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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章 楓丹

    蒲從舟怔愣了一下,覺得那維萊特的擔(dān)心肯定是多余的,不過還是有點心虛,避開那維萊特的視線,撇過臉,好半天才小小聲地說:“……我我我我是璃月仙人,這個孩子沒那么容易折騰掉的,這你放心。”

    那維萊特的目光落在蒲從舟的小腹上,欲言又止半晌,才輕輕搖頭,平靜地問蒲從舟:“你之前的那些反應(yīng)……有幾分是裝出來的?”

    “啊?”蒲從舟眨了眨眼,一時間不知道那維萊特問這話的意思。

    那維萊特移開視線,閉了閉眼,才說:“……我是擔(dān)心你。你這幾天的狀態(tài)……那么容易哭,要是沒有我,你該怎么辦?”

    “哈哈哈其實還好,我不覺得我容易哭來著……”蒲從舟移開視線,略微有些心虛地說,“你看我哪有這么嬌氣,想當(dāng)年我在璃月的時候——”

    “你需要我。”那維萊特平平靜靜地說。

    蒲從舟怔住了,好半天才回過神,只覺得這句“需要我”瞬間戳中的心尖某個柔軟的地方,輕柔地疼著。

    忽然間,蒲從舟產(chǎn)生了怯意——這種感覺來得毫無征兆,忽然間就這樣占據(jù)了蒲從舟所有的思想——萬一呢,萬一呢?萬一雷內(nèi)的發(fā)現(xiàn)和預(yù)言無關(guān)呢?萬一蒲從舟所爭取的一切是不是都成了無用功……

    蒲從舟只覺得有些頭疼,忽然覺得自己是不是應(yīng)該留在那維萊特身邊,而不是冒險四處亂竄……畢竟他們的時間還有很多,“楓丹”的預(yù)言還有回旋的余地——

    不對。

    不應(yīng)該這樣。

    原則上的問題,怎么能輕易退讓。

    蒲從舟心猛地一跳,驟然回過神,一時間竟然覺得有些慌亂,避開那維萊特的目光,指尖微微有些顫抖。

    自己……怎么會有這種想法?

    ——分明他說的是“你需要我”,為什么在蒲從舟聽來似乎是“我需要你”。

    ……

    “聽我說,那維萊特……”蒲從舟深吸一口氣,仔仔細(xì)細(xì)理順了下前因后果,磕磕絆絆地說,“根據(jù)我對雷內(nèi)性格的推測……像他那種從在學(xué)院里學(xué)習(xí)就是天才的少年又不缺人欣賞,能讓他決定鋌而走險的一定不是尋常的事情——就算和‘預(yù)言’無關(guān),也一定很重要,說不定我們能順藤摸瓜有所突破——”

    蒲從舟躲閃著那維萊特的視線,小心翼翼瞄了一眼,見那維萊特還是平靜的模樣,聽自己叨叨了這么多絲毫不為所動,有些氣急敗壞:“你不是關(guān)心楓丹的‘預(yù)言’嗎?水神靠不住,楓丹科學(xué)院目前研究成果也平平無奇——這有可能是最后的希望了!那維萊特,你在思考嗎?”

    “嗯,我在思考。”那維萊特溫和地回答,淡紫色冷冽狹長的雙眸仍然靜靜而認(rèn)真地注視著蒲從舟,似乎不起一絲波動。

    蒲從舟注意到那維萊特一閃而逝的黯淡,心驟然一揪,略微想了下,換了個話題,訥訥地說:“我覺得我的理由很充分來著……”

    那維萊特望著蒲從舟,淡紫色的眸子難得得略過一絲波瀾,旋即恢復(fù)了慣有的冷冽。

    “你的每一條理由都能說服我。”那維萊特輕嘆,微微抬頭,注視著蒲從舟,溫和地說,“但是我不愿意。”

    ……蒲從舟一時間也不知道自己該怎么回答這個問題,甚至不知道自己該氣還是該笑。

    “那你說吧,你想怎么辦。”蒲從舟一攤手,擺爛似的說。

    “……等我一天。”那維萊特停了下,才溫和地說,“舟舟,你等我一天……明天,我有一樣?xùn)|西交給你,你再走。”

    “行啊。”蒲從舟想了下,自己確實也有很多準(zhǔn)備要今天做,索性答應(yīng)下來,“明天就明天……不過這件事真的沒辦法再拖下去了……怎么偏偏這么晚才知道……”

    那維萊特頓了頓,看著蒲從舟,平和地說:“或許,你可以直接問我。”

    蒲從舟一時也愣住了,把事情的始末反反復(fù)復(fù)推敲幾遍,好半天才磕磕絆絆地說:“……啊,直接問你啊,那我下次記住了。”

    那維萊特看了蒲從舟一眼,輕輕搖頭,不置可否,只是眸光略微溫和了一些。

    “行了行了,那我先走了啊,還有事。”蒲從舟說著,轉(zhuǎn)身就走。

    蒲從舟走到門邊的時候,忽然聽那維萊特叫住她,說:“你……”

    “嗯?什么事?”蒲從舟回過頭,看向站在辦公桌前的那維萊特,有點漫不經(jīng)心,像是有些失神,滿腦子都是水仙十字結(jié)社的事,下意識有點煩,抱怨說,“別一句話說不完了,再遲幾天水仙十字結(jié)社都被你們查封了,我還查個空氣啊——你別拖延我的時間了——”

    蒲從舟見那維萊特眸光輕輕一動,然后就從辦公桌后繞到她身前,單膝跪下。

    “……你想干什么?”蒲從舟下意識往后跳了一小步,指尖微微全起——卻慢了一步。

    那維萊特簡單地脫下了漆黑的皮質(zhì)手套,手溫柔又小心地覆在了蒲從舟微微隆起的小腹上。

    ……溫暖的熱度順著相互觸碰的肌膚傳遞,溫?zé)崛彳浀挠|感在此刻呼吸聲一點點清晰的時刻格外清晰。蒲從舟呼吸停滯了一秒,顫抖著低下頭,小聲對那維萊特說:“你你你……”

    然后兩人同時感受到蒲從舟的小腹輕輕動了下。

    ……

    “它動了。”蒲從舟沉默很久,才不可思議地開口說,“它居然會動啊啊啊……”

    “嗯,我知道,我感受到了。”那維萊特嚴(yán)肅地說,垂眸看向蒲從舟的小腹,冷靜地分析,“根據(jù)普遍性推測,它會動是一件很正常的事,不必慌張……”

    “真的很難相信……”蒲從舟喃喃自語,剛想抱怨兩句,就見那維萊特的指尖驟然亮起湛藍(lán)的光暈,然后自己的小腹肉眼可見的一點點往內(nèi)縮了些。

    ……原本就不是正常懷孕,蒲從舟的小腹始終沒有像大多數(shù)普通孕婦那樣隆起的那么高,這樣一來,更是接近于平坦,整個人原本就沒那么笨重,這樣一來更輕快了。

    “好了。”那維萊特松手,緩緩站起身,看著蒲從舟思考了會,才說,“我用水元素力在你腹中制作了一個空間……現(xiàn)在應(yīng)該能好許多。”

    “不會對孩子有什么影響吧?”蒲從舟原地蹦跶了兩下,確實輕便了一些,隨口問著,就推開了辦公室的門。

    “……會。”那維萊特嚴(yán)肅地說。

    “啊,什么影響?”蒲從舟邁出門去,隨意地問。

    “嗯……”那維萊特思索了一會,整理了下思緒,謹(jǐn)慎地說,“因為之前你體內(nèi)主要是風(fēng)元素居多,水元素缺乏,所以胚胎孕育速度相對緩慢……而我制造的空間中鏈接著我的‘原初之水’,——”

    “……所以我孕育這這這孩子的時間會縮短?”蒲從舟驟然回頭,氣急地說,“有這種方法你怎么不早用?”

    “啊……抱歉。”那維萊特微微一怔,實話實說,“我也是剛剛才想到。”

    蒲從舟只覺得腦殼有點疼,問:“……那大概會加快多久?”

    那維萊特沉吟一會,報出一個保守的數(shù)字:“十天。”

    蒲從舟:……

    蒲從舟覺得很難描述她聽到這話時的心情,沉默了好一會,看著那維萊特甚至可以說得上有點茫然的神情,咬牙說:“……要是我查這件事查到一半半給生了——”

    “所以速戰(zhàn)速決。”那維萊特沉吟了一會,冷靜地說,“或許你可以選擇讓我消除這個空間。但是如果這樣,你的行動或許不會那么便利。”

    ……確實是一個很頭疼的問題。

    蒲從舟瞧了下自己的小腹,又原地跳了兩下,定了定神,抬起頭,看向那維萊特,說:“好,十天就十天!我一定會在十天之內(nèi)解決這件事。”

    “好。”那維萊特頷首,平靜地說,“那請你——”

    那維萊特低頭,簡單翻了下塞德娜制作的行程表,說:“早上七點前來辦公室找我,我將東西交給你,你再出發(fā)。”

    “啊。”蒲從舟怔了一下,試探著問,“你今晚不回去?”

    “不了。”那維萊特頓了下,才說,“我去楓丹科學(xué)研究院,見院長奧尼爾。”

    蒲從舟好半天才從記憶中挖出這個前不久才在舞會上見過一面的、向那維萊特討要資金的楓丹科學(xué)院院長,也沒想太多,點了下頭,向那維萊特?fù)]了揮手:“……那行,我先去忙了啊,回頭見。”

    說完這話,蒲從舟就輕巧地跳出了那維萊特辦公室,順手帶上了門。

    “嘭”一聲辦公室門合上,那維萊特靜靜看著緊閉的門,輕輕閉了下眼——

    楓丹廷,逐影庭內(nèi)。

    “咦,這不是舟舟嗎?你怎么會到這里來呀?”還在和一個長得很像人的粉紅色美露莘交談的卡蘿蕾看到蒲從舟,驚訝地睜大了眼,旋即笑了起來,對蒲從舟揮了揮爪,一蹦一跳地向蒲從舟走來。

    蒲從舟瞧著卡蘿蕾身后的人型美露莘,覺得有點稀奇,和她打了個招呼,換了一個靦腆的微笑,卻也知道現(xiàn)在不是問這個的時候,對卡蘿蕾誠懇地問:“卡蘿蕾,我想拜托你一件事……我想拜托你幫忙,重新調(diào)查一起案件,可以嗎?”

    “我知道,是‘水仙十字結(jié)社’的案件。那維萊特大人前幾天也來問過我。但是真的很抱歉,我是逐影庭小隊的隊長,沒有那維萊特大人的合法調(diào)遣令,按照楓丹的規(guī)則,我是不能跟你去的……”卡蘿蕾仰起頭,攤開手,對蒲從舟說。

    “嗯……那么……”蒲從舟若有所思,飛快地思考著。

    第42章 水仙

    “不過,我可以和那維萊特大人請假,然后作為舟舟的朋友,陪著舟舟去哦!”就在蒲從舟思考的時候,卡蘿蕾拍了拍手,笑瞇瞇地說,雙手放在嘴邊,“我相信,還會有很多美露莘愿意陪舟舟去的!嗨,大家——還有誰愿意陪舟舟去查一個案子呀?”

    “我我我!”

    “還有我!我的年假沒用完,也可以請假哦!”

    ……

    所有的美露莘,無論是正在處理文件、還是正在談天的,都紛紛停下了手上的工作,一擁而上,把蒲從舟圍在中間,爭先恐后地跳來跳去。

    “啊……謝謝你們。”蒲從舟笑了起來,小心地伸手,摸了摸卡蘿蕾的腦袋,看她快樂地瞇起了眼。

    “當(dāng)然咯,畢竟是舟舟幫著那維萊特大人帶我們來到楓丹廷的,我們都絕對信任你!”卡蘿蕾用力地點點頭,攤開粉紅色的小手掌,笑著驕傲地說,“舟舟還在白淞鎮(zhèn)救過我呢!所有的美露莘都知道,你不可能帶我們做壞事啊。”

    “好,”蒲從舟也用力地點點頭,認(rèn)真地承諾說,“你們既然肯幫我,我一定會把你們?nèi)慷急Wo(hù)好!”

    “好哦,我相信舟舟……來吧!”卡蘿蕾蹦蹦跳跳地從柜子底掏出了一疊厚厚的請假條,沖其他的美露莘晃了晃,“想去的都過來吧!我們把請假條簽了,一會一起拿給那維萊特大人批復(fù)。”

    看著美露莘紛紛擠上前去拿請假條,一個個笑瞇瞇的模樣,蒲從舟的眼眶莫名有些病酸澀,眸光也不經(jīng)意柔和了很多很多……

    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啊……

    “咦,希格雯?你不行哦!”卡蘿蕾對著那個人型美露莘很嚴(yán)肅地說,認(rèn)真搖搖頭,“你不會打架,會受傷的!”

    “可是,可是我會療傷!”希格雯有些急了,大耳朵晃了晃,仰起頭,說,“我真的很想和舟舟去!我可以幫上忙的。”

    “你叫……希格雯?”蒲從舟原本坐在卡蘿蕾身邊,和來探聽消息的塞德娜交流,聽到動靜,穿過美露莘,走到希格雯身前,蹲下身,笑著問。

    “嗯,你是舟舟,我知道。”希格雯不好意思地說,“……我誕生的比較晚啦,所以你沒見過我!但我知道你的故事哦,全部都知道!我會幫人療傷,我真的有用啊……”

    “嗯,希格雯很棒的!”蒲從舟撲哧一聲笑了,伸出手,對希格雯說,“那你就跟我走吧!謝謝你!”

    “咦?”卡蘿蕾睜大了眼,歪著頭,想了想,還是點點頭,遞給希格雯一張請假條,嚴(yán)肅地說,“好的,我相信舟舟!”

    “嗯!”希格雯接過請假條,開心又用力地點點頭。

    …………

    蒲從舟一直在卡蘿蕾身邊,認(rèn)真記憶著每個決定跟著自己查案的美露莘的特征和名字。在希格雯之后,還有大約十幾位美露莘跟著加入了隊伍,剩下的美露莘因為“逐影庭不能沒有美露莘留守”不能去,一個兩個十分委屈,后來還是蒲從舟一只摸了一下大耳朵才開心起來。

    蒲從舟瞧著時間差不多了,對卡蘿蕾說:“如果可以,我希望明天就能出發(fā)。”

    “咦,這么快的嗎?”卡蘿蕾睜大了眼睛,認(rèn)真地問,“那我們?nèi)ツ睦镅剑俊?br />
    “當(dāng)然是我們此行的目標(biāo),‘水仙十字結(jié)社’。我聽說他們的據(jù)點在‘自體自身之塔’,我們第一站就去那里……在逐影庭查封之前。”蒲從舟笑著看向瞠目結(jié)舌的美露莘們,自信地說,“放心,我不會讓你們像其他逐影庭成員那樣失蹤,我會保證你們每一位的安全。”——

    阿蘭是和塞德娜一起來到那維萊特的辦公室的。

    門開后,塞德娜率先走到那維萊特桌前,送上一疊厚厚的請假條,嚴(yán)肅地說:“那維萊特大人,這是逐影庭成員的請假條,請您簽署!”

