來。
鯨魚瞳果斷拋棄刀，換上匕首，藍色匕首如延長臂一樣，它斜掠身側，學猛鷹插向其脖頸關節。
猛鷹直接逮住鯨魚瞳的腰，將其往地下一摔。
鯨魚瞳卻像個騰躍的魚，猛鷹的手微一頓，它就從其爪下逃脫，順著手臂攀上其后背。
猛鷹背后的長刀、長矛、匕首一齊突出來，扎進鯨魚瞳的大腿，鯨魚瞳沒有理會，朝其頸部射了一槍。
“死骷髏！”德里錫吼道，身上的槍口盡數轉移方向，朝上對準攀爬的鯨魚瞳。
林爭渡大喊：“你要不要我給你的機甲留個全尸？還是說把它變成骷髏？”
“去死！”
德里錫開啟炮筒，只待把這只不自量力的骷髏猴子給轟上天，然而所有關節、武器卻跟卡住了一樣，德里錫怒錘駕駛艙內壁，罵罵咧咧。
鯨魚瞳爬上猛鷹的肩，雙足踩著肩，雙手扣住其眼睛。林爭渡說：“你知道五馬分尸嗎？”
【萬類】
猛鷹駕駛艙內，系統提示道：“控制已斷開。”
隨著德里錫一聲痛呼，猛鷹的目鏡被扣了下來，扔在地上。
機甲內機構關節收到指示，啵的一聲，猛鷹的頭也被拔了下來，鯨魚瞳拎著頭扔到銀背腳下。
“陳聰，射頭！”
陳聰急忙回神，對著猛鷹的頭顱狂射，右手用光束劍把它給插穿。
猛鷹的雙只機械臂又被甩了過來，遠處的林爭渡鼓勵道：“繼續。”
銀背一腳把機械臂提到洼地上，手指里滋出來的東西換成了油，澆滿機械臂后換成噴火槍，火一點即然，雙臂從此變成了涅槃的鳥翅。
在萬類的發動下，猛鷹已經轉移了控制權。
鯨魚瞳把猛鷹放倒，隨后捏拳，朝其駕駛艙部位狠砸一拳，坐其上，把匕首插入其中，一點一點，剝開了猛鷹的外甲。
最后，她控制駕駛艙門彈開。
德里錫滿臉驚懼，眼盲般雙目無神發怔，四肢顫抖著，他道：“……你。”
……林爭渡接過了控制權，但沒有解除德里錫與猛鷹的精神連接。
“先生，你出局了。”鯨魚瞳撿起剛剛扔掉的合金刀，友善提醒道。
積分賽（三）
“林爭渡？”
艦船, 休息室。
鐘司敘念著林爭渡的名字，笑了笑，放下酒杯, 對旁邊的人道：“沒想到邱城還有這樣的選手。”
邱檀手肘支著扶手，撐著頭，聞言微抬食指抵在眉尾，也笑了, “我眼光一向不錯。”
休息室的一面空壁上投影著賽場直播, 林爭渡將德里錫送出局后，主視角停留在猛鷹的殘體上。
邱檀深吸一口氣，像嘮家常一樣說道：“阿旭總算突破了零。”
“積分賽需要一點運氣，邱旭的表現已經很出色了，他的反應力和處理速度是中上層，再加上寒蘭的裝備, 后面的賽事里表現會更好。”鐘司敘徐徐道。
邱檀笑得肩顫, 說：“謝謝長官, 您的兒子也是一表人才。”
經此一提, 坐在角落的男生收回了觀賽的目光，轉而神色冷淡地看向邱檀，半晌, 他呵笑道：“多謝。”
“好了, 鐘鷺，你可以出去了。”鐘司敘捺下微怒，下巴朝門口一抬。
鐘鷺沒有逗留, 徑直起身離開。打開門, 門外的周杞抬眼一看，沒理會, 他也不打招呼。
門合上，他行在走廊上，恍若溺水般窒息，雙手輕抖著扒開襯衫領子，那里錮著一個環，他摸到頸后的開關一按，銀色面罩將他的下半張臉給緊緊包裹。
鐘鷺急促呼吸幾口，最終平緩下來，神色冷淡地走下去。
—
“所以他的身體怎么處理？”陳聰神色復雜，小心地問道。
林爭渡覺得他這問題有點詭異，說：“他又沒死，還需要我們處理？”
“待會兒綠唇鷲吃了怎么辦？”
“一時半會它們吃不完禿眼蟲，積分你還要不要？”
“要的要的。”
鯨魚瞳和銀背重新回到控制臺被埋藏的地方，銀背開始清理控制臺上面的廢品，鯨魚瞳站了一會兒，有些無處下手。
林爭渡說：“航行記錄芯片在哪？”
陳聰：“我不知道啊，我只是個洗車的。”
【請先清理控制臺。】
一直裝死的系統終于非常善解人意地出現了，鯨魚瞳開始加入銀背清理垃圾，衣服、不知道是什么的廢銅爛鐵，還有一些腐臭的食物。
“嗚呼，”陳聰已經脫敏了，開始自我取悅道，“這里還有一把圣劍。”
林爭渡聞言掃了一眼，嗯，可伸縮的玩具劍。
剩下三分之一的臺面被壓在垃圾山中心，單掏空中心，有可能致其坍塌，鯨魚瞳跨過去，把垃圾山尖往后推，重復幾個動作后，把“山皮”給清理干凈，就差“山骨架”了。
沙發，飯桌，茶幾，幾個家具拼在一起，意外地牢固，銀背一齊把它們舉起來，投到另一座垃圾山上。
【輸入代碼，在此之前，你需要識別認證，激活系統。】
滴的一聲，林爭渡反應過來時，銀背已經按下了控制臺側面的按鈕，并頂著鯨魚瞳的目光舉起了雙手，“我只是好奇按了一下。”
控制臺投放激光，在兩機甲上掃描一轉，說：“識別通過，系統已激活。”
“好吧，”林爭渡說，“看來你好奇做了好……”
控制臺后面忽然伸出兩個炮塔，巨大的炮口對準鯨魚瞳和銀背。
“……”
鯨魚瞳和銀背再一次熟練地跳開，隨著劇烈的炮彈攻擊，鯨魚瞳就地翻滾一圈后，飛縱過去，與炮彈擦肩而過，揮刀把炮塔給砍掉。
手環收到了新的指示，是掃描通過后發送的代碼。
銀背在另一邊，陳聰問道：“代碼是一樣的嗎？”
林爭渡：“我想設計組應該沒心思弄這么復雜，這又不是解謎比賽。”
鯨魚瞳蹲坐在控制臺后面的垃圾坡上，輸入代碼，芯片就吐了出來。銀背走過來，和鯨魚瞳并肩坐著，鯨魚瞳把芯片遞給它，它拿在手上翻轉看了看。
陳聰發出疑問：“怎么看起來這么逼真？”
鯨魚瞳踢了一下控制臺。林爭渡說：“這個痕跡看著也不像是最近埋進去的。”已經和周圍融為一體了。
廣播再次響起：“飛行器航行記錄芯片已由林爭渡、陳聰發現，兩人各得三十五分。”
兩人休息了一會兒，周圍除了些鳥的嘈雜鳴叫和德里錫的嗚咽，還挺安靜的。
陳聰感嘆道：“我沒想到自己居然能在垃圾場靜心。”
林爭渡許愿道：“別再來人了。”
詭異而祥和的一幕被主視角懸浮球給記錄下來，垃圾山坡上坐下的兩個沉默的機甲巨人，身后是無窮無盡的垃圾山和黃綠色的天空。
懸浮球慢慢退開，散落一地的猛鷹身軀、被食腐鳥占滿的禿眼蟲尸體出現在大屏上，旁邊就是最新的排名。
【第一名：林爭渡
第二名：陳聰】
一言難盡的結果，主持人沉默很久，在主視角終于切到其他選手后，他總結道：“積分賽又名幸運賽，我想各位觀眾都有所體會了。”
“我想德里錫要是不打擾，林爭渡和陳聰運氣可以更好，說不定已經撿到能量核了。”
唐皎有點氣惱主持人的發言，純粹地引導觀眾往“運氣”方面思考，但在和德里錫的那一對決中，林爭渡的表現已經很突出了。
剛剛把猛鷹“分/尸”后，觀眾場內的反應其實很激烈，因為在鯨魚瞳的糾纏下猛鷹居然也卡殼僵硬了。
唐皎看在眼里，不禁暗駭林爭渡的能力，又百思不得其解鯨魚瞳到底是怎么克制住猛鷹的。
她扭頭想求問伊連那，但伊連那仍笑容燦爛，看唐皎轉過來，伊連那道：“不愧是我重塑的機甲。”
唐皎：“……”她下次絕對不和伊連那看比賽了，體驗感太差。
—
休息了十分鐘，鯨魚瞳和銀背再次站了起來。
“所以還繼續在舊區嗎？”
“繼續，舊區炮塔沒處理干凈。”
幾分鐘前有五個機甲來舊區路過此處，對著滿地的狼狽，紛紛默然，目不斜視地走開了，不一會兒就傳來炮塔被觸發后的攻擊聲。
