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希星（八）
他看著不像是開玩笑。
林爭渡微頓, 說：“不去恢刃那兒？”
虞容之：“不去，我還沒正式入學，沒有熟悉的同學, 也沒有集體榮譽感。比起那些人，我更相信你。”
“那你也太好信任人了吧。”林爭渡忍不住吐槽，他們倆才認識十天。
虞容之：“你是澤恩哥的朋友，肯定不壞。”
“……”林爭渡沒法反駁。
對于虞容之提出的第二種可能, 林爭渡第一瞬間是想拒絕的。
她要是自己組個陣營, 也就意味著以她為核心。五十到一百個選手……這個體量難道不是讓林爭渡當班主任嗎？
而且她要考慮太多事情了，安全、團體成績、內部矛盾……倒不如安心當個戰力貢獻成員。
但自己組一個陣營，也并非全無壞處。
短暫思慮后，林爭渡說：“我不當主指揮。如果你能找到一個足以支撐團隊的主指揮，我可以考慮一下。”
“誒……居然還有機會。”虞容之有些驚異地笑道，說著就點開外腦, 指尖不停滑動。
林爭渡強調道：“是考慮一下。”
虞容之嗯嗯應聲, 說：“那我能給你寫一篇《以林爭渡為核心組建陣營的可行性分析》嗎？”
林爭渡從容地接話道：“用漢語寫, 要言之有物。”
“……”虞容之笑意不減, 但閉嘴了，
外腦上還源源不斷地接收著消息，群聊里的四個人開始將已經收到的邀請發進群里, 一起分析每個陣營的優勢劣勢。林爭渡掃了一眼, 先去論壇了解整體情況。
“可以說是機甲賽史上最爛決策。”
樓主：真的無語了……我算是明白了，前幾天的并賽和這個自由組團在兩相呼應呢，組委會怎么會想不到學院和A級賽選手抱團？兩類抱完, 只剩下一堆B級賽非學院系的選手, 毫無翻盤的希望。
1L：附議。真那么舔學院系，不如就把精英杯改成學院杯吧, 你們自個玩去。
2L：有點道心破碎了……
19L回1L：不是，學院為什么不能抱團？我們享受學院的教育資源，還不能為它出戰嗎？你們社會系選手又不是全員無能，與其在這里抱怨，不如早點去找人帶。
51L：好多人罵樓主，但是我覺得說得挺中肯的，樓主也沒罵選手吧，只是吐槽規則不合理。學院系和A批次抱團是肯定的事，畢竟有團體分加成。我自己也是學院系的，但我其實不是很想加入這個團……有點太無聊了，大家在學院里天天做訓練作業沒做夠嗎？
76L回51L：正因為學院訓練，大家的配合度才會高啊。
98L：樓主別急著灰心，目前確定了學院組團的只有榮光（首星）、恢刃（赫希）、米特拉斯（彼頓）、曜羅（黑王）、琢象（麗珀），你可以去瞧瞧其他四個星的情況。
101L回98L：你漏了一個星……
127L回101L：我正想問呢。綠堡五人組去哪個團？他們肯定不缺人拉。
134L回127L：我覺得大概率跟著曜羅組團，畢竟之前綠黑一起集訓了一個半月，還是有點情誼的，而且林爭渡和段璟都是黑王星的北材科技贊助的。
……
非學院系選手的困境以及與學院系選手的矛盾都是始終伴隨著機甲賽存在的。
在早期，機甲學院發展不夠成熟時，雙級賽中學院系與社會系的選手可以五五分，但隨著教育力度增加，學院系逐漸占據了上頭，更出現了極端的“正統論”。
尤其是這一屆，區賽爆炸案驚天動地，作案人員皆是社會系選手，讓學院系選手不禁開始在意社會系選手的不穩定性，從而激化了兩系的矛盾。
末賽的自由組隊更是將這兩系之間的鴻溝直接擺到了明面上。
虞容之偶然瞥見林爭渡的神色，也大致猜到她看的內容，坦誠道：“我也是社會系選手，所以知道他們的難處。”
“而且……”他的聲音忽然低了低，眨眨眼，又說，“社會系選手就是一盤散沙，要將他們凝聚起來，必然是要一位強大到他們都服氣的人。”
“除了你，還有誰呢？”
林爭渡靜靜地聽他說完，眼眸平靜如水，幾無波瀾，她歪頭，“巫媂。”
吉靈星比較特殊，沒有專設星聯直屬機甲學院，但有機甲派系，會設置類似私人學校的機構。
虞容之：“……”她竟然真的在思考他的問題。他蹙眉，說：“巫媂不一定愿意組陣營，而且社會系選手至少有三百人，單單她一個，也不夠。況且，我跟她不熟。”
“確實。”林爭渡說。雖然虞容之夸她強大，林爭渡很受用，但是她不至于因為這些話而堅定念頭。只不過她很在意社會系選手的現狀。
她切屏看了一眼群里的聊天進度，四個人已經選出了傾向的陣營：曜羅和輝崖。
如果要選一個陣營，林爭渡也會更傾向于曜羅學院團，畢竟有集訓和模擬賽為基礎，大家互相了解，比較有底氣。特別是白尋珠的指揮能力嶄露頭角，非常靠譜。
這個帖子里已經吵得不可開交了，林爭渡跳到最后一頁，看到最新回帖——“輝崖抱團未半而中道崩殂。大家放心，輝崖學院確認不抱團了，估計過一會兒就要開始撈人了，現在還找不到團的選手快去聯系聯系！”
“輝崖學院確認不抱團了。”林爭渡給虞容之分享最新“戰況”。
虞容之聞言一笑，“如果是輝崖的話，那也正常。”言罷，他忽然想起什么，“啊”了一聲，又埋頭對著面板一陣狂點。
輝崖學生因為誰也不服誰，所以打算各自跟團嗎？也就是說，林爭渡比較熟悉的雙陳和雙萬
殪崋
都自行跟團。
十個星九個學院，真要分類，那簡直五花八門的，光是陣營分析都要涉及好多東西，所以不僅要主指揮，還要幾個聰明的當分析師。
沉思間，虞容之非常有把握地抬起頭，說：“林老師，我找到了一個。”
林爭渡：“？”這個執行效率未免太高了。
林爭渡：“誰？”
虞容之說：“在第一局陣營賽中我的主指揮，東方頌，也是太蒼星區賽季軍。”
東方。這個復姓很特別，林爭渡一下子想到之前玻璃說的話，合金刀參照的是東方家族東方祁設計的吞蒼壽。
東方家是太蒼星的機甲世家，因為輝崖學院決定不報團，東方頌的走向還不能確定，虞容之能根據剛剛的信息就抓緊時間聯系她，他很聰明。
但這留給林爭渡的考慮時間也太少了。
時代不等人，虞容之告知最新情況：“唔，萬明雨直接在論壇里開始招募了，她好像想把東方頌挖過去。”
這分明就是搶人大作戰。
等一下，說到萬明雨。林爭渡想起來她之前有向萬明雨宣過戰，兩個人說好在挑戰賽上會一會的，然而現在取消了單獨挑戰賽。
她稍一蹙眉，就看到了虞容之的笑容。這也是他考慮的一環。
挑戰賽并入末賽后，還有一個好處就是B級賽選手可以依靠團體加分去沖晉級，讓更多B批次的選手有機會升入總決賽。
不管是學院系與社會系，還是A批次與B批次，林爭渡覺得區別并沒有論壇里想的那樣大，而B批次或者社會系選手，也不是只有林爭渡可談。
這才是她想告訴所有人的。
“留住她，”林爭渡正色道，“我現在開始拉人。”
她沉靜下來，理性思考一下，組團的話，她還需要什么？主指揮——暫時找到了，分析師——綠堡五人智商都在線，尤其是邱旭還有廣闊知識面和圖像處理能力，再加上虞容之，夠用，充足的戰力——綠堡五人、虞容之，還可以拉誰？
從她比較熟悉的人入手，家教學生中辛克萊和段璟都已經入了團，剩下陳禾亭和陳禾加；接觸的社會系選手中，周正、路辛桐、路鏘……
至于其他高位社會系選手，她可以搶。
光靠她一個人想可不行，她在史上最強小隊里發了一條消息。
林爭渡：【我要組團。】
A陳聰：【怎么突然想到……？】
妖海：【我跟你。】
印：【我當然跟小林老師。】
亞里西：【同。】
A陳聰：【哇你們顯得我很呆誒。林爭渡，我當然跟你啊。】
A陳聰：【末賽了，我們終于能合體了啊啊啊啊啊啊啊，燃起來了！】
林爭渡：【還需要拉點人，至少在區賽排名前三十，湊夠二十人后我開放招募。】
組陣營不是做慈善，盲目接收社會系/B批次選手自然不行，要保證整個團隊的基礎戰力，因此必須要保證這樣的人數，一百人封頂，按照五人小隊的劃分，也就是二十只隊伍，每支隊伍都需要一個戰力支撐，否則無法開展下去，遇到其他陣營就是被圍剿的份。
林爭渡再次創立了一個新的群聊，剛把段、西、陳、邱、虞拉進來，幾人還沒打過招呼，虞容之一口氣拉了三個人進來。
不常看消息：【東方頌、貝荀珍、安德烈·薩金。】
A陳聰：【你是……】
不常看消息：【我是虞容之，你們好。（笑）】
赫希星（九）
虞容之轉頭告訴她：“貝荀珍是赫希區賽第十九名, 安德烈·薩金是赫希星區賽第二十六名——不過他是學院系，但是和我關系不錯。”
怎么還有個薩金。
林爭渡說：“他和尤利亞·薩金什么關系？”
虞容之：“親戚，但不熟的樣子, 這種大家族的人太多了，對于我們這種外人來說，真的是理不清啊。”
“嗯。”
群里有邱旭和段不容，林爭渡倒是不擔心群聊變冷清, 她隨即去聯系其他人, 首先就是最可能還沒找到組的陳家姐妹。
林爭渡：【禾亭，你與禾加加入其他隊伍了嗎？】
陳禾亭問道：【你要組隊嗎？】
林爭渡：【嗯。】
陳禾亭：【抱歉，我們已經進入曜羅學院的團隊了。】
林爭渡：【你們還是在一起？】
陳禾亭：【嗯，怎么這么問？】
根據陳禾亭的剖白，林爭渡本來還有另一種推測，坦誠道：【我以為你倆會分開比賽, 沒事, 祝你們比賽順利。】
【好的。】
快速斷開交流, 林爭渡轉頭就去找周正和路鏘, 這兩個都是社會系選手，雖然區賽排名不高，但有專攻, 團隊能彌補其短處, 配合好的話，能將兩者的長處發揮到極致。
林爭渡給二人同時發去組隊邀請，路鏘最先回復。
命中百分百：【我愿意我愿意, 好隊長, 親親隊長，我就猜到了你會來找我嗚嗚嗚。】
林爭渡：【料事如神（大拇指）。】
隨后, 周正也回復了林爭渡。
正正正：【喔，我本來還在糾結選誰呢，你一來，我就不用糾結了。】
正正正：【但是我還有個要求。】
林爭渡：【你說。】
正正正：【我要帶上錢辛桐。】
他怎么會覺得這是一個需要置換的要求？不用他說，林爭渡下一個也會找錢辛桐。
林爭渡：【可以。】
她將路鏘和周正拉進群，發現群聊里已經有十八人了，這個效率真的是令人非常安心。
林爭渡拉人的群聊通知一出現，群里的人忽然發話了。
爬藤高手：【@林爭渡，我來了！】
