麗珀星(十五)
這個機甲的質量也太差了吧!
眼睜睜地看著機甲左手斷掉, 林爭渡無奈先操控機甲避開下一擊。
“她果然在這兒,”玻璃說,“你要打她嗎?”
“不, ”林爭渡看了一眼面板,會長給出了命令,其他的非機甲保鏢也在向這邊靠攏,“更多人來了。”
言罷, 她抬起右臂, 抵住水晶的又一擊,機械臂比機械手要粗壯些,故而水晶未能一擊削下,刀卡在中間。
兩架機甲靠得很近,林爭渡就著這個距離,低聲說:“唯從……”
對面的機甲倏地抬首, 目鏡里的金光一閃, 拔開了刀。
會長就在一旁, 看著忽然停下來對峙的兩架機甲, 怔愣一霎,說:“秦致寧,別給我發呆啊!”
下一秒, 明明已經被劈斷了右手的機甲幾個連招下去, 將秦致寧的機甲制服于身下。
至此,會長猛然意識到,他雇傭的機甲兵里, 沒有誰能打過這個突襲者了。
他驚喘著, 后知后覺地想要從駕駛艙里跑出去,誰知對方根本不給他機會, 伸來未斷的左手,抓著他駕駛的機甲的脖頸,拖著后者走入倉庫里。
“呃呃啊啊啊啊啊啊,來人!”他狂踹駕駛艙門,但是這門也就莫名其妙地出了故障,無論如何都打不開。
林爭渡挑了個倉庫里的休息室,把手里抓著的機甲給摜在地上,駕駛艙門彈開了。
會長驚魂未定,縮在駕駛艙里,不肯出來了。
林爭渡不慣著他,用機甲把他提了出來,機甲身上的炮口也全都對上了他。
“你……你要什么?錢嗎?錢我可以給你,我還挺多的。”會長自認為自己沒有碰什么特殊的違禁物品,歹徒能瞧上他的只能是錢了。
林爭渡開門見山,說:“兩三個月前,一名阿加蘭巨環的維修工在你這拿了點東西。”
“你這你這你這……我們經手的東西太多了,你說這話,我也想不起來啊!”
林爭渡說:“想不起來了?東西體量不大,和一袋面粉差不多。”
“……”
林爭渡說:“十分鐘,給你機會想想。”
“我看看外腦記錄……”
“把共享打開。”
“好。”
會長把記錄調出來,按照林爭渡給的時間和東西描述,還真翻到了內容。
“這東西是從赫希星送過來的,寄件方沒有自報姓名。信息也就這么多,那樣的小玩意,我們一般是不管的。”他老實道。
“哈?”玻璃聽到“赫希星”,繃不住了,耳機那邊傳來他起身疾步走的動靜,他說:“有事干了,我要看看誰這么賤。”
林爭渡淡聲道:“別人給什么你們都能送?心真大。”
“這個……哈哈,疑人賺不了錢嘛。”
林爭渡說:“第二件,有個小姑娘整日往你辦公室跑,說你吞了她祖母的東西。”
“你,你這也管啊,”會長簡直欲哭無淚,原本還以為她要說些什么大事,說,“她就是被她祖母給誤導了,她祖母在我們這里是黑名單客戶了,早在我祖父當家時就把她拉進黑名單了,這是最高級別的無信譽客戶!那個老太太腦子糊涂,還想賴我們……”
“為什么拉黑?”林爭渡問。
“那些時日里,這個老太太總是求我祖父幫她帶東西,但是東西每次帶過來,她又不要了,讓我們把東西給送回去,折騰了十多次吧,我祖父原先看她可憐,到最后也受不了了,才把她拉黑的。”
“那些東西從何處送來的?”
“好幾個星……沒有定處,黑王星啊、首星啊、嘉澤星等等。每次過去,的確如她所說,會有人送東西過來。”
林爭渡默了一下,會長非常主動地翻找記錄,把七十多年前的記錄給林爭渡翻了出來,說:“你看你看。”
林爭渡把他共享的面板給拖到眼前,的確是幾乎每個星球都有人給那位老太太送過東西,體量大多很小。
林爭渡說:“送回去了嗎?”
“哪有送回去的道理,這些陳年積壓的貨物,我們都放進倉庫里去了——但不是這個倉庫,”會長連忙補充道,“在赫希星。”他把東西的倉庫、架號給調出來,急切地給林爭渡看。
林爭渡將它調到自己的外腦里,發給了玻璃。
“你……你還有其他要問的嗎?”
“沒有了。”
會長松了一口氣,又不敢在她眼前表現得太松懈,只斟酌著說:“您說說……要是想問這些東西,直接來找我就好,沒必要這么大費周折。”
嘴上說得倒是這么簡單。他在聚會里都表現得那么自恃勢大,誰找他要記錄,他能那么輕易地給嗎?
林爭渡也不順著他的臺階走,說:“單純看你不順眼。”
會長:“……”
林爭渡:“看著這么闊綽大方,結果機甲的材質這么差,別人拿刀一削就斷了,摳。”
會長:“……”
林爭渡話鋒一轉,說:“如果有其他人問起我的意圖,你知道該如何說?
“那我說……我該說……”
“比起撒謊,遺忘才是最穩妥的方法,”林爭渡說,機甲再次提著會長,把他扔進了機甲駕駛艙里,“連接。”
會長躲進了機甲里,林爭渡檢測到他連接成功,直接發動入侵,控制了他,混淆了剛剛的記憶。
會長發出一聲痛呼,隨即不省人事了-
外面又圍起來了一圈。
林爭渡操控機甲,把會長從駕駛艙里提出來,就這么拎著它來到了倉庫門口。
其他人眼見著會長在人手里,也不敢輕舉妄動了。
把會長擋在身前,很快就走開了這個包圍圈,再一點一點地走到湖邊,會長就懸在水面上。
松開手的一剎那,林爭渡駕駛機甲飛速奔離,直到遠離了湖區的喧囂,只剩下天地。不遠處還有一道光影,林爭渡等著其靠近。
水晶追了上來。事出緊急,機甲手上還持著刀,等二人距離只剩下十米時,水晶把刀收了起來。
“玻璃能招到你,把這輩子的運氣都該透支完了。”一走上前來,水晶開口道。
玻璃很不爽,“哈?她有事沒事貸款我的運氣干什么?”
水晶說得很委婉,但也是在夸她。在剛剛對峙的瞬間里,林爭渡未完的話坦誠了自己的身份——蟻群赫希星分部成員,“雨水”。
水晶說:“雨水,幸會。”
林爭
依誮
渡:“幸會。”
“前幾天有人告訴我,說有個女孩在宿舍等我,是你吧。”
“嗯。”
“抱歉,那幾天在忙基金會的事情。”
聽到基金會,林爭渡偏了偏頭,說:“這些事情你尚未上報。”
水晶笑了一聲,駕駛艙門彈開,她從機甲里跳了下來。
因為是深夜,水晶只穿著一件單薄的襯衫,及肩的頭發潦草隨意,她說:“別擔心,我沒有要叛離組織的意思。”
對機甲駕駛者來說,離開機甲,就相當于丟下了武器,水晶在向她示好。
“我在一年前接觸到這個基金會,因為和會長有些工作上的交情,他在創立前就同我說過這件事,但我起先并未回應。”
“直到四個月前,他邀請我參加了一次聚會。”
“這個基金會的人脈很復雜。于是我在想,如果要擴大組織的話,從這邊上手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她輕輕地笑了笑,說:“如果一個組織的領袖亦是另一個組織的成員,或許能在悄無聲息中共同完成一項行動。這是我的想法。”
“至于魚鱗,他原本在我的計劃之內,在接觸了基金會后,我有提攜他的想法,因此會在倉庫里與他會面,但是沒想到,他自己找了個新頭兒。”
水晶將事情的起因經過結果交代清楚,攤了攤手,說:“至于為什么不上報,你剛加入組織,或許不知道,四個月前正值總部動蕩,紅蟻拿下最高權限的概率很大,我對后續發展沒有信心,所以沒能上報。”
她從褲兜里摸出一根煙,徐徐點燃,微弱的火光在陰影中時明時滅,察覺到林爭渡的視線,抬眸看著機甲,說:“你抽嗎?”
林爭渡說:“不抽。”
星際時代,香煙技術非常先進,原料改進且無害,工具多樣,不過有人更喜歡用這種比較古老制法的香煙。
“也算是焦慮吧,”水晶默了默,抬頭望向夜幕,說,“眼睛對我寄予厚望,但分部這邊發展相當滯緩,沒想到計劃才開始執行,又死了一個。”
這好像是第一次聽到分部干部同她說這些,之前的K、玻璃,都不曾分享過這樣的情緒。也許是因為這次林爭渡是以雨水的身份,而不是以第一領導人的身份。
林爭渡覺得無論說什么,都很難真正地排解水晶的焦慮,但她還是說了:“總部的手原先沒有伸到麗珀星,你來到這里,相當于從頭做起,已經很厲害了。”
“你倒是會安慰人,”水晶掐滅煙,賽進了襯衫胸口的衣袋里,“不早了,我得走了。”
“等等,”林爭渡打開駕駛艙門,也跳下機甲,“這個機甲質量太差,于我無用,你把它也帶回去吧。”
水晶第一次看到林爭渡的非機甲狀態,微微愣神,“……好。”
水晶回過神,說:“把它帶回去,也更好交代。那就這樣,再會。”
林爭渡主動伸出手,隔著手套,與水晶相握,“再會。”
麗珀星(十六)
晚上使用了太多次萬類和入侵, 林爭渡回到宿舍時,已經是精疲力竭了。她和玻璃還未斷開聯絡,在得知赫希星再次被牽扯其中后, 他比林爭渡的反應更強烈。
“赫希星這個窩,內部屁事多就算了,還對外有這么牽扯。”他涼聲道。
赫希星是星聯九大星球里經濟排在前列的星球,自然環境也更優于許多星球, 人口數量位居星聯第一, 故而它事多,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林爭渡坐在桌前,將魚鱗的那枚徽章放在手心里觀察,聞言說:“辛苦了。”
玻璃嘖了一聲,說:“你最近說這三個字說得太頻繁了,我不愛聽。”
“……靠你了, ”林爭渡換了種說法, “除了你, 誰還能當赫希星分部的負責人?”
玻璃:“哈。”
玻璃:“你就是這么讓手下對你死心塌地的?”
林爭渡說:“你別亂說啊。”
玻璃:“不說了, 你聲音都在打瞌睡了,聽得我難受,快去睡。”
“嗯, 拜。”
掛斷通話, 林爭渡沒有在第一時間就收拾洗漱。聽了水晶的話后,林爭渡逐漸覺得肩上又重了很多。
這是一種很復雜的情緒,從她下定決心帶著眼睛的身份回到蟻群時, 她就知道自身無法與蟻群徹底分離。但隨著不斷地深入每一個分部, 她愈發地覺得做領導人是一件很困難的事。
水晶的話里透露著迷茫與焦慮,林爭渡心底又何嘗不是。
龍舌與她約定的六月期限, 如今已過去一半。但眼睛一開始布局,是以長期發展的角度進行的,分部的建立歷史最長不過五年,最短才兩年,可以說,除了總部,其他的分部就是個草臺班子。
然而紅蟻卻在這個時候勾結外星種族,企圖強行推動蟻群的“復仇”進程。一旦將蟻群暴露在星聯視野里,總部尚有可抗之力,分部卻只會被輕易地搗毀。
千里之堤,潰于蟻穴。如若蟻穴還未壯大便被發現,那它們就只是不足為患的螻蟻-
賽后第三天,也就是賽期的最后一天,清早八點,五個人一起在食堂里小聚。
段不容和西里亞受邀參與上午的訪談,陳聰和邱旭參加下午的訪談。
綠堡星五人雖然參加B級賽,但隨著比賽的不斷推進,受重視程度不斷加大,訪談也是以區賽第二到第五的身份參加的。
“所以你今天有什么安排?”陳聰預設了一通訪談問題,而后話鋒一轉,問向林爭渡。
林爭渡擦擦嘴,“出去。”
陳聰嘀咕道:“又出去。”
段不容笑盈盈地撞她肩,說:“小鯨魚,你最近好勤快。”
林爭渡:“我一直都很勤快。”
今天結束后,林爭渡會發布她的第一章錄課。
蟻群爆炸案的線索引向了赫希星,能在麗珀星找到這么豐富的線索,這是在林爭渡的意料之外。至于綠血任務,她還沒能收尾,因此在今日,她還得與那位“礦地之女”說上話。
玻璃查出來的信息里有袁沛的地址,找到她并不難。林爭渡保持喬裝狀態,按照路線找到了袁沛的住處。
這一片都是舊礦地工人的居住地,條件不算特別好,甚至建筑上的痕跡和綠堡星的蜂巢類似,在樓道里走著,林爭渡很難不回想起在蜂巢里居住的日子。
林爭渡敲了敲房門,房內無人應聲,只是門被打開了一條縫,一只眼睛露了出來,在看到林爭渡后,倏地關上了門。
林爭渡不著急,先露出底牌,說:“你祖母的東西,我問到了。不好奇嗎?”
門后沉默了一分鐘,就響起了尖銳的質問聲:“……你是什么人!”
林爭渡說:“我的祖先也曾是綠堡星的居民。”
這句話的確不假,原身出生于綠堡星,往前數十幾代都住在綠堡星。也許是這樣的話,拉進了彼此的距離,門再次打開了。
還是昨天遇見的那個女孩,她瞪著眼睛,說:“我從未見過你,你住在哪個星?”
“黑王星。”
“哦,黑王星……的確有很多撤離者,”女孩臉色稍霽,說,“你們這些大人,陰險狡詐又手段多變,這么快就找到我家,太嚇人了。”
林爭渡淺笑道:“抱歉抱歉,但我總不可能去問會長有關你的住處吧?”
似乎很有道理的樣子,女孩一下子被說服了,卡了一下,說:“那我祖母的東西呢?我見你手里空空的。”
林爭渡:“我只是說問到了,沒說拿到手了。”
女孩定定地看著她,說:“那在哪兒?”