二人選擇了他們的反方向，先回到舊區邊緣的小徑，沿著小徑走了一陣子，再往其中深入。
“對了，如果遇到單數炮塔，我們輪著來吧。”陳聰提議道。
林爭渡一頓，才想起來某件事，說：“我們的合作可以中止了。”
“……”陳聰呆了呆，“你厭煩我了嗎？”
“不是，那些炮塔其實挺好處理的，你預設的‘圍攻’幾乎不會發生在我倆身上。”林爭渡客觀地分析了鯨魚瞳和銀背的實力。
“好吧，是這樣的，那合作中止，”陳聰妥協道，卻沒走，“我現在可以做你的跟班嗎？”
“……？”鯨魚瞳后退幾步。
“我怕死了沒人給我收尸，”陳聰交代道，“你看起來太靠譜了。”
林爭渡第一次聽到別人這么形容自己，眉毛揚了揚，“啊。”
“炮塔我倆七三分，你七我三。”陳聰咬牙道。
林爭渡說：“不至于，誰拆得快誰得分，靠速度說話。”
鯨魚瞳繼續往內走，銀背也就跟上了，陳聰說：“姐，我能叫你姐嗎？”
“……叫我全名就行。”
這個稱呼會讓林爭渡想起克洛、糖果、眼睛、蟻群——她已經開始想了，沉默著走了半天，翻越重重垃圾山。
滴。
鯨魚瞳靈敏轉身，提刀正是一劈，鐺，一個飛刀襲來，打偏合金刀，隨后炮塔被機甲飛彈一擊而炸開。
“哦哦？”
紫銅色機甲甩了甩手，走過去把飛刀給回收，再轉身看過來，駕駛員笑著說：“昨天伊連那給我提過，鯨魚瞳？”
銀背在鯨魚瞳身后。陳聰淺評：“……你的債還挺多的。”
段不容說：“伊連那有給你說過我嗎？”
林爭渡垂眸看著合金刀上的一個淺凹口，說：“沒有。”
“誒？真的嗎？”段不容拖長聲音，顯然不相信，但還是笑盈盈地接受了，說：“我叫段不容。”
“機甲叫海妖哦~”
積分賽（四）
林爭渡嗯了一聲, 說：“我知道了。”
海妖保持著安全的距離，轉了轉飛刀，將其收入腕部的倉口, “你放心，積分賽而已，我不會對你如何的。要說每年比賽，我都會給自己定一個主題, 你要不猜猜今年的主題是什么？”
海妖朝鯨魚瞳勾勾手指, 但陳聰搶答：“獵殺‘海洋生物’？”
“誒？好血腥，”海妖看向鯨魚瞳后的銀背，“你的想法太局限了小兄弟。”
陳聰抱歉道：“對不起，以貌取機甲了。”
鯨魚瞳朝里走了兩步，離意明顯，段不容見她沒上鉤, 干脆道：“是……”
海妖走近了, 銀背也悄悄湊過來, 三個機甲圍在一起, 段不容續言：“復仇。”
陳聰：“嚯！”
林爭渡：“……哇哦。”
“去年臭豬亞克斯利把海妖給弄壞了，提前把我送出局，是我太松懈了, 但是今年不一樣, 今年我會先發制人，”段不容說，“要來加入我嗎？”
林爭渡淡淡道：“我加入你有什么好處嗎？”
“你的積分現在應該還是全場最高, 積分賽結束后換算分數, 你的名次在前列，我相信你的實力, 如果把亞克斯利和西里亞搞下去，你能進前五。”段不容道出她的考量。
林爭渡說：“然后你拿冠軍？”
海妖停了一下，段不容的聲音繼續響起：“啊哦，突然想起來，你也要拿冠軍誒？”
陳聰小心插話：“其實我也這么口嗨過……”
“也沒影響，搞掉撕裂團后，我們的合作中止，憑自己奪冠，如何？”
林爭渡沒急著答應，說：“我再考慮考慮，第二局前告知你結果。”
嘩啦一聲，新區方向又驚起一片飛鳥，廣播聲再次響起：“選手請注意，隱藏炮塔被觸發，積分三十分。”
鯨魚瞳足尖方舉，段不容道：“趕不上的。”
鯨魚瞳沒有理會，仍飛身奔向新區，果不其然，剛一跨入新區，廣播就通知道：“隱藏炮塔已被亞修·亞克斯利、西里亞清理，兩人各得十五分。”
“都說了追不上，”海妖陰魂不散地跟在后面，段不容悠悠道，“積分又要被超了吧？距離比賽結束也就一個多小時了。”
林爭渡覷了一眼，說：“你看著倒是很悠閑。”
“積分賽主打一個隨緣啦，”段不容說，“我把它當尋寶游戲來玩——我在找飛行器的能量核。”
跟上來的陳聰說：“有什么思路嗎？”
段不容說：“作為航行記錄芯片的發現者，你倆沒有經驗嗎？”
林爭渡：“沒有。”
陳聰：“靠林爭渡的一些幸運天賦。”
“好吧，我還以為……”段不容要把自己給逗笑了，“我還以為你們是推理出來的。”
林爭渡：“……”
陳聰：“……”
“這么都不說話了，這給的提示其實很明顯，”段不容詫異道，“今年是888年，877年的時候有飛行器隊在綠堡星附近失蹤，后來綠堡星上出現了幾個墜毀區，當時很多居民還去搶能量核了；875年，也就是墜毀前兩年，舊區垃圾場停止運營，清潔公司不再分配員工來這里處理，而是另開了新區，但并沒有和中止垃圾
投放，一直到880年，新區才開始承接所有投放的垃圾。”
林爭渡聽得頭疼，眉毛皺起。
“比賽開始時給出的內容一下子就把這些東西串起來了，我猜墜毀的飛行器就分散在舊區，但是前期光顧著和亞克斯利兜圈子了，沒來得及過來就聽見你倆的廣播。”
段不容一口氣說完，靜默一瞬，給出總結：“這些不都是在筆試的時候考過嗎？你們沒我想象中那么聰明。”
陳聰：“這話說得有點太傷人了。”
芯片還在鯨魚瞳的裝甲下存放著，賽事設計組甚至鐘司敘能放心地把這東西交到選手手上，林爭渡猜測它并沒有那么重要。況且按照廣播的通報速度，林爭渡也可以確定，他們提前知道了墜毀的位置，只是沒清理罷了。
她思量間，陳聰問道：“所以你思路有了，接下來準備怎么找呢？”
“隨緣。”段不容說。
陳聰嘀咕道：“那你也沒那么聰明。”
段不容：“那真是對不起了哈。”
海妖坐在垃圾山坡上，手摸了摸，忽然拔出來一根機械腿。段不容說：“還挺完整的，干嘛扔掉，這下子在垃圾場淘機甲的人有福了。”
一句無心之言，林爭渡卻微微睜大了眼睛，她說：“飛行器上有機甲嗎？”
段不容聽聞她這忽然起勁的聲音，也莫名來勁了，說：“是標配，而且飛行器用的機甲都是靠能量核供能，只負責該飛行器的安全。”
林爭渡在駕駛艙中點開面板，心念發動萬類，紅點出現，隨后，疏密有別的綠點出現，整個垃圾場被涵蓋在半徑一千米的圓內，于是面板上畫面漸漸推開，舊場區域里出現了零星的黃點。
林爭渡點擊一下，黃點顯示“暫不可使用”。
一共十幾個黃點，距離最近的機械腿沒有出現在內，所以暫時推測這都是機甲核心系統的位置。
鯨魚瞳肉眼可見地挺起身子，段不容和陳聰不明所以，但都嚴肅起來。
林爭渡斟酌語句，說：“其實，我的刀算半個探測儀。”
陳聰捧場道：“這么牛！”
段不容說：“我怎么覺得這把刀看著有點眼熟呢？”
林爭渡第二次發動萬類的有償技能，連接上合金刀系統后，系統按照林爭渡的指令說道：“檢測開始。”
海妖和銀背同時彎腰湊過來，銀背摸了摸刀身。陳聰輕聲道：“這種刀我還是第一次見。”
段不容看見刀身上的凹口，尷尬地咳了一聲。
林爭渡為了把檢測合理化，只能給刀硬加上這個功能，經不起細看，她說：“死馬當活馬醫，反正還要去舊區找炮塔，我順便讓刀探探機甲，萬一就找到了呢。”
段不容：“還真要靠你的幸運天賦了嗎？”
陳聰：“已經很牛了。”