群里真的是各種網名齊飛，林爭渡只看了一眼這id，就知道這是誰了。
——巫媂。
既然巫媂來了，伊佐那自然也來了。
林爭渡：【各位請改一下群昵稱。】
巫媂：【@林爭渡，我來也！】
“誒？巫媂已經進群了……”虞容之也對群里的人感到有些驚訝。
段不容：【我拉的。】
人數很快突破了二十。看來大家離開綠堡星后，還是有在好好“廣結善緣”的。
“湊齊了，”林爭渡說，“虞容之，你代我發一下招募吧。”
選手論壇都是嚴格的一人一號，林爭渡的論壇號還掛在論壇里天天發課，虞容之心領神會，低頭編輯文案。
有自來熟的人就是好，群里已經聊得熱火朝天了，加上是熟人互拉，因此沒什么尷尬期，段不容和陳聰開始領頭列“可能的對手”清單了。
林爭渡又想了一圈可拉的選手，回過神來，虞容之還在編輯。
林爭渡：“……在寫論文嗎？”
“不是，”虞容之豁地抬起頭，睜大眼睛否認，又無奈地笑出聲，“我在想用什么口吻，還有招募條件。”
林爭渡說：“沒有條件，你透露幾個團隊成員就好。對了，留五個機動空位。”
“好，那我這樣寫……”他噼里啪啦打了一會子，共享給林爭渡：
【團隊成員招募。
選手條件：無條件
部分可透露團隊成員：林爭渡
招募人數：七十五人】
林爭渡一默，說：“只放我？”
“人多就不好端水了，全都放出去的話，暴露情報，但如果只放前十名，又不太妥當。”
道理她都懂，林爭渡說：“那就這樣吧。”
虞容之說：“好，那我發布了。”
林爭渡眼見
YH
著以“團隊招募”為標題的帖子發布，一分鐘后，帖子爆了。
1L：？？真的假的，不會是在逗人玩吧？
5L：好家伙，直接公開招募？而且無選手條件，這是藏了多少實力選手才能這么自信？
17L：好自信，直接把林爭渡當活招牌。
29L：我已經申請了，燥候審核結果！
37L：還是冷靜一下吧各位，萬一這是詐人的呢！林爭渡真的會這么主動去招募選手嗎？
52L：社會系選手們，你們的福氣來了。
79L：嗚嗚嗚我真的淚目了，剛剛本來有些氣餒得，我都想要退賽了，看到這條招募感覺社會系還是大道光明的，哪怕我進不了這個團也會覺得開心。
106L：得了吧，進了團也是給林爭渡打下手。
123L回106L：你把團隊賽放在哪兒？而且“給林爭渡打下手”這種話很智障，因為按照你的想法，每個團體都是在給高排名的選手打下手，你要自輕自賤別拉我們下水。
137L回106L：好傲慢的說法。團隊講求的就是分工協作。能者多勞，要是林爭渡一個人就能抗下所有戰斗壓力，其他人只需要劃劃水，我求之不得呢。
質疑的言語貫穿始終，但虞容之那邊已經陸陸續續地收到了幾十條申請。
帖子還沒徹底熱起來，論壇里又蹦出來一條“團隊招募”。
樓主：第一批招募，五十人。團長萬明雨，無條件，想來就來。
這條帖子又掀起了熱潮，很快就有人提前貸款林爭渡和萬明雨的兩個團在賽場上對戰。
對林爭渡來說，這并非壞事。而且萬明雨的公開招募也沒有招募條件，也給社會系和B批次的選手提供了機會，是一種良性競爭的結果。
虞容之沒有心思去看后續的論壇氛圍了，他看了一眼被招募申請霸占的面板，說：“……我直接通過嗎？”
“嗯。”
距離新通報發布不到一個小時，林爭渡的團隊已初成雛形。論壇的討論依舊如火如荼，林爭渡心態平和地登上論壇，發了這一日的課程。
甫一發送，之前最眼熟的那個id等到她上線，立馬私信她。
今年必拿決賽前五十：老師~~~你找到團隊了嗎，我代表恢刃誠摯邀請你加入我們團隊，我們專門給你留了個位置！
啊，是么？
雖然林爭渡當時發的速通幫助了很多赫希星選手，但是也不會被惦記至此吧。
[有教無類]：真的嗎？
今年必拿決賽前五十：真的真的，你來嘛~我超厲害的，可以保護你哦。
林爭渡感興趣了，問道：多厲害？
今年必拿決賽前五十：區賽前二十。
挺強的啊。
林爭渡動了心思，說：我已經有團隊了。
今年必拿決賽前五十：可惡，誰捷足先登了？
[有教無類]：我去了林爭渡的那個團，你要來么？
今年必拿決賽前五十：是在挖我的墻角嗎？
[有教無類]：是。
今年必拿決賽前五十：好神奇啊哈哈哈，也不是不可以誒！但我要背叛組織的話，也會有點小代價，老師你得補償我！
[有教無類]：怎么補償？
今年必拿決賽前五十：線下見面！
就這？沒想到對方要求的補償居然還是心心念念的見面，雖然林爭渡暫時不明白其動機，但今非昔比，見一次面換一個強大戰力，對林爭渡而言非常值。
[有教無類]：成交。
今年必拿決賽前五十：好好好好那我們多久見面（星星眼）？
[有教無類]：你在赫希星？在赫希星的話，我們今天就能見面，給個時間地點。
今年必拿決賽前五十：啊啊啊那就今天下午，在恢刃學院外面怎么樣？
[有教無類]：可以。
林爭渡站起身，負責審核的虞容之忙得手指起飛，被林爭渡的動靜吸引，抬頭看她，“你要走了嗎？”
“嗯，出去一趟。”林爭渡說-
恢刃學院由八座高樓圍合而成，每座樓有不同的功能，而樓與樓之間搭建了四層大平臺，由下至上的設計各有不同，但都擔任著訓練場地的功能。
林爭渡搭乘飛車到達附近高樓的臨時停靠站，它與恢刃學院的B樓之間有一座空中廊道，廊道足夠寬大，上面甚至有相當完整的商業功能。
廊道里還有幾個口袋花園，林爭渡找了個空空的長椅坐著。恢刃學院現在還在集訓，在等會兒三點有半個小時的休息時間。
兩個人就在這個間隙里見見面。
在等待對方的時間里，林爭渡回答了帖子里的共性問題，將近三點，對方發來消息：【我出來了！】
【好，我在空中廊道靠北側的花園里。】
這個時候，廊道上的人本就不多，待在花園里的人就更少了。
不一會兒，一個身穿金色訓練服的女孩快步跑進花園里，手里還捧著一個巴掌大的花盆，她的目光掃過林爭渡，頓了一頓，又堅定地移開了，左右望了望后，她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花叢中。
過了一會兒，她又走了回來。
她看了一眼林爭渡，又走開了。
這里就只有林爭渡一個人吧，林爭渡給她發消息：【我看到你了。】
她回道：【哪里呀？】
在她第三次走過來的同時，林爭渡朝她頷首，說：“你好。”
女孩的表情瞬間跟見鬼了一樣。
“就是我，我是……”自報id有點微妙，林爭渡換了一種確認身份的方法，“你就是‘今年必拿決賽前五十’吧。”
“……我好像認識你。”女孩遲鈍地后撤兩步。
反應了一會兒，她朝后猛地一跳，后背緊貼廊道的扶欄，深吸一口氣，有些不太堅定地道：
“你這……你這，你不就是林爭渡嗎？”
赫希星（十）
“嗯, 我是林爭渡，”林爭渡正式地自我介紹，“你呢？”
“左凜。”
左凜神思恍惚地報出姓名, 又回過神，說：“你真是她啊？”
“如假包換，”林爭渡眨眨眼，“幫我保密。”
“那你……那你……”左凜高速運轉的腦子要被燒干了。
林爭渡說：“要坐嗎？”
左凜的眼珠子一陣亂轉, 抱著花盆坐在林爭渡旁邊, 林爭渡注意到這盆花，說：“送給我的嗎？”
“我是這么打算的……”左凜說，她又抬眼悄悄看林爭渡，把花盆遞了過去。
“謝謝。”林爭渡接過。
土里只冒出幾根嫩芽，嬌青可愛。
接著，左凜從腰間還沒卸下的快拔腰帶包里取出一個細長圓筒狀的物體, 沉重地插在花盆的土里, 說：“你還是回去再看吧。”
自古以來, 網友見面就是一種風險極高的行為, 既然是左凜主動提出來的，那她就要承受見面后的任何情緒。
林爭渡：“看到是我，很失望嗎？”
“也沒有……就是和我想象中的, 稍微有一點點點點點出入, 我以為她是那種，”左凜抬手比劃出一個人的輪廓，“看著很聰明很溫和的人。”
“……”意思是林爭渡看著不聰明也不溫和。
“而且我以為她在文的方面強, 那武的方面可能會稍微稍微稍微……”左凜梗了梗脖子, “弱一點。”
林爭渡深沉道：“都星際時代了……”
“對不起。”左凜埋頭，雙手合十抬到頭上方, 光速認錯。
“沒事，”林爭渡說，“既然見面了，那你答應的那件事。”
“我說話算數，我還是很守信用，我也早就看學校里有些人不爽了，”左凜說，“那老……師，我們加外腦吧。”
左凜按照習慣叫林爭渡“老師”，說到一半清醒過來，咬字陡然變輕，又慢慢地續了這個稱呼。
林爭渡微微一激靈。
因為她不算是什么正式的教師，所以在線下教學中為了減弱那種嚴肅的感覺，邱旭叫她“小林老師”，虞容之叫她“林老師”，左凜一句“老師”下來，她真覺得不習慣。
林爭渡說：“……你叫我林爭渡就行。”
“嗯嗯。”左凜應道，又沉默下去。
加上外腦，林爭渡將她拉進群里，左凜翻了翻群成員，說：“哇，虞容之也在你這兒，東方頌也在……喔，巫媂和伊佐那柊！很完美的
銥驊
陣容。”
“歡迎你加入，左凜。”
剛剛的尷尬勁已經過去了，左凜對團隊的陣容感到興奮，對林爭渡也就恢復了幾分熱情。
三十分鐘過得很快，臨走前左凜說：“這個植物很好養的，祝你……桃李滿星際！”
簡直是聞者淚目。
林爭渡抱著花盆回到選手基地，虞容之還坐在中央大廳那兒狂按面板。
見她回來，虞容之看了一眼林爭渡，埋下頭，一分鐘后，又看了一眼花盆，說：“……這個花盆有點眼熟，你去恢刃了嗎？”
抱著花盆，一眼就被認出蹤跡？林爭渡抬了抬眉。
虞容之說：“之前恢刃邀請我去參觀過，這個花盆和宿舍頂樓花園里的花盆一模一樣。”
“嗯，我去那兒挖了一個人，她已經進群了。”
“是誰呀？”
“左凜。”
“喔，她是區賽第十一名誒，”虞容之自然也高興，還帶著恢刃痛失一員大將的幸災樂禍，“恢刃要氣炸了，她去年還是恢刃年級終測的第一。”
那左凜還挺謙虛的。
林爭渡滿意道：“此行不虛。”
到了傍晚，邱旭把名單和詳細內容整理完畢，交給了林爭渡。
林爭渡瀏覽一遍后，大概有了底。出乎意料的是，巫媂不僅帶著伊佐那柊加入團隊，還帶了一個吉靈星選手——吉靈星區賽第二，弓月琴。