    “好,辛苦你了,塞德娜。”那維萊特輕輕點頭,溫和地接過請假條,說。

    阿蘭一看那一沓請假條就知道發(fā)生了什么,臉色瞬間變了。塞德娜一蹦一跳走出那維萊特辦公室后,阿蘭劈頭就是一句:“那維萊特大人,您真的讓她一個人查這件事?”

    “是。”那維萊特的筆尖在請假條上劃過,修長的花體字落下,他頭也不抬,淡淡說,“你我都知道,‘水仙十字結(jié)社’中藏著很多我們無法觸及的領(lǐng)域,若是確能解決預(yù)言,這種風(fēng)險,值得去冒。”

    “可是她是蒲從舟——”阿蘭咬牙說。

    “是的,縱觀整個楓丹廷,只有她了。”那維萊特抬起頭,看向阿蘭溫和地說,“只有舟舟能在最短時間召集部分逐影庭成員,也只有她,能繞過你我,得到數(shù)十位美露莘的幫助。查封令已經(jīng)簽署,你和我都不具備翻案的權(quán)利,至于貴族……如果雷內(nèi)的發(fā)現(xiàn)確實能震動整個楓丹,那下個季度撥給楓丹科學(xué)院的資金必然會增加,這是他們不愿意看見的。”

    阿蘭罕見地沉默了。

    “這是舟舟發(fā)現(xiàn)的希望。”那維萊特簽完了最后一份請假條,擱置在一旁,停了會,才輕輕說,“你父親在調(diào)查水仙十字結(jié)社時失蹤……我很抱歉。”

    “您知道了。”阿蘭淡淡地說,“是蒲從舟女士讓您去查的么?”

    “嗯。”那維萊特垂眸說,“這不難查。不過,你似乎在來逐影庭沒多久的時候,就想和我坦白了,對嗎?”

    “是的。”阿蘭點頭,平靜地說,“但您當(dāng)時讓我按照程序提交材料。”

    “所以你才這樣激進(jìn)地推進(jìn)水仙十字結(jié)社的查封……即使我沒有給你更多的資源。”那維萊特笑了笑,有些無奈地說,“如果那時,我知道這件事,結(jié)果或許就會不一樣了。”

    “您不必這么想。”阿蘭淡淡道,“如果不是蒲從舟女士,您永遠(yuǎn)也不會知道這件事。”

    那維萊特輕輕搖搖頭。

    阿蘭本來還想多問兩句,但就在他抬頭時,忽然瞥見那維萊特眉眼間一閃而逝的倦意。

    僅是短短的一瞬,像是天間的流星驟然劃過風(fēng)平浪靜的海面,旋即消失無蹤。

    但阿蘭能肯定,他沒有看錯。

    阿蘭一怔。

    ……看似無堅不摧的最高審判官,也會疲倦嗎?

    阿蘭一直把最高審判官看做神明的存在——水神親人,那維萊特就是楓丹的神明。

    只有在這一瞬,阿蘭驟然覺察到他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或許坐在自己面前的最高審判官,也遠(yuǎn)遠(yuǎn)不是楓丹律法的冰冷符號,和他一般擁有細(xì)膩的情感。

    ——就像此刻,放任所愛之人離去——甚至還懷著孕——這樣的疼,誰又會比誰少上幾分。

    ……

    那維萊特沒有注意到阿蘭的異樣,將請假條整理起來,仔細(xì)地封存在一個木匣子里,抬起頭,溫和地看向阿蘭,詢問說:“你還有什么問題嗎?”

    那維萊特做好了和阿蘭深談的準(zhǔn)備,不料阿蘭似乎從失神中回過神來,很冷靜地說:“暫時沒有。與請假中的逐影庭成員出游,是蒲從舟女士的‘自由’。”

    “嗯。”那維萊特笑了下,“預(yù)祝她成功。”——

    蒲從舟為美露莘的行裝奔走了一個晚上沒睡,踩著第一縷晨曦來到了那維萊特的辦公室。

    ——幸好之前那維萊特給她的崽崽建立了一個單獨的空間,之前的倦意也好難受也好都少了很多,要不然還真禁不起這種折騰。

    蒲從舟正悄悄慶幸著,就見那維萊特在辦公桌前抬頭,很嚴(yán)肅地推給她一樣徽章一樣的東西。

    “咦,這就是你說要我?guī)е臇|西?”蒲從舟接過徽章,好奇地細(xì)細(xì)打量著,對著陽光看這枚淡金色的菱形徽章折射出海浪的波紋,“這是什么用的?”

    “影像同步映射裝置。我也有一枚。”那維萊特從領(lǐng)口上取下另一枚徽章,和蒲從舟的是一模一樣的,只是上邊是風(fēng)元素的紋路,嚴(yán)肅地說,“平常就是一枚普通的徽章,但是一旦注入元素力——”

    那維萊特手中的徽章亮起了璀璨的藍(lán)色,緊接著,蒲從舟手中的“影像同步映射裝置”就嗡嗡嗡響了起來。

    蒲從舟也試著注入了風(fēng)元素之力,徽章上方忽然映射出了那維萊特身前的虛像,成了一個透明帶著熒光的小屏幕。

    “就是這樣。”那維萊特看著面前小屏幕中的蒲從舟,嚴(yán)肅地點點頭。

    “咦,真好玩。”蒲從舟調(diào)整了下徽章和自己的間距,觀察到小屏幕中那維萊特的身形很清晰,周邊的景物卻有些模糊,“就是這種沒用的小東西是誰做的呀,真有趣!”

    “上次我視察科學(xué)院時,院長想送我的小禮物,說是……”那維萊特斟酌了半天,還是沒把話說完。

    “說是什么?”蒲從舟好奇地說,“沒事,你說完話。”

    “……讓我們夫妻間互相查崗,以防出軌。”那維萊特一板一眼地復(fù)述說,連語氣都學(xué)了一點。

    蒲從舟:……

    這話還是不說完為好。

    第43章 水仙

    蒲從舟想起上次在舞會上見了一面、被她以“第一支舞要獻(xiàn)給那維萊特”拒絕的奧尼爾老頭,覺得滿頭都生出了草,喃喃說:“這家伙為老不尊啊……到底腦子里在想什么……”

    “奧尼爾先生說,這是她他在空余時間制作的小物品。上回我沒有接受,覺得用不到,這次應(yīng)當(dāng)能派上用場。”那維萊特輕輕點頭,一臉嚴(yán)肅地說,“這個小裝置鎖定了我們的元素力,不會受空間的影響,可以讓我們分開了也保持聯(lián)絡(luò)。”

    看那維萊特嚴(yán)肅的神情,蒲從舟也沒有多調(diào)侃,把金屬小胸針別在了胸口前,抬頭,看向那維萊特,爽快地說:“行。你還有什么要囑咐我的嗎?”

    “不要逞強(qiáng),不要打架。”那維萊特思索了一會,靜靜看向蒲從舟,說,“記得一天要吃三餐,不要隨性。睡覺找點好一點的旅店,不用擔(dān)心亂花錢,費用事情結(jié)束后我會給你報銷……”

    “……行行行。”蒲從舟被那維萊特細(xì)細(xì)碎碎說的頭疼,擺了擺手,截住了了他的話頭,“你挑點重要的說吧,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就不要說了。”

    “重要?”那維萊特微微一怔,沉默了一會,才說,“我覺得都很重要。”

    蒲從舟覺得頭更疼了,捂著臉不知道說什么才好。

    半天,那維萊特輕輕搖了下頭,似乎是想了又想,才說:“我十天內(nèi)會親自去接你……在這之前,保護(hù)好自己。”

    “親自?”蒲從舟嚇了一跳,腦子一懵,下意識說,“最高審判官大人日理萬機(jī),還是讓我自己回來吧——”

    “不可以嗎?”那維萊特問。

    看著那維萊特平靜到不起一絲波瀾的神情,蒲從舟和他呆著久了,才猜出他是有點生氣了……蒲從舟覺得腦殼嗡嗡的疼,這話不能繼續(xù)說下去了,再說下去又要吵起來——也不是吵,就是單方面的那維萊特會傷心,然后蒲從舟不知道又要哄多久。

    “……這案件挺趕時間的,我先走了——根據(jù)你們楓丹廷的辦事效率,查封格式塔大概也就這幾天的時間了。”蒲從舟瞥開眼神,悄悄往門邊退去了,手握上了門把手,輕輕一旋,喀嚓一聲。

    蒲從舟深吸一口氣,鼓起勇氣扭頭,對上那維萊特淡紫色狹長的雙眸,期間藏著隱約幾不可見的波瀾刺得她心尖一疼。蒲從舟指尖輕輕抖了一下,她想了想,對著那維萊特,指了指胸口這枚“影像同步映射裝置”,仰起頭,對那維萊特認(rèn)真地說:“這玩意一響,無論我在什么地方,發(fā)生什么事,我都會回應(yīng)你。”

    幾乎是瞬間,那維萊特的眸光柔和了不少,他站起身,逆著窗口透來的陽光,溫和地說:“好。”

    蒲從舟松了口氣,說:“那我真走啦?”

    “請等一下。”那維萊特伸手,從桌上淡藍(lán)色水晶瓶中插著的蒲公英干花中抽出兩只形態(tài)蓬松、顏色亮麗的蒲公英,走到蒲從舟身前,遞給她。

    蒲從舟瞧著水晶瓶中僅剩的一朵可憐巴巴的又小又枯敗的蒲公英,撲哧一笑,接過那維萊特遞來的蒲公英,一邊走出那維萊特辦公室,一邊笑著揚聲說:“謝謝你的禮物,那維萊特——我也送你一份禮物,你回過頭就能看到!”

    辦公室的門在清脆的“嘭”的一聲合上,攜帶著一陣風(fēng)起。那維萊特回頭,就見陽光下水晶瓶中的蒲公英瞬間爆盆,滿匝匝的蒲公英球憑空盛放,生機(jī)勃勃,似是永不凋零——

    “自體自身之塔”矗立在山脈之間,面向楓丹的大海。它背靠一座村莊,來來往往的人卻都戴著斗篷兜帽,遮掩行頭,行色匆匆。

    “……什么?你一個面包店的小販,也想加入我們水仙十字結(jié)社?去去去。”守衛(wèi)不耐煩地敷衍道,搬著張?zhí)倚哪咀雷诟咚拈T前,身前是長長的申請者名單。

    面包店的老板氣憤憤地走了,守衛(wèi)這才懶洋洋地一抬眼,看向眼前戴著兜帽的一高一矮兩個身影,問:“你們又是什么人?為什么想加入水仙十字結(jié)社?”

    “我看到了‘末日’,所以想加入你們。”一只纖細(xì)白皙的手輕輕摘下兜帽,露出了雪白笑意盈盈的臉,“我是來此的‘行人’,而她呢——是我的奴隸!”

    “嗯!”卡蘿蕾扯下兜帽,嚴(yán)肅地說,“奴隸!”

    “咦?”昏昏欲睡的守衛(wèi)睜大了眼,瞧瞧美露莘,又看向蒲從舟,“你挺大膽啊,居然敢收美露莘當(dāng)奴隸……你就不怕楓丹廷那愛美露莘跟什么似的的那維萊特跟你發(fā)瘋?”

    “啊……”蒲從舟認(rèn)真想象了一下畫面,搖了搖頭,說,“很難想象這個畫面……”

    “不行不行,你帶著美露莘就是一個麻煩,不能進(jìn),不能進(jìn)……”守衛(wèi)說。

    “你不能這樣啊!叫你們的頭子來,我?guī)е缆遁纺軒湍銈兲貏e多——”

    “你知道什么?滾滾滾!”

    ……

    兩人在格式塔前吵得不可開交,你一句我一句,吸引了一群人圍觀著看熱鬧。

    忽然間,一個身形頎長、戴著單邊眼鏡的男子從格式塔的門出現(xiàn),他扶著門框,淡淡看了眼蒲從舟,說:“讓她加入吧。”

    “大師?您怎么來了?”守衛(wèi)瞬間變了嘴臉,轉(zhuǎn)身恭恭敬敬地說,“既然您都開口了……”

    水仙十字結(jié)社的社長——雷內(nèi),也就是守衛(wèi)口中的大師,輕點了下頭,轉(zhuǎn)身離開。

    蒲從舟看著風(fēng)卷起他黑色風(fēng)衣的下擺,發(fā)自內(nèi)心地感嘆道——這人是真的比泡泡茶壺還能裝啊!——

    “……真不明白為什么大師偏要在這個關(guān)頭吸收新的成員,有我們不夠嗎?”

    “哎,來免費的勞動力不好嗎?”

    ……

    蒲從舟跟著一個穿著燕尾服的男子,隨著這一批被選中的‘新人’進(jìn)入格式塔,瞧著格式塔內(nèi)來來往往的人似乎都在忙著看鑲嵌在墻壁上的書、交換文件,覺得這氛圍和沫芒宮也差不多……嗯,這樣看來,雷內(nèi)能維護(hù)格式塔的秩序,想必也有能力替那維萊特處理楓丹的事務(wù)……

    這樣想著,蒲從舟身邊一起來報名的成員紛紛被分配到了不同的部門,最后沒有工作的只剩下蒲從舟和她身邊的卡蘿蕾。

    “嗯……你們兩個……”燕尾服的男子翻看了下手冊,眼中閃過一絲不可置信,說,“大師讓你們?nèi)ニ磉叜?dāng)……助理?請跟我來。”

    雷內(nèi)單獨的實驗室在格式塔的最底層。蒲從舟跟著燕尾服的男主乘著升降梯,一路坐到最底端。升降梯咔一聲停下,燕尾服男子禮貌地對蒲從舟鞠躬道別,跟著升降梯上去了。

    聽著升降梯哐當(dāng)哐當(dāng)上升的聲音逐漸消失,蒲從舟抬起頭,摸了摸卡蘿蕾的耳朵,環(huán)視這個陰冷潮濕的實驗室。

    本以為地底的實驗室應(yīng)當(dāng)沉寂無聲,沒想到能聽到清晰的海浪聲。

    蒲從舟穿過沒有扶手的鐵架橋,側(cè)頭看著橋下翻涌的五光十色的海水——斑斕、絢麗,像是潘多拉魔盒五彩斑斕的詭異災(zāi)厄,卻又美麗到令人心碎。

    蒲從舟輕輕跳下橋,走到仔細(xì)觀察試管的雷內(nèi)身后,注視著他將幾種不同顏色的事跡混合在一起,放入一個金屬的機(jī)械,輕輕按動一個按鈕,機(jī)械頓時開始嗡嗡震動。

    做完這一切后,雷內(nèi)才回過頭,看向蒲從舟。

    蒲從舟見過太多人的眼神——無論是那維萊特的溫潤冷靜,還是鐘離儒雅堅定……亦或是瘋狂的賭徒、失去兒女的母親……所有的情緒、所有的特征,她自認(rèn)為不難分析,但在她對上雷內(nèi)的眼瞳時,還是覺得心中升起一絲異樣。

    這個深紫色短發(fā)的青年,和蒲從舟之前見過的任何人都不同。

    “你好,蒲從舟。”雷內(nèi)說。

    “你認(rèn)得我?”蒲從舟問。

    “楓丹沒有人不知道你的存在。”雷內(nèi)淡淡地說,“在楓丹當(dāng)任數(shù)十年最高審判官職務(wù)、已成為楓丹律法代言人的那維萊特,在前段時間帶回了一位懷孕的璃月女子。縱觀楓丹,只有你能在這么短的時間召集幾十位美露莘,在不激怒那維萊特的前提下,來調(diào)查我了。”

    “你很聰明呀,交個朋友?”蒲從舟伸出手,笑著說。

    雷內(nèi)低頭看了眼蒲從舟的手掌,一動不動,冷靜地說:“不,聰明的是你。你知道我對楓丹特巡隊的‘人’反感,因此帶來了美露莘;你知道我不接受任何楓丹官方的調(diào)查,所以你以璃月人的身份親自來加入水仙十字結(jié)社……我認(rèn)可你的聰慧,因此決定見你一面——看到下面的水了嗎?”