林爭渡默認段不容的暫時加入，對照著面板上的黃燈，深入舊區，在到達第一個黃點前，三個人觸發了一個炮塔，靠銀背最近，就被銀背給處理了。
“檢測到核心系統。”走到黃點所在的垃圾山，林爭渡控制刀發出提示。
“還真遇到了？”
海妖照著刀指向的方向，扎進垃圾堆里刨了半天的洞，丟出來一個機甲駕駛艙，海妖爬出來，段不容說：“還真有！”
當然，這不是他們想找的那個。
三個人繼續向前，拐著彎著，后面又處理了四個炮塔，拔出來三個機甲核心，不知不覺間，已經偏離了選手最集中的區域，上空也只有一個區域專攝懸浮球待著，幾乎是主視角攝像頭無法發現的區域。
伊連那和唐皎事先說好，唐皎看邱旭的區域專攝，伊連那在林爭渡和段不容的區域專攝上來回切換。
所以后期伊連那跟著段不容的專攝軌跡，發現她和林爭渡聚在一起的時候，詫異了一瞬，但又覺得正常，段不容做得出來這種事，也方便了自己不用來回切換區域專攝視角了。
但是……她看著三人同行，往舊區走啊走，炮塔沒拆幾個，光顧著扒垃圾翻機甲了。
伊連那不懂了。
旁邊的唐皎整個人興奮起來，不住地叫好——邱旭后期發力，又拿下了好幾個積分，甚至踩狗屎運撿到了飛行器殘骸。
伊連那靜靜看著，直到主持人說：“距離積分賽結束還有十分鐘，炮塔基本都被清理干凈了，前半程的激烈打斗結束，后半程的選手大多都開始翻找殘骸，偶有爭斗，但總體平和。現在，我們切換各個區域專攝到大屏上，一起看看選手們的狀態。”
積分榜上，亞修和西里亞以微弱的優勢超過林爭渡成為第一第二。
專攝鏡頭開始輪流出現大屏上，如果有選手，觀眾們會歡呼，一陣又一陣的歡呼后，鏡頭已經切換到舊區深處，連著好幾個鏡頭沒人，主持人正要往回調，有人喊道：“海妖還沒有出現！”
“還有那個呢，那個那個那個，發現航行記錄芯片的那兩個，洗車小哥和……”
“林爭渡。”伊連那接道。
主持人說：“好吧，讓我們看看這三位去了哪……”
鏡頭繼續切換，觀眾們安靜下來，從觀賽變成了尋人游戲，氣氛安靜得有些滑稽，伊連那干脆提示道：“舊區-U-12。”
“噢，好的。”
大屏上立馬切換成舊區-U-12。令所有人失望了，他們并沒有帶給大家任何驚喜，就好像是漫無目的地走著，把比賽當成了郊游。
林爭渡忍不住加快了一點步子。
段不容跟在身后說：“怎么說呢，也算一種探險了，至少我們知道了好幾個機甲核心的位置，等比賽結束了拿出去賣給那群有錢人，能大賺一筆。”
陳聰也加入氣氛組，說：“能賣多少錢？”
段不容：“一個五萬吧？”
面板上還顯示有七個，距離比賽結束不到七分鐘，最多能處理一個，因為不能暴露能力，她只能靠這種低效的辦法，沒法讓人分頭行動。
滴。
鯨魚瞳已經對這個聲音足夠熟悉了，斬刀砍下炮塔，繼續往前走。
鯨魚瞳趕到了黃點所在處，還剩下三分鐘。
算了，刨吧，就算不是飛行器的核心，好歹也是五萬聯合幣！
“搭把手！”林爭渡喊道。
海妖和銀背跑過來，同樣卯足了力刨扔垃圾，塵沙漫天，腐臭味早就侵入了機甲內。
大屏沒有切走鏡頭，所有人都目睹了這一幕，沉默著，最后又都笑出來。
“好的，那就以這樣的場景作為本次積分賽的結尾畫面吧，觀眾朋友們，最后十秒鐘，請跟著我一起倒數——”
廣播也跟著響了起來。
“十。”
陳聰聽見倒數，罵了一聲，說：“誰按加速器了，怎么這么快？”
“九。”
段不容說：“我目測馬上就……”
“八。”
鯨魚瞳觸及一塊硬物，五指扣住旁邊的洞。
“七。”
鐘司敘和邱檀碰了杯。
“六。”
伊連那看著往回掏的鯨魚瞳，呼吸窒了一霎。
“——”廣播停住了。
鯨魚瞳、銀背、海妖，一手抓著一個部位，慢慢后退，合力把物件給撈了出來，隆隆聲起，垃圾山頃刻倒塌。
……“飛行器能量核心已由林爭渡、段不容、陳聰發現，重新計算積分分配，三人各得二十分。”
“比賽結束。”
塵沙散去，三個機甲手中拿著的正是當初墜毀飛行器的能量核心。
排行榜上，林爭渡重回第一。
掩耳盜鈴
積分賽結束, 飛車陸陸續續將留在垃圾場的選手送回候場區，主持人早早等在那兒，和每個選手交流幾句話。
外場松散了許多, 結果出來后時不時走掉些觀眾，伊連那伸了個懶腰，再拉伸拉伸肩頸，輕松自在。唐皎有
殪崋
些焦灼, 一直踮腳望著候場區。
“九日！”唐皎看見從飛車上下來的邱旭, 揮揮手。邱旭應付了幾句主持人的話，再耷拉著腦袋往她們這邊龜速挪動，唐皎干脆抓住他的手臂直接扯到身邊來。
伊連那摸了摸邱旭的頭，“沒不舒服吧？”
“沒……”邱旭往后望了一眼，看了一眼積分榜，說：“小林老師真的出乎意料了, 我在廣播里聽到好幾次她的名字, 是第一誒。”
雖然有些語氣詞, 但不怎么開心的樣子, 唐皎和伊連那故意沒去提他的表現，當做平常一樣看待就好，反正周杞不在。
唐皎眉飛色舞, 低聲說：“回去了你再看看賽事錄像, 她還把德里錫給干倒了。”
“啊？”邱旭睜大眼睛，原本還有些消沉的聲音立馬亢奮，“她居然把德里錫給——”
“噢, 亞修來了, ”主持人聲音忽作高昂，雙臂展開, 非常主動地同亞克斯利打招呼，“你的表現可真是出色，亞修。”
邱旭沒說完，回神看向候場區，亞修·亞克斯利的左臂早已不復存在，義肢是機械臂，二十幾歲的年紀，但容色老舊，聽說是他吃緩解創口疼痛的劣質藥導致的，金色的頭發好像褪了色。
亞修臉色很臭，眸神狠冷，全然沒有報名那天舞臺上的張揚野蠻，迎著主持人遞過來的話筒，他睨了一眼，閉口不言。
西里亞接住話筒，只說：“期待第二局。”
他們身后跟著的撕裂團另外二人，唯獨少了德里錫，亞修的目光在現場轉了一圈，最后與伊連那對視上。
他冷笑一下，西里亞那邊還在回答主持人的問題，他突然發癲，咬牙切齒地嚷道：“德里錫那個呆瓜去哪里了？”
正巧停下另一架飛車，但具體情況又與先前幾次有所不同，門滑開后先走出兩個肅容的工作人員，轉身，齊力拉出了一個治療艙，里面躺著的正是亞修的隊友德里錫。
撕裂團的人面色霎沉，唯有西里亞還是原本的神態，自若地與主持人互動，亞修把話筒奪了過來，攥在手上。
他眸色更冷了，“這是誰傷的？”
飛車的搬運工作還在繼續，后面的工作人員把散架的機甲一片一片地抬出來，是猛鷹。亞修驀地擲下話筒。
“哦，不。”主持人痛呼。
“亞修，你太激動了，這么多觀眾在呢。”西里亞抓住他的手臂，皺眉提醒道。
“哇，暴力狂。”唐皎嫌棄地吐槽，和邱旭對視一笑。
伊連那抱臂盯著亞修，“嘖”了一聲，她很不爽剛剛的那個對視，簡直是個幼稚愚蠢的小鬼頭。
主持人痛心地撿起話筒，見還能用，說道：“我想在場的觀眾都看見了，是林爭渡選手，她在積分賽里可謂是……”
“哇，混蛋！”唐皎憤怒地罵道。
亞修聽到“林爭渡”的名字，瞳孔微縮，狠狠地說：“又是她！”
亞修暴怒，跟一頭獅子一樣，立在原地，胸膛劇烈起伏很久。
“行了，走吧。”西里亞說。
“她在哪？”亞修這樣說著，目光倒是直接地射向伊連那這邊。
伊連那朝他翻個白眼。