星際時代里，人類已經實現了大融合，但人們依舊可以接著姓名來追溯其古地球血統，部分星球的居民分布也帶有一定的地域性。
粗淺一看，倒覺得弓月琴和伊佐那柊的關系更大，不過吉靈星的人文環境有些特殊，林爭渡知之甚少，做不了精準判斷。
她申請添加了東方頌為外腦好友，東方頌很快就通過了。
林爭渡：【你好，這是團隊資料。】
頌：【收到。】
頌：【稍等，我正在吵架，等會有問題請教。】
過了一會兒，東方頌吵架歸來。
頌：【我的問題就是，你們綠堡星五人組要在一隊嗎？】
林爭渡：【不一定，還有四個機動空位，看看能不能再找幾個主要戰力成員。】
頌：【好，我先給規劃一下其他選手。】
林爭渡：【好的。】
很輕松的對話，林爭渡正要退出，東方頌又發消息過來：【你知道你的合金刀參考的是吞蒼壽的圖紙嗎？】
還是來了。林爭渡回復道：【我知道。】
頌：【哦，那沒事了。我爸讓我別和你接觸。】
林爭渡明知故問：【為什么？】
頌：【因為你的刀。他覺得你拿著冒牌貨，是在羞辱東方家的偉人。】
“……”這口鍋太大了！而且林爭渡用合金刀一路走到現在，雖不說長了東方祁前輩的臉，但也沒丟臉。
頌：【別擔心，我剛罵完他。吞蒼壽被供了幾十年，誰都不敢輕易用，我小時候開機甲拿著舞了舞，嚇得全家都要跪下來了，出來后挨了幾頓罵。自己不敢用，還要發癔癥酸用的人，他們這是自取其辱。】
好了，不用林爭渡自己罵。罵自己人最狠的還得是自己人。
合金刀是她和東方頌之間的一根小小的關系線，原本她有些微在意東方頌是否會介意此事，東方頌現下表態，也算消釋了她小小的疑慮。
畢竟和她接觸的只有東方頌，其他東方家的態度不在她的考慮范圍內。
團隊已建成，距離比賽還有十天，林爭渡也得繼續努力了-
“眼睛。”
遙遠的呼喚驚穿長夢，林爭渡驀地睜開眼睛，入眼的并非是曠野，而是一層朦朧的薄膜，將她緊緊地裹著。
是機甲嗎？……流鶴？
她眉間輕蹙，抬起手朝外抻展四周。
破不開。
“眼睛。”
又是一聲輕喚，薄膜外有黑影靠近，狀似手的影子落了下來，剛好投落在她的眼上。
眼珠微微一顫，心中警鈴大響，林爭渡朝后仰身子，薄膜隨著動作拉伸到一定的程度后，緊緊地繃著，宛如幾只手按在她的后背上。
危險，有危險。
林爭渡身子抖了起來，但尚有余力，她摸向腰間，觸及一件利器，是尖刀，她果斷提起利器扎向身后。
“啊——”
耳邊炸開尖叫聲的同時，身下一空，嘩啦一聲，她掉出薄膜，傾盆的液體淋遍全身，身子變得越來越沉重……
薄膜外漆黑一片。
她胡亂地抹了幾把臉，踉蹌地站起來，抬臂觸及一面墻壁，縱使看不見，但能碰到堅硬的東西，已給了她足夠的勇氣。
林爭渡一邊扶著墻，一邊沿著它引導的方向走，她不住驚喘，步子越來越快，最后指尖僅僅拂過墻面，用力奔跑起來。
但是身后的腳步聲越來越近，越來越密，恍惚間她一腳踏空，好似要裹著風飛起來了——
天地陡然一亮。
無數長長的手早已繞至身前，張開的手心里嵌著一只又一只眼睛。
“眼睛。”
語出之時，手心齊齊逼近，霎時日光再次被吞噬，懸在半空的她從頭至腳被狠狠箍住，停了一霎，勁力壓體，直接將她甩回走廊。
身子被摜在地面，擦著地面滑出十幾米。
沒關系，沒關系，沒關系。林爭渡再次撐起身子，拔開尖刀，貼著墻壁，深深地吸氣，再呼氣，吸氣，呼氣。
一只手輕輕地落在她的肩膀上。
“眼睛。”
——！
林爭渡腿一抖，徹底醒了過來，身上大汗淋漓，猶如夢里的身子。心臟急急跳動的聲音充斥耳內，她抖著手抹了一下手環，凌晨三點。
才凌晨三點。她閉上眼，再次調整呼吸，手搭在眼簾上，觸及一片濕潤。
哭了？
熱水打在臉上，將淚與汗悉數沖走，林爭渡佇立在淋浴器下，平復好心情后，她陷入沉吟。
她很久沒做過噩夢了，夢里最清晰的情感就是恐懼，無數的恐懼，林爭渡好似在旁觀，又好似在親歷。這些是眼睛的恐懼嗎？
不全是。
關掉淋浴器，林爭渡換上干凈衣服，離開房間。中央大廳的服務是全日在線，服務機器人建議她喝杯溫水或者熱奶，林爭渡拒絕了它的建議。
她打開大陽臺，倚在欄桿上。
一個服務機器人慢慢地滑了過來，守在她身后。
林爭渡注意到它的動靜，笑了一聲，說：“你還管安全？”
“機器人在保證自身核心功能的情況下，還應該注意身周人類的狀態。你半夜起床，心跳異常，頭發未干，站在陽臺時間過長，結合人類過往安全案例，我保持貼身狀態是一種較優選擇。”
“哦，”林爭渡說，“睡不著而已，放點新聞吧。”
機器人微微轉動頭顱，在陽臺外的虛空上投影新聞視頻。
“一男子自制機甲造成爆炸”、“機甲賽場地成為新的旅游打卡勝地”、“太蒼星研究院發布最新研究成果”……
“星聯機甲研究院總部與麗珀星數個礦業有限公司、星云材料科技集團，以黑王星新材料產業園為平臺，就宇宙機甲建造展開最新合作。”
“啊，”林爭渡有些昏沉的腦子又清醒了些，“看來北材還得再接再厲。”
北材科技集團在機甲材料界還屬于新秀，而它的研發方向也是機甲材料里的新領域，要能和星聯合作，還得努努力，至于宇宙機甲，那更是要在沉淀數年才行。
機器人見林爭渡對這個感興趣，停止信息滾動，說：“在決賽結束后，排名前一百名的選手有望進入部隊進行訓練，排名前十名的選手將會最先接觸到宇宙機甲。”
“哦。”
“決賽后的頒獎典禮也將會有一架宇宙機甲到場。”
“……”林爭渡聞言，抬手捋了一把發絲上的水珠。
赫希星（十一）
在外面待了有一個小時, 困意回籠，林爭渡回了房。
房間的陽臺上，還擺著白天收到的花盆, 林爭渡走過去垂眸看了看，原準備伸手撥弄撥弄嫩芽，目光一移，才想起左凜插在土里的那根圓柱體物品忘了看。
中間有銜接口, 可以擰開, 里面卷成筒狀的東西搖搖欲墜，林爭渡取出來，再徐徐展開。
眼前赫然出現一面紅色的小錦旗。
——“強”。
簡單粗暴但有力的字。林爭渡不由得笑嘆一聲。
依譁
……
“級別一變異獸即將投放，注意迎戰。”
提到提示音，深藍色機甲調暗目鏡亮度，拔開背甲后的長刀, 壓低身子觀察隨時可以出現變異獸的環境。
陳聰的聲音自遠處傳來：“變異獸跳臉比它本身要嚇人。”
這句吐槽緩解了凝固的氛圍, 低笑聲紛紛響起, 林爭渡嘴角微揚, 與此同時，操控機甲回身橫掃長刀，將從背部撲來的變異獸自腰部斷開。
襲擊者的殘骸尚未落地, 林爭渡只來得及辨認出對方的聲量——半人高, 對機甲而言有些小了。機甲騰躍身子，結合揮刀的動作將十米內隨機出現的變異獸悉數斬殺。
下一秒，機甲尚未穩住腳, 眼前閃過一絲黑影, 一只變異獸猛地落在機甲臉上，幾只爪子抱住面甲邊緣, 大有要把整塊面甲剝下來的氣勢。
視線受阻，機甲剛抬手將吱哇亂叫的變異獸扯開，虛空中又掉落幾只，抱著后腦、頸部、手臂。
“……”
陳聰又抱怨道：“現實世界里怎么會貼臉生成變異獸啊，不合理真的不合理！”
林爭渡拔出尖刀，將身上趴著的變異獸悉數斬斷揮落。
“級別二變異獸即將投放，注意迎戰。”
原本還在掙扎的變異獸陡然消失。
“嘖，我剛來勁。”段不容說。
陳聰：“你們在哪兒呢？我這里地圖看不到你們。”
西里亞：“我看到邱旭了。”
邱旭：“誒？”
邱旭：“啊，啊啊，我看到西里亞姐了。”
林爭渡環視四周，也并未發現其他人的身影，倒是二十米開外的地方投放了一只級別二的變異獸，正超這邊狂奔。
身高三米，半個機甲的大小。
模擬系統最近更新了斬殺訓練，由五個級別更新為十個級別，前八個級別都是按照體形大小依次增加。
級別二和級別三的變異獸是最常見的，因為人類走下星艦，落足于新星球的那幾年里，都是靠機甲來應對這種體形的獸類。
林爭渡調整了模擬器中的機甲參數，將它與鯨魚瞳的數據對齊，使用更加順暢。
級別二為三米，級別三的為六米，所有人都能應對，到了級別四，變異獸已經增加到八米。
林爭渡隨之調整戰斗方式，攀上變異獸的軀體，將刀插進頭顱里，變異獸瞬間消失，機甲落回地面。
“林爭渡，我看見你了。”陳聰說。
林爭渡看了一眼，四個機甲已經集結完畢，正在朝這邊趕來。雖然這個是團隊聯合模擬，但一開始五個人的投放位置是隨機的。
機甲又躍起身子，縱落至新生成的變異獸背上，在她和其他四人之間，一下子冒出來四五只變異獸，兩頭并進斬殺，最終匯聚在一起。
邱旭說：“這次我們的處理速度又加快了。”
從五天前開始，綠堡星五人全都集中進行模擬訓練，每一天都在提升斬殺速度，進度顯著，配合能力不斷增強。
然后五人在其中一級別卡了三天了。
“級別八變異獸即將投放，注意迎敵。”
話音未落，林爭渡將所有炮彈口開啟，操控機甲握著刀把，警惕地觀察四周。
上一次級別八從天空襲擊，上上一次直接跳臉……腳下的地在震動，林爭渡一警，說：“是地下……”
言語未盡，一股極強的力道沖破地面，五架機甲被甩至空中，林爭渡打開助推器，疾逾雷電般射回旁邊完好的空地。
明明穩住身形的動作夠快，倏地轉身，一張血盆大口已候在身邊，徑直將機甲吞了進去。
“挑戰失敗，模擬結束。”
眼前的黑暗轉亮，艙門彈開，林爭渡摘下眼鏡。
旁邊的模擬艙也彈開了門，陳聰崩潰的聲音傳了出來：“這個級別八到底怎么打啊，我們打了整整五天了，居然有三天都折在級別八。”
級別八的體形已經是異常狀態了，林爭渡見過最大的也就是處于級別六、七的體形之間的禿眼蟲，更何況禿眼蟲的戰斗力很弱，避擊能力更是等同于無。
林爭渡安撫道：“慢慢來，還有五天。”
“這個更新不太完善，”段不容說，“憑什么一進嘴就挑戰失敗，變異獸就算級別八，消化能力也沒那么強吧。”
邱旭深以為然，說：“我要去寫建議信！”
時間越來越接近末賽，大家的訓練強度不斷加強，神經也略有緊繃。林爭渡留的四個空位依舊空著，挖人是個多方因素影響的技術活，比想象中還要難搞。
前幾天林爭渡也試圖過挖走辛克萊。
辛克萊斷然拒絕了，說：“當時通知一出來我就找你了，要是當時找我，我還能猶豫一下，但現在米特拉斯內部名單基本都定了下來。”
林爭渡：“選手自己也可以悄悄調整團隊，反正我給你留一個空位，萬一突然想換換團隊呢？”