一聽到沒在林爭渡的手上,女孩對她的臉色又黑了幾分,渾然不似幾天前朝她委屈求助的樣子,林爭渡神色平寧,說:“再叫我一聲姐姐,我就告訴你。”
“你們大人,太壞了,”女孩
依誮
說,“姐姐。”
林爭渡很爽快地告知:“位于赫希星的倉庫里。”
女孩雙目圓睜,“赫希星???”
她的眼珠子骨碌碌一轉,犯了難,正當愁云滿面時,屋內傳來幾聲咳嗽,有人抖著聲說:“阿環,誰來了?”
阿環聞言,刻意地掩了一半的門,“祖母,是我的一個朋友。”
但仍未掩住祖母的身影,只見袁沛慢慢地走了出來,按了按墻面,屋里霎時亮起。袁沛站在阿環身后,凝了林爭渡好一會兒,才慢慢轉身,說:“別讓客人站在門外,快進來吧。”
當下,人類的平均壽命已延長至一百五十歲,袁沛九十六歲,頭發尚且只是花白,神采也不顯蒼老。阿環說她祖母“年紀大了,說話經常顛三倒四”,但在林爭渡看來,袁沛說話顛三倒四并非是因為年紀。
阿環和林爭渡僵持了一會兒,不情不愿地拉開門,放林爭渡進來,“坐哪兒都行。”
袁沛已躺在客廳的沙發上,身上蓋好了毯子,閉著眼睛打盹兒。
林爭渡坐在旁邊的椅子上,袁沛的發頂正好朝著她,她垂眸瞥了一眼。
阿環坐在袁沛身前的地面上,頭抵著袁沛的身子,說:“祖母……我要去一趟赫希星。”
袁沛沒睜開眼睛,抬手慢慢地梳理阿環的頭發,說:“去赫希星干什么?”
“……有人說,新主給你的東西還在赫希星的倉庫里,我幫你拿回來。”阿環蹭蹭了袁沛的手心,低聲道。
話音未落,袁沛猛地睜開眼睛,坐直身體,目光擲向林爭渡,抖著嘴唇說:“你告訴她的?”
“……”看到袁沛的面色,林爭渡就知道,承認的話說不定得挨頓罵,但她來這兒的目的不是廣結善緣,所以她說:“嗯。”
果不其然,袁沛掀開毯子,面目逐漸猙獰,吼道:“滾出去!你……你們糾纏我還不放棄,還要把我的孫女給帶走!”
阿環嚇了一跳,說:“祖母,她是好人。”
“你懂什么好壞之分,你被人賣了都不知道,”袁沛巍巍顫顫地站起來,盯著林爭渡,“誰讓你來的,我心里門兒清,你滾!我不會替你做那些骯臟事的!”
林爭渡仰面看著她,雙手合在腿上,她反問道:“誰讓我來的?”
“你……你!”
阿環邁步過來,拉著林爭渡的胳膊,著急道:“姐姐,你先走吧,祖母好像要發病……”
話音未落,袁沛撲通一聲,跌坐在地上。
林爭渡止步,伸手去扶她,伸到一半,袁沛的手忽然主動搭在她的小臂上。
“……”林爭渡對上袁沛的目光,心口一震。
袁沛已是滿目哀容,仰面望著林爭渡,苦聲說:“你是使者嗎?”
阿環僵在原地,說:“祖母,你在說什么啊。”
林爭渡心情復雜,但不忘打開錄音。
袁沛不應阿環,抓著林爭渡小臂的力道越來越大,林爭渡不打斷她的話,繃著臉,只沉心聽著袁沛繼續道:“好多年前,祂召喚我、委以重任,我卻露了怯。我后悔了,我現在后悔了,我現在隨時等著祂的聲音再次降臨。”
林爭渡未曾預料到這一幕,她以為會通過與袁沛談心而獲得任務二需要的情報,而不是……被袁沛當做使者,聽她跌坐著發露懺悔。
袁沛憋這些話憋了數十年,一經打開,便再也關不上了。
林爭渡看了一眼阿環,阿環捂著嘴,滿目驚恐地滾下淚水。
林爭渡默了默,說:“阿環,你先出去。”阿環頭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隨后,林爭渡也坐在地上,在袁沛帶著泣聲的、支離破碎的話語里,拼湊了她的過往。
麗珀星收入的撤離者,因為有著開采經驗,所以集體居住在田迦礦區。數百年來,形成了與綠堡星相似的獨特的居住地文化。
袁沛出生時,正值田迦礦區鼎盛期末尾,甫一成年,田迦礦區步入衰退期,田迦居民經歷遲來的精神危機。
袁沛的母親是田迦上一代領導者,她也有著讓所有田迦居民度過難關的抱負。
恰在此時,祂接觸到了她。祂知會她,田迦終究會成為荒地,住民將悉數搬離,而麗珀星其他人早就看不起這批撤離者——或者說,污染體的后代,沒了集體居住地,他們將不再有庇護所。
袁沛慌亂地求問,那該如何做?
祂說,等你們有了可以依仗的力量,就不怕了。別擔心,我會幫你。
你要什么,我都能給你。
什么都可以?
什么都可以。
那代價是什么?
只是等我們降臨人類之地,你們來迎接我們就好。
“祂什么都能給我,武器,人力,祂說給我一枚芯片,只要我置入外腦里,我就能號召千人,祂還說……給我幾百架機甲,讓田迦的每一個人都有武器。但是我最后,還是退縮了。哪怕祂再次呼喚我,我也只將祂,當做是腦子里的雜音。”
幾百架機甲,千人,相當龐大的數量,“新主”要是真的能在星聯內就能實現這樣的調度,那它才是星聯目前最大的禍患。蟻群與它相比,簡直不值一哂。
林爭渡臉色不太好。
神思凝滯間,手上又多了一份力道,袁沛空著的手握住她,說:“我懺悔了。”
袁沛勾起僵硬的笑容,說:
“新主在通過你的眼睛,看著我嗎?”
麗珀星(十七)
眼睛, 眼睛,眼睛眼睛眼睛……
林爭渡遍體生寒,轉念間又強捺下了不適, 她將袁沛的手,一根指一根指地拿開,說:“你的命運已不在此處。”
她們追憶的,不過是七十余年前的往事罷了。
新人類早就將目光放在了其他地方, 研究員厄蘇拉接下這份任務, 在綠堡星迅速集結了一個組織,然而這個組織,也早就葬身在蟻群的刀下。
袁沛怔怔地落淚,說:“是么?”
緘默中,林爭渡站起身,說:“今日匆忙來訪, 抱歉, 我先走了。”
袁沛點了點頭, 林爭渡不由得邁大了步子, 她拉開掩住的門。
門外,阿環坐在地上抱著雙腿。
門內,袁沛輕聲發問:“所以礦場坍塌, 不是祂降下的神罰嗎?”
霎那間, 面對命運的殘酷,林爭渡心里一片茫然。
【不是。】系統出現,以冰冷的腔調幫林爭渡回答了這個問題。
【綠血主題任務之任務二已完成, 獎勵能量值15000。】-
林爭渡剛回到基地, 玻璃的消息就發了過來:【粉末源頭還在查;已經派人去倉庫里找到了那個人所說的積壓品,五次運輸的盒子里都是芯片, 但已經被銷毀了,放入外腦后查不到東西。】
林爭渡:【好。】
她放棄了回房間里休息的想法,調轉步子,走到湖泊邊,蹲下身,凝注湖面倒影的面孔,微風吹皺湖面,她的面孔隱在粼粼湖光中。
林爭渡輕聲說:“這個任務的目的是什么呢?”
問句前沒有稱呼,但系統非常主動地認領了,回答道:【它與你的過往息息相關。】
她又何嘗不知道呢。
林爭渡微喟道:“讓人心情真的超級糟糕啊。”
她繞著湖泊漫無目的地走,湖泊北邊有個矮坡,坡上有一片森林。
她朝森林內走了幾步,停下腳,說:“段璟。”
段璟窩在樹懷看書,看到她這樣閑適,林爭渡的情緒稍微緩了緩。
段璟抬手和她打了打招呼,一停,說:“你心情不太好。”
不是疑問句,而是肯定句。
林爭渡垂眸笑了一聲,雙手揣進兜里,說:“有點。”
再一次地,段璟朝她伸出手,說:“上來嗎?”
“好啊。”
林爭渡爬上樹,最后一點距離,段璟拉了她一把,林爭渡扶著樹枝,朝基地方向眺望,說:“視野真好。”
段璟坐回去
,拍拍身前,林爭渡坐下來,兩人面對面,腿挨著腿,卻沒有聊天。段璟看書,林爭渡枕著樹閉上眼睛,仍微風滌蕩陰翳。
很久,林爭渡睜開眼,日光的碎片撒在眸中,她輕聲道:“之前我在阿加蘭買了點小東西,回頭拿給你。”
段璟從面板上抬起頭,神色認真道:“紀念禮物嗎?我沒有給你準備。”
“也不算啦,”林爭渡笑了笑,抬手擋在眼前,“只是覺得喜歡,就想買來送人。”
“謝謝,”段璟面上也出現點淺淡的笑意,她關掉面板,“對了,賽期間隙里你打算去哪個星?”
“嗯?”林爭渡被微風吹得略有困意。
“今年第二局和最后一局之間,有二十天的時間。一般來說,選手都會去其他星球里交流五六天,再開展訓練。”
林爭渡說:“原來是這樣,我還沒有打算。”
段璟:“那,太蒼星,一起去嗎?”
林爭渡反應了一會兒,段璟繼續說:“之前說好,有時間一起去太蒼星看地球博物館。”
“啊,”林爭渡雙手捂住臉,無奈地笑出聲,“我想起來了。”
“嗯,想起來了,那要去嗎?”段璟曲起腿,膝蓋抵著林爭渡的膝蓋。
林爭渡倒是想,但她想到赫希星那邊還有件未竟之事,也無法放心地應下來了,說:“我還有些事。”
“沒關系,”段璟重新點開面板,“之后也有時間。”
在樹上待了有一個小時,二人并肩回到宿舍樓,林爭渡帶段璟到她那兒去。
待會兒曜羅學院要開個會,段璟只在門口等著,林爭渡取出彩石,遞給段璟。兩人在門口聊了會兒,余光里一人路過。
陳禾亭正巧從林爭渡門前路過,雖然極力控制了神色,但在看到林爭渡和段璟在一起時,眉頭還是微微地一抬。
陳禾亭正在猶豫要不要打招呼,林爭渡卻毫無顧忌,叫住她:“陳禾亭。”
“老……嗯,你好。”
“等我一下。”林爭渡轉身進了房間,留下陳禾亭和段璟面面相覷,半分鐘后,林爭渡出來,手里拿著兩塊彩石,遞給了陳禾亭,說:“給你和陳禾加的。”
段璟偏頭看著林爭渡。
陳禾亭略訝,接住了,說:“謝謝……”二人又簡單說了一下明天上課的事,陳禾亭就走了。
在旁邊始終不動聲色的段璟開口道:“原來你認識她們。”
林爭渡朝她眨眨眼,“我是她倆的答疑家教。”-
陳禾加從模擬艙里出來,她姐就坐在另一個艙內,艙門大開。陳禾加說:“親愛的姐姐大人,你發什么呆?”
陳禾亭轉過頭,淡淡地伸拳砸了一下陳禾加的肩膀。
陳禾加:?
陳禾加:“誰惹你了。”
但是拳頭一轉,五指張開,手心里躺著一塊彩石。
陳禾加眼睛一亮,說:“好姐姐,怎么突然想到送我東西?”
“老師給你的。”陳禾亭說。
二人雖說還是個在讀生,但在輝崖學院里,幾乎不稱教學者為“老師”,陳禾亭會用其他頭銜來稱呼,陳禾加會用外號。
故而一提到“老師”,自然就是指的那位地球語私教。
陳禾加咧嘴笑道:“只給我嗎?怪不得你打我。”
“不,”陳禾亭忍著揍她的欲望,“我倆都有。”
“誒嘿,老師真好,我現在就給她再充三年論壇會員。”
“比起充會員,你少說點……”
執行力超強的陳禾加已續好會員,說:“那我繼續訓練了,來和我聯機。”
陳禾亭道:“不要。”
陳禾加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你倦怠了。”
陳禾加:“這么倦怠的話,可是要被林爭渡突臉的。”
陳禾亭欲言又止:“……”
陳禾加:“你怎么又一副想要揍我的表情。”
陳禾亭:“一句忠言,你還是別把林爭渡當假想敵了。”-
下午,林爭渡又錄了兩節課,正打算去吃晚飯,門外響起了喊叫。
“林爭渡!”/“小鯨魚!”/“小林老師!”
伴隨著這些喊叫,還有飛車的轟鳴聲。林爭渡打開門的剎那,一陣風卷了進來,她微瞇著眼睛,一架飛車緩緩下移,懸在走廊外。
車門滑開,車內的三人齊齊朝她招手,駕駛位的段不容朝她勾勾手。
頭發飛卷,林爭渡笑了一聲,說:“認真的嗎?”
陳聰說:“接你!”
林爭渡比了個大拇指,拉上門,翻到走廊欄桿外,不假思索地跨了過去。
陳聰捂住心口,“嗚啊,我還沒準備好,你好歹數個一二三啊!”
“這個還需要做什么準備,”林爭渡手動拉上車門,坐在邱旭和西里亞之間,“去哪兒?”
“A號琥珀湖。”段不容說。
陳聰說:“段不容,不要按照你的想法亂叫。”
邱旭給林爭渡小聲說:“粹英湖。”
麗珀星是因為兩片勝似琥珀的湖而得名,粹英湖正是其中之一。
段不容反駁道:“A號琥珀湖,絕對比粹英湖更好懂吧,它又不是生來就刻著‘粹英’大字,都是人類的意志加在上面的,加個我的也沒事。”
陳聰:“……有道理。”
林爭渡對二人的斗嘴已經習以為常了,從容地說:“你們吃晚飯了嗎?”
“吃了。”四人齊聲道。
林爭渡:?