飛車陸陸續續下來，但仍不見林爭渡一行人，主持人原本還等著看好戲，卻不想半天等不到人，朝飛車駕駛員問道：“林爭渡、段不容、陳聰選手去哪里了呢？”
駕駛員用耳機低聲對話半晌，最終抬起來，一言難盡地說：“還在現場……撿機甲。”
夠好笑的。
亞修的怒氣肉眼可見的消散了，他意識到林爭渡只不過是個窮酸的、依傍強者的選手，她的威脅足夠小，他不必對此耿耿于懷。
“嘿兄弟，”亞修把手放在治療倉的罩子上，說，“我會替你清理的。只不過這種丟臉的意外，不要再發生了，好嗎？”
他轉身離開了。觀眾里有人喊起了亞修的名號，為他歡呼。
邱旭等人上車走了，說：“我還以為他要等著當場和小林老師決斗。”
伊連那：“很顯然不是他的作風，他更喜歡把人逼到陰暗角落里撕碎了。”
最后一個飛車總算到達候場區，留在現場的觀眾再次歡呼起來，或許在比賽開始前他們沒注意到林爭渡和陳聰，但這次不會忘記了。
“接下來，讓我們歡迎本次積分賽第一名、第二名和海妖段不容三位選手！”
隨著門滑開，一架機甲殘骸先掉了出來，激起一陣塵風。
“……”
“啊，”深藍色的鯨魚瞳邁出來，肩上扛著兩套機甲核心系統，抬手朝觀眾揮了揮，“不好意思，沒扛穩，滑下來了。”
其后，銀背和海妖走出來，肩上也都扛著三套核心系統。三人沒有解除機甲模式，就這么亮相在候場區。
主持人第一次直面鯨魚瞳，仰著脖子，說：“小林選手，和德里錫對打的感覺怎么樣？”
一來就問這種問題。鯨魚瞳垂頭俯視主持人半晌，聲音才傳出來：“不賴。”
林爭渡的賽后采訪就這么結束了，因為下一秒，鯨魚瞳轉身，扛在肩上的機甲殘骸還藕斷絲連著一條機械臂，隨著轉身而呼在主持人臉上，不重不輕，但應該還挺疼。
“這下是真被他們給裝到了，亞克斯利回去看到了得氣死。”唐皎道。
伊連那揚起嘴角，“不管他。”
—
“好吧，”林爭渡的視線越過窗外，段不容喊來的拖車正把幾個排排坐的機甲給拖向白相城，而車里，三個人正用目光圍攻她，“事實上，真的是需要一點運氣的。”
“我甚至沒注意到你的刀能檢測機甲。”伊連那后知后覺地復盤。
唐皎壞笑道：“小林，你藏著掖著，就是等著在比賽上露一手吧。真的酷爆了！”
“沒藏，是因為機甲沒法用，況且我……把握其實也不大。”林爭渡咳了咳。
邱旭的兩只手像三明治的兩片面包，把自己的臉給夾在中間，他對于林爭渡的“運氣”說辭感到一絲荒謬，沉默地望著她們對話，良久，接受了。
邱旭感嘆道：“也不能算在運氣上，小林老師，你最后一個小時畢竟一直在嘗試尋找到飛行器，這何嘗不是毅力的體現。”
林爭渡聽著話，覺得邱旭把他自己給說服了。
車里消停一陣，唐皎坐在駕駛位上發了會兒呆，開走了車。脫離比賽后，垃圾場的臭味還是太刺鼻了。
從鯨魚瞳里出來后，林爭渡的腦子疼，軀干都還好，只是有點酸麻，她全當是長時間使用機甲后的后遺癥。
邱旭在車上秒睡過去，林爭渡望了會兒窗外，把星外信號連上，去了聯賽論壇。
她的面試時間快到了，但點開私信，又顯示等待時間還有一個小時，變化與現實時間不同步，就像某些軟件下載文件，顯示的是需要五分鐘，但等待時間早就超過那么多。
九星的區賽應該也結束了。林爭渡退出私信界面，逛了一圈，她的帖子被新鮮的賽事信息給淹沒了，區賽第一局結束后，選手都會來分享賽場的設計。
“嘉澤星積分賽的設計組有本事站出來，我保證不會打你”
“首星區賽設計真的一年比一年拉了，死板沒新意”
“赫希人集合，說說對這次積分賽的評價”
林爭渡挑了幾個爬樓，沒幾個人滿意的，都在吐槽場地設置，什么廢棄城堡、荒野求生……但綠堡星的垃圾場還是最離譜的那個。
林爭渡切回區賽選手論壇。這次區賽的結果爆冷，論壇里吵得沸沸揚揚的，林爭渡的名字反復出現在各個帖子上。她隨手點開一個。
“復盤比賽直播，有誰能看懂林爭渡和德里錫的對決嗎？我怎么覺得毫無借鑒的地方？”
樓主：rt
1L：你們這些人是一刻也不休息啊。
2L：德里錫被抬出來的時候我剛離開候場區，可以說嗎我真的沒想到撕裂團第一局就和冠軍妹對上了，更沒想到贏的還是冠軍妹。
3L：回樓主，我也看了，真的有點玄
䧇璍
幻。
……
48L：別神神叨叨的，很顯然是德里錫平日里缺德事太多，這次機甲出故障了，她有了可乘之機。
49L回48L：你這話就挺神神叨叨的。
50L回48L：意思就是冠軍妹她運氣好唄？
51L：又是運氣，她運氣是不是好得有點太詭異了。航行記錄芯片和能量核心這兩種東西單靠個人是找不到的，如果不是她踩狗屎運，后期肯定會有情報提示。
52L：積分賽本來就和運氣的關系大，每年積分賽的排名和總排名差距大又不是稀奇事。
……
102L：點開本帖即可看到眾多選手掩耳盜鈴的蠢樣。單純把這些歸結在運氣上，到底是哪種人想出來的？人家運氣好也不妨礙她把猛鷹給分尸了。
103L回102L：她分尸猛鷹和她拿第一沒有任何關系。
……
她的綽號就這么定下來了嗎？冠軍妹？
整個論壇在林爭渡的賽事回顧上分成了兩種派系，一種是單純覺得她運氣好到惡心了，一種是認為要重視她的能力。
積分賽的荒謬感干擾了選手的心態，林爭渡樂于見此。
—
“好了，咱們的邱城雙星請下車，別忘了你倆還沒吃午飯。”唐皎把車停在側宅前，囑咐道。
“媽還沒回來嗎？”邱旭說。
“沒有呢。”
小提早早在門口等著，下車后一見面，就說：“歡迎回來，少爺，小林老師，我已經準備好午餐了。以及……”
“嗨，”邱天從房間內探出頭，她穿著家居服，手里捧著杯子，頭上扎了個丸子頭，一臉的愜意，“看到林老師第一了，恭喜！”
“林老師，還記得我嗎？”邱天輕笑道。
“我當然記得，”林爭渡說，“邱小姐。”
“大單子拿到手了，我終于能回來癱著，”邱天把門讓開，說，“路上和林亭聊天，我才知道錯過好多事情，小林老師也不用這么叫我啦，叫我邱天就好。”
林爭渡淡笑道：“好，那你也叫我林爭渡吧。”
邱天的視線越過林爭渡的肩，朝下車的伊連那頷首。
伊連那喊道：“對了，你們吃完飯把寒蘭和鯨魚瞳放到車間，我檢查檢查。”
邱旭剛醒，還有點疲意，嗯了一聲，伊連那轉身就往車間走，他問道：“伊連那，你不吃飯嗎？”
“吃過了，現場有賣面包的。”
林爭渡的確有些餓了。坐上桌，她和邱旭就跟幾百年沒吃過飯一樣，話也不說了，光顧著吃飯，邱天坐在旁邊，時不時說幾句話，邱旭會嗯嗯幾聲，但大多時候都是邱天和小提聊。
吃完飯，邱旭叫上林爭渡，說是一起去車間把機甲給拿出來，林爭渡剛應聲，又想起鯨魚瞳缺失的神經系統，伊連那若是發現了，她得找個理由來解釋這個金手指。
昨晚她搜索了關于無神經連接系統的技術，按照結果來看，這個技術并沒有被宣告成功。
所以說是……提前摘下來另外交給其他人了嗎？比如，交給克洛了。
這個說法不錯，伊連那只同克洛見過一面。
林爭渡先去了一趟房間，再出來和邱旭去車間放機甲。伊連那已經忙碌起來，又不知道是在修誰的機甲。