辛克萊：“不要。”
林爭渡：“真的嗎我其實期待我們倆一起做隊友的。”
“……”辛克萊說：“總決賽再說。”
林爭渡：“機會很珍貴的，只有兩次哦。”
辛克萊：“……不要。”
以上對話發生在課程結束后，之后林爭渡又試圖去挖了挖別的選手，成功率很低，因此名單也差不多就這么定下來了。
報名通道里還有一個設置，團隊主要負責人可開啟“接受分配”，也就是說在比賽正式開始時，如果有人還未找到團隊或者組團人數不夠而解散，那么就會有系統自動分配幾人進入她的隊伍，林爭渡開了，故而對團隊的人數或者陣容沒怎么焦慮。
他們一邊討論對策一邊從模擬室走出來，下午本來有賽場發布直播，但經過幾次比賽，林爭渡對直播這種事情也不覺得新奇了，就算訓練結束后錯過了直播，也能得知相關消息。
五個人原本還商量著下午再聯合模擬一次，迎頭遇上了剛回來的虞容之。雖然都是一個團的隊友，但并未有多熟悉，故而其他人只是與虞容之打打招呼就過了。
但虞容之看著林爭渡，一副有話要說的樣子。林爭渡想著二人之間也沒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直接問道：“怎么了？”
虞容之蹙起眉，沉聲說：“澤恩哥被人打了。”
“……”林爭渡猛地一頓。
狀況外的四個人：？
常在河邊走，哪能不濕鞋。就玻璃那碎嘴子，有人想打他是正常的，但是他挨到打了就不太正常了。
等林爭渡到了玻璃的住所，一眼看見他肩膀上綁著凝膠帶，臉色正常，可見傷勢也不算嚴重。
玻璃沒想到林爭渡會來，表情有些驚訝，但下一秒就臭起臉，說：“你這是什么表情，沒良心的家伙。”
林爭渡笑意不減，“非要我哭給你看嗎？”
“不勞煩你了。”玻璃接道，身子保持不動，未受傷的手敲著桌面。
林爭渡說：“怎么還挨打了？”
“交易糾紛，我也還手了，”玻璃不愿意多說，別開臉，“沒大問題，虞容之小題大做了。”
“他就是悄悄地不服氣，也沒在你面前說。”
自上次與龍舌對話后，林爭渡和玻璃已經有十二天沒聯系了，她說：“今天下午就公布賽場了，大概再過一兩天，我就要啟程離開赫希星了。你多保重。”
“嗯。”
林爭渡忽然發現玻璃的情緒不太對勁，偏頭看著他的臉，似笑非笑道：“你怎么有點傷感？”
玻璃瞪了她一眼，話在嘴邊
，卻又止住了話，“……”
林爭渡說：“又不是這輩子見不到面了。”
玻璃：“你聽聽這話吉利嗎？”
玻璃：“而且我離開綠堡星的時候你也是這么說的。”
林爭渡笑意一斂，停了停，說：“只要不在綠堡星，怎么樣都好見面。就像你和K、飛鳥一樣，在一個星就做飛車，不同星就乘艦船。”
玻璃：“得了吧。”
林爭渡：“不信算了。”
彼此沉默了一會兒，林爭渡又說：“關于組織里的行動，我有個新的想法。但是考慮不夠完善，等這次末賽結束，我再告訴你。”
“……那你現在和我說什么，大忙人？”玻璃說。
林爭渡微微一笑，說：“走了。平日里還是多多鍛煉，免得戰力退化。”
玻璃冷冷笑著，“您快走吧。”-
“你這探病速度也太快了吧，”坐在中央大廳的陳聰見林爭渡回來，不由得吐槽道，“我才剛吃完午飯。”
“不算探病，只是見個面道個別，”林爭渡在路上就解決了午飯，“其他人呢？不是要訓練嗎？”
“已經進模擬艙了，我剛剛在處理贊助方那邊的事情，晚了一點，”陳聰站起來，說，“走吧。”
今日的第二次聯合模擬比想象中還要費時間，好在有了進步，這次五人和級別八足足周旋了十分鐘。
等再次從模擬艙里出來，已經是下午三點多的事情了，他們果然錯過了直播，于是去中央大廳看回放。
前面的開場式和活動悉數跳過，邱旭直接將其調到宣布賽場的那一刻。
而就在這等待的十秒鐘里，登上論壇的西里亞神色微變，說：“各位……”
宣布場地的聲音傳了出來：“本次AB級賽賽場將會設置在——伏瑪星。”
林爭渡一震。
幾乎所有人的反應都是驚訝，連林爭渡也控制不住表情。
前些日子里她和玻璃才提過伏瑪星，伏瑪星地位特殊，就連二人口中也是在討論伏瑪星是否有了異常情況，卻沒想到這個星球最后落在了賽場中。
往屆設置在非人居的末賽賽場并非沒有，但都是一些科研、種植等功能星球，從未設置在有背景的星球。
“目前伏瑪星已經進行了區域分劃，百分之七十五的區域為低風險區，百分之十五的區域為中風險區，百分之十的區域為高風險區，而賽場將會設置在中低風險區。”
陳聰嘶了一聲，說：“這是提前將我們當做見習部隊來訓練了唄。”
確實如此。仔細想想，也算正常，畢竟機甲的最大用處就是戰斗功能，帶著潛力選手去走一遭，也算是提前預熱了。
況且不同于區賽，伏瑪星有星聯機甲部隊駐守，不會出現爆炸案那種紕漏了。
“除此之外，每個團隊都會配置一位向導，輔導各位選手進行路線選擇、環境適應。”
明凡星
伏瑪星, 對星聯的民眾而言，它是一顆遙遠但又貫穿在歷史中的星球。它的作用與平民百姓的生活相去甚遠，原本是不常被提及的。
但在88年前, 即800年，和平協議遭到撕毀，除了綠堡星經受了新一波動亂外，伏瑪星也遭受了襲擊, 全星聯的人都注目于此。
所幸機甲部隊接管伏瑪星, 將敵方打退。
正是這樣的一顆星球，第一次作為機甲賽賽場，也就意味著要將伏瑪星的內部情況公開展示。
宣布賽場時，臺上的人還說了一句話，伏瑪星的區域被劃分為低中高風險區域，意味著伏瑪星并非全然安全。這次將星聯矚目的機甲賽放進來, 還帶有其他目的。
選手論壇對這件事的態度各異, 但無論如何, 末賽已逐漸逼近。
末賽開始前三天, 選手乘坐星艦離開各星，并于明凡星的太空港集合。明凡星是最靠近伏瑪星的人居星球，有中轉功能, 故而太空港功能完善, 也提供休息場地。
選手將在此進行整頓。
到達明凡星太空港的當天，林爭渡和其他團成員見了一面，地點設在太空港口內的一處室內廣場。選手后臺系統已分配了團隊編號, 他們是第六團。這次見面并不是要開什么嚴肅會議, 本質上還是想讓團隊內部成員互相熟悉。
東方頌分好了小組，除此之外, 還設計了幾個不同的團隊陣型，分別用在低、中風險區行進狀態和攻擊狀態。
因為林爭渡依舊沒挖到人，所以綠堡星五人組只能暫時拆開，與其他選手綜合在一起。
林爭渡在第一組。
東方頌見到林爭渡后，很自然地挑眉頷首，坐在她旁邊就解釋道：“你的打法比較烈，所以我把你分在了第一組，主要負責團戰沖鋒和后期進入中風險區的先遣。”
單從林爭渡的對外表現來說，她的確適合沖鋒和先遣，對此她沒有異議，林爭渡道：“好。第一組還有誰？”
“我看了綠黑模擬賽，你的先遣隊很完美，所以我把另外兩位也劃了過來，也就是路鏘和西里亞；陳聰也是你曾經的隊友，他范圍攻擊輔助你；左凜，她直接來找我，說要和你一組，不然發揮不出實力。”
林爭渡提前了解了左凜的情況，她的機甲很特別，可以轉換為車型，很有實用性拉滿，戰斗方面，因為行動機構可以靈活轉化，所以左凜擅長切換遠近攻，和林爭渡打配合是沒問題的。
但是……林爭渡說：“她真這么說？”
“真的啊，原本你能挖到她，我就挺驚訝的。”東方頌撥了撥掛在頸部的翠色掛墜，她扎了一個側辮，不知道使了什么工具，辮子就這么朝右邊支棱，戳著林爭渡的肩膀。
東方頌繼續道：“她找我私信那些話，我更驚訝了，有一種你雖然不怎么社交，但朋友倒是一堆的感覺。就像黑王星段璟，你倆也是朋友吧？她那么認可你的實力，真的少見啊。”
林爭渡頓了一下，雖然她和段璟關系不錯，但似乎沒怎么當眾展現過親密，東方頌怎么這么了解？
就這一頓，東方頌讀出了她的困惑，笑著解惑道：“你的兩次比賽，段璟都去觀賽區看了。有采訪的主持人問她支持誰，她都提的你。”
這事沒人給她說過，林爭渡還真不知道。她與段璟相識于黑王星，雖然時間不長，但興趣相投。聽到東方頌這么說，林爭渡輕輕一笑。
“話說你沒想過把段璟挖過來？”
東方頌話鋒一轉，朝她偏了偏頭，側辮戳到了林爭渡的脖子，“抱歉抱歉。”東方頌捏著辮子一折，辮子呈“L”形懸在空中。
“……”林爭渡很難不分去一點注意，半分鐘后，她挪開視線，說：“還沒問過她。”
段璟是一個很認真的女孩，林爭渡平日里會開些玩笑，有的人能笑著接，有的人置之不理，都是知道她帶著玩笑的意味，但段璟是會認真思考的。
因此林爭渡不能像挖辛克萊那樣隨口問起，但反復斟酌語句，越斟酌越不想問了。
段璟是黑王星區賽冠軍，她不只是一位強大的選手，代表黑王星，也代表曜羅學院，林爭渡有意挖她，也會遭到多方阻撓。
“就是問問，別在意，”東方頌說，“另外兩位——段不容和邱旭，前者和我在一組，她的聲波武器有大用處，和大部隊待在一起比較好，后者是遠攻手，和巫媂在一組，而且他有點小聰明，我需要他幫忙輔助分析，所以也留在大部
YH
隊啦。”
“好。”林爭渡覺得沒什么問題。
“先走了，我找別的組聊聊。”
……
除了六團，其他團大多也聚集在一起，直到用餐時間才散開。
餐桌上只有四個人，陳聰有別的事沒跟上來。桌子靠著餐廳的落地窗，朝外望去，還能看見許多飛船停靠在太空港。
“之前不是說每個團都要配一位向導，我們的向導呢？總得提前熟悉一下吧。”段不容說。
林爭渡的目光落在慢慢靠港的飛船上，說：“那個飛船上的是向導嗎？”
西里亞：“明凡太空港來往流量大，不好說。”
林爭渡打了一樣味道略怪的蔬菜，嫩青嫩青的菜桿，吃起來怎么一股三文魚烤熟后撒了過量鹽的味道？林爭渡回過神，不知不覺她已經把這菜給搗成了爛泥。
邱旭也選了這個菜，深有同感道：“……這個菜的味道……好特別。”
西里亞遞來醬汁。
林爭渡擠了點辣醬汁，拿勺子把爛泥壓成一團，一口氣塞嘴里咽下。
她沉默地捂住了嘴，話都不想說了。
段不容和西里亞見狀笑起來，段不容從邱旭盤里挑來一根，切一半分給西里亞，二人吃下去，也沉默了。
詭異的氣味盤旋在上空時，陳聰噔噔噔地跑進餐廳，奔向四人。