    蒲從舟快走兩步,跟上雷內(nèi),走到水槽的邊緣。

    雷內(nèi)帶蒲從舟來的地方,離那詭異的海水很近。這樣近的距離,蒲從舟幾乎能在四周浪濤的轟鳴聲聽見這燦爛的水咕嚕咕嚕泛動的聲音,看見五顏六色的波紋像是擁有生命般鼓動……

    “你來見我,是為了楓丹的‘預(yù)言’。”雷內(nèi)蹲下身,凝視著詭異的水,“我現(xiàn)在就能告訴你,你眼前的水,名叫‘原始胎海之水’,是預(yù)言的源頭。所有人一旦觸碰到這種水,都會融化。”

    “……”蒲從舟倒抽一口氣,下意識后退一步。

    雷內(nèi)聽到蒲從舟的動靜,面無表情地說:“你害怕了。”

    蒲從舟嘴角抽了下,還來不及吐槽,就又聽“叮”一聲響升降梯降到了底層,幾個水仙十字結(jié)社的成員拖著一個被捆著的人一步一步的走來。

    “大師……大師……”那人恐懼地睜大了眼,看見雷內(nèi),尖叫著懇求,“我不是有意背叛的!是他們逼我,楓丹廷的人逼我——”

    雷內(nèi)“哦”了一聲,甚至沒有起身,淡淡地吩咐:“扔進(jìn)去。”

    ……

    “嘭!”

    伴隨著一陣尖叫,背叛者被其他人一起丟進(jìn)了璀璨泛著光的原始胎海之水中,瞬間化作了同樣的海水融化。

    其他的水仙十字結(jié)社成員似是對這一切習(xí)以為常,冷漠地對雷內(nèi)行了一個禮后就離開了。

    “你也看到了,我們這里的規(guī)則和你們不一樣。”雷內(nèi)站起身,走回了實驗臺前,“回去吧。”

    雷內(nèi)說完這話,就不再費口舌多說,等著蒲從舟離開,或者勸他些什么——像之前那么多來這里的特巡隊成員一樣,或者是……那從小和他一起長大的兄弟。

    ……然后雷內(nèi)的鼻尖下就出現(xiàn)了一小瓶藥水。

    “你——”雷內(nèi)下意識后退一步,震驚地看著遞來藥水的蒲從舟。

    蒲從舟另一只手指了指停止運轉(zhuǎn)的機(jī)械,理直氣壯地對雷內(nèi)說:“那機(jī)器停下來了,藥劑不應(yīng)該拿出來嗎?”

    “……應(yīng)該。”雷內(nèi)沉默了下,說。

    “那我作為你的助理,幫你把它拿出來,不對嗎?”蒲從舟認(rèn)真地問。

    “……對。”雷內(nèi)冷靜地說。

    “那不就行了。”蒲從舟笑了起來,將藥劑一瓶一瓶仔細(xì)地取出來,驅(qū)動風(fēng)元素之力,讓它們在雷內(nèi)面前一字排開,笑吟吟地抬頭對上雷內(nèi)愕然的雙眸,說,“我有風(fēng)元素神之眼,也懂基礎(chǔ)的科學(xué)操作——你找我當(dāng)助理,算是找對人啦!”

    “至于卡蘿蕾,她是美露莘,視野和我們不同,能輕易辨認(rèn)你的試劑——可以幫你尋找需要的試劑,同樣是一位很優(yōu)秀的幫手。”蒲從舟對雷內(nèi)豎起了大拇指,笑著說,“你真聰明,找上我們幫你。”

    雷內(nèi)很快冷靜下來,看向蒲從舟身邊看著他、眨巴眨巴眼睛的小美露莘卡蘿蕾,說:“……我不明白你在做什么。”

    蒲從舟嘆了口氣,抬頭對雷內(nèi)說:“我花了這么大力氣來到這里,至少讓我看一下你們的‘結(jié)局’吧?”

    雷內(nèi)走到了原始胎海之水前,靜靜看著翻涌的海水。原始胎海之水的光暈映襯著雷內(nèi)深紫色的長發(fā)飄起,他的眼神也顯得格外空洞安靜。

    蒲從舟也不急,就這樣靜靜看著雷內(nèi)發(fā)呆。

    “好。”不知過了多久,雷內(nèi)轉(zhuǎn)過頭,看向蒲從舟和卡蘿蕾,淡淡一點頭,輕聲說,“我可以讓你留到最后。”

    “好哦!”蒲從舟笑了起來,拍了拍手,“那就開始工作吧——哪些書可以看?那個手冊……”

    “對,這些是基礎(chǔ)操作手冊……”

    …………

    時間很快到了深夜,看著卡蘿蕾抱著大部頭的書睡倒在書堆邊,雷內(nèi)從實驗臺上抬起頭,對蒲從舟說:“左邊那個柜子。”

    蒲從舟立刻明白過來,從左邊的柜子里掏了掏,不出所然,折騰出了一個折疊床,驚喜地低聲說:“哇你真好,實驗室還常備這個東西!”

    “我不需要睡覺。”雷內(nèi)看著蒲從舟把卡蘿蕾抱上折疊床,說,“這是阿蘭的習(xí)慣……有時實驗時間長了,就睡在實驗室里,所以常備一張折疊床。”

    “哦,阿蘭啊,我認(rèn)識他。”蒲從舟對雷內(nèi)笑著說,壓低了聲音,“他把我看做那維萊特身邊的妖妃——覺得我是最高審判官正義的一生中唯一的破綻——”

    雷內(nèi)淡淡笑了下。

    這笑容很淡,一閃即逝,卻是實實在在蒲從舟第一次見到他笑。

    “我知道你想問我什么。”雷內(nèi)說,“阿蘭是我從小的朋友。小時候我們一起水仙十字院長大,那時我們喜歡玩‘勇者斗惡龍’的游戲。”

    “那是什么游戲?聽起來挺有趣的。”蒲從舟好奇地問。

    “角色扮演。”雷內(nèi)說,“我扮演惡龍,他扮演勇者,來殺我。”

    蒲從舟被震驚了下,干笑著說:“哈哈,這真是很黑暗的游戲……”

    “你小時候呢?不玩這些游戲嗎?”雷內(nèi)也笑了笑——似乎提起阿蘭和他的過去時,他就沒那么疏離冷淡了。

    “不玩。”蒲從舟皺起眉頭說,“我小時候由璃月的神明教導(dǎo),他從小就把我丟到月海亭——啊,換算成你們楓丹,就是沫芒宮里——身邊不是看文件的大人就是來鬧事的潑皮,哪有什么‘角色扮演’。”

    “那不是很枯燥?”

    “不會啊,我看書啊,書中自有黃金屋,可開心了。”蒲從舟聳聳肩,說,“而且有時候也會和帝君出外勤,去商議璃月的農(nóng)業(yè)區(qū)域規(guī)劃啦,處理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啦……見很多人,發(fā)生很多事,也挺好玩的。”

    雷內(nèi)靜靜地聽著,很久才笑了一下:“我以為我小時候的生活已經(jīng)很快樂了……你似乎更幸福。”

    “哪有什么更不更,到頭來不就是那些,朋友三兩個,在乎的人掰著手指都能數(shù)得清。”蒲從舟聳聳肩,輕松地扭頭看向雷內(nèi),“我說這么多了,說說你吧……你自己知道你發(fā)現(xiàn)的價值。”

    雷內(nèi)失笑:“這是交易嗎?”

    “是啊,我們璃月人就是這樣斤斤計較。”蒲從舟一攤手,理直氣壯地說,“‘契約已成’——”

    “你這是強(qiáng)行契約。”雷內(nèi)說,“應(yīng)該不算數(shù)吧?”

    “你可以選擇不簽!來啊來啊,我們打一架啊!”蒲從舟笑嘻嘻地說。

    雷內(nèi)沉默一會,忽然走到實驗桌前——那里正擺放著一盆原始胎海之水。

    ——雷內(nèi)把手伸進(jìn)了原始胎海之水里。

    “你你你你在搞什么啊你會死的想自殺別當(dāng)著我的面——”蒲從舟覺得自己咔嚓一聲碎裂了,說話都不流暢——然后她就見雷內(nèi)又把手抽了出來,整個人完好無損。

    蒲從舟眼睜睜看著雷內(nèi)用掛在鐵架臺上的濕巾擦了下手上的水漬,磕磕巴巴地說:“你不是楓丹人?”

    “我是。”雷內(nèi)冷靜地說,轉(zhuǎn)頭看向蒲從舟。

    然后蒲從舟又驚悚地看著他的一只眼睛融化成了原始胎海之水,而雷內(nèi)卻跟沒事一樣,頂著泛動著彩色光芒海水的眼睛,冷靜地解釋:“這就是我最大的發(fā)現(xiàn),解決‘預(yù)言’唯一的方法——如果成功,楓丹人將保存意識,融入海水中。”

    “如果不這樣做,預(yù)言將會在四百多年后成真。”

    “所有楓丹人都會融入海水中,只有水神坐在神座上哭泣。”

    ……

    蒲從舟緩了會,冷靜地說:“……所以你知道預(yù)言發(fā)生的具體時間,也想出了一個離譜的解決方案。”

    “我不認(rèn)為這個方法離譜。”雷內(nèi)皺著眉說,“你不明白,意識即存在——”

    “你問過他們了嗎?你做過調(diào)查問卷了嗎?”蒲從舟冷笑著說,指著雷內(nèi)那變成原始胎海之水的眼睛,“你憑什么覺得楓丹人愿意變成你這灘水?”

    雷內(nèi)站在原地,看著蒲從舟,淡淡地說:“你沒必要勸我……阿蘭也和我說過一樣的話。”

    蒲從舟沉默了,聽了會,還沒來得及說,就見雷內(nèi)走出了實驗室:“時間已經(jīng)晚了,你去休息吧。我已經(jīng)讓人為你準(zhǔn)備好了房間,出去就有人領(lǐng)你去。”

    蒲從舟看著雷內(nèi)像是不愿意說的樣子,也懶得多扯,抱著卡蘿蕾跟著離開了——

    等服侍卡蘿蕾睡下了,蒲從舟才悄悄跑到自己房間,半蹲在床上,按了按胸口上的徽章,注入了一點風(fēng)元素之力,小聲說:“……那維萊特?”

    幾乎是立刻,蒲從舟胸前的影像同步映射裝置亮起璀璨的藍(lán)光,面前瞬間出現(xiàn)了那維萊特嚴(yán)肅地虛影。

    “……舟舟。”那維萊特眸光一動,溫聲問,“怎么樣了?一切還順利嗎?”

    “非常順利!”蒲從舟得意洋洋地說,“卡蘿蕾跟著我,其他的美露莘部署在‘自體自身之塔’附近——雷內(nèi)果然對美露莘沒有敵意,不會傷害她們。我和卡蘿蕾還成了雷內(nèi)的助理,知道了很重要的消息哦!”

    “嗯?什么消息?”那維萊特定了定神,微微蹙眉,問道。

    蒲從舟忍不住驕傲的笑意,見吊起了那維萊特的好奇心,這才炫耀著小聲說:“就是我知道,雷內(nèi)他超厲害——他算出了預(yù)言發(fā)生的時間,還知道預(yù)言的源頭,就是原始胎海之水。”

    “原始胎海之水……”那維萊特微微怔忡,睜大了些眼,似是有些驚訝。

    “咦?怎么了?你知道這水?”蒲從舟注意到那維萊特的異樣,好奇地問。

    “知道。”那維萊特嚴(yán)肅地說,“我就是從中誕生的。”

    “啊?”蒲從舟都懵了,“敢情這水這么可怕,是你家啊?”

    “也不至于。”那維萊特輕輕搖頭,略過這個話題,問,“還有其他發(fā)現(xiàn)嗎?需要我?guī)兔γ矗俊?br />
    “雷內(nèi)比較偏激,想把整個楓丹人都溶進(jìn)去,然后保存意識……”蒲從舟一攤手,忽地抬起頭,沖那維萊特笑了下,“那維萊特,你不愿意這樣吧?”

    那維萊特靜靜地凝視著蒲從舟,看著她雙手捧著臉,一臉嚴(yán)肅地說:“我全都聽你的。我是璃月人,楓丹人融化不融化關(guān)我什么事——但是如果你不愿意,我拼了命也幫你阻止他,怎么樣?”

    ……

    那維萊特輕輕閉了閉眼,溫和地說:“你不要拼命。如果遇到危險,先保護(hù)好你自己,其他的交給我。”

    “哎呀這不是重點啦。”蒲從舟揮揮手,笑著說,整個楓丹的命運,在她說來卻極其輕描淡寫,“就問你想不想楓丹人溶水里……如果你覺得這樣也無所謂的話……”

    第44章 水仙

    蒲從舟嘰嘰咕咕說了好多,一抬頭見那維萊特還是眸光平靜,溫和地注視著自己,撲哧一下笑了,說:“干什么呀?我很認(rèn)真地問你話呢!”

    那維萊特平靜地說:“這是我們很早就知道的答案了。”

    蒲從舟說:“可我真的問的很認(rèn)真哦。”

    那維萊特輕一點頭,正要回答,就見蒲從舟笑著一擺手,打斷了他的話頭,神情也變得嚴(yán)肅起來,輕咳一聲,才說:“那維萊特,預(yù)言是真的這件事你要壓著,不能讓大多數(shù)楓丹群眾知道——然后那個水仙十字結(jié)社,在做什么事你最好給一個合理的理由,幫助他們開脫。”

    “好,我知道了。”那維萊特點頭,思索了會,才問,“還有什么其他需要我?guī)椭膯幔俊?br />
    “多吃飯,少喝水。”蒲從舟認(rèn)真地說。

    “……我是水龍,不要吃飯。”那維萊特微微一怔,卻也很實事求是地回答。

    “那就多喝水,少吃飯。”蒲從舟說。

    那維萊特說:“……嗯,似乎也不可以。一定要一個多,另一個少嗎?”

    蒲從舟笑著趴回床上,打了個滾。那維萊特注意到屏幕的晃動,眸光溫和許多,溫柔地說:“很晚了,早些休息。不要和別人打架。”

    “不會的不會的……哎,”蒲從舟撐起身子,把臉湊向徽章,小聲說,“那維萊特,你說要給寶寶起什么名字好呢?”

    那維萊特顯然怔愣了一下,似是也從未想過這個問題,唇縫翕動了下,還沒等他開口,蒲從舟就輕輕說了句“晚安”,掐斷了通訊。

    ……晚上回去慢慢想吧!