“明天我會去白相城檢查海妖，所以今天得把你們的解決好。”伊連那見他們來，開口道。
邱旭說：“未免有些太辛苦了……要不讓段不容來我們家住？”
“別了，她最討厭去別人家里待著，會拉肚子。”伊連那說。
邱旭：“那還真是……可惜了。”
林爭渡放出鯨魚瞳，低聲道：“辛苦了。”
“沒事，”伊連那朝他們比大拇指，“身為三機甲的負責人，我還是樂在其中的。”
邱旭吃完飯后戰意再燃，還想著去模擬艙里訓練訓練，幾下跑開了。
林爭渡若無其事地在車間里站了一會兒，伊連那很專注，林爭渡就沒有出聲打擾，等到換工具的時候，伊連那抬眼一瞟，說：“怎么還在這？去休息吧，別學邱旭。”
“唔……就是想提前說一下，那幾個系統我拆下來，打算交給之前負責的人來處理了……她要求的。”對不起，克洛。
林爭渡微微擔憂伊連那有被不信任的不悅，但伊連那沒什么情緒，說：“交給那個女孩了？”
居然猜到了。林爭渡順著她的話道：“嗯，她是我朋友。”
“嗯，她之前載你回蜂巢的時候我看見了。”
“……”克洛載她回家就只有兩晚，后一晚是蜂巢被炸那晚，直接排除，就只有克洛買下機車的第一晚，林爭渡腦子快速轉動復盤，確認那晚沒有暴露什么。
伊連那：“也就當時碰巧出去了一趟，走廊上看見的。”
“好，那我先回房間里休息了。謝謝。”林爭渡說。
“嗯哼，快去吧，后天就第二局了。”
“對了，”林爭渡止住步子，說，“如果我、段不容、邱旭都晉級了，你會一起去星外嗎？”
伊連那頭也沒抬一下，說：“不去哦。”
辛克萊·費雪
林爭渡先是怔愣一瞬, 隨即道：“我知道了。”她和伊連那互不知底，如何選擇，誰也阻擾不了誰。
她回到房間內, 私信里的剩余時間跳成了五分鐘，林爭渡也沒什么可以準備的，又逛了逛論壇。
一聲提示音后，私信忽然甩來一個視頻通話, 林爭渡直接接了。
對面的畫面一片漆黑, 林爭渡定下神，盡量保持微笑，一分鐘過去了，還是漆黑。
林爭渡聽到了呼吸聲，對面顯然是有人在面板前的，但蓋住了鏡頭, 她眨眨眼睛, 說：“沒人我就先掛了。”
鏡頭一下子就亮了。
林爭渡看著對面, 很艱難地控制住了自己即將上揚的嘴角——面試“考官”似乎不能見人, 戴著一個夸張的羽毛裝飾的半臉面具，有一種馬上舞會就要開始的匆忙感。
哪個正常人會戴面具？
“咳，”考官先生清了清嗓子, 挺起了胸膛, 用鼻孔看著鏡頭，說，“讀一下這個。”
他發給林爭渡一篇短文, 短文懸浮在視頻界面上, 林爭渡細看一眼，讀道：[有一只快樂的小兔子, 她最愛的食物是胡蘿卜，一天，她離開森林，偷偷去了……]
啊，是童話故事。
林爭渡面不改色地讀完這篇富有童心的漢語故事，末了評價道：“你找的材料非常特別。”
考官仍用鼻孔看著她，從嘴里擠出一句：“口語不錯。”
謝謝，我從小說到大。
“你叫什么？”
林爭渡心念急轉，說：“……杜爭林。”
“杜小姐，”他終于沒用鼻孔瞧人了，收了收下巴，說，“我想你很清楚我的需求了，開個價吧。”
怎么說也是九星的人了，林爭渡打算做個大開口的獅子，給講價留下余地，“時薪五百。”
“行。”
“……？”好爽快。
“就這樣吧，區賽結束后開始，我現在非常忙……”考官先生已經打算掛掉視頻了，如此草率地決定人選，卻又安排了一堆人面試，前面的那些人水平到底是有多差？
“等一下，”林爭渡叫住他，佯作一臉茫然道，“我還沒答應。”
考官噎了一下，嘴角不耐地撇了一下，抬了抬下巴，說：“你要加價？”
林爭渡笑起來，“不，但是我不打算和這么一位神秘的學生打交道，你不覺得你……太有邊界感了嗎？”她用了一個委婉的說法。
事實上，這小子有點太傲慢了，林爭渡可不愿就這么接了。
“杜小姐，我的時間很寶貴。”他說。
林爭渡睜大眼睛，驚訝道：“原來是這樣嗎？天吶，我的也很寶貴，時薪好歹也五百誒。”
“……”他顯然是被林爭渡的陰陽怪氣給搞無語了，皺了皺鼻子。
林爭渡收斂夸張的神色，又回歸到一開始那樣淺淡的笑，說：“同我分享一下
銥驊
你的名字吧？再把你的面具摘下來？”
“哦，不，”他扶了扶額，十秒鐘三十個動作，自成一臺戲，說，“你該不會是認出我來了吧？”
林爭渡微皺眉，說：“……您誰？”
“我知道，我的父親、我的小姨為我加諸了太多的關注度，但我一心在機甲上，望你保密。”他有些沉痛地說道，慢慢地，扯開他的面具。
林爭渡對這張臉沒有一點印象，她靜靜地看著他的側臉良久，說：“所以你叫什么？”
他眉頭一擰，轉過來看她，說：“不認識我？”
林爭渡：“真不認識。”
“我不信，”他又用鼻孔看她了，“你一個學地球中國語的，怎么可能不知道黑茲爾·費雪？”
林爭渡沉思半晌，給出回應：“你叫黑茲爾·費雪？”
“不，那是我爸，”他說完，心情更差了，利齒撕掉了嘴巴上的死皮，“我叫辛克萊·費雪……好了！結束！你還要不要做家教？”
“要，”林爭渡心情卻很好，眉毛抬了抬，說，“區賽后再見，費雪先生。”
“叫我辛克萊。”他丟下這句話，把通話給掛掉了。
【請查收主題任務三：完成辛克萊·費雪的教學任務。】
【學生：辛克萊·費雪
年齡：18
地址：保密
輔導科目：地球語-漢語
輔導方式：一對一，線上
上課時間：每周兩次，每次四小時，持續時間待定
時薪：五百聯合幣】
林爭渡結束通話，去搜索了黑茲爾·費雪，也明白了辛克萊的那句話。
【黑茲爾·費雪，彼頓星地球語語言學家，太蒼星大學地球語學院院長，星聯人文研究所所長，參與多部地球語中文、英語、德語等教材編寫工作，倡導地球語教育改革。現居首星。】
下面的關聯詞條劃到最后，有個辛克萊·費雪，里面的內容還很單薄，【黑茲爾·費雪之子，就讀于米特拉斯軍校，887年第57屆精英賽A級賽第五名。】
按理說，這種家境，要想學個中文，那是相當簡單的事，他還偏偏要掖掖藏藏，面試這么多人，大概率和他爹有矛盾。
林爭渡關掉面板，她腦子有點脹，干脆倒頭睡在床上。
—
“在看精英賽？”
小羊停下四處走動的步子，饒有興趣地看著糖果，他說：“你怎么突然想看了？”
“壓力大，看著放松。”糖果的眼下和小羊有著同款青黑，她躺在長椅上裹著個被子，模模糊糊道。
“綠堡星精英賽年年都是那些人，看著像個又臭又長的幾百集連續劇，不如去看看其他星的區賽。”小羊坐在旁邊，調整了手串的角度，眼神一點也不放在投影儀上。
這是他的房間，但他知道，糖果不怎么喜歡一個人待在基地的房間里，以前是眼睛陪她，現在眼睛沒了，船長忙得腳不沾地，也就他還有點時間能歇一歇。
——“死骷髏！”
錄像中傳來一聲怒吼，小羊猶如好夢受驚，抖了一下，嘆氣道：“這個人我有印象，是那個什么撕裂團的人吧，真是殘暴啊。”
他抬起頭，話音未落，猛鷹被摳掉了雙眼，再被拔掉了頭。
“……”小羊撥了撥串上彩石，“這個機甲雖然我沒印象，但也是狠心吶。”
糖果頭上扎了幾根發圈，粉發朝四面八方支棱著，聞言抗議道：“是德里錫惹事的，懲罰惡人而已。”