“猜我去干什么了？林爭渡，看。”陳聰提起一邊的胯，給林爭渡看了一眼手上東西。
他把林爭渡的彩石鉆了孔，穿了一根彩繩，再綴了些彩色的小掛件。
林爭渡給他比了一個大拇指，“心靈手巧。”
段不容：“啊，你剛剛讓我們把石頭給你，就是為了這個。”
“對，”陳聰從兜里摸出來四條，分給他們，“就算咱們沒在一組，也要心連心，到時候不經意地露出這個，彰顯一下我們的團魂。”
“……”
林爭渡放下勺子，咳了一聲，“提前說一下，這個石頭，我不止送了你們。”
陳聰一頓，說：“還有誰啊？”
“段璟，辛克萊·費雪，”林爭渡說，“陳禾亭，陳禾加……”
其他四人：？
段不容：“段璟我勉強能理解，其他三個……？”
林爭渡坦誠道：“家教學生。”
邱旭雙目發滯，“……不知不覺，小林老師你都帶過這么多人了么？”
陳聰很快地消化好了，說：“也沒啥，到時候這些人身上被發現有林爭渡送的石頭，說不定會被認為悄悄站隊我們了，這不就是完美的離間計嗎？”
……要這么想，那也行。林爭渡接過掛件再揣進兜里。
吃過飯，林爭渡原本是打算去房間內休息一會兒的，太空港不是專門的選手基地，因此放置的模擬艙有限，模擬室一直沒有空位，只不過在回去的路上，她遇見了段璟。
打招呼的話還未出口，段璟開門見山道：“林爭渡，我想挖你。”
林爭渡：？
不愧是段璟。林爭渡輕笑一聲，說：“我不去。”
“好吧，”段璟從容地接受了這個結果，“陳禾亭讓我來試試。”
林爭渡說：“我正好也想試試，來我這兒，怎么樣？”
“不。”段璟的拒絕甚至比林爭渡還簡短。
林爭渡聳聳肩。
話題翻篇翻得很快，段璟說：“我最近在看一本書……”她把共享打開，給林爭渡看了一眼內容。
林爭渡湊過去，兩人就這本書聊了起來，聊到一半，有人悄悄靠近，說：“聊什么呢？”
巫媂說：“你倆關系這么好。”
段璟直接給巫媂看了一眼，“聊書。”
“……”巫媂看了一眼，毫無興趣地移開視線，再看向她倆，說：“請繼續，我不打擾了。”
“阿媂。”走廊的另一頭現出一道身影，伊佐那柊站在那兒叫巫媂。
“我來啦——”巫媂應著聲，同她們揮手道別，快步走了過去。
林爭渡說：“這里人來人往，我們去找個清靜的地方。”
走過這段走廊，到了另一處平臺，又遇上了一群人，五六十個人像是剛聚在一起，各自說各自的話。這群人沒有統一的制服，林爭渡掃了一圈也沒有熟人。
“彼頓星米特拉斯的人。”段璟解釋道。
林爭渡朝旁道讓開，走了沒幾步，那群人里冒出聲音：“是要離開曜羅，去她的團么？”
這句話針對性非常的強，直指段璟。
林爭渡覺得莫名其妙，站住腳往回一看，段璟沒有要理會的意思，倒還想走，差點撞上林爭渡。
二人對視一眼。林爭渡以平常的聲量說：“誰？”
段璟說：“不認識。”
“……還是介紹一下我吧。”那人又不太服氣道，因為站他在前方，林爭渡被他后面的人擋住了視線，也不知道長什么模樣。
段璟碰了碰林爭渡的手肘，還是說：“不認識，走吧。”
林爭渡：“走。”
又走了幾步，林爭渡看到了隊尾部分里的熟人，辛克萊和尼諾。
正在看著面板的辛克萊貌似很認真的樣子，尼諾主動朝林爭渡揚起笑，揮了揮手，又晃著辛克萊的肩膀。
“……”辛克萊經不住晃，抬頭看向林爭渡，“巧。”
“嗨。”林爭渡也簡短地打個招呼，和段璟一起走了。
伏瑪星
等走遠了, 段璟停下腳步，說：“剛剛那個人，哈利·蓋澤勒, 彼頓星區賽冠軍。”
段璟說這個名字，林爭渡可就認識了，早就聽聞蓋澤勒和段璟不對付。
林爭渡輕輕一笑，說：“雖然別人說你倆是死對頭, 但明顯你已經處于上風了。看樣子他更在意你的行動。”
段璟想起另一件事, 說：“前幾天，他來找我，讓我離開學院團。”
“想得挺美。”
段璟說：“他說讓我和他單獨組一個團，我拒絕了，所以他剛剛的問題不過是那天的話題的延續罷了。或許在同我置氣？”
段璟垂下眼簾，說：“他說只想和我正兒八經比一場, 不想被團隊這種累贅的東西拖累。”
林爭渡微訝, 看段璟的神情, 說：“你猶豫了。”
“嗯, 我猶豫了，”段璟重新抬起頭，“老實說, 如果這能讓他消停的話, 我挺愿意的。每一次分出勝負，不管我贏還是他贏，他都說不算。”
“好執著的對手。”
“愛耍賴的對手。”段璟說。
……
很快就到了正式比賽的當天。
運輸工具早已準備就位, 按時將各團選手送往指定出發點。途中, 廣播開始同步告知比賽注意事項。
“距離比賽正式開始還有三十分鐘，接下來宣布比賽規則。”
“本次比賽采用積分排名制, 由個人積分與團隊積分組成，占比為1：1。目前，選手可知的獲取積分途徑有以下：清除變異獸；完成觸發任務；到達指定終點，具體積分算法已經上傳至后臺。”
“一，變異獸總共分為五個級別，級別越高，積分越高，同時級別越高，數量越少。變異獸圖鑒已發放至選手后臺，請按需查閱。”
“二，觸發任務時間隨機，位置隨機，觸發物品隨機，積分不定，觸發任務后可選擇忽視。”
“三，地圖已發放至選手后臺，請及時查取。”
“四，向導將在選手到達出發點后就位，請注意，不可傷害、賄賂向導，向導的行為不記入積分中。”
“五，如有異常情況，及時上報。”
“祝各位比賽順利。”
飛船已靠近陸地，放眼望去，黃橙色的荒沙連綿萬里，沒有盡頭，在其中綴著零星黑點，猶如墨跡，但在飛船的聲音靠近后，黑點頓時躥離這片區域。
舉目四周，已不見其他飛船的影蹤。
第六團被這片荒蕪包圍了。
“現在是旱期，”落地的一瞬間，東方頌在隊內頻道里說，“各位注意保持水分。”
伏瑪星季節兩天一變，指的就是旱期與寒期的快速交替，氣候變化太過于迅速，這是它不適合人居的主要原因之一。賽方給每個選手都配備了基礎物資包，以應對這些惡劣環境。
全員落地后，飛船升空，消失在云層中，各小組自主集合。
左凜見林爭渡靠過來，嘿嘿笑了一聲，小聲說，說：“嗨嗨。”看樣子對
銥驊
之前的沖擊已經調理好了。
林爭渡給她揮揮手，路鏘跑過來，說：“隊長，這次也聽你安排。”
之前第一小組見過面，所以氣氛不算尷尬，加之陳聰、路鏘、左凜都是性格外向的人，哪怕作為關系線交點的林爭渡和西里亞一聲不吭，三人也能相處得很好。
“各位，清點一下物資包，可以看看地圖，提前對賽場了解了解。”
自遠處響起一陣轟鳴聲，揚起一陣塵沙，一道身影急速逼近，又在距離第六團還有百米的時候慢下速度，開了過來。
來者一身黑色機能服，從臉到腳都裹得嚴嚴實實，給人一種靠譜的當地土著的既視感。待停好飛摩，那人跳下車，站定。
“各位好，”他摘掉帽子，露出灰卷頭發，護目鏡透著一雙淡漠的眼睛，“我是你們的向導，鐘鷺。”
……哈？
原來是這樣。
先前鐘鷺說競速賽的那次出場算是實習，指的應該就是賽場向導。他隨父親多次出入伏瑪星，對其了解頗深，但薄于人際交往，故而多次以工作人員的身份出現在賽場上，也算是在鍛煉處理能力。
鐘鷺的目光擦過林爭渡，走向東方頌，說：“你好。”
東方頌停止愣神，說：“你好。”
她背靠東方家族，對星聯的政治勢力有所了解，自然也就知道這位鐘鷺是鐘司敘長官的養子。
向導需要和主指揮保持協調，趁著比賽還未正式開始，二人抓緊溝通。
林爭渡站在團隊的最前列，向著終點的方向，她眺目望遠，除了剛剛在飛船上看見的幾只小獸外，似乎都沒有別的變異獸蹤跡。
賽場出發點到終點，分別就是低、中、高風險區，外部差不多就是一個同心圓的形狀，但更細節一點，高風險區中間有截斷，也可以說是雙核心。
十分鐘后，東方頌簡述了一下今天的行動目標：“今天是旱期的第二天，明天就是寒期，在今天我們盡可能多地趕路，暫定在二十小時內到達低風險區的遺棄營地，那里有補給。”
林爭渡看了一眼地圖，說：“有點趕。”
要縮減趕路的時間，就需要對前路極其有把握——先鋒隊的用處到了。
第一隊的五人都非常自覺地領了任務。
講完計劃，東方頌點名道：“林爭渡……”
“明白。”林爭渡正色道，手指摩挲手環，醞釀著要放出鯨魚瞳。
“好，向導跟你。”
林爭渡：“嗯？”她發出的疑惑聲又短又輕，沒什么人注意到。
但剛接進隊內頻道的鐘鷺聽到了，走過來，說：“我不會拖你后腿的。”
林爭渡：“剛剛不是……”在嫌棄你。
鐘鷺短促地笑了笑，“嗯。”
時間過得很快。哪怕在賽前進行了再多的心理準備與統籌準備，但真正接觸伏瑪星的一瞬間，多少還是有點不安的。
距離比賽開始還有一分鐘，在前面幾米的地方亮起一個標記點，那兒就是正式的出發點。
林爭渡在二級頻道里說：“進機甲。”
先鋒隊的主要任務有兩個：一，以計劃路線為基礎，探查四周的環境，捕捉潛在風險；二，尋找變異獸，量小的自己解決，量大的通知團隊。
她跳進駕駛艙，在艙門關閉前，和對面機甲駕駛艙的鐘鷺短暫地對視了。
廣播響起了：“各位選手請注意，比賽正式開始。”
先鋒隊五人加向導一人，一共六人。通報聲還未落下，六架機甲箭射般掠過標記點，將大部隊甩在身后。
鐘鷺簡述了一下接下來三個小時行程中的地形和環境。因為處于低風險中的低風險區，所以變異獸被清理得很干凈，大多也只剩下級別一變異獸。
除了向導跟著隊長林爭渡，五人都是拉開了距離，盡可能多得觀察線路周圍環境。
“隊長，”最邊上的路鏘說，“六點鐘方向，三只，一級大小。”
林爭渡：“你直接處理掉。”
路鏘：“OK。”
槍聲干脆地響起，路鏘說：“解決了。”
六團的積分有了一點點變化。
但接下來，在很長的時間里都沒有什么特別的動靜，林爭渡只在地圖上標記了幾個節點。
第一小隊閑得無聊，開始一邊趕路一邊閑聊。
陳聰：“如果所有人都奔著同心圓的中心去，好像每個團都遇不上吧。”
路鏘：“不挺好？我不是很想搞互動，第一局的擂臺賽給我打膩了。”
左凜：“一般來說陣營賽都是會把淘汰人數算進積分的，A級賽第一局也是承襲了這種制度，不知道末賽是怎么安排的。”
雖然沒將淘汰人數算入積分，但因為有團隊積分，所以肯定會有陣營會想辦法來淘汰人。