西里亞的手往旁側一扯,提著個袋子放林爭渡腿上,說:“給你帶了。”
林爭渡剝開袋子一看,里面塞滿了面包,約莫有二十多塊,說:“這我得吃四五天。”
西里亞有情中摻雜著無情,說:“吃不吃得完,你都自己提著。”
林爭渡幽幽道:“遵命。”
她吃了兩塊面包,飛車就開到了目的地。
粹英湖作為知名景點,游人自然不少,但粹英湖是麗珀星面積第二大的湖泊,故而游人總數再多,分散在湖周,也都松散不已。
湖上水鳥棲息,早習慣了有人,對四周的聲響絲毫不驚。
他們在游步道上挑了個長椅坐著。
湖面金燦燦的,隨著日光移動,濃淡不斷變換。
林爭渡看著,說:“好像在煮小米粥。”五人不約而同地笑起來。
沒一會兒,有人悄悄靠近,說:“你們好……”
五人同時轉頭看他。
“啊哈哈哈……你們好,”來者有些緊張,說,“能合影嗎?我是你們的粉絲。”
林爭渡頓了一下。粉絲,好遙遠的詞匯。
“完全沒問題,”坐在中間的陳聰最先反應過來,站起身子,請他站到中間,“謝謝支持綠堡星呀。”
被粉絲邀請合影,這還是第一次。故而五個人雖然面上不顯,但微動作里仍透露著一種無措。
目送粉絲走遠后,五個人坐下,陳聰喃喃道:“天吶,我們居然有支持者。”
西里亞:“好歹也是區賽前五。”
段不容:“陳聰,你剛剛的聲音好夾。”
陳聰和段不容又打了起來,坐在這倆中間的邱旭主動讓開身。
一直到夕陽時刻。夕陽烘蒸下,湖中的色彩再次活了過來,被髹染成新的色澤。
陳聰停戰,仰頭看著天空,說:“這天啊,看著倒是一大塊樹脂。”
要是滴下來將他們包裹住,讓時間永遠停在這一刻,似乎也不錯。
段不容說:“布丁。”
陳聰:“你真是不解風情啊。”
段不容:“小鯨魚把湖比成粥就解風情嗎?”
聽到自己被提及的林爭渡:“要不你倆還是繼續打架吧。”-
“在粹英
銥誮
湖偶遇綠堡五人組。”
樓主:[圖片]朋友們,我幸福了。
5L:看到五人同框,我也幸福了。
11L:從黑綠模擬賽到競速賽,綠堡星五個人都沒在一起參加過比賽吧,怎么還有球粉。
20L回11L:你不懂。
22L回11L:你不懂。
37L回11L:建議考古一下集訓期的綠堡五人帖,愛上五人組簡直易如反掌啊易如反掌。
56L:唉,不知不覺就要到末賽了,舍不得,五人組能不能參加一輩子的比賽。
69L回56L:比起這個……能不能在末賽的時候分成一個組或者一個隊啊!組委會是故意的吧。
84L回89L:同。我都不敢想合體得有多爽。
108L:麗珀星的天氣真好啊。這張圖里的景色好美,金燦燦的,感覺五人組的前途一片光明。
110L回108L:一定會的。
賽期后
賽期第一天, 林爭渡被周杞從床上提了起來。
“唔,領隊,”林爭渡抓了抓頭, “好久不見。”
周杞額上還卡著一副墨鏡,一看就知道才從外地回來,一沾地就來找人了。
即便周杞是以領隊的名義離開綠堡星的,但是五個人都知道, 周杞還帶著邱檀給的任務, 因而即便不見人影,大家也都持著理解的態度。
不過,賽后會議是躲不掉的。
擂臺賽和競速賽之間的間隙實在太短,選手又要做適應性訓練,周杞便沒有開選手會議,這下倒是找到了時間。
會議前期的復盤可謂是“水深火熱”, 因為是兩場比賽攢在一起復盤, 所以更是雙倍的水深火熱。
“復盤結束, 還有一件事, ”周杞說,“賽期間隙里,按理說, 選手都要去其他星球走動走動, 合個影什么的。有誰不想去的嗎?不去的話待在這個基地里也行。”
沒人回應。
“看來各位出行的意愿都挺強的,我們主要得確定一下,是集體出行還是分開行動, 去哪, 去幾天。”
林爭渡昨晚就計劃好了,主動報備:“我要去赫希星, 至少三天。”
陳聰說:“你又有安排啦?”
林爭渡:“嗯。”
陳聰說:“我本來想說一起去吉靈星旅游來著,想去看原始巨樹。”
段不容仰躺身子靠著椅背,說:“我對這些倒沒什么……但是……”
段不容晃晃腿,膝蓋撞了一下林爭渡的腿,說:“你去赫希星……”
林爭渡說:“不是因為那件事。”
段不容:“那我沒問題了。”
這種事只能心領神會。
陳聰:“你們又在說什么悄悄話?”
段不容:“少管。”
六個人商量了一會兒,最終確定路線為先一起去赫希星待兩天,剩下的活動時間自由出行,但總時間不能超過七天,畢竟對這種依靠精神力、體力的比賽而言,訓練絕不能疏忽。
早上八點,會議結束。臨走前,邱旭不經意地問起:“老師,你不應該昨天就回來了嗎?”
“去處理了一場惡性事件,”周杞伸出手指推了一下邱旭的額頭,“有個飛船船主的倉庫被入侵了,和我有點交情,聘我當個顧問幫他加固機甲保衛體系。”
林爭渡腳步一滯,“……”
邱旭謹慎而小聲說:“這種事說出來沒事嗎?”
周杞:“沒事,已經上當地新聞了。”
這件事倒是新鮮,往外走的人都停了下來。陳聰好奇地笑道:“這個年頭了還有這種事啊?”
周杞淡然道:“對方有備而來,一人撂下他幾十個機甲保鏢。”
陳聰斂了笑,“這種戰力,誰被盯上都只能自認倒霉吧。”
段不容說:“人沒抓到嗎?”
周杞:“對方很狡猾,不好抓。這種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雖然闖入了倉庫,但東西都沒丟,就連搶的機甲都還回來了,就是船主精神不對頭,應該被下了什么藥,記憶缺失了。”
邱旭神色微變,林爭渡捕捉到他的微表情。若邱旭能將嘉澤星那件事和這件事聯系在一起,那他說不定地找到一絲新的線索。
陳聰聞言略驚,“好可怕,這難道不算社會的安全隱患嗎?”
林爭渡眼皮一跳,“……”
就這事又聊了十分鐘,隊伍才正式解散。
可怕、狡猾且對社會有安全隱患的林爭渡女士走到露天訓練場,做了會兒體能訓練。
“林爭渡。”
余光里閃過一道金影,林爭渡轉面,對來者道:“你好。”
尤利亞·薩金,一個林爭渡許久未碰面的人,似乎離開嘉澤星后,她就沒見過這位薩金了。基地里有九百多選手,除非特意尋找,碰面的概率的確很低。
尤利亞·薩金輕輕一笑,說:“叫我尤利亞就好。”
尤利亞在這個關鍵節點里主動找她,林爭渡差不多能揣測出她的目的。
果不其然,尤利亞說:“我代表薩金家族,邀請你以及其他綠堡星選手來赫希星做客。”
話音剛落,林爭渡說:“不。”
“……”尤利亞微微一怔,有些無奈地展顏道:“好干脆。”
林爭渡不想繞彎子了,不如在此時說清楚,她說:“薩金家多次試圖與我交流,是為了伊連那嗎?”
尤利亞不驚訝,但不作聲。
“我與伊連那相牽連的一切,除了機甲,全都留在了綠堡星,關于她,我無可奉告,”林爭渡繼續道,“況且如果只是為了伊連那而邀請我們的話,我們也不愿意。我會去赫希星,但不是因為你們的邀請。”
一口氣說完后,林爭渡掃了一眼尤利亞的面孔,有那么一瞬間,她覺得自己說得太不留情面。
還好,尤利亞沒怎么顯出負面的神色。
“你很強。”尤利亞再次開口,一來就是這樣一句話。
尤利亞:“但要讓我說家中對你的重視不是因為伊連那,我也無法出言撒謊,抱歉,讓你感到不適了,我會知會家中。當然,歡迎你來到赫希星,我愿意做你們的向導,以尤利亞的名義。”
“謝謝,”林爭渡說,“那些話不是針對你。”
尤利亞頓了頓,笑著說:“我知道。”-
尤利亞走后,系統如幽靈般毫無征兆地響起聲音:【是否要開啟任務三?】
“不要,”林爭渡果斷道,“這個主題任務還剩下幾個?”
【只余任務三。】
既然只剩下任務三,那更不用急了,林爭渡說:“我先不開。”
系統不威逼,但利誘:【任務三的完成獎勵為20000能量值和任選技能升一級。】
然而林爭渡無動于衷,倒是經此提醒,想起了合金刀升級的事。
林爭渡現在更傾向于把升級合金刀,畢竟另外兩個技能已經到達了一定的水平。
通過完成綠血任務二,她獲取了15000的能量值,再加上上課還剩下的部分能量,兌換合金刀第三階段的升級還是能留點余量。
【兌換成功。合金刀成功升入第三階段。】
【合金刀(第三階段):以刀體骨架為基礎,合金刀可轉化為新武器形態,需要提前掃描武器。轉化以使用萬類為前提。】
升級依舊是沿著形態轉換這條線進行的,林爭渡有所預期,但對結果仍覺得驚喜。
林爭渡說:【掃描什么武器都行嗎?】
系統:【在合金刀結構能組成的體積范圍內。】
除了外甲,合金刀內部也收納著關節、裝甲,全部展開再組成的東西,雖然不至于組成一個人御型標準機甲,但也比合金刀目前的體積要大一些。
據此,林爭渡對機甲武器的涉獵不多,肯定不如玻璃那么了解,說曹操曹操就到,玻璃給她發來消息。
玻璃:【尤利亞剛剛和我聊了聊。】
前幾天,林爭渡設置了備注,把“澤恩”調整
銥誮
為“玻璃”。兩個人的關系畢竟是以蟻群為基礎的,還是用玻璃更順眼。
玻璃:【她說被你給果斷拒絕了。我之前就給她說過,不要試圖撬你墻腳,還是太年輕啊。】
林爭渡:【我以為你要幫她說話。】
玻璃:【尤利亞之前有提過這件事,隱隱約約有讓我幫忙的意思。但薩金家的恩恩怨怨,也不關我的事,我要是因為這個,把你和他們牽扯在一起,我才是真的蠢蛋。】
玻璃:【別給他們可乘之機。】
林爭渡:【自然。】
玻璃:【不過呢。赫希星還是值得逛一逛的,就算不去薩金那兒,我也一樣能招待你。】
林爭渡:【已經和領隊說了,我會來協助你完成調查。】
林爭渡:【順便參觀你的武器庫。】
玻璃:【靜候你大駕光臨,看上什么拿走就行。】
林爭渡:【那我不客氣了。】
林爭渡關掉面板,目光重新抬起來,她看到一顆熟悉的頭。
“辛克萊。”林爭渡喊道。
辛克萊原本心無旁騖地跑著步,聽到招呼聲,他扭過頭來,頓了一下,步伐逐漸變慢,腳一轉,走了過來。
“這二十天你怎么安排?”
“回首星,”辛克萊說,“你呢?”
用詞很特別,是“回”字。林爭渡想起黑茲爾·費雪是定居在首星的,她說:“去赫希星。”
“嗯……”辛克萊又覺得不自在了,咬了咬嘴上的死皮,“今天多久上課?”
林爭渡說:“跑完了嗎?”
辛克萊:“嗯?”
林爭渡:“跑完了的話,現在就能上。”
……于是兩個人在旁邊的休息區里上課了。因為賽期已經結束,所以附近都沒幾個選手。
不過這是二人第一次線下,狀態有些怪,調整了一會兒才開始推進度。
課程未到一半,不遠處傳來一聲驚呼:“不是,你們居然這么坦蕩!”
林爭渡看過去,一個人鬼鬼祟祟地弓著身子走過來,拉開椅子坐在辛克萊旁邊,是之前林爭渡去找辛克萊時遇見的那個男生。
林爭渡和辛克萊對視一眼。
辛克萊解釋道:“這是我朋友,他知道我倆的事情,但是會保密的。”
三兩句解釋清楚,林爭渡也不必防備,點點頭,朝他自我介紹說:“你好,我是林爭渡。”
尼諾嘿嘿一笑,“你好你好,久仰大名!我是尼諾·阿徹,叫我尼諾就好。”
辛克萊用膝蓋頂著尼諾坐的椅子,將其推遠,說:“我還要繼續上課,你別出聲。”
尼諾:“好好好。”
在尼諾靜默的圍觀下,今日的課程結束了。
尼諾有些自來熟,一看下課了,就把憋了好久的話盡數倒了出來,林爭渡選擇性地回答幾個問題,態度不咸不淡。
辛克萊聽不下去了,說:“尼諾·阿徹,口不干嗎?”
尼諾:“我不干,但是林爭渡肯定口干。”
辛克萊:“……”他面色陰郁地去販賣機買了三瓶水-
下午,林爭渡做了一會兒心理建設,才打開論壇。
雖然有了一定的論壇經驗,但畢竟這次發布的是錄課,從單純的文字分享變成了畫面-聲音的雙維度分享,還是有些不一樣的。
林爭渡莫名其妙地想起了地球往事——她考某個資格證時面試講課的心情。
課程總共二十章,也就意味著完成一章就增加了5%的進度,在林爭渡的據理力爭下,系統讓步,一人一進度獎勵林爭渡20能量值。
“總決賽筆試沖刺復習課”
樓主:錄了一點課,各位按需觀看。總共二十章,一日更新一章。[鏈接]
她正要發送,又想起了陳禾加給她沖的會員,切到主頁。
……陳禾加神不知鬼不覺地又給她續了十年。
這得用到三十歲才能用完,要是那個時候還在當家教,實在有點痛苦了吧。
她在設置中關閉了【優先】功能,即取消了帖子在整個頁面里亂蹦跶的功能,至于其他裝飾功能……她挺喜歡的,遂不改動,就這樣發布了帖子。
半分鐘后,帖子被頂了上去。
1L:老師真是與賽俱進啊與賽俱進。不考地球語但幫頂。
9L:雖然但是,隔壁有個資源分享平臺,老師可以放那里,還能賺錢。
20L(樓主)回9L:專業平臺限制多,這里就很好。
50L:我來了!!坐標赫希星,當時區賽筆試就是靠老師的速通過的,后來就開始主動接觸地球語了嘿嘿,還專門找了個老師帶入門,老師來得好巧,剛好能銜接上。
57L:已經開學了,速度超過99%的人。
90L:我虞容之實名打卡。
91L回90L:虞容之知道你幫他打卡了嗎?