“你是‘骷髏’的粉絲嗎？”小羊不知道自己是在雷區蹦迪，只是以為深藍色的機甲叫骷髏，“她的機甲為什么叫骷髏？顏色鮮亮的，和名字一點也不搭，倒像是彩石。”
“……”糖果不想說話了，抬腿蹬了他的大腿一腳。
小羊被蹬了也不吭不聲，從兜里摸出一顆糖，扔到她懷里被子上。錄像上猛鷹逐漸被分尸成碎片，小羊想到了流鶴當時的慘狀，不忍再看了，把手串拆開，重新繞在手腕，一圈又一圈，借此捋平自己的心緒。
糖果倒是看得解氣，歡呼了一聲，抬起腿，把被子撐得老高。
他神思一飄，忽地說：“啊，對了。”
“嗯？”
小羊說：“紅蟻好像往里面塞了個人。”
糖果一警，掀開被子坐起來，齜著牙，嘴角傷疤也好似張牙舞爪著，她問：“往哪？”
“精英賽呀。”小羊撫了撫母珠，語氣里帶著淡淡的憂愁。
—
積分賽第二天早晨，綠堡星即將進行第二局比賽形式抽簽和場地宣布。
這次邱旭喊上了林爭渡和邱天，三個人坐在客廳里，林爭渡和邱旭夾著一個邱天，小提負責把電視機調成直播，然后滑去準備午餐了。
早晨十點，直播準時開始。鏡頭清晰后，出現的還是那寂靜封閉沉悶的室內，林爭渡視線落在那最后方，想起了那個難受的男生。只不過這次上臺的并不是鐘司敘，是邱檀。
邱天吃零嘴的動作頓了頓，又繼續拿手指夾起烤片送進嘴里。
邱旭更激動一點，站起來喊道：“我媽和鐘司敘同臺了！”
“錯時空。”邱天提醒道。
“我說怎么這么多天還不回來，原來是要來直播！”邱旭重新坐下來，這次坐在了林爭渡的旁邊，姐弟倆把她夾在中間。
林爭渡沒等到那個人出現，目標落空，便也只看著邱檀了。邱檀和平時的模樣所差無幾，嘴角揚著笑，站定后，周杞也出現在她的身后，一米九的高個子很有安全感。
邱檀作為邱城的負責人，簡單地進行了講話，其后主持人道：“請邱檀女士抽簽。”
透明箱送到半截，周杞接過去，遞到邱檀手下。邱檀探下手，在里面轉了轉手，拿出來一個藍色小球，她念道：“四人團隊賽。”
“團隊賽，”邱旭歡呼道，向林爭渡舉手亮起手心，“小林老師，這次我們是隊友了！”
結果宣布后，手環也響了一聲，林爭渡猜測是陳聰給她發了信息，她沒看，抬手和邱旭擊掌。
主持人繼續推進流程道：“請邱檀女士宣布競速賽比賽場地。”
邱檀聞言，笑意更大了些，說：“本次競速賽采用多場地。”
“起點是星聯艦船，終點是東部的臥云山。”
組隊
林爭渡在目睹星艦穿入綠堡星的那一天, 怎么也沒有想到，它也會成為機甲賽的地點之一。
邱旭立時打開面板一陣點，再抱住頭, 說：“這下是真沒法搞到地圖了，臥云山那邊就是個荒地，一會兒平一會兒陡，星艦……我這輩子還沒坐過星艦！”
“不, ”邱天指正道, “事實上，我們來綠堡星的時候就是坐的星艦，但你當時生病來著，直接睡過去了。——你們倆看著我也沒用，星艦的規格和內部構造又不一樣，況且都多少年了, 我也記不得了。”
林爭渡也查到了臥云山的地圖, 熟悉一通周邊地形, 再將其與星艦降落點連在一起, 中間有些太空曠了。
她說：“設計組應該會在中間加障礙，現在得到地圖了也沒什么用。”
久久等待選手消化信息的邱檀繼續道：“具體路線與比賽規則將會在比賽開始時發布。請注意在今晚十二點前登記團體成員。明天的競速賽見，預祝各位成功。”
比賽開始時才發布地圖, 那就先不管了。林爭渡說：“繞來繞去也是那個地方, 先說說組隊的事情。”
邱旭天真地看著她，說：“我們不是已經齊了嗎？”
林爭渡嘴角微抽道：“什么時候？我怎么不知道？”
邱旭：“我以為……你和陳聰、段不容商量好一起來著！看起來很有團體感誒！”
林爭渡：“并沒有，只是臨時合作。”
邱旭有些失落地應了一聲：“嗷, 好吧。”
正當沉默時, 手環不斷震動，有誰給林爭渡發送了視頻通話請求。林爭渡猜要么是段不容、要么是陳聰, 接通之后，一張大臉懟在鏡頭前。
林爭渡細辨之下，才
依譁
認出這是陳聰，陳聰朝鏡頭尷尬咧嘴一笑，鏡頭后面的人發話道：“打給我五百萬，否則我就撕票了！”
即便這人是掐著嗓子說的，但也實在太好分辨了。
段不容和陳聰待在一起。這個懟臉看不出來什么，但林爭渡猜是在陳聰的店里。
林爭渡淡淡道：“撕吧。”
鏡頭調轉，對準了段不容，紫銅色的卷發像海草一樣鋪散開，眉釘很有個性地閃了閃，段不容說：“你也太沒有風趣了吧，小鯨魚~”
林爭渡說：“對不起，我就是這樣的人。”
“更沒風趣了！”段不容偏了偏頭，給鏡頭露出一個空隙，剛好把不遠處沉思的伊連那給放進鏡頭里。
“林爭渡，”陳聰也湊了過來，說，“這次團體賽我們也組隊吧！你那邊不也剛好兩個人？”
作為邱城（邱宅）唯二的選手，林爭渡和邱旭組隊幾乎是不用思考就能知曉的結果。
邱旭如坐針氈，為了尊重她的隱私，一直沒往這邊看。
邱旭作為她的既定隊友，參與相關討論是正當的，林爭渡把權限打開，扯了扯邱旭肩上的衣料。
邱旭看過來，見鏡頭里的段不容和陳聰，忽然害羞地輕聲道：“你好。”
段不容立刻轉移火力，對邱旭說：“打劫！”
邱旭被口水給嗆住了。
陳聰把段不容擠開一點，嘟囔道：“你哪是海妖，你這分明是海盜。”他對邱旭說：“弟弟，你要不要和我們組隊呀？”
邱旭從嗆咳中緩過來，擦了擦嘴，聞言朝林爭渡的臉色瞥了一眼，林爭渡在視頻畫面里看見他這小細節，說：“……我又不是隊長。剛剛我只是否認了已經組隊齊全的事實，你的想法也很重要，不用管我。”
“嗷……”邱旭垂眸安靜一瞬，然后挺直身板大聲說：“我想組隊！”
“嗚呼！”對面的兩個人同時舉手歡呼。
伊連那被這邊的動靜給吸引了，說：“還沒洗好嗎？在這兒待了有三個小時了吧。”
陳聰回頭道：“馬上好了馬上好了。”
說實話，這倆現在是組隊的最好人選。
雖然不算知根知底，但好歹相處過一場，知其品性。在德里錫找林爭渡麻煩時，陳聰沒明哲保身；段不容還有伊連那這一層保障，更不用說了。
林爭渡在三人灼灼目光下，出口道：“我贊成。”
“嗚呼！”三個人舉手歡呼。
伊連那的聲音又冒出來：“段不容，還要不要檢查了？”
“哎呀，真的快了。”鏡頭抖晃著靠近了伊連那，今天溫度低了些，伊連那在她萬年不變的裝扮上套了一件外套，她的視線落在洗車店里擺放的機甲上。
“快看快看鏡頭。”段不容喊道。
伊連那抬眸，瞥見畫面里的林爭渡，頓了頓，說：“組隊了嗎？”
“嗯。”林爭渡說。
陳聰說：“緣分啊。你們想想，弟弟和林爭渡原本就是要組隊的，林爭渡又在積分賽上和我們組隊，加起來剛好四個人。”
林爭渡：“積分賽是暫時合作。”
段不容說：“確實很有緣分。小鯨魚把德里錫搞掉，撕裂團也恰恰剩下四個人，感覺是為我們量身定制的。”
“……”邱旭和林爭渡對視一眼。
簡直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林爭渡說：“只是同意和你組隊，沒說要加入你的先發制人大計劃。”