    蒲從舟在水仙十字結(jié)社的大床上狠狠打了個滾,開開心心地睡了過去。

    小腹中自從有了那維萊特的那個結(jié)界,最近真的是吃得好……睡得也好啊哈哈哈哈……——

    等蒲從舟醒來的時候,陽光透過窗戶灑到了床沿邊,門口已經(jīng)放好了早餐——一個面包,一瓶甜甜花果醬。

    “……居然不是泡泡橘果醬,真摳。”蒲從舟拿著早餐,一邊坐著升降梯到最底層,看到卡蘿蕾和雷內(nèi)都已經(jīng)在了,卡蘿蕾正半個身子趴在一堆試劑瓶里翻找著什么。

    “嘖,你怎么能讓卡蘿蕾這樣找藥水——很危險的啊!”蒲從舟揪著卡蘿蕾的衣領(lǐng)把她拖起來,瞪了雷內(nèi)一眼,恰好看見他身邊的泡泡橘果醬,心態(tài)瞬間爆炸了,“憑什么你的果醬能是泡泡橘果醬!”

    雷內(nèi)的目光從試劑瓶上移開,看著卡蘿蕾攤手,笑瞇瞇地對蒲從舟說“卡蘿蕾沒有事哦”,輕飄飄地來了一句:“這么關(guān)心你的‘奴隸’,倒是少見……哦,能讓特巡隊小隊的隊長當(dāng)你的‘奴隸’似乎更少見。”

    “喂。”蒲從舟無奈了,“我那只是引起你注意的借口——”

    雷內(nèi)放下試劑瓶,說:“所有的試劑瓶密封性都很好,不會泄露……這位美露莘是安全的。如果你愿意早一點來實驗室,你也能等到一份泡泡橘果醬——那邊的坩堝,你盯著它,變紅了告訴我一聲。”

    “好吧好吧……來早了就有泡泡橘果醬……真的假的……”蒲從舟嘟嘟囔囔地走到坩堝前,盯著它看,卡蘿蕾得到許可后撲向了試劑瓶堆,再次嘩啦嘩啦翻找起來。

    ……

    一個早上很快就過去了。

    蒲從舟瞧著給實驗室送來的午餐——只有一份油封鴨腿和奶油蘑菇湯。

    “這也太簡陋了。”蒲從舟蹲在卡蘿蕾身旁,因為美露莘的手不適合實用刀叉,就幫她切了一份鴨腿,一邊抱怨,“如果是在沫芒宮,你至少能有一份松露和鵝肝。”

    “……這已經(jīng)是鎮(zhèn)子上最好的廚師做的料理了。”雷內(nèi)冷冷地說,“不滿意可以你來。”

    “沫芒宮是全楓丹最好的廚師做的料理。”蒲從舟很認(rèn)真地說,“不考慮被招安嗎少年?”

    “不考慮。”雷內(nèi)說。

    “啊?你怎么說得這么干脆?來來來我再和你說一下那邊的福利哈。八百米用戶長廊,風(fēng)情庭院——讓你感受水的奧秘的歌劇……”蒲從舟說。

    “……如果你少說幾句,我能有更多的頭腦進(jìn)行下午的實驗,這樣提升效率后,你也能早點休息。”

    “哇好可怕!加班威脅!我不說了我不說了……”蒲從舟連連擺手,扭頭繼續(xù)去對付她面前的鴨腿……嗯,味道確實不錯,雷內(nèi)沒有撒謊,估計真是全鎮(zhèn)子上最好的廚師做的。

    ……

    “……不會吧不會吧?今晚不會還要加班做實驗吧?”

    “剩下的我來吧,沒剩多少了。”

    “耶!那我先走啦,雷內(nèi)。你自己收個尾哈。”

    ……

    “……我很早來了,比你還早!為什么沒有泡泡橘果醬?你騙人!”

    “……我沒有騙你,我也是甜甜花醬。”

    “卡蘿蕾呢?”

    “我的是泡泡橘果醬哦!舟舟,我和你換吧!”

    “不用啦!這么好吃的醬,還是留給你吧。”

    “嘻嘻,舟舟真好……”

    ……

    ……聒噪。

    雷內(nèi)輕輕揉了下眉心,回頭,恰好看見蒲從舟和卡蘿蕾正在圍著坩堝討論這液體為什么一會熱一會冷,神色出現(xiàn)了片刻的怔忡。

    蒲從舟本來就留心著雷內(nèi),見狀輕輕戳了下卡蘿蕾,卡蘿蕾立刻就一蹦一跳地溜到最邊緣去查看原始胎海之水形態(tài)了。

    蒲從舟走到雷內(nèi)身邊,笑著說:“怎么樣,想休息一會了?”

    “嗯。”雷內(nèi)并不會掩飾他的疲憊——身為“天才”的他,比任何人都更懂得規(guī)劃休息時間。

    蒲從舟瞅了眼懸梯下涌動的原始胎海之水,斑斕的光澤在泛著波濤的水面上晃動,照的她皺了皺眉,扭頭對雷內(nèi)說:“你沒考慮給這吊橋裝一個扶手嗎?要是上面走的人不小心掉下去,會死掉的。”

    “這個實驗室除了死人,不會有人進(jìn)來。”雷內(nèi)淡淡地說,“所以沒必要。”

    蒲從舟聽著這話覺得滿頭都是蒲公英,糾正說:“我是活人。”

    “活的蒲公英,活的美露莘,總之不是人。”雷內(nèi)說。

    蒲從舟:“……倒也沒必要這么較真,都是人型嘛,或者類人型——不是你的試驗品,是不是?”

    雷內(nèi)沒有理會蒲從舟,目光輕盈掠過她胸前的徽章,略微停滯了下,似乎有些意外。

    “怎么啦?”蒲從舟也瞧了眼胸前的影像同步映射裝置,說,“你也覺得這徽章很好看?”

    “我猜到你會和最高審判官那維萊特保持聯(lián)絡(luò),這幾天用了很多種方法對你進(jìn)行掃描,但除了你小腹中的生命,沒有掃描到其他的水元素痕跡。”雷內(nèi)解釋說,“我本來以為那維萊特應(yīng)該會用水元素之力在你身上設(shè)下聯(lián)絡(luò)陣法……沒想到他繞過了元素力,只是使用了機(jī)械裝置……很聰明的方法,成功繞過了我的監(jiān)視。”

    “……不,那維萊特可能根本沒想這么多。”蒲從舟默默吐槽。

    雷內(nèi)只是淡淡笑了下,看了下蒲從舟,輕哂說:“聽你這么說,楓丹那些大人物似乎沒那么強(qiáng)大。”

    “你不能這樣說。”蒲從舟嚴(yán)肅地說,雙手叉腰,“你要是不服氣,就去跟那維萊特打一架——看他不滋水噴死你!”

    雷內(nèi)說:“至少連水神都不知道預(yù)言具體發(fā)生的時間。”

    “……這倒是。”蒲從舟瞧了眼雷內(nèi),走到原始胎海之水邊的懸崖上坐下,小腿在原始胎海之水上空輕輕晃動,眺望著那條搖搖欲墜、唯一一條通向?qū)嶒炇移脚_的吊橋,說,“我看芙寧娜還有繞過那維萊特去調(diào)查各地的水文——她估計不止預(yù)言發(fā)生時間,連發(fā)生的方式也不知道。不然她應(yīng)該會去調(diào)查原始胎海之水,而不是泛泛地、漫無目地去查水文資料。”

    “是一條鯨魚。”雷內(nèi)看著蒲從舟纖細(xì)的身軀映襯著原始胎海之水璀璨的光芒,莫名多了幾分神圣的虔誠,靜靜地說,“天外來的鯨魚吞噬了楓丹的原初之水,吞吐之間,原始胎海之水將會淹沒整個楓丹。”

    ……很久之后蒲從舟想起這一幕,仍然會覺得感慨,能決定楓丹命運的一場談話,竟然發(fā)生得這么隨意。

    然而這時候的蒲從舟和雷內(nèi),也只是對著原始胎海之水,就這樣淡淡地聊著而已。平靜得像是在討論為什么早餐沒有泡泡橘果醬。

    “……你是怎么知道這么多的?”蒲從舟沉默了一會,低頭看向腳下的斑斕海水,問。

    “一個算式,在前任水神厄歌莉婭隕落的地方。”雷內(nèi)在蒲從舟身邊不遠(yuǎn)處坐下,也低頭凝視著原始胎海之水,輕輕說,“我離開孤兒院后跟著冒險家養(yǎng)父,在厄歌莉婭隕落之處探險過幾年,就是在那時發(fā)現(xiàn)的算式,他們稱它為……‘世界式’。理論上說,它能計算出提瓦特的命運。”

    蒲從舟很認(rèn)真地聽著,許久,輕松地笑了,扭頭看向雷內(nèi),說:“你會對我說這些,說到底還是因為你舍不得這個世界,所以想證明自己的價值,試圖留下來吧……這點你和阿蘭很像呢。”

    “阿蘭?”雷內(nèi)微微一怔,顯然沒想到蒲從舟會在這種時候提到他的這位已經(jīng)站在自己對立面的故友。

    “是啊。他那么古板的一個人,卻試圖違背規(guī)則,違背他信仰的‘正義’,向那維萊特傾訴有關(guān)你的事——也在我決定去調(diào)查水仙十字結(jié)社時,并沒有進(jìn)行多少實質(zhì)性的阻攔。”蒲從舟靜靜地笑了,歪了下頭,輕輕說,“你說‘惡龍’注定被‘勇者’殺死。站在‘惡龍’的角度,他確實會覺得自己的命運得到終結(jié),某種意義上生命也畫上了一個終止——可是‘勇者’失去了一貫以來的夢想和目標(biāo),是否會覺得落寞呢?”

    雷內(nèi)一言不發(fā),凝視著水面,似乎也沒有在思考。

    “不過你也沒必要是那條惡龍,阿蘭也不一定就是那騎士。誰說小時候角色扮演的東西一定要成真?我之前天天看璃月那群小孩子你扮演巖王帝君我扮演若陀龍王的,也沒見哪個人真的成了帝君和龍王。”蒲從舟跳上了岸,拍了拍手上的灰,對雷內(nèi)說:“再想一想吧。‘審判’沒有你想象的那么可怕……至少沒有死刑這種東西。我看你的體質(zhì)似乎經(jīng)過了某種改造,想必判多少年都能出來吧。”

    雷內(nèi)轉(zhuǎn)頭,看著蒲從舟又跑去看他燒著的坩堝前折騰,身影隱沒在坩堝噴涌而出的水霧中。

    與此同時,卡蘿蕾也記錄完水文信息回來了,蹦蹦跳跳地沖到蒲從舟身邊,拌了下差點摔倒,雷內(nèi)及時扶了她一下,獲得了美露莘一句甜甜的“謝謝你,你真好”……

    時間這樣平靜地過……似乎也是一種對“生活”這個難題的解決方案。

    雷內(nèi)這樣靜靜想著,牽著美露莘卡蘿蕾走進(jìn)了坩堝冒出的霧氣中,在蒲從舟罵罵咧咧下開始思考起了解決這水霧的方案……

    ……——

    蒲從舟記得很清楚,這是一個陽光明媚的早晨。

    蒲從舟來到實驗室后,很快樂地發(fā)現(xiàn)了自己的早餐是泡泡橘果醬……雖然卡蘿蕾偷偷告訴她,這果醬是雷內(nèi)用他的和自己的甜甜花果醬換過去的……

    行,蒲從舟算是弄清楚了,一個人一天的果醬是隨機(jī)分配的,也不知道為什么自己這么倒霉,連續(xù)三天都被分到了甜甜花果醬。

    “……建議全部換成泡泡橘果醬。”蒲從舟端著自己的果醬,一邊吃一邊對在實驗桌旁做實驗的雷內(nèi)含糊地說。

    雷內(nèi)一個眼神都懶得給蒲從舟,頭也不抬地說:“如果我不知道你與楓丹廷沒有實質(zhì)上的利益關(guān)系,我會以為你這種建議是為了拉動泡泡橘的生產(chǎn)業(yè)發(fā)展。”

    蒲從舟:……

    “罵得好啊,你能說出這么專業(yè)性強(qiáng)的話,要不要考慮來楓丹廷的復(fù)律庭打白工——呸,我會讓那維萊特給你合適的薪水的……”蒲從舟誠懇地說。

    雷內(nèi)不假思索地說:“等我把這個實驗忙完。”

    這話一說,蒲從舟都沉默了下,才說:“你這次沒有直接拒絕。”

    “是啊,我怎么沒有直接拒絕。”雷內(nèi)似是被氣笑了,“大概是因為我習(xí)慣了你間歇性的胡言亂語了吧……”

    ……變故就是在這一瞬間發(fā)生的。

    卡蘿蕾還在一跳一跳的翻找試劑瓶,蒲從舟蹲在雷內(nèi)的實驗桌旁邊很認(rèn)真地嗦著泡泡橘果醬,雷內(nèi)正專注地看著試劑管中試劑的顏色……

    升降機(jī)哐當(dāng)一聲下落,應(yīng)聲而開,阿蘭為首,帶著七八個特巡隊的成員、混雜著幾個扭打在一起的水仙十字結(jié)社的人,刷啦啦一涌而出。

    “不許動。”黑漆漆的洞口對準(zhǔn)了雷內(nèi),阿蘭一動不動,冷聲說,“你——”

    然后阿蘭就看見了雷內(nèi)身邊一臉茫然兩臉震驚還捧著泡泡橘果醬的蒲從舟……哦她還當(dāng)著阿蘭的面又舀了一勺,憤恨地吞了下去。

    阿蘭的臉上明明白白地寫著“你怎么會在這里”和“你怎么吃得下去”……

    扭打的水仙十字結(jié)社成員和特巡隊的也傻眼了。就在這時,一個特巡隊隊員跌跌撞撞地沖到阿蘭身邊,低聲說:“……隊長,我們剛剛核實過了。整座格式塔里的水仙十字結(jié)社成員都是這幾天剛剛招進(jìn)來的——原本的成員都被撤離了,這座塔就是一個空殼子!”

    ……雖然這小子是壓低了聲音,但是這番話蒲從舟、雷內(nèi)都聽得清清楚楚,低聲不低聲也沒什么區(qū)別。

    “……原來你當(dāng)時忙著招新是為著這個,夠聰明啊。”蒲從舟瞧了眼雷內(nèi),又吞了一口泡泡橘果醬。

    阿蘭的唇角肉眼可見地抽了一抽。

    “怎么辦啊,隊長?”特巡隊隊員著急地問。

    阿蘭頓了下,抬手,指著雷內(nèi),平靜地說:“抓住他。”

    ……

    雷內(nèi)倒是很平靜地笑了下,慢條斯理地放下試管,對阿蘭說:“你的養(yǎng)父確實來過我這邊,我沒有殺他。”

    阿蘭渾身一怔,手顫抖得不成樣子,蒲從舟第一次看見他如此失態(tài)的模樣。

    雷內(nèi)又笑了下,對一個被特巡隊成員制服住的社員說:“你去‘最上面’,把‘他’帶下來。”

    特巡隊隊員愣了下,下意識看向阿蘭。阿蘭一動不動,唇縫緊緊地抿著。最后還是蒲從舟看不過去了,說:“讓他去找吧,現(xiàn)在整個格式塔都被你們的人包圍了,還怕他一個新人掀出什么浪子不成?”