100L回90L:已發給正主。
……
林爭渡松了一口氣。
看樣子,是轉型成功了呢。
赫希星
“……好有錢。”
哪怕在星艦上, 早就看到了這顆星球表面的精密布局,但真正落地、身處在這些鋼鐵叢林中時,初到者難免忍不住再次感慨。
無邊無際、高度密集的摩天大樓, 簡直是把這顆星球給扎成了海膽,與之相匹配的就是立體交通系統,頭頂上的交通工具一層層地分布著,還有高樓上隨處可見的臨時停靠站。
陳聰趴在舷窗上, 臉貼著玻璃, 怔怔看了良久,轉過頭,以相當豐富的表情說:“看到了吧,看到了吧!剛剛飛過去的長長的車!”
赫希星發達的經濟是肉眼可見的,發展初期和中期就致力于發展經濟和文化,直到后來機甲賽逐漸成為全星聯性的項目, 赫希星才開始與星聯聯手打造直屬機甲學院——恢刃學院。
繁榮的星球, 年輕的機甲學院。
時值白日, 日光映在玻璃幕墻上, 熠熠奪目。林爭渡提著行李走出飛船,步子稍定,仰頭。
“很像啊……真的很像啊。”
“嗯……”
陳聰和段不容兩個人低聲交流著, 互杵對方。
確實很像。
林爭渡似有所感看向邱旭, 邱旭也恰好抬頭看向她——這里很像邱城。
只不過,邱城是縮小版、破敗版的赫希星,自800年和平協議中止, 外星種族撤離綠堡星后, 邱城已經是大半個空城了。
綠堡星的眾人一齊從港口內走出去,整個港口里基本都是選手和隨行人員。
這一趟赫希星專列里一共有四百多人, 恢刃學院所有參賽學員都回來了,因此他們算是被夾在白金制服間走動。
一出港口,外面就連著幾個空中廊道,所有人同時打開了立體導航,對著廊道的面板浮現出路線標記,林爭渡的視線順著箭頭不斷上移,瞥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那人正等著林爭渡看他呢。
玻璃一只手搭在扶桿上,一只手撐著頭,朝著廊道下的林爭渡挑了挑眉。
“哥。”
身后傳來一聲喊叫,一抹金色從身側跑過,直奔向他。尤利亞脫離隊伍,跑過去和玻璃擊了個掌。
林爭渡和玻璃,兩人明面上并不相熟,他來這兒自然不是接林爭渡的。
玻璃和尤利亞說了幾句話,就帶著她去廊道的臨時停靠站,離開之前,朝林爭渡這兒深深地看了一眼。
尤利亞的身影消失不見后,恢刃學員們的絮絮交談也響了起來。
“真羨慕薩金,一出生就有無數機甲師圍在她身邊。”
“那個人是誰啊?”
“這你都不知道,我們星超知名的機甲師誒。修理改裝這些都是小菜一碟,他最強的一點是能獨立設計和建造機甲。”
“……更嫉妒薩金了。”
綠堡星的一眾人詭異地停在廊道前,周杞對著面板手速飛快地處理事務,一手叉著腰,團隊靜默了好一會兒,周杞頭都沒抬,說:“八卦聽夠了嗎?”
知人者莫如領隊也,團隊內哄笑一片,便也徐徐走動了起來。
“小林,
銥誮”錢昀擠到隊前,和林爭渡肩并肩,說,“待會兒到了基地,你記得把鯨魚瞳給我。”
“好。”
競速賽對機甲的損耗還是很大的,更何況是這種又跑又打又淋雨的狀況。
不過比賽結束后林爭渡穩妥起見,還是把兩架機甲都帶在了身邊,直到賽期結束才把鯨魚瞳交給錢師,錢師未能完全修復。
關于鯨魚瞳的神經系統和能量系統問題,錢昀從未過問,想來伊連那在找到她時就提前交代清楚了。
也許是因為前幾次的選手基地帶來的“刻板印象”,在到達基地后,所有人都有些愣神。
——飛車直接停在了四十樓外的停靠站。
也算是高密度建筑星球的產物,空間邊界消融,很難專門劃出一個區域給選手基地,一棟樓裝滿選手都還有空余。
四十樓內部還有個中央大廳,娛樂、餐飲、醫療功能都有配備,林爭渡領到房間號就先進去換了身衣服。
按照玻璃事先給的地址,她租用飛車到達了玻璃的住處兼工作間兼倉庫。
“……你真有錢。”
七百多平的大平層,林爭渡踏進去后就被這人的財力給驚住了。
“技藝傍身是這樣的,”玻璃說,“樓下那層也是我的。”
今天的主要目的可不是炫富和房間參觀,樓上這層主要是倉庫,走過門廳,玻璃把燈給齊齊打開。
林爭渡說:“開博物館呢?”與當初在白相城的武器店裝潢比,簡直是有過之無不及。
但不得不說,玻璃的審美很好,這一點從無根水的形態上就能看出來。林爭渡轉了幾個房間,默默記下了對她而言比較新穎的武器,比如拳套,它可以套在機甲的機械手上,可以構建能量場,還有三叉戟,穿透性應該很強。
“我說,”因為林爭渡全程沉默,玻璃忍不住道,“應該有看上的吧?”
林爭渡發言安撫他:“我在欣賞,那個拳套,那個三叉戟,都還不錯,但是……”
她決定坦誠:“我的那把刀可以掃描武器進行轉換,你有什么建議?”
玻璃聞言一頓,嗤笑道:“原來是找我要靈感啦?”
看起來沒生氣,林爭渡繼續道:“因為最相信你的能力。”
“……找對人了,”玻璃說,拉開旁邊的椅子,大有一副準備長談的樣子,又忽然想起什么,“現在機甲師圈內有一小簇聲音,對你的這把刀很感興趣。”
林爭渡眉頭一抬,坐在玻璃對面,說:“因為能轉換為獸型狀態嗎?”
那之后要是合金刀轉換為其他武器狀態,豈不是更感興趣。
“不僅如此,你的這把刀,和太蒼星東方家族的一把刀外形相似,刀名吞蒼壽。”
“所以是嗎?”
“不是,有區別。吞蒼壽的體量更大,而且柄部是墨青色外甲,所以我猜,”玻璃說,“你的這把刀有可能是流水線盜版刀。”
林爭渡:“……?”
玻璃揚起嘴角假笑一秒,“騙你的。”
玻璃:“不是盜版。吞蒼壽的建造者東方祁無償公開了骨架圖紙,也因此成就了一代機甲武器的標準型號,除了廠商流水線批發,那時候很多機甲師都會模仿建造,成功占比不到一成。你的這把刀內部結構完成精密,附帶遠程機甲系統,足以說明建造者技藝專精且有自己的巧思,再遇上你,屬于是……”
林爭渡伸出大拇指,自信接話,“如虎添翼。”
玻璃把她的大拇指給按了下去。
果然還是得找專業的人。之前林爭渡問過系統,一點也不貼心的系統只拿“遺留產物”這種話塞回來,在玻璃這兒得到了更細節的內容,林爭渡大為舒心。
玻璃說:“說回正題,關于這個刀,你對它轉換有什么期望?”
林爭渡:“嚇人。”
玻璃:“……”
林爭渡:“出其不意地揍人。”
玻璃:“這個簡單,你掃描上萬種武器,每轉換一種新的都能出其不意。”
道理是這個道理,不過它也是受林爭渡的指令而轉換的,真能掃描上萬種形態,那林爭渡的腦子也不夠用吧。
所以還是得從最簡單的開始。
——炮。
二人在這方面達成了一致,玻璃站起來,說:“有一款炮還不錯,我去取。”
林爭渡左右望望,“你屋里沒機器人?”
選手基地里隨處可見機器人,應該算是赫希星的標配了。
“機器人笨手笨腳的,哪個機甲師家里還用機器人?”玻璃的嘴連機器人也不放過,人都走出去了,刻薄的聲音傳了進來。
等著也是等著,林爭渡站起來,繼續參觀玻璃手下的藝術品,在另一個房間內,玻璃有三整面墻的展柜,里面的機甲模型小到一根手指,大到半人高。
等一下,那合金刀可以轉換成機甲嗎?
林爭渡陷入沉思,凝注間,余光中一道黑影欺近。
她本以為是玻璃,慢慢抬眼,擬要表達想法,然而來者立定在她的斜后方,彎腰、側轉身子,正歪著頭看她。
“……”
“姐姐,”來者嘴角彎彎,淺笑著說,“生面孔誒,我沒在這見過你。”
林爭渡凝固了。
這人,誰啊?
不待細想,身子倒先反應過來,掃腿、擒手、翻身膝蓋頂住其背。
叮叮咚咚掀起聲響,玻璃背上都驚出冷汗,疾步沖進來一看——
林爭渡把人壓在身下,鎖住了雙腕,身下的人臉貼著地面,還有點懵。
玻璃松了一口氣,“……是自己人。”
林爭渡:“哦。”
林爭渡松手收腿,站到一旁。
莫名其妙挨打的人雙手撐著地面,坐起來,面頰上壓出了紅印,他愣愣地看了一陣子林爭渡,忽然笑了起來。
玻璃走過來,一掌拍在他后腦上,“你怎么惹她了?”
“抱歉抱歉,嚇到人了。”他雙手合十,小幅度地點頭道歉。
玻璃介紹道:“這位是在我這兒打工的。”
“你好,”他站起來,向林爭渡伸出手,“我叫虞容之。”
林爭渡伸手伸到一半,聽到這個名字,頓了頓,手就被握住了。
“你叫林爭渡,”虞容之輕輕笑道,尾音微微上揚,“對吧?”
林爭渡想起來了,這人是赫希星區賽亞軍啊。
剛剛他歪著倒著,五官沒對準,再加上在比賽里本就沒有交集,所以林爭渡沒認出來。
“對,”玻璃替林爭渡回答了,插到二人中間,提醒說,“虞容之,你的工作不是按時計算的。”
“遵命老板。”虞容之乖乖應答,轉身走開了。
林爭渡的目光追著他的背影,直到玻璃在她面前打了個響指,把她的注意力給拉了回來。
“炮,”玻璃揚了揚手,“在這呢。”
林爭渡看著他,隱晦道:“是我們的人嗎?”
“想什么呢,”玻璃說,“把這種健全的正常的人招進來,我沒那么多功德能減。”
林爭渡:“哦。”
赫希星(二)
玻璃給林爭渡看了看炮筒, 林爭渡聽他說了一堆,得出結論:好用,威力強, 就它了。
她調試外腦,把合金刀單獨拿了出來。
兩米長的刀躺在地上,按照林爭渡的指令,甲隙內溢出藍光, 掃描炮筒全身。
兩個人圍著刀, 緊緊地看著合金刀的狀態,待掃描完成,藍光熄滅,就沒了別的動靜。
靜了一下,林爭渡說:“還要我腦動開啟?”
話音未落,刀體開始劇烈抖動, 與地面相撞而激起頻率極高的雜音, 玻璃朝后避了一下, 說:“怎么跟要爆炸了一樣?”
林爭渡也默默后退。
震動了半分鐘后, 外甲開始分離、拼接、伸縮,內部的關節井然有序地重新組裝,愣神間, 地面上躺著的已是一把一模一樣的手持炮筒。
如果每次轉換都要花這么長時間, 那可不行。林爭渡拿到合金刀的完全控制權限,給出指令,炮筒秒速轉換為機甲獸。
“啊, 你的愛寵, ”玻璃蹲下來,坦然從容地撓撓它的耳根, 揚了揚下巴逗它,“汪汪,汪,刀刀?”
林爭渡再給出指令,機甲獸再次切換為合金刀,然后切換為炮筒,這下轉換速度足夠快了,她才放了心。
玻璃說:“還要什么?”
林爭渡:“趁手的都可以試試。”
玻璃忽然想到什么,神
依誮
秘一笑,說:“來把雙刃斧?”
很明顯,針對的就是巫媂了。
林爭渡沒用過雙刃斧,但對其印象深刻,比賽中拿出來使一使,好像也行。
有些武器的體量不方便搬動,合金刀轉換為機甲獸狀態,跟著二人去其他房間,用雙目的激/光掃描武器。
雙刃斧、三叉戟、槍、弩。林爭渡對其他的武器暫時不感興趣,她提出自己最后想掃描的東西,說:“再掃個小版人型機甲。”
玻璃對她的這個想法不感到意外,但提醒道:“哪怕比賽的時候轉換成人型機甲了,你也別把它控制得太精確。”
確實,一旦轉換為人們熟知的形象,那么它的靈敏高低就很容易被察覺到,恐怕會引起疑心。
二人一齊去了模型間,林爭渡轉了一圈,正沉思間,玻璃按動墻上開關,展柜忽然向外推移,露出了原本嵌在墻內的展柜和里面更多的模型。
她一眼就看見了某架白色機甲模型,走過去。
是流鶴。
玻璃走至她身后,卻不發一語。
哪怕掃描了流鶴,林爭渡也不能在賽場上用,這實在太容易被認出來了。林爭渡說:“我掃兩個,怎么樣?”