林爭渡說：“離我們最近的是哪個團？”
西里亞：“西北處的二團，米特拉斯學院團。”
陳聰：“你怎么知道的？”
西里亞：“從星艦下來的時候，小邱一直在盯別的飛船，最后都跟丟了，只看到載米特拉斯學院團的飛船往西北飛。”
居然是辛克萊的那個團嗎？
隨著團隊逐漸往中心逼近，和他們遇上的概率也會越來越大，等真遇上了再說。
絮絮叨叨說了有一會兒，林爭渡想起這里還有第六人。鐘鷺一直很安靜，將自己的存在感降到了最低。
“鐘鷺。”林爭渡說。
“我在。”
林爭渡想了想，說：“向導是隨機分配的嗎？”
“不是，”旁側的黑色機甲側頭看了一眼鯨魚瞳，鐘鷺坦誠道，“按照意愿分配。是我申請跟六團的。”
“啊。”林爭渡應了一聲，她又不知道該如何接，恰巧前面一處轉移了她的注意力。
兩點鐘方向百米遠處，有一個類似于湖泊的洼地，表面映射陽光，還微微泛著彩光。
林爭渡說：“這邊有個類似湖泊的東西。”
鐘鷺輕聲提醒：“就是湖泊。”
其他人迅速靠攏，借著一處矮坡遮擋身形，六架機甲躲在后面觀察情況。
岸邊有兩只一米高的三足小獸相互舔舐，給對方糊上粘稠的唾液，倒顯得有些溫馨過頭了。
然而下一瞬，不知是誰惹怒了誰，舌頭紛紛冒出尖刺，將對方割得血液直流，再演變成互相撕咬，血肉模糊。
變異獸之所以叫變異獸，是因為它們都是受到感染后變異的產物，且在變異后，除了外形變得畸形，它們在行為上也更加怪異，容易被激怒。
伏瑪星上的生物基本都不是本土生物，而是被當初外星勢力投放的入侵變異生物。
陳聰看到這一幕，有點不舒服，說：“這直播出去都得打碼……”
路鏘操控槍神抬起槍口，說：“隊長，我處理了？”
“等一下，”一直關注著湖面的林爭渡終于捕捉到了湖面上的異動，“注意湖面。”
幾滴血液濺到湖面，泛起漣漪，集結著，湖面上的漣漪越來越密集，就像是下了一場隱形的雨一般，廝殺的兩只小獸毫不在意，待眾人回過神來，小獸已被吞如巨獸的腹中——
巨獸半躍出水面，彎曲身子，大嘴直接扣在了小獸的上方，頸部一陣蠕動，隨后，它慢慢地抬起另外一半軀體，露出一只大眼，和周圍附著的小眼，身子的另一端還有一個類似口的結構。
半分鐘過去，另一道的口吐出了小獸。
“嘔，”與區賽的積分賽時隔多月，陳聰再次發出了崩潰的嘔聲，“這啥啊！”
鐘鷺說：“三足雙口多眼類牛獸……級別三。那兩只小獸是它的幼崽。”
林爭渡沉默了一下，說：“湖下面還有。”
伏瑪星（二）
果不其然, 湖面再次像剛剛那樣泛起漣漪，一只比剛剛小獸的體形還要小的變異獸跳了出來，趴在尸體上啃食起來。隨后, 十只、二十只、三十只……紛紛跳了出來。
左凜“哇”了一聲，說：“吃不到別的，就吃同類……意外地讓種族延續下去了呢。”
林爭渡說：“路鏘試試看能不能一招致命。”
槍神換了
䧇璍
□□，對著那只巨獸, 頓了頓, 路鏘說：“哪個算頭？”
林爭渡：“先炸眼睛那端。”
“好嘞。”
一聲尖嘯，□□飛馳而去，將巨獸一頭直接轟掉。
另一頭的巨口猛地吼叫一聲，朝著小隊的方向抬起身子，藏著另一側的身子竟如折紙般展開，又露出一堆眼睛。
“——呃呃呃看來沒致命！”路鏘大呼, 槍神抖臂, 切出槍口狂射向朝這邊奔來的巨獸和兩側密密麻麻的小獸。
“左凜、陳聰, 你們倆負責清理小的, 西里亞，和我一起去處理大的，路鏘, 你遠程輔助。”
“好。”四人異口同聲。
鯨魚瞳執刀向前疾沖, 第七鶯緊隨其后，西里亞輕聲說：“左右包抄？”
在她們到達前，炮彈砸到巨獸旁側, 擊飛小獸, 巨獸也因此偏移了奔跑速度。
隨后，陳聰操縱銀背舉著改裝好的手臂, 口中噴出壓強極大的水炮，直接將小獸沖散。
而鯨魚瞳已繞至巨獸的一側，向巨獸甩出合金。
巨獸一堆眼睛瞧著這一出動靜，抬身就要躲過這一刀，孰料合金刀在飛來的同時幾下扭轉，轉換為機甲獸的形態，伸出利爪扎進它的身上。
巨獸第一次見這玩意，驚了一跳，機甲獸光抓著它還不行，很快就攀上它的軀體，一陣亂爬。
正值巨獸混亂，鯨魚瞳和第七鶯同時殺到，第七鶯將劍插進它的核心眼，然后換槍一陣近距離射擊，鯨魚瞳縱躍至巨獸上空，同時接住跳上來的機甲獸。
機甲獸頃刻轉換為斧頭。
鯨魚瞳揮臂一掄，將眼盲的巨獸斬為兩段——血液濺了機甲一身。
“……”
陳聰原本還在操控銀背用著新改造的噴火口，視線里全是煌煌火光，余光中忽然被大片黃綠色侵占，他一轉頭，看見鯨魚瞳和第七鶯就跟著洗了個鼻涕澡一樣，渾身都是巨獸的血。
“哇你倆……”他保持著噴火口開啟，不忘伸出另一只手對著它們，用噴水槍沖掉機甲身上的血液。
不好意思，他職業病犯了。
一直遠程注意局勢的路鏘自然發現了點新名堂，說：“隊長，你這武器還能變斧頭啊。”
“嗯。”
鯨魚瞳甩甩斧頭，等停下的時候，手上拿著的已是合金刀。
你別說，斧頭掄起來還挺得勁。
【打起架來真的好猛啊，但林爭渡到底藏了多少東西沒給我們看……】
【鯰魚姐不愧是鯰魚姐，合金刀不僅能轉換成“刀刀”，還能轉換成斧頭，我可以推測還至少有五種形態吧。】
【除了末賽就只剩下決賽了，再藏就沒機會展示了啊啊啊啊，能不能單獨給她開了欄目，讓她把所有形態都展示完，我好想知道呃呃呃啊啊啊。】
【合金刀的鏈接在哪里……我問累了。】
左凜和陳聰一齊收拾完殘局后，六人一齊走至湖邊。林爭渡的視線掠過那參與的兩只小獸尸體，湊近點望向湖面。
陳聰不太放心，說：“不知道湖里還有沒有，林爭渡，小心貼臉。”
“我來看看。”左凜的碧色機甲名為輕玉，她給林爭渡看了看輕玉的手部，上面嵌者一個微型視覺傳感器，她操控輕玉將其擲入湖中，再將投影打開。
“……”
湖底還棲著更小的變異獸，大概是才出生沒多久，軀體還未發育完全。
鐘鷺見狀，呼吸略沉，說：“近一年里，這變異獸災又嚴重了，部隊本以為已經清除干凈，沒想到這些變異獸又接二連三地冒了出來，繁殖能力大幅提升。”
這可不是什么好兆頭。
想來先前玻璃告知林爭渡，說鐘司敘頻繁出入伏瑪星，這獸災應該是原因之一。
鐘鷺繼續道：“如果說它們將湖泊作為繁殖基地，那么走完這前面的三百里，我們會遇到一片湖泊群，那里的獸群體量不容小覷。”
既然如此，那里將會第一個高積分點。
林爭渡在路線圖上做了標記，隨后將情況告知東方頌。
“收到，”東方頌說，“那大部隊也進入機甲狀態，你們先去湖泊群探查情況，我們在那里匯合。”
“好。”
與此同時，其他團多多少少也發現了變異獸的異狀，而最接近六團的二團和四團，因為所處的環境相接，也是在差不多的距離中發現湖泊問題的。
二團，即米特拉斯學院團，由區賽冠軍蓋澤勒指揮。在親手清除巨獸后，他說：“我們加足力，去湖泊群。”
他美其名曰“節省能源”，讓其他人在旁邊等著，僅靠一人就解決了巨獸、小獸，可見其實力不一般。
但除了贊賞外，也有不少人不爽。
走了沒多久，團里就吵了起來，情況倒還有些復雜，是區賽第三、第九、第十四的混戰，吵著吵著就把蓋澤勒給拉下水。
辛克萊夾在這群人中間，也滿臉煩躁。
陣型已經有些散了，他干脆離開自己的位置，站到了最邊緣，尼諾見此，跟了過來。
“丟臉死了，”尼諾小聲說，“既然內部矛盾深重，那在組團的時候就早點解決啊，現在正直播呢，學院排名前排的一群人居然吵起來了。”
剛剛有人言辭激動，大點兵似的一一數落，也罵了幾句辛克萊，但他只諷笑了幾聲，沒摻和。
辛克萊斜眼瞥了另一邊的狀況，說：“蓋澤勒狀態不對。”
“他本來一直就挺神經的……”尼諾嘀咕道。
辛克萊說：“狀態不好，就該讓出指揮位。”
尼諾一聽，笑道：“你要篡位？”
“我做不了指揮，”辛克萊對自己的性子還是有幾分自知之明，說，“有個人我覺得還不錯，我再觀察觀察。”
……
四個小時轉瞬即逝，先鋒隊絲毫不心疼能量，一路走來只清除了十二只一級獸。
距離寒期到來不到二十小時，林爭渡一直開著路線圖，嚴謹地把控行路過程。
“誒！”
頻道里傳來一聲驚呼，林爭渡一警，問道：“左凜，怎么了？”
“剛剛走神了，被東西絆了一腳……”話未盡，窸窸窣窣的聲音響起。
能絆倒機甲的東西可不小。
林爭渡留了點心思，跑到左凜那邊，輕玉還半跪在地上，地上支棱著一根合金骨架，輕玉已經迅速地挖出一個坑。
“這是，機甲的殘骸吧？”左凜遲疑道。
林爭渡一眼認出，說：“對。”她開啟萬類，看了一眼面板：機甲核心還在。
陳聰湊了過來，說：“這里也有殘骸？”
他這句話有點沒頭沒尾，但林爭渡和西里亞都會了意。
區賽積分賽的其中一項得分點，就是在尋找飛船殘骸上，更何況林爭渡、陳聰還曾與段不容合力翻找機甲，從而拿到飛行器能量核心。
跟在林爭渡身后的鐘鷺出聲道：“早年平定伏瑪星暴亂時，折損了很多機甲。”
黑色機甲繞到機甲殘骸前，從腕倉里取出來一個成人食指大小的物件，單膝下跪貼在了骨架上，嘀的一聲，物件亮起紅光。
機甲收手，默默地凝著殘骸，一分鐘后，鐘鷺輕聲續言：“但初期部隊無法適應旱、寒期的迅速轉換，趕回基地里躲避了大寒期后，再回到戰場，已經找不到那些殘骸了。一一回收要耗費太多精力，伏瑪星情況不佳，這件事就此作罷。”
鐘鷺做了標記，方便之后好回收。
面板顯示四周暫時只有這一個機甲殘骸，低風險區的機甲折損不多，大概進了中風險區，機甲殘骸的數量更多。
這一插曲后，沒過多久，前方有一道坡橫攔身前。
“翻過這片矮山，就到了湖泊群。”鐘鷺說。
路鏘精神一振。前面都是平原荒地，找不到什么制高點，這里有了矮山，有利于觀察前后情勢。
爬上矮山，一道湖光自眼前閃過，鯨魚瞳矮身蹲在山脊，極目俯瞰。
四面環山，這片洼地呈圓形，直徑得有兩三千米，大大小小的湖泊共有五十多片，因為水源充足，周邊還有些少見的綠色植被。
然而無人為這自然美景感嘆，在目光觸及那些岸邊、湖面上變異獸時，眾人均是心下一凜。
猜測得到驗證，林爭渡立馬將情況告訴給東方頌，東方頌隨機帶領大部隊加速趕來。
先鋒隊
依譁