    特巡隊隊員放開了這個人。

    一時間實驗室寂靜得可怕。墻外的浪濤聲陣陣,隱約攜帶著吊橋下翻騰的原始胎海之水咕嚕咕嚕的聲響,像是一曲詭異的協(xié)奏樂。

    蒲從舟想了一下,走到卡蘿蕾身邊,輕聲對她說了一句什么。

    卡蘿蕾用力點點頭,一蹦一跳地走過搖搖晃晃的吊橋,穿過阿蘭等眾人,阿蘭也沒攔著她——任由卡蘿蕾坐著升降梯走了——

    阿蘭的養(yǎng)父不過一會就被帶了下來。

    阿蘭嘴唇翕動了下,下意識后退了半步,輕輕說了句:“……父親。”

    他似乎不曾幻想過失蹤了這么久的父親還能活著。

    “阿蘭。”老人睜開了混沌的雙眼,欣慰又溫柔地看向阿蘭,沉沉一嘆,“你……唉,罷了,你還是回科學(xué)院去吧。為了我這個將入土的老人,放棄你的夢想,不值得。”

    “父親,我——”阿蘭驟然變得激動起來,看著老人連話都說得不利索,半天才輕聲說,“好,我回去,您也跟我回楓丹廷好不好?我們——”

    老人重重一嘆,抬頭看向雷內(nèi)——這個囚禁了他數(shù)月的男子——溫和地說:“雷內(nèi)啊,我聽水仙十字院的院長提過你,你是一個好孩子。不管你是在做什么,收手吧,跟我們走,你這么年輕,還有機(jī)會……”

    老人輕輕咳嗽了一聲。

    雷內(nèi)看著老人,許久,冷笑一聲:“當(dāng)初你們特巡隊絞殺我的父母時,有沒有想過……他們也還年輕,也有機(jī)會?”

    “你——”老人驟然睜大了眼,急切地踏上吊橋,往雷內(nèi)的方向走去,“你怎么還記恨著這件事?這都多久了,你父母死的時候還是厄歌莉婭時期——現(xiàn)在當(dāng)政的是最高審判官那維萊特,楓丹早就不行那套了,已經(jīng)不一樣了——”

    原本就不牢固的吊橋忽地猛烈搖晃起來。

    “哎你別上橋,這破橋沒扶手——”

    “父親,你趕快回來!”

    蒲從舟和阿蘭同時出聲喊道,那老人卻充耳不聞,搖搖晃晃地在橋上走著,嘆著氣看向雷內(nèi),懇求般地說:“楓丹廷確實有對不起你的地方,但是你也不能因此完全一棍子將他們都打死——也有好人啊,會有人幫你啊,至少我就可以——你可以相信我的——”

    雷內(nèi)靜靜地注視著橋上搖晃走著的枯槁老人,眼眸中的光晦暗不明,忽地,橋猛地一晃動,老人站不穩(wěn),往橋下摔了下去——

    雷內(nèi)猛地睜大了眼,下意識伸出手——

    但他沒有神之眼——

    “父親!”阿蘭失聲喊道。

    蒲從舟反應(yīng)最快,腰間的神之眼驟然亮起,一陣風(fēng)忽地將老人卷起——

    阿蘭等特巡隊隊員撲到懸崖邊上,見狀剛松一口氣,忽然原始胎海之水蓽撥一響,像是有生命一般揚起一股浪花,晶瑩泛著光的水珠濺到了老人身上……

    一切發(fā)生的太快,蒲從舟甚至來不及再捏出一股風(fēng)吹起海水,阿蘭如釋重負(fù)的笑容還沒完全消失——

    老人當(dāng)著所有特巡隊成員的面,化成了原始胎海之水,灑落消失。

    ……

    “——也有好人啊,會有人幫你啊,至少我就可以。”

    “——你可以相信我的。”

    ……

    四面沉寂中,雷內(nèi)注視著搖晃的吊橋,驀地一笑。

    ……

    “啊啊啊啊……”

    四周沉寂了一瞬間,不知是哪個特巡隊成員率先反應(yīng)過來開始驚聲尖叫,旋即越來越多的人開始失控了。

    “消失了,融化在水里消失了!”

    “預(yù)言啊啊……末日——”

    ……

    “……我去。”蒲從舟喃喃自語說,“早就叫你裝一個扶手了……雷內(nèi)……雷內(nèi)?”

    蒲從舟驟然回頭,身后空無一人。

    蒲從舟徹底傻眼了,脫口而出:“離了個若陀龍王肚皮的大鋪了——雷內(nèi)人呢?”

    ……

    “安靜!”與此同時,阿蘭也鎮(zhèn)靜下來,厲聲斥責(zé)道,“你們都是楓丹廷最優(yōu)秀的特巡隊成員!怎么能這么慌張!都給我閉嘴!”

    所有的特巡隊隊員都被唬住了,隔著吊橋和實驗室平臺上唯一一個活物——蒲從舟對視。

    蒲從舟看看阿蘭。

    阿蘭看看蒲從舟。

    氣氛陷入了詭異的沉默。

    最后,還是一位特巡隊成員哆哆嗦嗦開了口,對著阿蘭問:“……隊長,這該怎么辦啊?”

    阿蘭低頭,掃了眼原始胎海之水,平靜地吩咐:“取這水的樣本,妥善保管,帶回去分析——”

    “那那那這姑娘,好像和水仙十字結(jié)社的社長關(guān)系不一般——”

    “抓住她。”阿蘭冷淡地吩咐說,“帶回去給最高審判官大人發(fā)落。”

    蒲從舟罵了一句國粹。

    ……

    特巡隊的大多數(shù)成員都擁有神之眼,此刻無數(shù)的元素力升騰而起,蒲從舟眼睜睜看著幾個風(fēng)元素神之眼的特巡隊成員氣勢洶洶地向自己飛來,覺得這輩子真的沒有遇到過比這更離譜的事。

    蒲從舟瞬間驅(qū)動神之眼,借著風(fēng)元素力飛到對岸,又是一抬手撐起風(fēng)屏障——立刻有特巡隊的人沖過來,蒲從舟怕風(fēng)元素力把他們沖原始胎海之水里去,干脆再次凝結(jié)成風(fēng)繩索捆了幾個——與此同時,一道凌冽的冰凌破開了屏障,阿蘭輕一抬手,冷冷地注視著蒲從舟,說:“你跑不掉的。你還懷著最高審判官大人的孩子,我不愿意和你動手。跟我回去,把事情說清楚就好。”

    蒲從舟猛一砸升降梯的操控臺面,回頭對阿蘭燦爛一笑:“反派死于話多。”

    阿蘭一怔,下意識覺得自己忽略了什么,就見升降梯的門打開,蒲從舟施施然走了進(jìn)去,對他友善地招了招手——

    阿蘭還來不及驅(qū)動冰元素之力,身邊驟然形成數(shù)十個位置詭譎的風(fēng)場,將他團(tuán)團(tuán)包裹。這風(fēng)場每個都不強(qiáng),但卻恰到好處化解了阿蘭的所有攻擊——仿佛都只是偏離了一點點,卻又完全禁錮不了蒲從舟。

    “璃月仙人的三眼五顯只能,帝君親自傳授的。你就好好享受吧。”蒲從舟笑吟吟的聲音消失在升降梯“嘭”一聲之中。

    ……

    不知過了多久,直到風(fēng)元素力慢慢消弭,阿蘭才從這個詭異的陣法中走出來,眉頭緊緊皺著。

    “……隊長,隊長,樣品收集好了!”一個特巡隊隊員拿著五彩斑斕的水瓶跑到阿蘭身邊,小心觀察著他的臉色,問,“那、那個人,還追嗎?”

    “追什么。”阿蘭冷冷地說,轉(zhuǎn)身走向升降梯,最后看了眼那座吊橋,“……按照流程,上報最高審判官處理吧。”——

    “舟舟,其他美露莘都已經(jīng)到梅洛彼得堡了。我們也問過了典獄長塔倫了,他說你鬧得太大,楓丹廷估計是回不去了,要走水路……我現(xiàn)在就教你潛水!”

    七八點星辰明媚在深藍(lán)幕布的星空之下,蒲從舟坐在了海邊的一塊礁石上,正在和卡蘿蕾交談,忽然感受到胸口的影像同步映射裝置嗡嗡嗡響起。

    蒲從舟原本很不想這時候接通,但想起走之前和那維萊特約定的“無論在什么地方、發(fā)生什么事、都會立刻回應(yīng)你”的承諾……

    蒲從舟對卡蘿蕾輕輕擺手,歉意地笑了下,對影像同步映射裝置注入了風(fēng)元素之力。

    那維萊特的虛影瞬間出現(xiàn)在蒲從舟面前。看見蒲從舟,那維萊特明顯松了一口氣,對蒲從舟問:“你還好嗎?沒受傷吧?我收到消息,你似乎和特巡隊的人起了沖突。”

    “我沒事,只是阿蘭被我揍了一頓。”蒲從舟聳聳肩,想了一會,對那維萊特說,“阿蘭的父親是失足落水的,和雷內(nèi)沒有關(guān)系。”

    “沒有直接關(guān)系,但有間接關(guān)系。這件事我已經(jīng)知道了。”那維萊特嚴(yán)肅地說,“我建議你先回來。你得到的消息已經(jīng)足夠多,我會安排人員參與后續(xù)的調(diào)查——”

    “我想為‘水仙十字結(jié)社案’申請重審,那維萊特。”蒲從舟平靜地說,“你怎么能確定阿蘭·吉約丹的證詞都是絕對的正義?況且……”

    蒲從舟思索了一下,才冷靜地說:“這也是老吉約丹先生最后的愿望……讓雷內(nèi)回去,接受楓丹廷的審判。”

    “……雷內(nèi)的全名是雷內(nèi)·佩特莉可,父母在幾十年前的‘白淞之圍’中喪生。”那維萊特定了定神,說,“那場圍獵我也有所了解,確實是厄歌莉婭時代的一個錯誤。這件事對我們而言,是一個可悲的過去,我不奢望佩特莉可先生的諒解,他也未必希望接受審判。”

    “于情當(dāng)然是這樣沒有錯,但是雷內(nèi)并不是普通人。”蒲從舟有點心煩意亂,“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楓丹的預(yù)言——你當(dāng)他為什么要鋌而走險?天天和那些要人命的海水打交道很好玩是吧?留下他,他能做的或許能比芙寧娜還要多。”

    “……芙寧娜?”那維萊特一怔,旋即回過神,“你為什么忽然提起她?”

    “我有一個猜測。這件事以后再慢慢解釋,現(xiàn)在來不及了。”蒲從舟嘆了口氣,說,“我現(xiàn)在下一站是去梅洛彼得堡,我希望你能……”

    蒲從舟定了下神,看向虛影中的那維萊特,認(rèn)真地說:“下令特巡隊,給我下達(dá)最高等級的通緝令,讓阿蘭帶頭來抓我。”

    第45章 梅洛彼得堡

    “……通緝你。”那維萊特重復(fù)了一遍,閉了閉眼,平靜地問,“為什么?”

    “為了讓你們特巡隊的火力能跟緊我。”蒲從舟無奈地說,“……老吉約丹先生的死絕對是意外,但是雷內(nèi)絕對有了尋死——也不是尋死,應(yīng)該是把自己變成一灘水的心吧。我試試看能不能跟著他給的一點線索找到他人——我要順著原始胎海之水的痕跡走。”

    “所以你要去梅洛彼得堡,是嗎?”那維萊特思索一會,順著蒲從舟的思路說,“我確實聽說過,梅洛彼得堡是‘海洋的決口’之一,你或許也是因此才決定順著原始胎海之水的痕跡……”

    “呃。”蒲從舟瞧著那維萊特,有點尷尬地說,“其實不是這個原因啦……我想去梅洛彼得堡單純是因為那是一個監(jiān)獄……大概只有它那邊有足夠多的單間讓美露莘們能免費休息一下。”

    那維萊特罕見地沉默了一會,才說:“……嗯,好。我會配合你的要求,下達(dá)最高級別的通緝令。特巡隊派出的成員絕大多數(shù)都是極其優(yōu)秀的神之眼擁有者,你務(wù)必小心。”

    “沒事,你讓他們跟著我的線索就行,然后你盡快編造一個借口……”蒲從舟瞧了下暗沉的天空,說,“就先這樣吧,你先早點睡,我下海了。”

    “……下海?”那維萊特微微一怔。

    “對啊。我沒辦法從楓丹廷那邊去到梅洛彼得堡,那就只能游過去了。”蒲從舟理直氣壯地說,“我去和卡蘿蕾學(xué)潛水了,再見,你也早點睡——”

    “你在哪?”那維萊特輕抽了一口氣,緩緩地說,“我來找你。”

    “……你發(fā)什么瘋啊,特巡隊那邊的事一堆呢。”蒲從舟頭疼地說,安慰性地看了那維萊特一眼,“乖啊,我就游個泳,不會出事的。”

    見那維萊特欲言又止,明顯還想說些什么,蒲從舟匆忙掐斷了通訊,扭頭對卡蘿蕾嘿嘿干笑了兩聲,拍了拍手,說:“走吧,準(zhǔn)備潛水。”

    “咦,舟舟你還懷著小寶寶,真的不會出事嗎?”卡蘿蕾睜大了眼,仰起頭問。

    “怎么可能。我是璃月仙人,仙人本來就沒有那么脆弱……更何況那維萊特還給我設(shè)置了一個結(jié)界,就更不會有事了。”蒲從舟一邊做熱身運動,一邊笑著對卡蘿蕾說,“走吧——下水!”

    ……

    夜晚的水冰涼刺骨,水中泛著海藍(lán)色的自然光,因此并不昏暗。

    蒲從舟早就聽聞楓丹的水質(zhì)和其他地方不同,但是來這里沒多久,還是第一回潛水。

    “舟舟,放松,然后自然呼吸——”卡蘿蕾游到蒲從舟身前,比比劃劃著說。

    蒲從舟深吸一口水,差點被嗆得咳嗽起來,又連著吞了幾口,忽的覺得在這水里絲毫沒有在璃月游泳時的窒息感,慢慢放緩了呼吸的頻率。

    “……一般人經(jīng)過一段時間的訓(xùn)練,掌握了呼吸頻率,就能在楓丹的海水里呼吸。”卡蘿蕾一邊領(lǐng)著蒲從舟向梅洛彼得堡的方向游去,一邊解釋說,“不過,專業(yè)的潛水人員也會佩戴頭盔,方便進(jìn)行更快、更劇烈的水中運動……”

    蒲從舟仔細(xì)地聽著,跟著卡蘿蕾在海里巡游,聽著浪濤的聲音在耳邊滑過,無數(shù)的魚群、海馬、膨膨獸在海草中穿梭。

    斑斕又絢麗的海中景色像是一張縹緲的畫卷,海底生物身上的色彩折射在海水之中,與海面上的月光幾番交織,美得不可思議。

    蒲從舟欣賞著這難見的景色,忽的一道刺眼的燈光打了過來,緊接著響起一個威嚴(yán)的聲音:“是誰在梅洛彼得堡附近鬼鬼祟祟地游蕩!給老子出來!”