“請隨便。”
林爭渡又看上一個血紅色機甲模型,機甲身后有簡易的雙翼,應該能短暫地飛翔。她盯了幾秒,認出這架機甲,她在報告里看到過,這架機甲是玻璃在綠血期間制作并使用的機甲,但現在已經不用了。
“血擎是個不錯的選擇,外形簡單,唯一有辨識度的就是顏色,合金刀又不能變色,黑色再搭配這個外形,不容易被認出來。”
帶翼機甲不多,就它了。
掃描期間,玻璃把拳套取了過來。林爭渡將其收進芯片里,說:“還是發個賬單給我吧。末賽前精進武器,也在贊助方的接受范圍內。”
言外之意,反正不是林爭渡給錢,不要白不要。倒是差點忘了這個第三方了,玻璃也不推脫,將賬單直接發給了北材的聯系人。
至此,林爭渡總算完成了來這兒的第一件事。除此之外,自然還有蟻群的那檔子破事。
兩人乘坐內部電梯到達樓下一層,這一層主要是玻璃的活動區。
那種爆炸粉末是蟻群總部實驗室的研究成果,研制條件限制很大,幾乎可以排除這一批粉末是在星聯九星中制作出來的可能性,更有可能是從總部里拿出來的。
粉末被帶出綠堡星,其中一個中轉地是赫希星,再從赫希星輸送至其他星球(目前僅可確定麗珀星)。
“現在我基本可以確定一個點,”玻璃啟動操作臺,將所有有效資料給了出來,“魚鱗在赫希星的溝通方,是我們這邊的石膏。”
石膏就是赫希星區賽引發爆炸的成員。
然而先前嘉澤星擂臺賽后,玻璃回到赫希星,已經把爆炸案的一系列資料都從里到外翻遍了,甚至能閉眼默畫出區賽地圖,都沒有新的線索。
他們不能寄希望于麗珀星那樣的機遇。
調查差不多中斷了。林爭渡沉吟良久,企圖再從這些線索里找到一丁點思路,但實在太難了。
她抬眼看著玻璃,“……那我明天就走了。”
玻璃又氣又笑,“想了半天就給出這個決策?”
林爭渡也學他先前那樣假笑,說:“騙你的。我會再待三天,看看有沒有其他突破口,如果沒有的話……”
林爭渡正色道:“我就直接聯系龍舌。”
反正證據在手,龍舌無法否認,就看他如何回應這件事了。
玻璃的神色晦明不清,他關閉操作臺,垂眸看著空白的臺面好一會兒,說:“也只能這么做了。”
他幽幽笑嘆,“和紅蟻暗地里角力久了,還真不習慣把事情抬到明面上說開。”
“龍舌還算一個偶爾通曉事理的人。”林爭渡評道。
玻璃:“那是只對你吧。”
林爭渡:“和紅蝎比起來。”
紅蝎就是個神經病。
在玻璃這里也待了夠長的時間,林爭渡也打算離開了。
“對了,給你做了一樣東西。”
玻璃拿起操作臺上的一樣東西,方方正正的黑色盒子。他打開盒子,將開口朝著林爭渡。
盒子里躺著一個閃著金屬光澤的藍色弧形物件,林爭渡定定地看了幾秒,說:“手鐲?”
“耳掛,”玻璃無奈道,抬了抬手,“試試看。”
林爭渡取出來,在左耳上盲掛了好一會兒,調整好了角度。玻璃等著,伸手在耳掛尾端按了一下,耳邊頓時響起微音,自視線左側開始,裝甲延展拼接,迅速覆蓋了整個面龐。
林爭渡:“喔……”
這個技術力,林爭渡無話可說了,目光灼灼地看向玻璃。
玻璃說:“你那個防毒面具,又重又丑還容易掉。”
林爭渡反駁:“糖果送我的,我喜歡。”
玻璃撇了撇嘴,說:“任你喜歡,天天把玩前沐浴更衣都行,別拿出來用了。”
玻璃再按了一下耳掛的前端,裝甲收縮露出上半張臉,又按了一下中端,就成了上遮下露。
玻璃說:“時間不多,只來得及做三種形態。”
拜托,已經很強了,安全感超足。
林爭渡又給他伸出了大拇指。
玻璃給她按了下去,說:“到底哪兒學的手勢。”
林爭渡:“給予同伴正面反饋的必要行為。”
“蟻群分化紅白蟻后你大受刺激隱居數月其實是跑去修習又臭又長的組織管理學了?”長長的一句話,他氣都不喘一下。
林爭渡木著臉,“要不我倆打一架吧。”
玻璃:“想得美。”
林爭渡陰陽不過他,把話題扯了回來,說:“總而言之,謝謝。”
房門忽然被叩響。玻璃關掉房間內的隔音設施,說:“怎么了?”
“澤恩哥,活我干完了,給你和姐姐端了兩杯水,放在門口了。能用一下你的浴室嗎?”虞容之的聲音傳了進來。
“用吧。”
虞容之走開了。
林爭渡說:“你雇他干什么活?”
玻璃:“零件整理和網站運營,前者線下,后者線上。”
林爭渡沒說話,但玻璃猜到她在想什么,說:“你買鞭子那天是我在運營。”
“哦,”林爭渡說,“怎么想到雇他的?”
她一直以為玻璃是拿他自己的工作室當據點的,所以對虞容之這種外人的存在很好奇。
“去年他來網站買武器,和我討價還價,我是第一次見砍價砍那么狠的,就問他‘有那么缺錢嗎’,他說‘很缺’。”
玻璃一邊說著,一邊拉開門,將門口的兩杯水端進來,遞給林爭渡一杯,“畢竟是機甲圈里的人,我就想看看能有多缺。”
眾所周知,沒錢不要搞機甲。
林爭渡初到星際時代,遇到伊連那已經是天大的好運了。
不是所有人都能遇到送溫暖的貴人,因而機甲圈圈內人都還是有點經濟基礎的,玻璃一開始的確沒相信虞容之的話,直到……
玻璃嘴角原本的笑意變淡了,他喝了一口水,說:“他的母親生了重病,去年本該是他參賽的第一年,但不得不退賽,連區賽都沒打。他很有天賦,也只有這個天賦能傍身了。所以他想沖區賽,只要區賽成功,他就能拿到贊助,既能維持母親治療需求,又能支撐他的愛好。”
“順便一提,他是個自學者。”
林爭渡一頓,說:“他居然不是恢刃的。”虞容之和林爭渡一樣,都是非學院系選手。
“之前不是,但是區賽第一局剛結束,恢刃就給他發錄取通知了,機甲賽結束后他就能正式入學。”
在無資源的情
況下,初賽就能拿到區賽亞軍,的確是不可多得的天賦。林爭渡對虞容之的興趣更濃厚了。
飲盡杯中的水時,也到了離開的時刻。玻璃將她送到門口,林爭渡自己去四十樓的臨時停靠站。
電梯里沒人,林爭渡走進去按了個樓層數,門即將合上的時候,縫隙間有一道身影晃動。見此,林爭渡又按了“開門”。
電梯門緩緩打開,外面的虞容之尚微微喘著氣,懷里還抱著雙肩包。
他原以為趕不上了,故而看到門豁然打開,他微微一訝,旋即綻開了笑容,“謝謝。”
虞容之抬步進來,掃了一眼顯示屏,站定在林爭渡身側,偏頭看她,“你也回基地么?”
巧了嗎這不是。
林爭渡說:“對。”
虞容之輕聲道:“好巧啊,我們還能坐同一班公交。”
他話里的“公交”應該指的是陳聰初到時說的“會飛的長長的車”——懸浮列車。
林爭渡咳了一聲,說:“我租了車。”
“啊,那,不能同路了。”虞容之有些可惜地彎了彎嘴角。
其實林爭渡也不介意被蹭車的,她斟酌著如何開口,電梯停下,自外涌進來七八個人,將她和虞容之給隔開了。
……那等會兒再說吧。
虞容之也沒再和她搭話,將雙肩包背上,點開了面板。
——但這家伙忘了關屏幕共享。
林爭渡撇開視線,又覺得有必要提醒他,微微蹙眉地轉過頭去,正要開口,卻瞥到了熟悉的一幕。
她心一突,定睛一看,差點沒繃住表情。
不是吧,虞容之在看她的錄課視頻。
赫希星(三)
在這一瞬間, 林爭渡腦子里閃過萬千思緒。
她稍穩定下來,握拳抵在唇邊咳了咳,叫他:“虞容之。”
電梯里的空間不大, 同行者皆在沉默,因而她的聲量雖小,也抵不過引起所有人的注意力。
虞容之倏地抬眼看她,“唔?”
林爭渡說:“你共享沒關。”
“……”虞容之頓了一下, 張大嘴巴, 恍猛地反應過來:“上午忘關了。”他趕緊關掉共享,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轎廂里的其他人紛紛致以笑意,此事也就過去了。
眼看著電梯快下至第四十層,林爭渡卻找不到一個更合適的開口機會,她撇了撇嘴。
抵達四十層,林爭渡朝外走, 跨出電梯, 她又叫他:“虞容之。”
虞容之再次抬起頭, 隔著幾個人與她對視, 毫不掩飾眸中的訝異,頓了一下,他在門合起的前一秒走了出來。
林爭渡說:“反正順路, 我帶你回去吧。”
虞容之怔怔地說:“……謝謝。”
林爭渡帶著虞容之坐上她租的飛車, 有固定的平穩的路線,自動駕駛完全夠用,二人在后座坐著。飛車起飛后, 誰也沒開口說話。
良久, 林爭渡說:“你在他那兒工資夠用嗎?”
虞容之頓了頓,笑著說:“夠用的。”
“說起來, ”他把抱在懷里的雙肩包擱到座椅旁側,姿勢放松些,“在看到無根水的第一眼,我就認出來了它是澤恩哥的手筆。只是沒想到,你們關系竟然這么好。”
“你是第一個知道的,”林爭渡說,又主動提起話題,“你有他做的武器嗎?”
“有哦,”虞容之點開面板,再次開了共享,給林爭渡看了幾段視頻錄像,錄像中的灰綠色機甲分別使用了短刀、長刀、長槍、弓箭和復合炮,“我就這五樣,全都是他的作品。”
“澤恩哥他,是個好人呢。”虞容之輕笑道。
“嗯。”
毋庸置疑,玻璃是個很仗義、慷慨的同伴。她又說:“你在看的那個視頻……”
“哦,那個啊,是最近論壇很火的無償分享課程哦。不過不知道你報的什么語言?那位是教地球語中漢語的。”
虞容之把頁面調到剛剛看的那一頁,林爭渡瞥了一眼,從別人的角度里看自己,的確很有意思。
林爭渡說:“我也是考的漢語。”
“那正好可以看看,我覺得講挺好的。”
林爭渡聞言,嘴角微揚,“是么?”
“嗯嗯。”
林爭渡說:“怎么會想到報考這一門?”
“你呢?”虞容之主動反問道:“你為什么想到報考它?”
“有母語環境,很擅長。”
“原來是這樣,”他低頭默默笑,又看她,“那我的理由或許有些奇怪。”
“這個課發布當天,有人開玩笑冒充我去打卡,其他選手提醒我,我才知道這回事。本來不以為意的,但是有個人找上我,說如果我在最終賽筆試里,考到85分過線的話,就會給我機甲的稀有材料。咳咳。”他說完咳了幾聲。
“……”這就是年輕人嗎?
且先不說對方提出這件事的動機,林爭渡從儲物箱中拿出免費的飲用水,遞給他,問道:“他說要給你材料這件事,可信嗎?”
“他當著赫希星眾選手的面說的,應該丟不起這個臉。謝謝。”他接過水瓶。
那還行。如果真能上85分,拿個稀有材料也不虧,但是……
林爭渡又回味了一遍他剛剛的話,品出了其他信息,她說:“你之前筆試都是考的什么?”
“斯齊吉星語。”
還是這個外星語。斯齊吉星是星聯的重要合作伙伴,學習人數多在意料之中。
林爭渡說:“且先不說考不考得到85分,萬一沒過資格線怎么辦?”
“我不算沒有基礎,母親以前是太蒼星地球語學院的教授。”
“哦。”大概了解了虞容之的背景,鋪墊了這么久,林爭渡打直球道:“我就是論壇里發視頻的那個人。”
仰頭喝水的虞容之一頓,被水嗆住,肘彎橫在嘴前,咳得更兇,“咳咳咳……!”
“……”林爭渡默默抽了張紙遞給他。
他拿紙擦了擦嘴角,緩過神來,“……[有教無類]?”
發音甚至字正腔圓。
被人喊出論壇id這種事略有些微妙,林爭渡應聲:“是我。”
“……唔。”虞容之沉默了一會兒,點開論壇又關上論壇,點開論壇又關上論壇。
圖窮匕見,林爭渡說:“我正巧還缺個學生帶,你來嗎?”
虞容之繼續發愣,“你……你還當家教啊?”
“嗯。”
虞容之:“時薪多少?”
賽前要多多積累能量值,林爭渡本來也不是奔著錢去的,她說:“我打個友情價。”
“我不是在意它貴不貴……其實也沒有必要打友情價,反正和比賽相關的,也是贊助方那邊給錢。”
贊助方甚至能贊助這個?那林爭渡是不是有點太讓北材省心了。
林爭渡說:“時薪兩百。”
虞容之將紙巾疊好,偏頭看著林爭渡,笑瞇瞇道:“好。”
兩人協商了一下上課時間,暫定第一節課在明天上。
【請查收主題任務七:完成虞容之的教學任務。】
【學生:虞容之
年齡:18
地址:不定
輔導科目:地球語-漢語
輔導方式:一對一,形式不定
上課時間:三天一次,一次兩小時,具體時間自行商定。
時薪:兩百聯合幣
要求:沖刺總決賽筆試。】
距離A級賽、B級賽末賽還有十九天,末賽結束后,會選拔出參加總決賽的選手,時間也近一個月,也就是說總的教學時長肯定大于一個月,林爭渡最終能拿到三萬,剛好彌補了邱旭不上課后的空缺。
談話間,飛車已經飛到了選手基地的臨時停靠站,林爭渡做了交還登記,車門才能被拉開。虞容之跳下車,眨眨眼睛,說:“那么,明天見,林老師。”
“明天見。”-
穿過中央大廳,回到房間內,林爭渡把玻璃打包給她的資料又梳理了一遍,真的是毫無頭緒啊,那也只能按照她的習慣,再去一趟區賽賽場上看看。
不過,任務一和任務二的過程或結果,或多或少都同他們調查的紅蟻行徑有些許糾纏。
思及這一步,林爭渡動了心思,默念道:【開啟任務三。】
【任務三:追查綠血異變。任務獎勵:20000能量值,任選技能升一級。】
【任務簡介:869年,綠
血于祈星城投入毒氣,傷亡慘重。絕境者妄逞殺戮,究竟是為了迎接新人類,還是為了私欲。】
【任務提示:〇〇之女。】
林爭渡:“?”