不能輕舉妄動，這些獸群機敏警惕，且光是在視野中就分布了不下三種生物，如果一擊驚動了變異獸，這些變異獸全都跑光，那就太可惜了。
因為需要等大部隊來圍剿，所以先鋒隊乘機休息一會兒。
路鏘一直盯著湖群的情況，心里癢癢。
左凜看見她這樣，就說：“我這里還有幾支麻醉彈管，你要么？”
路鏘聞言心下一喜，說：“那我能用一支嗎？”
“可以。”
輕玉將麻醉彈管從背甲里取了出來，拋給槍神。槍神迅速裝彈，然后架著槍，幾發連射，湖群落單邊緣的幾只變異獸悄無聲息地倒下。
路鏘用氣音歡呼了幾聲，正想再朝左凜道謝，湖群里忽然一聲尖嘯響起，在天地間回響。
林爭渡一驚，朝下面定睛一看，湖群中的變異獸被驚動，就連湖里的也紛紛跳了出來，混作一團。
“它們發現我們了？”路鏘驚道。
林爭渡調整目鏡，凝神再盯了半分鐘，沉聲：“不是你。看，有一種生物都是向左邊跑的，剩下的生物是被那個尖嘯聲驚擾了，開始亂跑亂咬。”
同種族，方向一致，再結合剛剛的聲音，這更是一種族群內部的協同和響應。
“不妙，”黑機甲猛地站起身，鐘鷺的聲音傳出來，“這個種族找到了新王。”
林爭渡下意識讓鯨魚瞳握緊合金刀，她說：“王在哪里？”
“不在這里，”鐘鷺說，“剛剛那聲只相當于傳話，它們正在集結。”
如果只有這群子民，王不會其離開它。
因此，在它們的目的地，來拱擁獸王不只這一群。
伏瑪星（三）
眼下湖群的變異獸分為兩批, 其中一批已經爬上對面的山坡，奔向西北方。
如果置之不顧，似乎有點太可惜了。
陳聰說：“選哪邊？”
林爭渡沉吟半分鐘, 說：“如果可行的話，自然都要。”
她聯系大部隊：“指揮，湖群的獸群被驚動，分為了兩撥, 一撥數量占四成的正在向東北方向與族類的其他獸群集結, 預測有獸王；一撥數量占六成的還在湖群里亂跑。”
東方頌聽到這情況也愣了愣，隨即說：“我們都要。”東方頌立馬在一級頻道里分配選手，一部分轉向去追集結的族群，還有一部分繼續趕往湖泊群。
為了確保大部隊到來前的態勢穩定，先鋒隊也需要暫時分開。
林爭渡說：“陳聰、路鏘、西里亞，你們留在這里, 將剩下的獸群圍在湖群里。”
陳聰說：“當牧羊犬？那簡單, 我可以！”
路鏘：“牧羊人不行么？不要擅自狗塑你自己。”
西里亞應了一聲, 隨后第七鶯沿著山脊, 環湖跑向另一個方向，幾聲槍響后，將爬上坡的變異獸逼回湖群內。
西里亞說：“大部隊得再快一點過來, 這群獸群目前很正常, 但如果又‘發瘋’了，光靠我們三個可不行。”
林爭渡再次詢問了大部隊的到達時間，確認他們能在十分鐘內到達后, 她和左凜、鐘鷺出發追獸群。
行進間, 三人始終和獸群保持著一千米的距離，不到十分鐘, 獸群們停了下來，立定不動。
利用機甲的目鏡，三人都能看到那層層疊疊圍在一起的變異獸。這個族類的變異獸有四足，少數兩三米，大多數身長四米，往包圍的中心看去，還能看見五只身長越有八米的變異獸。
觀察了沒一會兒，又有獸群跑了過來，自覺地圍在邊緣。
眼看著四面八方涌來的獸群越來越多，邊緣逐漸靠近三人藏身的地方，林爭渡定了定神，說：“先撤開一點。”
等一同悄步遠離了獸群邊緣，林爭渡感受到鯨魚瞳腰部有重物一撞。
她一警，猛地縱開，一只橫沖直撞的變異獸暈頭轉向、腳步踉蹌地擠入獸群，很快就在獸群里劃開一條動線，它直入最中心，在其中低低地哀鳴幾聲。
下一瞬，最中心的幾頭巨獸抬起身子，看向這邊。
“……”
收掉面罩的鐘鷺說：“該跑了。”
這個地方、這個時機并不適合攻擊，林爭渡默默收掉合金刀，說：“嗯，跑。”
話音未落，三架機甲拔開腿狂奔。
背后的獸群前后相推、上下疊堆，猶如掀起一波巨浪，疾卷向它們，從浪峰上跌落的變異獸落下時，就砸在腳邊。
這短短一分鐘的狂奔令人心驚膽戰，觀看直播的觀眾們無不屏息。
好在苦等的時間不長，因奔跑而晃動的視野中出現了一群機甲身影。
左凜舒了一口氣，說：“大部隊來了。”
幾道箭影先至，帶著破風聲扎在機甲與獸群之間，毫不留情地炸起迷煙，隨后槍彈齊發，同時出動的還有近戰機甲。
巫媂、伊佐那柊、弓月琴等人都跑在前面，在她們趕到前，林爭渡讓鯨魚瞳剎住腳。
鯨魚瞳拔刀回身，被切斷的獸潮瞬間伏尸其刀下。而其他撲來的變異獸也紛紛被趕來的近戰機甲斬下。
雙頭斧、太刀、薙刀*、長槍，各式各樣的武器，帶著合金的冷光，閃滅于黢黑的獸群內。
團隊的其他人迅速入局，鯨魚瞳匆匆地與周正、虞容之的機甲擦肩而過，她幫忙協助進行邊緣清理后，將目光放在最中心。
那幾只巨獸站在最中央，頭尾相接形成一個圓環，徐徐地走動著，像是祭壇里的祭祀，絲毫不在意這邊的族民先后赴死。
林爭渡：“鐘鷺。”
在剛剛，二人已經被沖散了。
鐘鷺的聲音響起：“我在。”
他似是猜到了林爭渡所想，直接道：“那五只都不是獸王。”
林爭渡微微蹙眉，低聲道：“獸王不在最中心……”
心念一閃，她低聲說：“不。”
“——不。”
鐘鷺也同時否認了這個觀點，他輕聲吸了一口氣，說：“獸王可能在地下。雖然我從未見過這種情況，但并非沒有可能”
林爭渡：“是與不是，去看看就知道了。”
鐘鷺欲言又止，最后只說：“好。”
眼下大部隊來到，林爭渡才有精力去深入獸群，而不至于被淹沒。
鯨魚瞳甩甩合金刀，后者以機甲獸的形態落地，而前者再取出其他武器，一手長棍、一手尖刀，再將胸甲上的炮口盡數打開。
林爭渡在行動前先告知東方頌：“指揮，我先去中心確認獸王的存在。”
因為這邊有獸王，族群協同更復雜，所以東方頌來了這邊進行布局，并且將先鋒隊五人全都算入機動戰力，任何游走行動都是可控的。
東方頌對她的想法沒異議，但即便再信任林爭渡，也忍不住道：“注意安全，量力而行。”
“好。”
【莽。】
【我滴個乖乖，她真的一局比一局莽，每次都看得我心驚膽戰。】
【和林爭渡做隊友需要強心臟……】
【無所謂，雖然莽，但是沒打亂團體整體布局，她愛咋搞咋搞，反正找到了獸王也是有利于團隊的。】
【平心而論，這個獸群真的好恐怖……如果被投放在任何一顆人居星球，那能在頃刻間造成萬千傷亡。】
林爭渡帶著鯨魚瞳，猶如一把尖刀，劈開了獸群。
初期，誰擋殺誰，機甲獸伴在左右，靈活躍動，然而殺到了半路，變異獸體型漸大，處理一只變異獸的時間變長。
有點吃力。
林爭渡不嘴硬逞強，說：“指揮，一人殺進去有點難。”
東方頌
䧇璍
笑了一聲，輕快道：“有人跟上你了。”
啞黑色雙頭斧自旁側一閃而過，精亮的眸光發自獸型機甲頭，與鯨魚瞳對視。
巫媂有意逗她：“副手是我，不滿意？”
林爭渡：“滿意。”
巫媂是機甲強者，有她協助，深入中心的速度加快。
巫媂砍殺間提到：“和你合作的感覺，也挺不錯嘛！”
說到這兒，林爭渡問她：“段不容怎么說動你加入六團的？”
“萬一是我自己想呢？”
“我覺得概率很低。”
“好吧，其實是段不容和西里亞跟我說，當隊友也是做對手，畢竟能力差了，就配合不了隊友、跟不上隊友，我想了想，也挺對。況且和你做隊友，好像也是一種新鮮的體驗。”
五只八米長的巨獸見二人殺到眼前，奮起反抗，但是遠程機甲也在發力，左凜的幾發麻醉彈打了過來，還有炮彈、弓箭的協助，十分鐘內，五只巨獸清除完畢，
鯨魚瞳踏了踏最中心。
林爭渡：“得挖一挖。”
巫媂在剛剛的戰斗中發現了她合金刀的新變換，說：“你的刀能變鐵鏟嗎？”
林爭渡：“不能。”
“好吧。”
鯨魚瞳蹲下，堅硬、寬厚的機械手翻了幾下沙土，很快就看見了里面蠕動的軀體。
“……”
鯨魚瞳再水平挖大一點，下面露出了一個粗大腫脹的類似于足的結構。
巫媂在忙碌中朝下面瞥了一眼，匪夷所思道：“這個變異獸到底是蟲子還是別的東西？怎么感覺獸王在產卵？”
“……像是在產卵。”
鯨魚瞳又向下挖，將整個部分完全暴露在空氣中，抱住，往外拽。
巫媂：“好粗暴！”
林爭渡：“這又不是考古發掘文物。”言罷，又發力拖拽。
就在這時，另一頭忽然響起爆炸聲。
林爭渡瞥了一眼情狀，煙塵揚起，她本以為是大部隊的人在夾擊，但電閃間她忽然意識到了什么，說：“東方頌！”
東方頌：“我看到他們了。”
米特拉斯學院團來了，而在他們之前，又有新的獸群匯入，企圖補充最中心的戰力。
兩團相遇，必然會打上一架。
這獸王的積分最高，林爭渡不能將它讓給對方。
一道抓鉤飛撲過來，箍住了鯨魚瞳的腰。
哈……？
鯨魚瞳將抱著的獸王丟給破馴，破馴甫一接住，一股強勁的抓力拽著鯨魚瞳沖出獸群中心，接連撞上好幾只變異獸，在地上拖出了一道溝壑。
巫媂發覺自己落單，大喊：“……你把我一個人留在中心？”
林爭渡沉聲說：“打不動就守著，等我回來。”
巫媂：“你真自信啊。”
林爭渡：“對。”
機甲對抗是她的舒適區，或者說，統治區。
鯨魚瞳被拽至對方前，躲在身后的機甲獸直接躍過頭頂，撲向抓鉤的使用者。
林爭渡使用萬類，短暫地接管對方機甲，抓鉤一松，鯨魚瞳矮身繞出來，抓著機甲獸，淡聲道：“嘭。”
手中的機甲獸已然轉換為手持炮，大口對準機甲，毫不留情地射出三彈。隨后振臂，掃刀，劈斧，擲三叉戟，手中的武器千變萬化，動作一氣呵成，連貫流暢。
哪怕對方再有能力，沒有充足的心理準備，都會露出一瞬間的破綻，林爭渡抓住每一個破綻，將對方徹底壓在了下風。
直到對方持劍頑抗時，林爭渡開口道：“你一個人就來了。”
環顧四周，他團隊的所有人都在清除變異獸，離其最近的選手也得有二十多米的距離，哪怕發現了他處于下風，也并未作出其他反應。
林爭渡當然記得他，哈利·蓋澤勒。
一個有單挑癖的人，看得出來他是相當不喜歡讓團隊跟著他。
鯨魚瞳沉腕，繼續壓著刀，說：“你們團的指揮一定對你感到很頭疼吧。”
“……”
她忽然有另一種猜測，笑道：“你就是主指揮？”
“……”
在力竭的情況下，蓋澤勒忽然又暴起發力，幾刀砍下來，力道竟比一開始還要強。
不愧是彼頓星第一，林爭渡也起了點興趣，又同他過了數招，直到把他逼出來的余力再次消耗干凈。