    看著眼前沉浸在水下的鋼鐵之塔,蒲從舟正準(zhǔn)備解釋,就見卡蘿蕾忽然抱住頭,開始演戲:“嗚嗚嗚,我們好怕!你千萬不要把我們抓走!”

    蒲從舟:……

    “……怎么回事?”

    附近出來了一只潛水小隊,戴著潛水頭盔,紛紛聚攏過來,狐疑地看向蒲從舟和卡蘿蕾。

    卡蘿蕾湊到蒲從舟身邊,小聲說:“怎么樣,我演的好不好?”

    “……”

    演的非常好孩子,下次不要再演了。

    蒲從舟深吸了口氣,對潛水小隊說:“我有預(yù)約,來見你們的典獄長。”

    潛水小隊的成員面面相覷了一會,最后還是他們的頭子不耐煩地開口:“奇怪的人全部帶走,別跟她們廢話!”

    ……

    蒲從舟就這樣跟著潛水隊員順著梅洛彼得堡的下水管道進(jìn)了內(nèi)部。就在蒲從舟尋思著估計這么一鬧要坐幾天的牢,抬頭見迎面走來一個人,低聲和潛水隊說了幾句什么。潛水隊長得像頭子的那個人咳嗽了一聲,說:“老大說了,美露莘是貴客,安排去宿舍休息——至于這位小姐,請去典獄長的辦公室,老大要見你。”

    于是蒲從舟又開始坐升降椅。

    ……升降梯升降梯,聽著升降梯哐當(dāng)哐當(dāng)?shù)穆曇簦褟闹坶_始懷念璃月的小平房了。

    啊,還是璃月地大物博,很少搞地下建筑。

    升降梯哐當(dāng)一聲到了最底層,蒲從舟一走出去,就看見面前老大一個門橫立在面前,輕輕嘖了一聲,吐槽說:“這可比那維萊特的辦公室氣派啊……找時間和他說一下,克扣一下梅洛彼得堡的資金——”

    “哦?是誰說要克扣咱們的資金?”門后傳來一聲輕笑,又是哐哐當(dāng)當(dāng)?shù)穆曇簦薮蟮臋C(jī)械門向兩邊打開,露出了像是棲息在水管中的一間辦公室。

    蒲從舟看著塔倫笑著從金屬懸梯走下來,手上還端著一杯熱騰騰的茶水,輕盈柔軟的茶香飄蕩在這科技感十足、甚至有些陰郁的辦公室內(nèi),笑著說:“哎呀你看,你辦公室都兩層樓了——還說不是資金過剩?”

    “得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是咱們梅洛彼得堡負(fù)責(zé)楓丹的重工業(yè)生產(chǎn),你們上邊的只負(fù)責(zé)宣傳和拍賣……”塔倫輕輕吹了下茶水,在蒲從舟面前坐下,翹起二郎腿,說,“所以呢,現(xiàn)在是你們向‘我’要錢,不是反過來,知道吧?”

    蒲從舟嗤笑一聲,這個時候也懶得和塔倫在這種事上爭論,瞅了現(xiàn)在有點油條似的慵懶的塔倫一眼,依稀還能在他身上看見那個很久以前奮不顧身保護(hù)美露莘的孩子。

    蒲從舟沉默了下,才說:“我之前看到典獄長的名字,還以為是同名同姓,沒想到真的是你……塔倫。”

    塔倫輕輕撫摸著茶杯檐壁的動作停了一下。

    似是這一瞬間,兩個人都回到了那一個沉寂的夜晚,一個在前、一個在后,看著那維萊特穿過人群,向受傷的卡蘿蕾一步步走來。

    “啊哈。”最后還是塔倫笑了下,意味深長地隔著茶水的霧氣瞧著蒲從舟,說,“那天讓那維萊特選擇時機(jī)再來救我、引導(dǎo)輿論的人是你吧?后來我想的很久,覺得這真的是太巧了。為什么最高審判官早不出現(xiàn)、晚不出現(xiàn),偏偏在民眾的情緒最憤怒的時候出現(xiàn)主持正義?以他不近人情的性格,不大可能算到這一層。后來聽說他帶來了一個懷著孕的女子,那女子是璃月來的,八面玲瓏,我想想應(yīng)該是你。”

    蒲從舟神情復(fù)雜地看向塔倫,說:“……我其實還是更喜歡最開始那個天真的你。”

    “得了,你以為我是那維萊特嗎?每天睜開眼先回想過去、再反省現(xiàn)在、最后計劃未來?”塔倫站起來,笑著對蒲從舟說,“就算沒有你,沒有那維萊特,我的那位叔叔也視我那軟弱的父親為眼中釘。父親會被叔叔害死、我會來到梅洛彼得堡,這都是遲早的事。說起來我還得謝謝你呢,我覺得在這里的生活,比在家族快樂多了。”

    蒲從舟噎了一下,才說:“……看得出來,你小子都混上典獄長了。”

    “行了,敘舊的事以后慢慢說。你喜歡哪種茶啊,我給你挑一種……”塔倫嘖了一聲,扭頭去柜子里找茶葉,“你帶這么多美露莘來我這干什么啊,單純蹭飯?”

    “正山小種,謝謝。也不全是。”蒲從舟施施然坐下,說,“我聽說你們梅洛彼得堡是‘原初之水’的決口?”

    “決口‘之一’,謝謝。”塔倫取下一罐茶,在蒲從舟面前優(yōu)哉游哉地擺弄起來,“決口不止一處。厄歌莉婭確實在我們這留下了一處封印,但是也沒什么特別的——楓丹還有很多地方都有這種封印。”

    “我也猜到了。”蒲從舟點點頭,說,“所以我也只是來這邊瞧瞧情況的……沒打算會發(fā)現(xiàn)什么關(guān)鍵性線索。我打算在這邊修整兩天,匯集一下美露莘收集的信息,在阿蘭追上來之前,去水仙十字院舊址看看。”

    “‘最高通緝令’……‘通緝要犯蒲從舟’……哈哈。”塔倫笑了起來,洗茶的手抖了一下,搖搖頭,“阿蘭要是知道你躲到我這來了,怕是鼻子都要氣歪了。你也真敢啊,讓那維萊特給你下這種東西——你就不怕上審判庭?”

    “遲早要上的,這有什么好怕。”蒲從舟聳了聳肩,無所謂地說,“只要能解決‘預(yù)言’問題,我上幾次審判庭又怎么樣?”

    “‘預(yù)言’啊……好古老的東西。”塔倫遞給蒲從舟一杯茶,看她一點點皺著眉頭喝著,說,“什么什么我們都會融化在海里只有水神活著?先不說這個預(yù)言是真是假,這玩意不是水神頭疼的事嗎?怎么你一個璃月人來管這茬?”

    “預(yù)言是真的……應(yīng)該是擔(dān)心恐慌吧,所以對大多數(shù)楓丹人封鎖了信息,連那維萊特都不知道。璃月一些古老的卷宗有記載。”蒲從舟搖搖頭,說,“芙卡洛斯靠不住。我來之前查了下芙卡洛斯,發(fā)現(xiàn)她只會漫無目的地查各地的水文……甚至連復(fù)雜一點的文書都沒辦法處理。我懷疑芙卡洛斯只是知道預(yù)言必然發(fā)生,對其他的事一概不知,也沒有能力處理——”

    塔倫輕笑一聲,糾正說:“芙寧娜,不是芙卡洛斯。”

    “嗯嗯嗯,芙寧娜,不是——”蒲從舟原本只是漫不經(jīng)心地應(yīng)著,忽地放下茶盞,嚴(yán)肅地看向卡倫,一字一頓地問:“你知道你在說什么嗎?”

    “知道啊,當(dāng)然知道。”塔倫手指把玩了一下茶罐,舒舒服服地躺回了沙發(fā)上,仰視著蒲從舟,說,“你還記得我的第一次‘審判’嗎?那次我為了自己的不在場證明,讓芙寧娜幫我證明我沒有使用過水元素力。”

    “記得。”蒲從舟思索了下,說,“那次我記得芙寧娜非常慌張——感覺她有點不在狀態(tài),匆匆忙忙說了句你確實沒有元素力……所以你是使用元素力了?”

    “沒有啊,當(dāng)然沒有。我殺人根本沒有使用元素力,冰凌也是用從至冬買來的。”塔倫笑著說,“但是芙寧娜整個人都不好了,你還記得吧?后續(xù)的審判也莫名其妙結(jié)束的很快,應(yīng)該就是為了幫她掩飾。”

    “可是那維萊特……”蒲從舟皺著眉頭,用拳頭敲了敲腦殼,“你這只是猜測啊,到底是不是還真不好說。”

    “你這趟來我這,不是也正是為了證實這個猜測嗎?”塔倫攤了攤手,含笑看向蒲從舟。

    “哪有百分百的事……都只能看概率罷了。兩個坐標(biāo)了,應(yīng)該錯不了。”蒲從舟呼出了一口氣,笑著對塔倫說,“謝謝啊……哎,其實讓那維萊特去調(diào)查這件事是最快的。我當(dāng)時也和那維萊特說了芙寧娜不對勁,讓他去查查,現(xiàn)在也沒查。你說不會是因為那維萊特暗戀水神吧?”

    “這話可不能亂說啊。”塔倫收起笑容,嚴(yán)肅地說。

    “行了,我想問你的話都問了,我先走啦。”蒲從舟“嗐”了一聲,從椅子上跳起來,向門口走去,懶洋洋地說,“如果那維萊特真的暗戀芙寧娜就好了,我就直接帶著肚子里這條小水龍回璃月了哈哈哈哈……不用參加你們這些‘預(yù)言’啊‘水仙十字結(jié)社’啊的破事……”

    蒲從舟笑著按了一個控制按鈕,典獄長辦公室的門咔嚓咔嚓地打開了,那維萊特正站在門外。

    第46章 梅洛彼得堡

    那維萊特的神情似有些怔忡,淡紫色的眸子微微睜大了些,長風(fēng)吹起他雪白的發(fā)絲,揚成了一只風(fēng)箏。

    蒲從舟的笑容就這樣僵在了臉上,想起了自己不久前掛了那維萊特的通訊還有剛剛那句“回璃月”……

    塔倫倒是笑了一下,端著茶杯就這樣慢悠悠地帶著欠揍的表情走到蒲從舟身邊,語氣略帶著調(diào)侃,說:“不好意思啊,忘記告訴你了。我們的最高審判官那維萊特大人就在你來的前幾分鐘也剛好給我遞交了申請來到了梅洛彼得堡……我知道你也到了,就把你叫到辦公室,讓你們見一面來著。”

    塔倫說著“不好意思”,笑容里卻沒有一絲愧疚,還非常愛熱鬧地瞧著蒲從舟精彩的神情,嘻嘻地說:“你猜猜他站在門外聽了多久?”

    瞅著蒲從舟一動不動,塔倫補(bǔ)充了一句:“至少聽到你說的那什么‘要是他真的暗戀水神就好了’——”

    ……

    蒲從舟覺得自己正在一片片地裂開,恨不得自己立刻被若陀龍王一尾巴甩回蒙德嘭一聲炸裂成無數(shù)蒲公英花籽從此她就是風(fēng)風(fēng)就是她再也不用處理這離譜的一切——

    但是沒用。

    那維萊特還是站在蒲從舟面前,靜靜地凝視著她,還是熟悉的平靜,熟悉的一言不發(fā)——但是憑借著蒲從舟和他生活在一起這么久的經(jīng)驗,蒲從舟可以從他淡紫色的眸中看出驚人的情感波動——也不算驚人,他的感情素來很內(nèi)斂。

    但是蒲從舟可以拿蒲公英發(fā)誓,就那維萊特這狀態(tài),再過個幾分鐘楓丹就會下起瓢潑大雨了——

    “那那那那……那維萊特……”蒲從舟從來沒這么心虛過,耗盡所有的勇氣這才感小心地抬起頭對上那維萊特平靜的視線,小小聲地說,“我我我說的都只是說著玩哈,你別當(dāng)真……”

    那維萊特輕輕“嗯”了一聲,溫和地對蒲從舟說:“沒關(guān)系,我知道。”

    ——知道她說這些話確實是玩笑。

    ——也知道正是因為對感情上不去真心,這才能開得出玩笑。

    蒲從舟早就摸透那維萊特這條細(xì)膩敏感的可惡水龍了……在某些地方,他敏銳得驚人。所以大多數(shù)情況下,“解釋”是沒有用的。

    ……那就只能這樣了。

    蒲從舟深吸了一口氣,掃了眼笑瞇瞇站在她身后、端著一杯茶看熱鬧的塔倫,定了定神,輕輕上前一步,伸手攀附上那維萊特的肩,踮起腳尖,當(dāng)著塔倫的面、對上那維萊特微微睜大的眼眸——

    輕輕吻上了那維萊特的唇。

    時間驟然停滯,蒲從舟的指尖還在不可抑制地顫抖著……有點涼、又有點軟……不同于之前的任何一個吻,在別人的注視下,像是證明,又像是別的什么。

    蒲從舟很清晰地聽到塔倫罵了一聲——不過管不了太多了,似是為了證明什么,蒲從舟抬高了點手,按著那維萊特的頭往下壓……然后就碰到了他頭發(fā)后邊飄著的兩撮泛著光的湛藍(lán)色角——

    那維萊特原本也只是微微地抖著,這一瞬似觸電,驟然間呼吸急促起來,近乎是下意識地環(huán)住蒲從舟的腰,輕又穩(wěn)地往懷中壓去……

    這一點點的力度讓這個吻更加深入,那維萊特幾乎是隨著自己的本能,輕輕舔舐了下蒲從舟的唇縫……一點點顫栗……有下意識的抵觸,但不多……雖然不知道是不是刻意壓制——

    然后……

    “……你們兩個,要打啵別在我辦公室打,回你們地上去。”塔倫沒好氣地“嘭”一聲擱置下了茶盞,蒲從舟和那維萊特瞬間分開。

    ……蒲從舟覺得整個蒲公英都燒焦了,蹭一下躥到那維萊特身后。

    那維萊特安撫地摸了摸蒲從舟的頭,對塔倫說:“我很抱歉,突發(fā)事件,沒能控制住。”

    塔倫笑了一聲,好像是氣的,但也擺擺手,端著茶,對那維萊特和蒲從舟意味深長地說:“時間太晚了,你們就在這過夜吧——別折騰太過分了哈。”

    “……塔倫!”蒲從舟咬牙說。

    那維萊特倒是很鎮(zhèn)定,指尖輕輕擦拭了下略有些泛紅的唇角,自動忽略了塔倫調(diào)侃的話,說:“既然如此,你愿不愿意協(xié)助舟舟參與這次的行動?”