四個字,甚至有兩個字是圈圈。
林爭渡:“我需要進一步提示。”
【曾經,存在于眼前。】
好短,不管是正式提示還是進一步提示,都這么短。
林爭渡本來還期待任務三能給她的調查提供些線索,但任務三自己就是個大謎團。她嘖了一聲,靜下心又回味一遍。
既然這么簡單,那必然是在林爭渡認知范圍內的,某某之女……每個女性都有一個女兒的身份,她接觸過的男性可以先叉出去。
“曾經,存在于眼前”,意思是說,林爭渡曾經同她見過面。
綠堡星內部發生的恐怖事件,與其他星球的牽系不大,基本就能鎖定在綠堡星,而林爭渡接觸的與綠堡星相關的女性有……
伊連那;克洛(糖果),船長,刑者,胡鳩;邱檀,唐皎;元媞(K),水晶。
這些人幾乎與綠血都有著或大或小的關系,且大部分都留在了綠堡星。難不成她還要回一趟綠堡星嗎?
……明明離開的時候,她暗暗發誓,說不會回來了。
難啊。她幽幽嘆了口氣。早知道就不先開啟了,這東西反而給她平添了負擔。
到了晚飯時間,房間內的服務系統詢問了林爭渡就餐意愿,正巧陳聰在群里喊她出來吃完,于是林爭渡沒讓送餐到房間。
她走到中央大廳,綠堡星四個人坐在圓桌上,一齊給林爭渡招手。
林爭渡坐過去,說:“這里都沒什么人。”
段不容說:“可能是選擇送餐的吧,挺好,整個餐廳就像被我們包了一樣。”
點完單后,飯菜被送到桌上,味道雖然不算頂尖,但也差強人意。
“我看了論壇,”邱旭說,“有人看到一支運輸機甲獸的車隊,論壇里很多人推測,末賽應該還會引進機甲獸。”
陳聰長嘆一口氣,說:“難打啊。本來選手就難對付了。”
西里亞想起什么,轉面向林爭渡,說:“你的那把刀還能轉換成其他形態嗎?”
林爭渡一停,說:“其他獸型?”
“對,”西里亞說,“上一局峰林賽場不是出現了帶翼機甲獸?”
對哦,如果掃描那些機甲獸,是否也能轉換那個形態?林爭渡說:“暫時還沒開發其他獸型,但能轉換為其他武器。”
其他四人吃飯的動作同時一停。
段不容說:“你就這么直接給我們說了?”
林爭渡:“我又不靠藏招來奪冠。況且,給你們說了也無妨。”
后一句顯然才是陳聰愛聽的,他聽著,眉毛都要飛起來了。
又絮絮聊了一會兒,另一頭的走廊上傳來腳步聲,林爭渡朝那邊看了一眼,虞容之換了一身裝扮,嘴里叼著面包,背著雙肩包朝外走。
他看見林爭渡,抬了抬手。
林爭渡也向他頷首致意。
“剛剛看到你和他一起回來的。”段不容冷不丁地開口道,又順便戳了戳邱旭。
邱旭像個交互式百科全書,說出那個人的名字:“……虞容之。”
“好名字,”陳聰忍不住笑道,“看起來脾氣比段不容好很多。”
陳聰暗暗地玩了段不容的名字梗:一個叫“不容”,一個叫“容之”,這倆不正好是一組反義詞?
林爭渡說:“的確是和他一起回來的。”
陳聰說:“可以說嗎,怎么認識的?”
林爭渡:“新收的學生。”
赫希星(四)
“新……”
邱旭重復她的話, 卻又定在了第一個字,眨巴眨巴眼睛,說:“雖然能理解, 但是……為什么我這么難過!”
“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嗎?”林爭渡伸手揉了一把他的頭發,“我還在論壇……什么的。”
邱旭雙手放在腿上,任她揉頭,身子微微左右搖擺著, “概念不一樣吧, 我是唯一一個線下教學的學生誒。”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
“你們兩個,什么叫‘還在論壇’‘唯一一個線下’,”陳聰夸張地睜大眼睛,“又背著我們有了小秘密。”
既然說到這個,林爭渡說:“因為我還有線上教學的學生。論壇里的那個打卡帖有看見嗎?是我。”
“?”
陳聰和段不容兩臉茫然。
西里亞端起茶杯, 呷了一口熱茶, 眼簾掀都不掀一下, 說:“猜到了。”
陳聰:“?”
段不容:“裝。”
西里亞鎮靜道:“知道林爭渡會做家教后, 這些明明都很好猜吧。”
陳聰動作很快,點開了論壇帖子,共享、外放了第一期。
——“喂。”
林爭渡越過邱旭, 一掌按在陳聰的外腦上, “不要當著我的面放它。”
“好好好,”陳聰關掉面板,“還是覺得有些神奇, 你是打算做大做強嗎?”
“不, ”林爭渡說,“做大做強還是交給專業的人吧。”
說到底, 林爭渡在這個時代,還沒有上過學啊,哪怕現在的自主學習服務已經很健全了,但是學校還是有著非常重要的意義。
那等一切塵埃落定,她也去上個學吧。
——怎么說,也要把畢業證拿到。上輩子她在大學最后一年死掉了,明明畢業論文都寫了幾千字了!
“雖然聽到小鯨魚藏著的秘密讓我很開心,但還是別在這個時候搞坦白局了,”段不容說,“都吃得差不多了吧?我們出去逛逛。”
五人徑直乘電梯下到一樓,朝外走了一百米。林爭渡說:“好像也沒什么可以看的。”
高樓大廈、附著在外立面的各種設施、繽紛燈光、頭頂交織的飛車,構成了赫希星的景觀。
林爭渡繼續道:“一眼就能望到景觀的頭啊。”
陳聰:“確實……毫無潛力。”
邱旭興奮地左右張望,說:“在赫希星,能看的應該就是……”他伸直手臂,手指指向隔著幾條街的高樓的立體大屏上。
段不容撇撇嘴,“能看的居然是廣告?”
邱旭:“再等一下嘛。”
盯著那塊大屏,過了大概一分鐘,大屏上的廣告徐徐切換。
林爭渡一怔。
陳聰:“哇哦,是北材的宣傳廣告!”
是的,大屏上正在播放林爭渡的立體動態錄像,內容都是她在B級賽中的精彩剪輯,時不時蹦出來幾個大字,持續了兩分半后,就輪到了段璟。
非常靠譜的贊助方。
邱旭哼哼笑道:“我提前做了功課,設計了一條線路,能看到我們所有人的宣傳圖哦。”
末賽將至,贊助商在這個時候也會發力,只要對自己贊助的選手充滿信心,那么都會幫選手增加曝光,即是助威,也同樣在加強自身與選手的聯系。
段不容感嘆道:“弟弟現在去做旅游規劃師也能混得很好啊。”
為這個宣傳駐足的不只是他們,就在街對面,還有一群結伴而來的人拍照打卡。
隨后,邱旭被委任為導游,帶著他們去找下一塊大屏。
暮色將至,更多的照明設施亮了起來。他們到了目的地,這一塊大屏是陳聰贊助商租下的,五個人聚精會神地看完。
“下一個?”
“等等等等,我剛剛看得太認真了,忘了拍照!再等一次。”
等待的過程里,林爭渡微微走神。
旁邊走來一個低頭看面板的路人,似乎沒注意林爭渡的身形,直直地走了過來。林爭渡后撤兩步,對方與她
擦肩而過的瞬間,余光中,身后暗淡的一座高樓倏地亮了起來。
她猛地轉過身去。
“薩金”,這是最先亮起的兩個字,隨后一個巨大的人形投影冒了出來。標志性的金發,女人身邊浮起無數小屏,展示薩金家族的尖端技術與優秀人才。
“葉倫那·薩金,”邱旭不知何時走到她身旁,準確地叫出此人的名字,“當時薩金家族邀請我們的時候,就是以她的名義,是目前薩金家主的侄孫女,算是伊連那的侄女,但其實只比伊連那小一歲。”
“……你的知識面太廣了。”林爭渡頭都沒轉一下,伸手準確地揉了一把他的頭發。
“也不算啦,因為特別關心,所以調查了一下下,”邱旭說,“她已經是指定的下一任家主了。”
直接隔代傳了么?
林爭渡盡量控制自己對薩金家族的探究欲,只道:“看來子輩沒有能讓他滿意的人吶。”
邱旭:“再精于機甲也不能讓家主放心地托付家族命運,這句話可以概括其所有子輩。”
陳聰等到了新一輪廣告,嘰嘰喳喳地拍照打卡,林爭渡背過身,不再關注薩金家族的內容-
睡前林爭渡和虞容之商量好了上課時間,第二天吃完早飯,兩個人聚在中央大廳。
除了吃飯時刻,中央大廳沒什么人,挺適合上課。一整節課下來,虞容之表現毫不出錯,自始至終笑盈盈的,上手也很快。
這種狀態,要仔細想的話,還有點像克洛那樣從容。林爭渡覺得虞容之似乎是在賣乖,但于她無礙,也就沒必要細究和拆穿了。
課程結束后,林爭渡不打算回房間,而是徑直走向電梯。
身后的腳步聲噠噠噠靠近,“是要去澤恩哥那兒嗎?”虞容之跟上她,說:“我也要去。”
林爭渡:“上午就去?”
“嗯,本來就是上午去的,只是因為昨天上午才回赫希星,所以晚到了。”
“哦,”林爭渡說,“但我不去那兒。”
“……這樣啊。”虞容之應著。
林爭渡要去區賽的競速賽賽場上看看,就沒有租飛車,而是去搭乘列車。
接下來,林爭渡調開面板,翻看了之前的現場調查資料和相關新聞,兩個人沒有再說話,但路線幾乎一致,就連最后搭乘的列車,也是同一班。
林爭渡關掉面板,和對面的虞容之目光相接。一直保持安靜的虞容之朝她輕輕一笑。
仔細想想,確實是同一個方向。
這個時候,列車的乘客不算多,堪堪坐滿了位置,林爭渡握著門邊的扶桿。
經過一棟又一棟的高樓,列車內光影流轉。
良久,到了虞容之要下的那一站,他向林爭渡揮揮手,走出列車。
又過去了十分鐘,林爭渡也到了站。
她在站臺里打開導航,看著面板上的箭頭,擬要抬步,另一個方向開來的列車停了下來。
在這一站下的人不多,兩三道身影在列車中晃動,林爭渡無意中朝打開的車門瞥了一眼,不動了。
“林爭渡?”
鐘鷺看到她在這兒,也有些驚訝。
這個面罩實在是太好認了。但是鐘鷺來了赫希星,一個人來的?來這兒干什么?
林爭渡腦子里冒出許多疑問,她先說:“好巧。”
隨后,她問道:“你怎么也來赫希星了?”
“父親有公務,我跟隨他來的,我就順便來逛逛。”
林爭渡抿了抿嘴。
鐘鷺看到她的微表情,輕輕一笑,說:“來看賽場的嗎?”
“……”被猜到了。
林爭渡說:“看來你也是。”
“嗯,這些年我也經常來赫希星,對這兒還算熟悉……那件事,發生在熟悉的地方,我也挺在意的。”
是嗎?
只是這樣嗎?
林爭渡慢慢地揚起笑,“一起去嗎?”
鐘鷺眨眨眼,因為驚訝而微微揚起眉毛,猶疑道:“……好啊。”
直到此刻,林爭渡才意識到自己在這盤布局中,漏掉了一個人物,一個明明她早就注意到的人物。
“經常來赫希星”,身份特殊,權錢、人脈對他而言不是問題,曾經以極其突兀的身份出現在爆炸現場,最重要的是……
最重要的是,代號“燈”,他有著一個蟻群的曾用身份。
怎么現在才想到他?
雖說是同行,但林爭渡慢了鐘鷺半步,她的目光緊緊地釘在鐘鷺的身上,構思了無數的假設。
兩個人不咸不淡地聊著,評幾句赫希星,又聊聊比賽,話沒停,但沒什么核心內容,兩個人都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
直到他們到了競速賽曾用的賽場。
以空中廊道搭建在一起的四座高樓頂層,入口處還有一道門禁,但鐘鷺刷了一下外腦,門打開了。
終點處的爆炸痕跡,和礦場上的一模一樣,頂層的標準化構造,讓一切都展現在眼前,沒有可以藏污納垢的空間。
真能在這里找到遺留的線索的話,那安全部的能力也太差了……
她從痕跡中抬起眼,鐘鷺收掉了面罩,正仰面看著北面的墻,姿態讓他像是在看藝術館的展品。
林爭渡看著他的背影。
等過去了七八分鐘,鐘鷺才轉過身,抓到林爭渡的目光,他的眸中閃過復雜的情緒。
而這些情緒都在他眨眼后歸于平靜。
“你在警惕,”他說,“因為我么?”
赫希星(五)
……哈?
被直接道出心聲, 林爭渡怔了一剎。
見鬼了,林爭渡來到星際時代后,少說也演了不少戲, 自認為情緒控制能力還不錯。她明明也沒有露出太多神色,怎么就被他察覺到了?
她沒有撤開視線,也沒有別的動作,說:“不。”
她原本想說“為什么這么想”或者“我為什么要警惕你”, 但說得越多, 越容易暴露想法,干脆用一字回應。
鐘鷺垂眸笑了笑,“是否認警惕,還是在否認因為我?”