蓋澤勒怒罵一聲，接受了現實，咬牙道：“你很強，難怪段璟認可你。”
事到如今了，他還在想那件事。原來同她單挑只是因為恨屋及烏嗎？
林爭渡說：“想讓對方認可你，不只有贏過對方這一種方式。”
鯨魚瞳再一劈刀，鐺的一聲，倏然橫攔在身前的盾抗下了這一擊，林爭渡一抬眼，微怔，“辛克萊。”
又是鐺的一聲。
猶如身著騎士裝的機甲揮劍過來，鯨魚瞳抬刀擋住，辛克萊簡潔道：“走了。”說罷，扛著力竭的隊友機甲奔離此處。
林爭渡：？
這小子的機甲還會滑行，溜得挺快。
伏瑪星（四）
【啥玩意……彼頓星冠軍挑戰綠堡星冠軍被虐, 反被同期第四給救下。】
【蓋澤勒不弱的，但是他每次晉級后就只和每個星的前幾名打，才顯得他菜。而且也看不出來費雪這兩招多強, 主要打的是一個出其不意，然后靠著他那滑行功能帶著蓋澤勒跑路了，畢竟要是讓大將折在這里，還是太可惜了。】
【辛克萊好可惜, 去年第五, 今年第四，離前三就那么一點點距離。】
【話說，他去年在A級賽表現挺好的，怎么沒在決賽里看到他。】
【退賽了。具體原因自己去搜吧。】
辛克萊帶著蓋澤勒退回至空地，直接將機甲撂在地上，說：“自己冷靜。”
蓋澤勒哈了一聲, 道：“你倒是和她挺熟。”
“是又怎么樣, 混蛋, ”辛克萊冷聲道, “我還不是為了米特拉斯留了下來，你頂著學院的名號，還站在全星聯的面前宣誓, 就不要再丟臉。”
蓋澤勒：“……”
辛克萊：“我沒時間陪你內耗, 把指揮權限轉出來。”
“給誰？”
辛克萊念了一個名字。
蓋澤勒頓了頓，說：“她不是米特拉斯的人。”
米特拉斯學院系的選手不足一百人，所以最后收了十幾個社會系的選手。
“她比你靠譜, 而且在第一局比賽的時候, 接管了她的陣營里出局的主指揮。”
“你想讓她做，她就愿意嗎？”
“還是愿意的, ”頻道里忽然響起一道女聲，“就等著你轉權限了。”
“……”蓋澤勒咬牙沉默。
辛克萊操控機甲轉身離開，重新加入團隊協作中，幾分鐘后，蓋澤勒帶著怒氣的聲音再次響起：“轉了。”
新指揮接管權限，立馬調整了布局。蓋澤勒在前，讓所有人都覺得糟心，眼下換了指揮，全團紛紛積極回應。
指揮道：“雖然我很想把新目標定為獸王，但是很遺憾……那邊已經殺了獸王。”
只聽紛然哀鳴，最中心響起異動，那里的兩架機甲清除了獸王，所有變異獸都耷拉下頭顱，似乎是在為此感到哀傷。
而向導卻悚然一驚，后知后覺說：“這不是在哀悼，獸王的信息素可以安撫獸群，失去了獸王，也就意味著它們失去了抑制。”
果不其然，待它們再次抬首時，形貌大變，讓人仿佛在其面龐上看見了“癲狂”的神態。
有人驚道：“怎么現在才告訴我們？”
向導：“很久沒有這種情況了
YH！我也是在聽到聲音后反應過來的。”
是的，獸王尚處于生產期，它的身軀上還附有一層黏膜，長長的產道埋在沙土下，身軀龐大，但行動不便。
而與巫媂合力清除了獸王的林爭渡，也在第一時間收到了鐘鷺的提醒：“林爭渡，快出來！”
涌動在獸群中的空氣驀地一滯。
林爭渡心里一突。鯨魚瞳扯了一下破馴的肘彎以作提醒，兩架機甲頓時朝外跑。
然而還是晚了一步，這群變異獸比剛剛變得更瘋，不要命了地撲向兩架機甲，沒死的就吃一個同類，補充體力后繼續沖。
瘋了，也變聰明了。
哪怕讓同類墊腳，也要纏住機甲的雙足。而對林爭渡和巫媂而言，哪怕力氣還夠，雙腿也被纏得核心不穩，如若意外摔倒，那就給了它們淹沒自己的可能性。
鯨魚瞳和破馴停止行走，開始清理纏在身上的和企圖撞到機甲的變異獸，與此同時外圈的大部隊為她們開路。
“……”好煩！
這種變異獸比模擬器中還要纏人。
巫媂冷不防地說：“死倒不至于死。”
林爭渡糾正道：“還是有可能死的。”
機甲雖然穩固，但如果所有變異獸都踩在腹胸甲上，那就有機會擠壓到駕駛艙里的選手，后者就會死掉。
巫媂：“你別說這么不詳的話，避讖。”
林爭渡：“突然提死不死的人好像不是我。”
巫媂：“……”
過了一會兒，巫媂說：“好了，我歇夠了，殺出去。”
鯨魚瞳甩掉合金刀上的變異獸，將其轉換為手持炮，與破馴背靠著背，繼續開路。
大部隊的人也在努力，伊佐那柊殺瘋了，領頭把路給開到了距離林爭渡和巫媂只有二十多米的地方，但是和后面的人拉開了一點距離，之間的空隙很快又要被侵占。
巫媂看見，喊道：“柊，等等別人。”
一分鐘后，林爭渡注意到自身后罩落的巨影，轉身一看，原來變異獸們開始互相咬住對方，身軀相連，就像是織布般組成一堵巨墻。
冷汗攀上后背。林爭渡連上了夜航，只要事態繼續惡化下去，她就不得不放出夜航。
一聲力撼山川的轟鳴，響徹整片區域。
林爭渡只覺得勁力壓體，耳邊炸開轟鳴，這種狀態持續了十秒后，她才緩過神，卻松了一口氣。
這是段不容的聲波炮。
去湖群那邊的團隊成員趕了過來。
巫媂的聲音頓時虛弱了：“我要吐了……嘔。”
視線還未完全恢復清明，只模模糊糊看見身下伏倒一片，四五架機甲涉過安靜的獸堆，將她們帶了回來。
鯨魚瞳剛被放置在地上，駕駛艙直接被撬開了，林爭渡瞪著眼睛和艙外圍著的機甲對上視線，其中一架手里還拿著便攜治療儀，海妖、第七鶯、銀背、寒蘭，都在。
林爭渡說：“你們好。”
陳聰都快哭了，“嚇死我了。”
海妖伸手輕輕挨了一下林爭渡的額頭。段不容說：“有點暈也很正常。放心啊我控制好了度，沒震碎你的任何內臟。”
陳聰：“后半句就別說了，更嚇人了。”
段不容：“你知不知道我們剛剛趕過來的時候，那情狀有多嚇人，弟弟在后方急得直接把弓給拉斷了。”
邱旭：“小林老師，還有哪里不舒服嗎？”
林爭渡眨了眨眼，說：“沒有，現在已經好多了。”
西里亞說：“湖群那邊解決得差不多了，我們留了十個人收尾。”
“好，”林爭渡轉眸看向海妖，問段不容，“你的聲波炮好像有點不一樣了。”
段不容說：“請金主媽媽幫我改造的武器，能調控強度，所以我根據剛剛錄音里的獸鳴聲調整了一下，在它們的接收上限里控了一下。”
陳聰說：“藏了兩局，你終于用了。”
段不容：“太耗能了，大多數時候用都是浪費，但今天算是物超所值了。”
是的，獸群倒了一片。
邱旭嘿嘿笑道：“群控的神。”
“群控的神馬上就要沒電了。”段不容自嘲道。
林爭渡恢復得差不多了，把駕駛艙門重新關上，說：“我和巫媂一起扛你。”
鯨魚瞳重新站起身，才看到旁邊的黑色機甲，它坐在旁邊發愣，見鯨魚瞳動了，也站起來。
鐘鷺說：“還好么？”
“完全沒問題了。”林爭渡說。
“怪我大意，忽略了獸王的抑制作用。”
“就算提前知道了它是在壓制族民，我也會去中心殺了它的。”林爭渡安慰他。
獸群那邊，東方頌和對方的新指揮開展談判，虞容之也伴在旁邊幫忙，兩方剛剛才經歷一場與獸群的激戰，元氣大傷，比賽才開始不久，他們都不想再來比試一場。
最終雙方以四六劃分變異獸，和平地解決了潛在的矛盾。談判結束，虞容之走過來，說：“林老師，好點了嗎？”
“好多了，”林爭渡說，“怎么當上了軍師？”
虞容之啞然失笑，“不算軍師，不過是指揮看我能扯幾句歪理，給她幫腔。”
第一個高分點拿到手后，先鋒隊又脫離大部隊了八個小時，而后與大部隊匯合，共同前往廢棄基地。
全速趕往第一日的目的地，對能量的消耗極大，段不容的海妖在距離目的地還有一百公里的時候就停止運轉了。
段不容將海妖收入芯片中。林爭渡和巫媂知恩圖報、說到做到，各自抱著段不容跑了五十公里。
最終，在計劃時間內到達了廢棄基地。
基地的外部看著堅固牢靠，也并不像是廢棄的樣子，內部的供能也尚且夠用，每隊分別負責一片區域進行搜查，找到了賽方準備的物資：能量倉、防寒衣、食物、水源以及后續戶外駐扎需要的工具。
第一、二隊負責檢查的部分是基地表面一層合金甲，等到休息時間，林爭渡不放心，又圍著基地走了一圈。
日光消失，戶外漆黑一片，室內的明光從窗戶透了出來。林爭渡走在光與暗過渡處，在某一瞬間響起了蟻群基地，她也曾在某一晚，披著夜色回到那兒。
一圈還未走完，基地的各角燎起火光，林爭渡快步走到一角，點燃火堆的人看見林爭渡，頓了頓，說：“你好。”
“你好，”林爭渡看著火堆，說，“怎么想到要燒火堆？”
“向導說這樣的話，讓整個基地像是一個龐然大物，可以趨獸。”
“我明白了。”
對方匆匆點頭，隨后離開了。林爭渡走到艙門處，那里也燃起兩個火堆，鐘鷺佇立其間，不知道他又為何在走神。
林爭渡立定他身旁，循著他的目光盯著火堆，熊熊烈火映紅了面龐。
“不去休息嗎？”鐘鷺輕聲問道。
林爭渡：“現在就在休息。”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直到快到了林爭渡的守夜時間，林爭渡在臨走前想起什么，問道：“你的機甲叫什么？”
在第一次見面時，鐘鷺就念出了林爭渡的機甲名。
[鯨魚瞳，是夜明珠的意思？]
但直到現在，她也不知道鐘鷺的機甲名。
鐘鷺稍頓，輕輕地笑了，搖了搖頭，說：“它沒有名字。”
沒有名字，其實也——也正常，只不過鐘鷺是林爭渡認識的人中，唯一沒給機甲取名的。
就連紅蟻里的幾個癲子，都會給機甲取名。
林爭渡的表情沒變，她想讓自己顯得沒那么在意，以免冒犯到他。
——但她忽然發現鐘鷺之前摘下了面罩。……被發現了！
鐘鷺垂下眼簾，嘴角似余有笑意，“我才用了它半年，而半年后，它就會被回收。取名的話，很浪費吧。”
林爭渡放緩了呼吸。
如果早就知道它離開的時間，還要再給它取了名字，似乎對自己而言也是一種束縛。
“不過，你們似乎常常用到機甲的名字。”鐘鷺偏了偏頭。
“嗯。”
目光一斜，段不容在艙門口站著，比了個“過來”的手勢，林爭渡眼神示意她等一下。
“黑吞。”
聽到這個名字，林爭渡猛地收回視線，怔怔地看他，說：“……什么？”
“黑吞，如果你需要叫它的話，”他眸中火光搖曳，“這是它們的原型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