    塔倫看了蒲從舟一眼,輕輕笑了下,說:“等‘罪人’來了,我們梅洛彼得堡當(dāng)然是樂意幫你們收納,收獲免費的勞動力——至于‘調(diào)查’,還是交給專業(yè)人士吧。”

    那維萊特了然,輕一點頭,說:“我明白了。”

    蒲從舟若有所思,揪了揪那維萊特身后的蝴蝶結(jié),等他轉(zhuǎn)身疑惑地看過來時,問塔倫說:“卡蘿蕾就在上邊——你不去看看嗎?她可是你小時候親自救下的美露莘。”

    塔倫收斂了所有的漫不經(jīng)心和淡然,靜靜看向手中的茶水,半晌,突兀地笑了下,對蒲從舟說:“不了吧……‘預(yù)言’也好,‘美露莘’也好,說到底都是你們長生種該操心的事。像我們這樣的短生種……嗨,還是算了吧。我可不想成為像雷內(nèi)那樣的瘋子。”

    “即使是朋友?”蒲從舟問。

    “嗯。”塔倫轉(zhuǎn)身走回辦公室,說,“即使是朋友。”

    茶香裊裊纏繞著塔倫的背影,黑色的緊身指腹外的風(fēng)衣?lián)P起又落下。

    蒲從舟沒有再勸,跟在那維萊特身后出了典獄長的辦公室,一邊走還一邊嘀嘀咕咕地說:“……這人怎么顛顛的啊。”

    “他確實變了很多。”那維萊特說。

    蒲從舟扭頭,恰好看見塔倫正在優(yōu)哉游哉喝茶,眸子平靜而隨和,仔細(xì)地觀察著淺褐色的茶液。

    “或許,他從來也沒有變過。”蒲從舟嘆了口氣,說。

    ……然后蒲從舟嘆的那口氣還沒完全落下,就聽見塔倫帶著些興奮地聲音:“哎呀呀,這茶可真是個好東西哦!我一定要讓這茶成為咱們梅洛彼得堡的傳代寶貝,代代相傳!”

    蒲從舟踉蹌了下,對那維萊特說:“……我收回剛剛的話,他確實變了好多。”

    “怎么?你不同意?”塔倫注意到蒲從舟的異樣,遠(yuǎn)遠(yuǎn)一笑,對著蒲從舟晃了晃茶杯。

    蒲從舟忽略了那維萊特疑惑的眼神,扭頭瞪了塔倫一眼,冷笑著咬牙說:“怎么會?茶葉都是璃月沉玉谷產(chǎn)的——你幫璃月拉動茶葉銷售,我感謝你還來不及!”

    在塔倫毫不掩飾的笑聲中,蒲從舟拽著那維萊特就跑,感覺整朵蒲公英已經(jīng)脹作兩只大了——

    蒲從舟打開了燈,剛瞧著整間房間的模樣,還沒看清楚——就一晃神,輕輕被那維萊特提了起來。

    拽拽拽拽著衣領(lǐng)——提提提提了起來!

    蒲從舟直接懵了,第一次發(fā)現(xiàn)自己居然這么輕,那維萊特的力氣居然這么大!愣了大約半秒,蒲從舟才反應(yīng)過來,掙了一下:“那維萊特,你在干什么——那維萊特+——”

    那維萊特輕輕嘆了一聲,把蒲從舟放在床沿上,蹲下身,抬頭看她,溫和地問:“有沒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只是這個?”蒲從舟從硬床板上跳下來,嫌棄地拍了拍這差質(zhì)量的木床,頭也不抬地抱怨說,“我沒什么不舒服的呀……你問這種事能不能不要這么激動……嚇?biāo)牢伊硕肌!?br />
    那維萊特怔了下,才說:“……抱歉。”

    這下輪到蒲從舟有點心虛,悄悄扭頭看了那維萊特一眼,小聲說:“那倒也不必……也是我不省心來著。”

    那維萊特沒有否認(rèn)——一般情況下意味著肯定。

    蒲從舟有點頭疼。

    剛才親上去的時候沒想那么多,現(xiàn)在獨處的時候反倒有點束手束腳……蒲從舟瞧著那維萊特,覺得他應(yīng)該被自己哄好了差不多,努力從他那看起來平靜似乎看不出任何感情的臉上瞧一點兒的情緒波動……難,太難了。

    蒲從舟放棄了,坐回床上,一攤手,對那維萊特說:“你怎么來了?”

    “擔(dān)心你。”那維萊特溫和地說,順著蒲從舟坐下,輕一抬手,詢問似的看向蒲從舟。

    蒲從舟從那維萊特的肢體語言中看出了那維萊特的意思,閉了閉眼點了下頭,那維萊特就輕一頷首,將手溫柔地覆在了蒲從舟的小腹上。

    湛藍(lán)的光暈再次亮起,蒲從舟覺得小腹有些酥麻,連帶著整個人都有些軟趴趴的,干脆直接順勢一倒,半個身子趴在了那維萊特的腿上,悶悶地說:“真的沒事——你為什么就不相信我啊。”

    那維萊特輕輕揉了揉蒲從舟的發(fā)旋,溫和地說:“嗯,相信你。”

    ……哄小孩似的。

    蒲從舟只覺得有點頭疼,但說真的根本沒必要和那維萊特吵——他們之間不存在任何誤會,但就因為有些問題它不是誤會,所以很難解決。

    蒲從舟懶懶地想著,就著這個姿勢睡了過去……就在迷迷糊糊快睡著的時候,蒲從舟忽地聽那維萊特溫和地問:“你之后打算怎么辦?”

    “啊?”蒲從舟腦子有些宕機(jī),下意識說了真話,“去水仙十字院舊址來著,找一找雷內(nèi)這個死家伙躲到哪里去了。”

    “特巡隊的人會跟過去。”那維萊特說。

    “是啊,我知道。”蒲從舟還是困困的,打著哈欠說,“來一個我打一個!我怕他們,哈哈哈……”

    “不能打架。”那維萊特直起身子,嚴(yán)肅地說。

    蒲從舟的哈欠卡在一半停了,心虛地瞧著那維萊特,心虛地哄著說:“好好好,我不打架,我不打架哈。”

    那維萊特閉了閉眼,低頭看想蒲從舟,聲音中帶著鄭重:“你和我保證。”

    “嗯嗯嗯,我發(fā)誓!”蒲從舟直起身,徹底清醒了,伸出四根手指頭,說,“絕對不打架!我絕對!”

    看著蒲從舟一副準(zhǔn)備發(fā)毒誓的模樣,那維萊特微微垂眸,也不知在想什么,最后輕抬手,摸了摸蒲從舟的頭,說:“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你不要哭哭就行。”蒲從舟簡直快絕望了,脫口而出。

    “……啊。”那維萊特怔了下,才說,“我不會哭。”

    蒲從舟疑惑地問:“真的假的?”

    “……”那維萊特很艱難地停頓了下,看著蒲從舟笑倒在床上,輕輕搖頭。

    ……這一夜睡得倒是平靜,蒲從舟抱著棉被就沉沉睡了過去。這些天來,蒲從舟的精神過度緊張,她也倦了許多。這下忽然間回到那維萊特身邊,似乎是回到了沫芒宮的套房,蒲從舟睡得格外好。

    睡到后半夜的時候,蒲從舟睡得格外的沉,迷迷糊糊似乎覺得有柔軟的長發(fā)輕盈又小心地纏繞著她,她閉著眼下意識覺得被束縛著很難受想掙開,卻又陷在睡眠中使不上力氣,也只是輕輕一顫。

    ……然后似有似無地,蒲從舟聽到耳邊輕輕一聲嘆息。

    等早上起來時候,蒲從舟瞧了眼窗……呃,海底沒有窗戶,只有一個可憐的透氣扇,那維萊特也早就離開了。

    蒲從舟尋思著那維萊特估計是又去沫芒宮打工了,問了幾個工作人員往美露莘住的地方走去,進(jìn)了宿舍區(qū)才發(fā)現(xiàn)那維萊特居然一臉嚴(yán)肅地蹲在一群嘰嘰喳喳的美露莘中,看著希格雯給一位美露莘包扎。

    那樣嚴(yán)肅又冷靜的一條龍——就這樣站在一群美露莘中間,蒲從舟瞧著笑了好一會,才走過去看,問那維萊特身邊的卡蘿蕾:“怎么回事啊?為什么有美露莘受傷呀?”

    卡蘿蕾攤了攤手,剛想解釋,蒲從舟就聽身后傳來聲音:“沒有打架,是有美露莘在偵查的時候絆著石頭摔了……其他美露莘的問題也差不多。”

    “啊那就好。”蒲從舟松了一口氣,忽然覺得不對勁,一回頭看見塔倫走過來,警惕地往那維萊特的方向撤了一步,問,“你不是不管我們的嗎?”

    “反悔了不行?”塔倫懶洋洋地走到希格雯身邊,瞧著她給小美露莘認(rèn)真地纏繃帶,聲音都溫柔了幾分,“你好,希格雯小姐。冒昧問一下,你愿不愿意留在梅洛彼得堡,當(dāng)任護(hù)士長呢?我們這里很需要像您這樣溫柔細(xì)心的美露莘。”

    “我、我真的可以嗎?”希格雯眼前一亮,受寵若驚地問。

    “好哇你,就說你怎么回心轉(zhuǎn)意,原來是想撬墻角!”蒲從舟手叉腰,氣勢洶洶地說。

    “你可以帶她走,塔倫。”那維萊特也說,“但你必須保證能照顧好希格雯小姐。”

    塔倫嘖了一聲,才說:“至少比跟著蒲從舟瞎跑來得安全。你們想收集的水文信息已經(jīng)整理好了,接下來,我建議你要帶一些會偵查、有自保能力的美露莘去水仙十字院舊址就行,剩下的美露莘該去哪去哪……咳咳,當(dāng)然希格雯能留下來最好。”

    “……希格雯希格雯,滿腦子都是希格雯,你是不是有病?”蒲從舟氣笑了,“她怎么能和你呆在這個連床板都是硬的的梅洛彼得堡。”

    “我是有病。”塔倫非常誠懇地說,“希格雯不留下來就會死的病。”

    蒲從舟:……

    第47章 水仙

    “……怎么又提這事。”蒲從舟捂著臉痛苦地說,瞇著眼從指縫間瞄見那維萊特的眸光又輕微地掠動了一下,瞬間嚴(yán)肅起來,瘋狂點頭,“嗯嗯嗯,不打架不打架,絕對不打架!”

    “……如果出事了,可以找我。”那維萊特看著蒲從舟,也不知在想什么,只是輕輕搖頭。

    “好啦,我答應(yīng)你,絕對不食言!”蒲從舟笑起來,撲到那維萊特懷里,輕輕啄了下他的唇角。

    就在那維萊特完全沒有預(yù)料到、眼神怔忡的下一瞬,蒲從舟在塔倫“嘖嘖嘖”的打趣聲中輕巧地跳到門前,一邊扭頭離開,一邊和其他人和美露莘揮手告別。

    會一點身手、有偵查能力的美露莘跟在蒲從舟身后蹦蹦跳跳地走了,一行的背影五顏六色,特巡隊特有的裝束又整齊劃一,消失在了哐當(dāng)一聲的升降梯之后。

    看著升降梯的門哐一聲巨響關(guān)閉,那維萊特眸光略微動了下,極其輕地嘆了口氣。

    “怎么,舍不得啊。”塔倫笑了起來,調(diào)侃說,“蒲從舟可能打了,也比你圓滑許多,懂得隨機(jī)應(yīng)變的,少想那么多,多喝水,對你身體好,真的。”

    那維萊特輕輕搖頭,淡淡說:“我不是擔(dān)憂舟舟……是阿蘭。”

    “嗐。”塔倫聳聳肩,輕快地說,“這一整件事中有誰是不要擔(dān)心的嗎?”

    那維萊特靜靜注視著傳來隱約聲響的升降梯,聽著四周美露莘嘰嘰喳喳的聲音,指尖略微蜷縮了下,許久,才輕輕松開——

    蒲從舟長呼出一口氣,適應(yīng)了楓丹海水的呼吸節(jié)奏,轉(zhuǎn)了個圈,停駐在一座巨大的水下建筑前,扭頭問卡蘿蕾:“這就是水仙十字院的舊址?有點……”

    蒲從舟思索了會,斟酌了下措辭,才說:“難以置信。”

    透過湛藍(lán)的海水看這座古老的建筑,像是遺落在夢境深處的一座童年的堡壘。

    只是這座堡壘過于低矮,只夠承載少數(shù)人的夢罷了。

    比起外邊滿溢的海水,蒲從舟領(lǐng)著一眾美露莘進(jìn)到水仙十字院舊址之后,雙腳踏實地落在了潮濕的地面。

    “……居然里面沒有進(jìn)水,少見。”蒲從舟一邊說著,一邊仔細(xì)觀察著這生長著青苔的水仙十字院舊址,伸手輕輕撫摸著剝落的墻,思索了一會。

    美露莘也四下散開進(jìn)行搜索,也紛紛用她們獨特的視力尋找原始胎海之水的痕跡。

    忽然,蒲從舟見卡蘿蕾興沖沖地跑到她身邊,很快樂地跳了兩下,攤開爪子說:“舟舟,我們找到了一條很重要的線索!”

    蒲從舟原本正盯著被隔絕在水仙十字院外的海水發(fā)呆,聞言迅速轉(zhuǎn)身,心情頓時好了不少:“走吧,我跟你去看看。”

    蒲從舟跟著卡蘿蕾很快來到了水仙十字院的大廳,看著一眾美露莘把擋在大廳最邊緣的一個書架移開了,書嘩啦啦散了一地,而裸露出來、看似干凈的墻面上,赫然繪制著一個獨特的圖案。

    蒲從舟穿過美露莘,走到圖片前,蹲下身觀察,一邊聽卡蘿蕾碎碎念:“……雖然不知道這個圖案是干什么的,但是卡蘿蕾能感受到哦,這個圖案的帶著原始胎海之水的顏色!”

    蒲從舟輕“嗯”了一聲,扭頭看了一眼地上散落的書籍,笑瞇瞇地問美露莘們:“這些書,你們看過了嗎?”

    美露莘紛紛搖頭。

    蒲從舟盤腿坐下,深吸一口氣,隨意撿起一本書,放在膝蓋上翻了翻,說:“那我來看吧。我就知道,這些水仙十字院出來的人一個兩個這么古怪,和這個孤兒院本身脫不開關(guān)系……”

    蒲從舟翻開的第一本書意外是手寫的,看起來是一個人的日記。

    她似乎是水仙十字院的副院長。

    她會把兩百度烤十五分鐘的蛋糕改成六百度烤五分鐘。

    她的孩子們喜歡玩“勇者斗惡龍”的游戲。

    她的孩子都是“罪人”的孩子……

    “……厄歌莉婭慈悲,建立了‘水仙十字院’收容犯罪者的子女。”

    ……

    “很早很早以前,有兩個小男孩在孤兒院長大,一個很孤僻,一個很冷漠,但他們是最好的朋友……”

    “后來,海水淹沒了孤兒院。兩個小男孩只能離開,一個跟了探險家媽媽,一個跟著科學(xué)院研究員爸爸,他們約定,永遠(yuǎn)都是好朋友。”

    “……”

    再后來,當(dāng)然是跟著探險家的小男孩拼了命接觸到拯救世界的方法,跟著科學(xué)研究員爸爸地小男孩成了科學(xué)界最耀眼的新星。

    拯救世界的孩子害死了很多人,他曾經(jīng)的故友要抓他。

    ……

    “這種悲劇沒什么好看的。”蒲從舟把日志扔到一邊,撿起其他的書讀了起來。

    卡蘿蕾也認(rèn)得字,和其他美露莘一起在研究其他的書,一時間嘰嘰喳喳的討論聲不絕于耳。

    “等等,舟舟,你看這個——這個符號,好像是前任水神厄歌莉婭設(shè)計的‘陣法’,你要把它和楓丹地圖結(jié)合起來試試看!”其中一位美露莘抱著一本厚厚的書,塞到了蒲從舟眼前。

    蒲從舟早就把楓丹地圖爛熟于心,比照著圖案算了下,很容易就發(fā)現(xiàn)圖案的確和楓丹的某些建筑有關(guān)。

    這整個圖案,是由幾個正方形和圓形組成的。圈圈繞繞盤旋,而如果把它放在楓丹地圖中來看,其中幾個圓的圓心恰好對應(yīng)著梅洛彼得堡和格式塔。

    那其他位置……

    蒲從舟瞧著這地理位置,其中一處是白淞鎮(zhèn),其他的……

    蒲從舟正默默記憶著,扭頭對眨巴眨巴著眼一臉期待的卡蘿蕾說:“這應(yīng)該是原始胎海之水決口的位置。如果我猜的不錯,這個陣法應(yīng)該是厄歌莉婭封印原始胎海之水的——芙卡洛斯是知道的,芙寧娜就未必了。”

    卡蘿蕾眨了眨眼,很聰明地問:“所以,舟舟覺得,這個位置,和我們要找的人有什么關(guān)系呢?”