好刁鉆的問題,怎么笑盈盈問出來的?他倆本來相處就帶著若有若無的尷尬,真要打破砂鍋問到底的話, 后面根本沒法相處了。
林爭渡撇了撇嘴, 走到他看的那面墻面前, 粗覽一遍, 說:“很在意嗎?”
“……”鐘鷺被問住了,神情一僵。
沉默間,這件事好像悄悄翻篇了。
“對了, ”林爭渡轉過頭去, “有一件事我很好奇。”
鐘鷺似乎對她轉換自如的情緒很無語,眸色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說:“請問。”
林爭渡:“你是榮光的學生, 怎么不參加機甲賽?”
“我沒有多余的精力, 而我本身也不是這塊料。”鐘鷺說。
“我知道了。”林爭渡點點頭,轉身往賽場內部走去。
赫希星終點爆炸造成的結果算是九星中情況比較好的, 沒有造成死亡,有三個選手輕傷。林爭渡沿著路線走了一遍,真是什么都找不到。
她轉身看了一眼后面的鐘鷺,又被他發現了。
先前的那些內容也都屬于她的推測,要是能從鐘鷺身上找到切入點,是對白蟻而言是好事,對林爭渡而言也是壞事。
鐘鷺苦笑了一瞬。
她回正身子,點開面板,聯系玻璃。
林爭渡:【還記得燈不?】
玻璃:【差點就要忘了。】
玻璃:【之前船長打算綁架燈,讓星聯干涉紅蟻,最后不是被你驚天動地大回歸給憋回去了嗎?】
林爭渡:【他有沒有可能就是我們之前推測的中間人?】
玻璃:【?你這次又是怎么聯想到的?】
林爭渡:【遇見他了。】
玻璃:【是聽海浪說過,最近燈很活躍。但是他身份很敏感,我覺得他沾不到那些東西。】
這倒也是。鐘鷺好歹是最高長官之一的養子。
玻璃:【話說回來,你和他認識了?】
林爭渡:【以林爭渡的身份,認識了。】
玻璃:【那還是警惕一點吧,別讓他發現你的身份,尤其是他沒用燈罩的時候。】
燈罩……?
林爭渡思考了一下,籠在燈外面的罩子,叫燈罩,玻璃在這里指的應該是鐘鷺的面罩。
殪崋
從剛剛開始,鐘鷺就沒戴面罩了。
玻璃這句話非常微妙,“尤其是他沒用燈罩的時候”,直接指出來了這面罩絕對不簡單,鐘鷺的能力也不簡單。
原主知道鐘鷺的情況,但是林爭渡不知道啊。她的心里瞬間有點沒底,尋思著怎么趁這個話題還在開展的時候,把情況從玻璃那兒套出來。
林爭渡:【他已經把面罩摘了。】
玻璃:【???你倆現在還在一起?】
林爭渡:【嗯,在競速賽賽場這兒。】
玻璃:【就你倆?】
林爭渡:【嗯。】
玻璃:【你。】
林爭渡:【我。】
玻璃:【為了調查你真的是什么都能做出來。穩住情緒,別讓他感應到啊。】
套出來了。
“別讓他感應到”,意思是說,鐘鷺能感應到情緒波動。
她想起了自己曾經在蟻群系統中看到的實驗一期資料,“A875-1-31”,就是他。存活,神經連接功能不達標,神經功能發生異變。
他在實驗后,并未像林爭渡一樣獲得無輔助連接的能力,而是發生異變,開發了另一種能力。
代號叫燈,是因為照亮了另一個實驗方向嗎?
林爭渡現在就在情緒波動——這怎么控制得住啊,正常人知道他有這特異功能都會驚訝一下吧,更何況她又和他因為過往的經歷而被聯系在一起。
怪不得他剛剛那么斬釘截鐵,原來是感應到了她的情緒變化。
林爭渡:【不管怎么樣,查查他。】
玻璃:【嗯。】
這怎么控制?林爭渡切出來一個彈窗,持續播放搞笑視頻,她盯了一會兒,莫名其妙笑了一下。
……神經。
算了,只要不是讀心,被感應到情緒又如何。林爭渡走過去,說:“我逛完了。”
鐘鷺回過神,“嗯”了一聲,低頭看著爆炸痕跡,輕聲道:“關于爆炸,你有頭緒嗎?”
有倒是有,但不能說啊。
“我有。”
鐘鷺說:“林爭渡,我也出生于綠堡星。關于它的事,我知道得不多,但也不會完全茫然。”
林爭渡好想說一句,我知道。
但如果要推心置腹的話,現在并不是一個好時機。林爭渡默了默,說:“你是在調查嗎?”
“嗯。”
如果鐘鷺不是局中人,那這樣的調查,反而會把他自己推進去啊。
林爭渡說:“星聯都調查不清楚的事,如果你想查,不容易,也不安全。”
鐘鷺緩緩抬眼看她。
林爭渡說完這句像是勸退的話,伸手拂開臉上的發絲,再續言:“但你要調查的話,也完全不可能……注意安全。”
廢話,她又不能干涉別人的選擇。
鐘鷺聞言,發了會兒怔。
林爭渡:“加個外腦?”
現今信息發達,想找到某人的外腦聯系渠道并不難,但是出于社交禮節,如果不是緊急情況,大多還是會在詢問后添加聯系的。
不管如何,鐘鷺的關系網也有一條搭向了蟻群,加個聯系渠道不算壞事-
【查了,他沒問題。】從賽場回來,玻璃就給她發了調查結果。
唉,雖然她的推測乍一看很有道理,把鐘鷺放進去后,很多疑竇都解開了,但如果鐘鷺這個節點本身就不存在,那么線索又是一團亂了。
……甚至還讓鐘鷺發現了她對他的懷疑。
玻璃:【根據各分部的資料可以運算出來,爆炸事件的準備期只有一個月,但是在區賽前的兩個月,鐘鷺都是隨鐘司敘在部隊中處理事務,區賽快開始的時候,你也知道,他跟著他爹來綠堡星了。】
鐘司敘似乎有意培養鐘鷺。
林爭渡很好奇,鐘司敘究竟怎么想到要領養一個來自綠堡星的孩子,不管一開始是否知道鐘鷺的能力,他的信息源是什么呢?
林爭渡:【行。賽場里也沒什么東西,我直接去找龍舌。】
玻璃:【……你加油吧。】
玻璃:【說到鐘司敘,我順便提一嘴。他在區賽前多次前往伏瑪星,應該是那里出了什么問題,星聯雖沒有報道這件事,但情況應該不太妙。】
伏瑪星?
林爭渡當場搜索了一下。伏瑪星是現在的聯盟軍區,它的空氣條件適合人居,但氣候環境很糟糕,每兩天一變,因而那里并沒有成為居住星球,而它成為軍區也是受外界條件推動下的無奈之舉。
最初那里只建立了科研區,但后來星聯遭受外星種族的襲擊,伏瑪星首當其沖,星聯緊急布局,由軍隊接管。
這里要是出了問題,的確不太妙。
林爭渡:【跟外星種族有關嗎?】
玻璃:【那里太特殊了,可能性很大。】
不管是星聯還是蟻群,都處于內憂外患的困境中。林爭渡知道后,忽然覺得渾身舒暢-
下午是固定的雙陳答疑課。
一上線,陳禾加就歡歡喜喜道:“老師,謝謝你的彩石~”她先前也同林爭渡私信表達過感謝。
林爭渡說:“你喜歡就好。”
陳禾加繼續道:“加油加油,我會繼續支持你的視頻。”
陳禾加的確很支持她,她發完第一期視頻后,陳禾加還專門跑到帖子里頂了一下。
林爭渡說:“也謝謝你充的會員。”
“嘿嘿,沒事啦~”
陳禾加比陳禾亭熱情,但她很有邊界感,即便知道答疑家教是參賽選手,她也不詢問,避開與林爭渡相關的比賽話題,因此又給林爭渡一種熱情又疏離的感覺。
對此,在下一節課,林爭渡偶然提起輝崖學院的情況,陳禾亭主動說:“輝崖很卷,那群人跟瘋子一樣。”也評價她親愛的妹妹道:“陳禾加把大部分精力都用在追趕強者身上了。”
“平日里表現出那么多關心、熱情,但從沒把那些人、事放在心底。天天叫對我說些肉麻話,但一點也不在意我。”
“意味著她根本沒把我放在‘強者’一列,”陳禾亭的語氣依舊沉靜,“討厭死了。”-
第三天,機甲賽組委會忽然活躍,精英杯官網、關聯媒體、選手后臺同步發布AB級末賽相關通告。
林爭渡剛吃完飯,就看到了外腦上的消息彈窗。
在賽期間,選手后臺一般都不會有新消息的。林爭渡微微蹙眉,點開消息。
【關于末賽賽制革新。】
【各選手、各觀眾、各有關單位:
結合歷年末賽經驗,經過綜合研判,組委會決定推動末賽賽制革新。A級賽末賽與B級賽末賽將進行并賽,從本屆末賽開始執行。
同時,正式取消B級賽選手的單獨挑戰賽,B級賽選手的晉級判定將通過末賽分數決定,如若超過任何A批次選手分數,即可獲得最終賽資格。
特此通知。】
赫希星(六)
【除此之外, 比賽規則將會陸續公開,請注意查收。】
“……”
機甲賽的規則已經很久沒有革新了,突然在末賽施行并賽, 必定有情況。
各大網站平臺,迅速掛上了改制熱搜。
林爭渡登上選手論壇,查看選手們的反應,果不其然, 論壇首頁也全被這個話題給霸占了。其中熱度最高的那條僅僅過去五分鐘, 已經有五百多條回帖。
“今年機甲賽事兒是真多啊……”
樓主:想必各位都看到了通知吧。其實我個人對這個制度沒什么特別傾向,但是大家不覺得這屆機甲賽的不穩定因素有點太多了么?讓選手覺得不安定,也算是主辦方的責任吧。
1L
銥誮
:今年真的持續作妖……區賽爆炸事件至今沒有結果就算了,還引進了機甲獸來布置賽場,現在又要并賽?瘋了吧。
20L:我其實挺理解的,這個并賽不僅僅是并了雙級末賽, 還將挑戰賽給并了進去。歷年來挑戰賽里的選手和觀眾的活躍度都很低, 浪費成本, 不如直接并賽, 也能讓選手們提前感受到AB的差距。
34L回20L:B級賽選手沒有惹你們任何人……
56L回20L:還做你們的春秋大夢呢?真覺得進了A級賽就是天之驕子嗎?如果真要搞鄙視鏈,那你們A級賽內部就能分出幾個層次,最前面的那一波選手直接大壁你們, 只不過人家低調不張揚, 不像你們比上不足,只能來找我們獲得優越感。
62L回56L:A級賽選手也沒有惹你們任何人……
86L:無所謂,我要看四一姐大殺四方。
101L回86L:并賽提前了, 你們林吹還是發言慎重一點吧……在她身上插了好多旗子。
126L:我算是明白了, 全世界都在虐戀林爭渡。
234L:樓又歪了,我來扶正一下。其實我覺得并賽并不一定是因為選手如何如何, 還有可能是因為末賽本身的場地設置。你們想想,并賽,意味著AB同行,平心而論綜合實力的確上升了,這難道不是在保障安全嗎?
確實如此,林爭渡也更傾向第二種說法,即覺得這次比賽是因為末賽賽場特殊而進行了改制。在往屆的末賽里,環境條件都會比前兩局比賽更差,因而出現受傷甚至瀕死的頻率更大。
事已至此,先上傳視頻吧。
截止到目前,林爭渡一共上傳了三個視頻,帖子的回帖數也到達了一千余條——雖然大多數人都是在湊熱鬧。
而林爭渡通過該途徑,也獲得了一萬五千能量值,因為每個打卡的選手進度不一樣,有的人是跟著林爭渡發視頻的節奏走,還有的人只看了一節。
她將第四天的內容上傳后,沒過多久,就有了回帖。
1129L:圈內亂套我睡覺,哦不,我打卡。卷死你們。
1130L回1129L:怎么在這也能看到輝崖校訓?
輝崖學院的校風在圈內廣為人知,許多人調侃輝崖的校訓明面上是“直視太陽”,但實際上是“卷死你們”。
1160L:在隔壁吵累了,我先在這兒休息一下。話說,既然并賽了,那肯定能和老師在同一個賽場誒。老師,面基嗎?
1161L回1160L:不要隨便發出面基邀請啊喂!
面基?
這種事情太微妙了吧,林爭渡和他們本來也不算熟,真有心見面,也沒什么話可聊。更何況,林爭渡想不到有什么好方法,能讓她非常自然地摘馬甲,怎么想都有些詭異。
不過,這個1160樓的id“今年決賽必拿決賽前五十”非常眼熟,林爭渡在最開始發速通的時候,這個人就是最活躍的用戶之一,一路跟到這個帖子來。
絕大部分選手都還在消化新通知,林爭渡又粗覽了一遍首頁,退了出去。
亞里西:【林爭渡,我們在你門外。】
林爭渡拉開門,邱旭、段不容、陳聰三人趴在墻上,西里亞一個人站在旁邊。
林爭渡說:“開會?”
“不,誰沒事開會啊,”段不容說,“挑戰賽被取消了,這可算是好消息。”
林爭渡:“嗯,的確是個好消息。”對五個人來說,挑戰都不難,主要是費時費力。
“是吧?多好的機會啊,有的人……”段不容話語未盡,但意有所指。
邱旭眨眨雙眼,不知為何從他眼里看出了心虛,說:“就算這樣,我也不參加總決賽的。”
段不容說:“弟弟就算了,但是極個別人……”
陳聰站直身體,“不就是在說我嗎?什么叫邱旭就算了,明明他比我還斬釘截鐵還好吧。”
林爭渡看向陳聰。什么意思,他也不去總決賽?