段不容說：“小鯨魚，你這是嘴硬。這局亞克斯利肯定要找上門來，我倆現在綁在一起就是一直綁在一起了~”
陳聰：“天吶你說話真惡心。”
段不容伸手把陳聰的臉給推開，傲慢道：“好了陳聰小弟，請去把我的海妖給洗了，你沒看到我的機甲師已經等不耐煩了嗎？”
陳聰無語地離開鏡頭，在段不容占據的鏡頭縫隙中，林爭渡還能看到銀背開始走動的身影。
“我在他店里消費了五萬。”段不容朝林爭渡眨眨眼。
哦那確實該他本人親自洗。
“那就先定在這里了，我去登記組隊名單。弟弟、小鯨魚，明天賽場見~”段不容朝她飛了一個吻，笑吟吟地和伊連那靠在一起。
視頻結束，邱旭樂呵呵地站起來做了個體轉運動，林爭渡起身去模擬艙里訓練。
或許是因為四人賽組合給她帶來的陌生感，林爭渡心里有些不安的預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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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送行的人換成了林亭和邱天。林亭把邱天接回來后，就一直在主宅待著沒見人影，今天好不容易出來，他才抱怨道唐皎在他回來后把所有工作都推給他了，美其名曰輪班。
一路朝著星艦開去，黑色的巨物越來越大，它的模樣比堡壘更有攻擊性，時不時發出幾聲沉鳴，激起身體的戰栗。
荒地之上眾多車輛飛馳著逼近，猶如小人國去攻打巨人入侵者，渺小至極。
灑落在綠堡星的陽光總是寂淡的，星艦的排排窗口中透來的燈光比陽光還要耀眼，隨著距離越來越近，黑體霸踞視線，他們提前迎來了黑夜。
同樣的，在距離星艦幾百米的地方，已經圍上了激光護欄，大屏擺放好，主持人也就位，護欄缺口處站了一排星聯的機甲單兵，正放行選手進入星艦。
“怎么有一種屠宰場的感覺？”邱旭說。
林亭把車停好，四人一起下午，邱天和林亭站在后面，邱旭和林爭渡站在前面，四人走了過去，圍在一起的觀眾自行讓開路，有人疑惑道：“這個隊都是什么人？有兩個我不太眼熟。”
邱天回答道：“我們只是來送行的。”
“哦哦，好的好的。”
散開的人群也留出了視線，候場區還有兩個人等著沒動。段不容和主持人閑聊著，看見林爭渡，揚了揚眉，說：“我的隊友們來了。”
陳聰朝二人揮揮手。
主持人看見林爭渡和邱旭，先前被林爭渡“無意”撞出的淤青還沒消，他僵硬地笑了笑說：“看來都是熟人面孔了，積分賽三人組再加上邱旭選手，意料之中的選擇。”
林爭渡和邱旭走過去，邱天在后面喊道：“都加油呀！”
這次主持人沒再和林爭渡互動了，果斷讓出四人寒暄的空間，退到一邊和觀眾互動。
“突然想起來，我們要不要想個隊名？”段不容說。
邱旭聞言連連點頭：“好呀好呀。”
陳聰：“哇哦，我不太敢恭維你的取名水平。”
林爭渡：“……”她已經能猜到大概方向了。
段不容說：“和撕裂團取個反義詞，叫拼湊團怎么樣？”
三人沉默了一會兒，陳聰說：“聽起來像是我們四個不情不愿組隊的。”
段不容：“緣分團？”
邱旭：“我突然覺得不取名字也挺好。”
林爭渡已經抬步往入口走了。
取名的事就此了之，四個人去入口確認身份，機甲單兵不發一語，確認結束后就放了行。另一個機甲單兵負責帶領他們走到比賽起點。
林爭渡已經注意到，所有選手都在星艦外等待，且被分成了幾個組，每個組相距數米。
選手看見走來的四人，投以各種目光，竊竊私語著，有一個人的目光最為大膽，惡意也最為明顯，亞修·亞克斯利。
“還沒開始就被盯上，何嘗不是一種幸運呢？”段不容幽幽道。
他們沒有和撕裂團一組，走到星艦之下，光線晦暗，氣溫也冷了點，抬頭可見，正對著他們的是一個艙口。
“逃生口，”段不容說，“應該要從這兒上去。”
滴。熟悉的廣播開始了：“機甲精英杯綠堡星區賽第二局競速賽還有五分鐘開始，現在發布比賽須知。”
“一，在廣播結束后，隊伍將會收到進入順序，根據四人第一局積分綜合排名安排順序，每組每十分鐘進入一隊。”
“穩了。”段不容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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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爭渡側頭朝撕裂團的方向看去……亞修還盯著她。亞修和西里亞在第三第四，另外兩個排名也高，撕裂團也會是那一組的第一出發隊。
“二，地圖將在比賽開始前一分鐘發布。”
“三，比賽正式開始后，在前三十分鐘，機甲禁用，違者取消后續比賽資格。”
競速賽（一）
全場嘩然。
林爭渡心里一陣吐槽, 眉頭微鎖，說：“我有必要說一下，我的體能不算好。”
段不容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一掃, 說：“能看出來，但沒關系，大不了我背你跑。”
廣播說完“預祝各位獲得佳績”就此結束，入場順序發送到手環上。
陳聰一看, 說：“一。”
意料之中, 所以對此大家都沒什么情緒波動。
邱旭還有些緊張，神色僵硬，一心盯著逃生口。
林爭渡拍拍他的肩，他點了點頭，咧嘴假笑，林爭渡見怪不怪了, 他每次緊張都是這幅表情, 還會用簡單的語氣詞強行應和別人。
還有一分鐘就發布地圖, 隊里沉默后又聊了起來。
段不容“嘖”了一聲, 說：“我餓了。”
林爭渡聞言，看著她道：“沒吃早飯？”
段不容：“起晚了，收拾好就過來了。”
陳聰如臨大敵, “你別到時候直接暈了啊。”
段不容不屑道：“我身體健康著呢, 把你們三個扛起來都不成問題。”
邱旭：“哈哈。”
全場選手的手上不約而同地“叮”了一聲。地圖發布了。
“看看看——”陳聰手忙腳亂地點開。
星艦開放了后小半部分供比賽，而選手將通過逃生口進入星艦內。當然，其余通道對他們是完全封鎖的, 星艦只想向他們展示了最溫和的一部分。
通過逃生口進入走廊, 走廊兩側都有房間分布，地圖顯示“資源補給”, 到底是什么資源暫不知曉，但林爭渡猜這是第一個影響時間的關鍵點。
路線延伸到A/B號貨艙，貨艙長有數百米，理想情況是清貨狀態，沒有貨物堆積，反之則是有貨物阻攔，這里或許會設置第二個關鍵點。
從貨艙門離開，比賽的剩余場地均在外界，首先搭建有幾公里的廊道，看樣子會有些高科技的機關埋伏，為第三個關鍵點。
廊道盡頭即為開放空間，選手的路線不固定，到達臥云山頂的終點標志處就算完成。
一分鐘只夠看個大概，林爭渡腦子急速轉動間，逃生口打開，噠的一聲，舷梯滑了下來。
比賽開始了。
“走！”
段不容攀上舷梯幾下蹬上去，林爭渡緊隨其后，登上逃生口，冰冷的燈投在逼仄的室內，壁面閃著銀光，喧囂都被隔絕在外。
林爭渡雙足落在甲板上，不自覺地把呼吸都放輕了。
段不容留在舷梯旁確認情況，林爭渡徑直去開門，咔噠一聲，她順著門縫投去視線，四下無人。
邱旭和陳聰全都進入逃生室。
實在是太安靜了，林爭渡心里不安，只想快速通過星艦，打開門就是一條筆直的通道盡頭處有拐彎，四人飛步穿過通道，拐過去，走廊上有幾道房門。
“兩兩一組。”林爭渡和段不容異口同聲道，她們對視一眼，段不容抓住她的胳膊進入最近的一個房間。
二十平方米的面積，堆積著大大小小的木箱，一人負責一邊。林爭渡快步打開最上層的木箱，“便攜護盾。”
段不容也道：“一樣。”
整個房間全都是護盾，林爭渡和段不容各抓了一把，退出房間，同時陳邱二人也離開了房間，陳聰說：“人用短/槍，但沒有子彈。”
林爭渡試著開了幾個房間，是鎖上的，這一段走廊呈弧形，無法準確判斷前方。她跑在前面，再開了一個門，能進。
她進去，其余人繼續往前探索可進入房間。
這次是快拔硬質腰帶和綁腿槍套。
林爭渡不假思索穿戴好兩樣，把之前分好的便攜盾和短/槍插進去，再撈上三套，隨后關門離開。
咚咚咚……林爭渡一凜，身后的腳步聲若遠若近，不管是其他組還是本組下一隊的人，差距拉得太小了。
她加快速度和前面的人匯合，他們找到了匕首，走廊剩下的部分沒有房間，他們把所有可用房間的資源供給都拿到手了。
四人穿戴、裝備好，沿著地圖給的路線繼續奔跑在走廊上。
陳聰行進間喘著氣，道：“我有點暈了。”
段不容聞言說：“別暈。”
陳聰：“哈？”
林爭渡體能不行，所以她不打算說話，怕岔氣，但扭頭看了看邱旭的狀態。
邱旭適應良好，也能跟上三個成年人的節奏，余光里察覺到林爭渡的視線，他轉過去對視，癟著嘴，發出疑問道：“這些資源會用在哪里？”
速度慢了下來，他們已經看到了多條走廊的交匯處。
林爭渡這才開口。
“廊道，或者，”在貨艙入口前，林爭渡的目光躍到從另一條走廊趕來的隊伍上，亞修·亞克斯利正一根根手指地捏緊拳頭，她說，“自保。”
下一秒，她拔腿跳入貨艙入口。
這一幕被監控精準地投放在大屏上，觀眾中盡是噓聲，作為第一出發隊，林爭渡一行人和撕裂團遇上是期待之中的事情。
但大打出手的事沒有發生，林爭渡見到亞修后反應迅速地跑入貨艙，被視作“倉皇逃竄”。
“哇，別這樣！這樣多沒意思！”
“果然還是高看了啊……虧我還覺得她有膽量和亞克斯利叫板，沒想到只敢惹他小弟，嘖。”
“我無語了，我賭的林爭渡。”
“你這也太大膽了吧，積分賽的教訓吃了幾年還沒吃夠？每次積分賽都會有生面孔冒尖尖兒，哪個不是在后兩局被碾壓的。”
“……這次我一定吃教訓。”
“這個林爭渡惹毛了亞修，我猜她這局都得被搞下去，輕一點就是重傷，重一點就……嘖嘖嘖。”
“星聯的鐘司敘都來了，他不敢的。”
邱天和林亭沉默地立在人群中，半晌，邱天冷聲說：“邱家還在呢。”
旁邊的觀眾倏地噤聲。
……
貨艙里燈光更是暗淡，隔上五六米才有一盞光線低弱的燈，兩側是堆成四五米高的貨物，中間的長道平直，而貨艙對外的出口是封閉狀態。
林爭渡跳下去后就意識到單單靠跑是不行的，貨艙門沒有打開，這樣下去就會演變成貨艙內的追逐戰，而靠她這個體能，撐不到三十分鐘滿就會被亞修追上。
……她賽前是預設過會被亞修纏上，但不該是現在，也不該是無機甲傍身的情況，
爹的，撕裂團明明應該去B號貨艙！
段不容和陳聰、邱旭也都跳下來，擁簇在她的身后跑。段不容說：“他們繞遠來A號這邊，是真盯上你了。”
林爭渡道：“你的先發制人計劃呢？”
段不容：“……被他們搶先了！”
林爭渡在奔跑前抬手看了一眼時間，才十四分鐘，距離使用機甲還剩下十六分鐘。
“貨艙開關不在出口那兒，這樣跑下去沒有用，”她剎住步子，三人也緊急停住，回頭一看，亞修像一只獵豹般飛馳而來。
陳聰甩了甩手，說：“所以怎么辦？怎么辦？怎么辦？怎么……”
亞修離她也就十多米的距離，林爭渡說：“亞修，定個協議！”
陳聰：“不打嗎？！”
但亞修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拔開匕首，徑直沖了過來，段不容撲過去攔腰將他截住，兩個人一起摔在了貨箱重。
好極了，這個人真的是完全聽不進去林爭渡的話。
段不容和亞修互相壓制，徑直在貨箱上扭打起來。
亞修的機甲鷹商臂部動力機構有強化，所以能“撕裂”，但好在現在都是無機甲狀態，我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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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機甲反抗，敵方也無機甲逞兇。
亞修之后，其他三人也趕了過來，陳聰自覺認領，抽出便攜護盾打開，巴掌大小的便攜器立時變成半人高的護盾，他一揮臂，把西里亞擋了下來。
剩下兩人就是林爭渡一直疏于注意的B和E，博爾和埃利。
林爭渡穿到這邊來，還從沒和無機甲狀態下的人打過，只有第一晚被蟻群的人襲擊。
邱旭直接把匕首拔了出來，迎戰埃利。
計劃被打亂了，林爭渡原本打算直接把亞修給騙過來，再不濟也來個西里亞，結果變成了分蛋糕游戲，就剩下個博爾。
博爾是當時和德里錫給巴士搗亂的另外一個人，也和德里錫的關系最好，除了亞修，他應該是最討厭林爭渡的。
他兇神惡煞地撲過來，嘴里吼著：“給德里錫報仇!”
林爭渡撒開腿又跑起來，在貨箱之間穿行，她身形瘦削，比身形寬大的博爾更方便，她喊：“亞克斯利，讓你的同伴停下來，我們談談？”
“滾——！！！！”
身后拳風急襲，林爭渡矮身避開這一拳，旋身借勢揮拳反打——
博爾放棄格擋，受住了這一拳，只為了一腳踹在林爭渡的腹部。
嘩啦！
她只覺得勁力壓腹，身子就飛出去幾米遠，也摔在了貨堆了，散了一地。
你爹的。
林爭渡拔出護盾，抵住了博爾擲來的匕首。
男人再次拔出一把匕首，撲上來要解決她，林爭渡忍痛錯開身子，右臂扭住他的手，抬膝頂上他的肋骨，隨后左手拔刃直刺其背。
利器入肉，博爾驚聲吼叫了起來，林爭渡咳了咳，說：“你該慶幸你沒用機甲。”
【萬類】
林爭渡丟開博爾后退之際，一道銀灰影閃過，機甲啟動，離開了芯片，身軀佇立在他倆的身后。
“滴——”
警告聲響起，賽程緊急中止，廣播聲道：
“第五小組第一出發隊博爾提前啟動機甲，違規，取消參賽資格。”
博爾疼得愣跪著，聞言更覺頭腦昏漲，大喊道：“亞修！亞修！亞修！救命！”
林爭渡有點站不住了，只能靠著貨箱，說：“你的隊友打急眼了，亞修，冷靜一下，談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