陳聰察覺到林爭渡毫不掩飾的視線,目光閃爍,解釋道:“就是有點猶豫而已。總決賽的危險度直線上升,我怕死。而且也只是猶豫啊,還沒做決定呢。”
林爭渡了解陳聰一直有這樣的顧慮,但久違地聽到他這么直白地說出來。
段不容說:“你要有這顧慮……算了,你愛去不去,我和小鯨魚還有西里亞去搶冠軍。”
段不容看著不吭聲的西里亞,語氣忽然有些不確定:“你應該……”
“去,”西里亞一臉風輕云淡道,“反正我無事可做。”
段不容很滿意,抬肘輕輕碰了碰她的肩膀,“小鯨魚就不用問了,肯定是……”
段不容轉頭看向林爭渡,臉上還帶著笑意,但對上林爭渡的視線后,段不容的笑意淡了,竟生生沉默了。
“……”
而林爭渡呢?
她本該非常肯定地毫不猶豫地說出“我會的”,哪怕再提前半個月問,她都會這樣回答。
可是經歷一件又一件的事情,一點又一點地深入綠血、蟻群,甚至今天下午她就要去聯系龍舌,于是在段不容問出問題的一剎那,她忽然意識到阻隔在身前的種種因素。
總決賽的歸宿是機甲部隊,如果要參賽,那就竭盡所能拿到最好的,一旦進入部隊訓練,意味著林爭渡在各個方面都失去了一定的自由,她很難再去協調蟻群的事情,也沒法做家教,不能做家教,拿不到能量值,那她的能力也會被限制,在這樣的狀況下,她的那些重重偽裝真的沒問題嗎?搖搖欲墜的蟻群真的沒問題嗎?
“——不會吧你,”段不容微喟道,扶了扶額頭,“因為實在太強了,所以找不到對手要退出嗎?”
還挺會給林爭渡找理由的。
林爭渡垂眸,輕聲說:“因為一些原因,所以不得不做出取舍。”
“……和這些日子里你忙的事情有關嗎?”段不容很敏銳,或許早就發現了林爭渡過于頻繁的行程。
林爭渡抬眼看她,輕輕地點了點頭。
“啥?”陳聰有些驚異道:“你打算放棄機甲賽,去當全職家教?”
……想歪了啊。
林爭渡嘴角一抽,說:“沒這個打算。”
段不容又沉默了一會兒,說:“算了,都是你們自己的決定,我又沒法干涉,提前說了也挺好。不管怎么樣,末賽都要加油。”
林爭渡應和道:“嗯,加油。”
……
檢測到林爭渡的外腦,門自動開了。林爭渡邁步進入玻璃的房內,腳步聲很輕,但也沒躲過某個房間里的人的耳朵。
虞容之半個身子探出來,笑盈盈地說:“林老師,下午好。”
林爭渡沒想到他還在這兒,說:“今天怎么了?”
虞容之從房間里出來,腳步飛快地在飲水機那兒接了一杯水,又跑著端到她面前,“請喝水。澤恩哥有兩個大單子,我在幫忙整理機構。”
“原來如此,謝謝,”她端起水杯,“澤恩在哪兒?”
“這兒呢。”玻璃從另一個房間里慢悠悠出來,左手抓著護腕帶一甩一甩的。
虞容之見狀,也不多話,“那,林老師,我先進去了。”
玻璃聞言,微微一愕,看著虞容之進門、關好房間后,嘶了一聲,說:“他先前還‘姐姐姐姐’地叫你,怎么兩天過去你就升級成老師了?”
林爭渡本來以為虞容之會告訴玻璃的,見他略有疑惑,嘴角微揚,說:“我在做他的地球語家教。”
“?”
玻璃臉上一陣空白,他隔了好一會兒來理解這個身份,末了,說:“你閑得沒事干啊?”
林爭渡:“個人愛好。”
“好小眾的愛好,”玻璃說,“早知道你有這愛好,教我不也一樣?”
林爭渡:“教你沒成就感。”
還有重要的事等著,二人不耍嘴皮子了,走到玻璃之前的那個設備間。
等玻璃把隔音設施和防追蹤設施都打開,林爭渡也打開蟻群外腦,第一次點開和龍舌的聯系框。
林爭渡盯著面板,沒動。
玻璃抱臂靠著桌緣,靜靜地等了五分鐘,“……還沒想好?”
林爭渡看了他一眼,把共享打開,讓面板懸浮在二人面前。
“嘖,”玻璃抬手捂住眼睛,說,“我看見龍舌這幾個字就犯惡心。”
林爭渡扯開他的胳膊,說:“幫你脫敏。”
她想了想,輸入,發送:【在嗎?】
“好爛的……”玻璃的吐槽說到一半,面板赫然出現了一個新的頁面——
龍舌發來了視頻通訊申請。
赫希星(七)
林爭渡眼疾手快, 只接受了語音通訊,面板上轉換為新界面。
她眼神示意玻璃,玻璃默默給她比了一個
依譁
“OK”, 閉上了嘴。
一開始沒有說話,對面只傳來一陣低笑聲,笑過了,龍舌說:“妹妹, 嚇到你了?”
相當輕佻的語氣。
“不, ”暗地里與紅蟻周旋這么久,林爭渡不想再多費心思,開門見山道,“區賽爆炸的事,你讓第三方勢力參與進來了。”
“……”
明明只是語音通訊,林爭渡卻從龍舌的呼吸聲中感受到他情緒的轉換, 龍舌唉了一聲, 說:“真無情啊, 一來就說正事嗎?不和哥哥敘敘舊嗎?”
林爭渡:“龍舌, 你聯系了外星種族,不僅繞過了蟻群的通信設備,而且依靠他們來布局。”
龍舌:“花園里的花全開了, 我全都摘了下來, 放到你的房間里了。這幾個月,怎么都不回來看一眼?”
林爭渡不為所動,厲聲說:“龍舌, 回答我。”
“啊……你說這件事啊, ”龍舌好像才想起來,說, “時值高層無能,我只能借助外力。有什么錯呢?”
他就這么承認了。
林爭渡說:“你覺得這件事有多明智嗎?那些勢力遠在你的控制范圍外,一旦失控,就會為我們帶來毀滅性打擊,你只能束手無措。”
龍舌:“如果蟻群會因此毀滅,那么到時候所有人類也逃不過一劫,何樂不為?什么‘蟻群’,我們本來就是一群逆著全人類飛的蛾子,撲火的時候順便點燃了仇人,不正報了仇嗎?”
哈……瘋子。
林爭渡緊皺著眉頭,說:“我不想給你的瘋癲陪葬。”
“什么嘛,”龍舌的聲音里又帶著笑意說,“明明在我們之間,最瘋的人就是你,白日做夢的人也是你。”
林爭渡說:“龍舌,這不是蟻群的初衷,你已經背道而馳了。”
龍舌:“你就是想做懦夫。”
每次都是這樣,發展到最后,龍舌就是在宣泄對林爭渡的不滿,林爭渡不想把這段對話發展成單純的互批大會。
林爭渡扯回正題,說:“那個外星勢力的信息,你知道多少?在報告里你只字未提,他們愿意協助你,定然是有其他企圖,你答應了他們什么?”
哪怕調查的同時,林爭渡還在做綠血的主題任務,但之后她冷靜下來,發現與綠血聯系的“新人類”和與蟻群聯系的外星勢力并不能劃等號,甚至沒有任何線索能將二者聯系起來。
龍舌悠悠道:“你光是這么問,我怎么會回答你?甚至連視頻通訊都不愿意。要么威脅逼問,要么誠意求問,你卻這么心平氣和地問我。”
林爭渡深吸了一口氣,現在這個狀況,無論如何他都不會說的,她說:“你答應過我,六個月之內不會再有其他行動,還作數?”
龍舌:“依舊作數,我也并未再聯系他們。”
林爭渡說:“六月期限到之前,如果我完成了蟻群的目標,你就此收手。”
龍舌:“自然,但是距離這個期限,只剩下一半的時間了哦。”他顯然是不信眼睛能在這么短的時間內做完的。
“妹妹,你再回來一次,說不定我就能再延后幾個月呢?”
煩死了。
林爭渡掛掉通訊。
“紅蟻打惡心的感情牌還真是一脈相承。”玻璃說。
剛剛通話的時候,林爭渡瞥到玻璃無數次神色轉換,每一個表情都在替他吐槽,這個時候讓他強行閉麥,怪辛苦的。
林爭渡臉上發木,她有點沒緩過來,每次和龍舌對話,對她而言都是一件很詭異的事,就像是直面蟻群的壓力。
玻璃走過來,見她不吭一聲,“無所謂,不管你做什么,哪怕你明天直接去轟炸星聯總部,我都跟著你。”
林爭渡回過神,“要轟炸的話,那是真跑不掉了吧。”
玻璃哼笑一聲,問:“總決賽,你還參加嗎?”
“我想去,”林爭渡說,“但是,再說吧。”
玻璃:“既然還在猶豫,那也沒必要太早做決定,萬一在決賽前就解決完事情了呢?”
林爭渡點了點頭,又想到龍舌剛剛的一番話,有些惱地抓抓頭發,說:“我不如回綠堡星,把紅蟻全殺了。”
機甲管用,她就能行。
脫口而出這句話,帶了很重的負面情緒,但也并非全是情緒驅動。
她本以為玻璃會跟著附和幾句,他卻罕見地沉默了。
林爭渡偏頭看他。
玻璃伸手推了推她的額頭,說:“那么多人,要全部殺完,得背上多少殺孽?”
林爭渡說:“明明你當時也是那么打算的吧。”
之前在黑王星的時候,元媞說過玻璃有意回到綠堡星,殺了紅蟻的那群人。
玻璃瞇了瞇眼睛,“K給你說了啊。”
林爭渡:“嗯。”
“我是這么想的,”玻璃說,“但你又沒死啊。”
這些“全殺了”的話,二人沒有再提,但是這件事并未收尾,林爭渡整理了目前所有的線索和資料,發給了白蟻的所有成員,讓他們注意紅蟻行動,并自行開展調查。
林爭渡不在綠堡星,現在紅白蟻的實力幾乎是六四開,真要讓白蟻去逼問紅蟻,必然會造成慘狀。
而她也逐漸發現了蟻群內部的派系傾向。
除了負責行動與管理的紅白蟻,最重要的兩個部門就是實驗室與機甲部。
實驗室,有“博士”作為主要負責人,且為紅蟻提供襲擊武器,自然是傾向于紅蟻的。機甲部,目前沒有明確的主要負責人,但作為前副部長的玻璃與眼睛關系密切,且它是唯一保持日常報告的部門,可見機甲部是傾向于白蟻的。
各自占著一個重要部門,戰力六四開,但因為白蟻還有個眼睛,所以白蟻能對抗紅蟻,二者才形成了平衡。
林爭渡沒留多久,就離開了玻璃的住處。
……
一開始,綠堡星團隊的選手和隨心人員是計劃在赫希星待兩天后就自由出行的。但因為賽制忽然革新,所有人都感受到了壓力,最后五個選手都決定留在赫希星訓練。
林爭渡有時候覺得她的生活很割裂,哪怕蟻群那邊都到緊要關頭了,她都還在上課。
她居然還在上課?
虞容之抬頭看她,說:“林老師,怎么了?”
“沒事,繼續做題。”林爭渡說,斂了自己的神色。
今天已經是賽期間的第十天,也就是說,還有十天就是末賽了,除了第三天發布的并賽通知,這幾天倒沒什么新通知了。
課程結束后,虞容之關掉面板,勾唇笑了笑,說:“關于這次比賽,我有一個猜測。”
林爭渡:“你說。”
“我覺得這次末賽賽場應該是在九星之外的星球,風險度比較高,條件比較艱苦,所以需要人多一點互相照應。”
林爭渡半帶玩笑道:“有沒有可能在綠堡星?”
虞容之微訝,“綠堡星的條件……那么差嗎?”因為林爭渡是綠堡籍的,所以他說話比較慎重。
“艱苦,而且是會死人的那種。”林爭渡說。
不過把綠堡星當做賽場的概率幾乎為零,畢竟實在太不穩定了,而安全區域不大,沒辦法制造一個容納那么多選手的新賽場。
剛說完,外腦同時出現選手后臺的消息彈窗,二人皆是一頓。
林爭渡微微挑眉說:“這不就來了。”
虞容之:“那……看看吧。”
【各位選手:
本次末賽的積分計算將采用“團體+個人”的形式。
一,選手需自行組合團體,不限來源、星籍,團體內選手數量必須大于五十,不大于一百。二,通過團體分數加個人分數進行積分清算。
在確認團體成員后,請在選手后臺提交團體名單(選手個人可自行修改),比賽正式開始的同時,提交名單時間截止。
特此通知。】
居然是自行組合大型團隊。這樣的體
依譁
量已經算是陣營賽了,但是往屆的陣營賽都是主辦方直接發布分組名單的。
何嘗不是又一種革新?
有團體分加成,意味著更多人會愿意加入強者團隊,但強者本身為了分數可能會選擇拉攏強者,同時團隊人數有限……
“啊,”虞容之出聲道,“恢刃已經開始登記隊伍了。”
他把共享打開,給林爭渡看了一眼恢刃學院論壇的情況,目前幾乎所有人都贊同一種做法——先集結所有本院學員。
原本每個星的雙級賽選手共有兩百人左右,第二局有淘汰制,末賽選手削減至一百六十人左右,內部仍然有大部分都是學院系選手。
恢刃的做法應該也是整個比賽的大趨勢,每個學院都會下意識地撈隊友,而這也是本身就存在的“集體意識”,比其他臨時組成的團體更有向心力。
與此同時,林爭渡的外腦彈出無數條消息,“史上最強小隊”群聊消息開始狂轟,而其他人也在聯系林爭渡。
A陳聰:【怎么一堆人拉我?】
妖海:【都先別答應,我們先觀察情況。】
印:【看到曜羅學院的人在組隊了……好迅速。】
亞里西:【有點好笑。】
……
段璟:【曜羅已經開始組隊了,你來嗎?】
S:【找到隊伍了嗎?】
華栩栩:【打擾了!不知道有沒有人邀請你,但是我想邀請你加入我們輝崖隊……】
這個時候,虞容之說:“你要組嗎?”
林爭渡抬眼看他。
“你這么厲害,必然有很多人會拉你,你要去嗎,還是自己組一個?”
虞容之笑瞇瞇地說:“如果你要組的話,我跟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