    “厄歌莉婭用封印抑制住了原始胎海之水,而雷內(nèi)的目的是要利用它……”蒲從舟半跪在墻壁上的符文之前,凝視著詭譎的雕刻,輕輕說,“我猜,他那樣的人不會這么輕易死了,應(yīng)該是躲在海水里了。但要長久地留在海水里,需要更多的條件。”

    “咦,什么條件呀?”卡蘿蕾好奇地問。

    “我也不知道,書上沒有詳細(xì)描述。”蒲從舟沉吟一下,說,“我也只是猜測,或許還需要一點運氣。我想去找找阿蘭,證實一件事——”

    “剛好。”蒲從舟驀地回頭,恰好看見阿蘭穿過水仙十字院的大廳,冷冷地向她走來,“我也正在找你。”

    蒲從舟本來還想著和阿蘭扯掰幾句,就見他腰間的冰元素神之眼驟然亮起,冷笑一聲,也毫不畏懼地抬起頭看向阿蘭,一邊脫下自己的外套扔給卡蘿蕾,輕聲說:“讓其他美露莘退后一點……新仇舊怨,我忍了這家伙很久了。”

    阿蘭淡淡掃視蒲從舟一眼,簡單地說了一個字:“抓。”

    下一瞬,所有武裝完備的特巡隊成員從四面八方向蒲從舟竄了過來,紛紛抬手,袖子中射出了一張張鐵絲網(wǎng),向蒲從舟罩過來。

    ……

    “不單挑叫人啊,你是不是不行啊?”蒲從舟一邊說著,同時驅(qū)動風(fēng)元素之力,所有的網(wǎng)就差那么一點避開了她,紛紛揚揚地落在了蒲從舟的身邊。

    下一瞬一切都亂套了。

    留下來的美露莘或多或少會一點身手,一只兩只躍躍欲試和特巡隊的成員打在一起了——都是同事,對手還是可愛的美露莘,或多或少有點束手束腳。

    蒲從舟則瞅了瞅身邊,剛好有一根不知道用來干什么的木棍……可能是很早以前用來給孤兒院孩子們曬衣服的吧,蒲從舟拿在手中掂了掂,呼啦一聲注入了風(fēng)元素之力,極其迅速又優(yōu)雅地借著慣性向阿蘭刺去——

    “舟舟!”卡蘿蕾從一個特巡隊成員身上跳起來,急切地對蒲從舟說,“那維萊特大人說你不能打架!”

    “是,我也答應(yīng)他了,但他這不是不在嗎。”阿蘭側(cè)頭閃過蒲從舟的一戳,支起冰盾,卻被蒲從舟的隨意一個花槍擊碎,閃身又躲過疾風(fēng)暴雨的幾連戳。幾招下來,正經(jīng)的特巡隊隊長對上蒲從舟,正面對決竟然略顯狼狽!

    如果說上次短暫的交鋒是因為蒲從舟抓住了時機(jī)、順帶利用了摩拉克斯賦予仙人的“三眼五顯之能”僥幸獲勝,那這次絕對和運氣沒有任何關(guān)系了。

    卡蘿蕾一時間沒有從蒲從舟的歪理中回過神來,呆呆地看著蒲從舟把一根木棍揮出極其干凈又颯氣的殘影,揮舞出的風(fēng)掀起了她的裙角,像是在風(fēng)中穿梭。

    “舟舟好厲害啊!我還以為、還以為……”卡蘿蕾認(rèn)真地抱著蒲從舟的外套說,“你是不學(xué)無術(shù)、手無縛雞之力、躲在那維萊特身后的小嬌妻、菟絲花哦。”

    蒲從舟一棍子敲在了阿蘭的下頜上,他哼也不哼一聲,扭身抓住了蒲從舟的手臂,把她的左手凍住了。

    蒲從舟笑了起來,這個時候居然有功夫扭頭瞧了眼卡蘿蕾,問道:“你這些奇奇怪怪的洗腦包都是從哪看來的啊?”

    “報紙啊!”卡蘿蕾興高采烈地從肚兜里掏出一堆一堆的剪貼報,在蒲從舟一棍子蓋上阿蘭的眼眶發(fā)出“嘭”的一聲中,煞有介事地說,“我可喜歡舟舟啦!報紙里只要有提到舟舟的,我都會把它剪了,留下來!這個是說舟舟如何把那維萊特大人迷倒的!魅力無邊、擅長撒嬌……”

    阿蘭偏過頭,再次避開蒲從舟凌厲的一劈,卻被她一個反棍砸在了腰上,整個人都滾到了地上。

    蒲從舟把木棍狠狠一敲,拍了拍手,對阿蘭笑著說:“少胡思亂想了,我平常是懶得打,你還真當(dāng)我是病貓了?怎么樣,我的槍法可是帝君親自教的,是不是還挺厲害的?”

    阿蘭一聲不吭,一撐手起身,拳套上攜帶著冰元素之力,不再手下留情,對著蒲從舟的臉發(fā)狠般揮過去——

    “怎么,打不過還要打啊?帶著這么深的怨氣啊?”蒲從舟輕輕一挑被當(dāng)成長槍的木棍,嘭一聲砸在阿蘭的脖子上,揍得他一個踉蹌,又把他拉到面前,笑著說,“你爸死了,你很傷心對不對?又把責(zé)任推到雷內(nèi)身上了對不對?你認(rèn)為全都是他的錯——或者是那維萊特的問題,他一點都沒關(guān)心你!”

    一邊說著,蒲從舟扔掉了長槍,對著阿蘭的眼睛就是狠狠的一拳,看著他被自己幾句話氣得臉都白了,輕聲說:“都是你的責(zé)任。你的養(yǎng)父會死,都是你的責(zé)任……以雷內(nèi)的性子,你覺得你和他好好溝通,他會不放了老吉約丹先生?是你拉不下面子,認(rèn)為雷內(nèi)是邪道,打心眼里瞧不上他……是你的倔強(qiáng)害死了你的養(yǎng)父。”

    阿蘭面容扭曲,力氣驟然打得驚人,竟然忽然暴起把蒲從舟甩開,一邊喘著氣,一邊一字一頓地說:“你放屁。”

    “好啊,罵的好啊。”蒲從舟笑了起來,拍了拍手,“你要是拿這個態(tài)度對雷內(nèi),現(xiàn)在的局勢也不會這樣了——哪怕是對昔日的故友說,你要是不放了這些人我就弄死你——你真的拼命去阻止了嗎?雷內(nèi)把一切都告訴了你,你顧及著舊情,既沒有及時向楓丹廷告發(fā)他,也不愿意去配合他……所以才拖成了現(xiàn)在這樣的局面。”

    阿蘭冷冷地盯著蒲從舟——頂著一個被揍出來的熊貓眼。

    正當(dāng)蒲從舟思索著再給他一拳讓熊貓眼湊一對時,一旁觀戰(zhàn)的卡蘿蕾忽然手忙腳亂起來,捧著嗡嗡嗡響的蒲從舟的外衣——準(zhǔn)確來說,是蒲從舟外衣上別著的徽章正在嗡嗡響——

    “舟舟,這東西在響!”卡蘿蕾茫然地說,看著蒲從舟,小心地問,“怎么辦呀?那維萊特大人正在找你啊。”

    ……

    蒲從舟腦殼“嗡”的一聲響,真這一瞬間覺得天旋地轉(zhuǎn),自己在原地裂開了無數(shù)塊……

    偏偏在這種時候。

    “舟舟,你接不接呀?”卡蘿蕾認(rèn)真地問。

    蒲從舟想起之前“無論如何會回應(yīng)”的承諾,覺得頭咔咔疼,一咬牙,說:“接。”

    第48章 水仙

    楓丹廷,沫芒宮內(nèi)。

    一個特巡隊隊員、黑色的帽子被風(fēng)刃切了一半、滑稽地歪斜著——他當(dāng)著所有執(zhí)律庭成員和來來往往的沫芒宮工作人員的面,捏著一張皺巴巴的文件,嘭一聲推開了那維萊特辦公室的門。

    速度之快,甚至連塞德娜都來不及喝止,目瞪口呆地看著他闖進(jìn)了辦公室。

    “如果我沒有記錯,你沒有預(yù)約。”那維萊特停下筆,在黯淡泛黃的天光下,不動聲色地抬頭,微微皺著眉,壓迫感極其強(qiáng)。

    然而那特巡隊的成員頂著個破帽子,完全崩潰了,把文件甩到那維萊特身前,氣急敗壞地說:“我們申請外援、以及對蒲從舟女士的包圍及追蹤請求為什么還沒被批準(zhǔn)?”

    那維萊特目光掠過帽子上光滑的邊緣,竟然略微起了一點笑意,很快收斂了下去,嚴(yán)肅地說:“我這里建議你向復(fù)律庭按照程序提交申請,我會盡快批準(zhǔn)。”

    “……等流程下來事情都結(jié)束了!”那特巡隊成員“嘭”一砸辦公桌,憤怒地咆哮——此時塞德娜也召集了警衛(wèi)隊成員魚貫而入,有秩序地把這人拖出辦公室。

    “非常抱歉。”那維萊特不動聲色地說,“但這是楓丹的流程。”

    “那你是怎么做到讓梅洛彼得堡的人先一步到蒲從舟女士那的?你這個歪屁股的最高審判官——嗚嗚嗚——”

    塞德娜眼疾手快地把一團(tuán)手帕塞到特巡隊隊員的嘴里,非常恰到好處地堵住了他的嘴,然后嚴(yán)肅地對那維萊特敬了個禮,說:“非常抱歉,那維萊特大人,讓您受驚了。”

    那維萊特輕輕搖頭,一抬手,讓扯著這個特巡隊成員的警衛(wèi)員放手,繞過辦公桌,走到這人面前,蹲下身,耐心地說:“因為我之前見過舟舟一次,所以我知道她可能在的位置。并不是給她開了后門。”

    那特巡隊成員嘴被塞著,嗚嗚嗚的聲音更大了,怒氣在聽完那維萊特解釋后,非但沒有減少還超級加倍,惡狠狠地瞪著那維萊特。

    那維萊特思考了一會,又補(bǔ)充說:“如果你想問我相關(guān)情況,也可以向復(fù)律庭提交申請,我會酌情回答。”

    那特巡隊的成員絲毫沒有表示理解,繼續(xù)瞪著那維萊特。

    那維萊特輕輕搖頭,站起身,對警衛(wèi)隊的隊員說:“先帶走吧,按照之前的慣例處理。”

    目送著一群人浩浩蕩蕩的背影,那維萊特沉默了一會,坐回位置上,指尖輕輕摩挲著肩膀上的一枚徽章——準(zhǔn)確來說,是影像同步映射裝置。

    就在此時,辦公室的門又被人篤篤敲響。那維萊特垂手,看起了特巡隊剛送來的關(guān)于水仙十字結(jié)社的文件。

    那維萊特簡單掃了一下數(shù)據(jù),神情逐漸變得凝重——因為抓到的成員增多,很多之前遺漏或者忽略的失蹤人數(shù)浮上水面,達(dá)到了一個可怕的數(shù)字。

    那維萊特沉吟了下,對特巡隊的小隊長說:“通知阿蘭,下次行動我會跟著參與。”

    那小隊長重重一點頭,鞠躬退下。

    那維萊特思考了一會,覺得自己應(yīng)該和蒲從舟說明最新的動向了,低下頭,指尖輕輕摩挲了肩膀上玲瓏的小徽章兩下,注入了一些水元素之力。

    相比起之前的迅速接通,這一回蒲從舟似乎遲疑了幾秒。

    ……沒有隨身攜帶在身邊?那維萊特上次看見蒲從舟將徽章珍重地別在了胸前,應(yīng)該是隨身攜帶的。

    莫非……

    那維萊特微微蹙起了眉。

    就在這時,影像同步映射裝置的震動聲停止,蒲從舟的模樣出現(xiàn)在了那維萊特身前,笑著和他打招呼,輕松地說:“你好呀那維萊特,出什么事了?”

    ……

    “你好呀那維萊特,出什么事了?”蒲從舟飛速從卡蘿蕾懷里扯過外套穿上,第一時間就是接通了通訊,并且迅速將顯示屏固定在身前。

    這個影像同步映射裝置并不完善,那維萊特只能看見蒲從舟的輪廓和一點點的背景光,根本看不清她的背景。

    蒲從舟注意到那維萊特似是松了口氣,嚴(yán)肅地問:“你那邊情況怎么樣?”

    “啊,很好,沒出什么事。”蒲從舟一邊說著話,那邊阿蘭就撲過來,冰元素瞬間咔嚓咔嚓凍著了蒲從舟的一只手臂。蒲從舟一咬牙,也顧不上去拿木棍當(dāng)做槍來用,直接撲倒阿蘭,一只手給了他眼睛一拳,另一只手猛地捂住了阿蘭的嘴。

    “……為什么你那邊的光線有點不對勁?”那維萊特看不見蒲從舟的具體動作,只是注意到她身后的背景光忽閃了幾下,問。

    “哈哈,住的地方燈有點壞了。”蒲從舟一本正經(jīng)地胡說八道,附上了風(fēng)元素的膝蓋狠狠砸向了阿蘭的小腹,阿蘭悶哼了一聲,旋即掰著蒲從舟被凍著的手一扭——

    蒲從舟面容都快扭曲了,強(qiáng)行忍著。

    “好。”那維萊特說,“我這邊收到了特巡隊的調(diào)查,發(fā)現(xiàn)了更多失蹤案件與水仙十字結(jié)社有關(guān)。如果你準(zhǔn)備保下雷內(nèi),最好收集他這樣做的理由……”

    阿蘭知道蒲從舟怕自己出聲,冰元素咔咔咔蔓延上蒲從舟鎖著他喉嚨的手逼著她松開,試圖發(fā)聲——蒲從舟此時也顧不上其他,一邊暗自用力桎梏著阿蘭的行動,死死捂住他的嘴,把所有可能的聲音都壓了下去。

    蒲從舟和阿蘭扭打在了一起。

    “……大致就是這些。舟舟,你在聽嗎?”那維萊特注意到蒲從舟的表情很久沒變,背景光卻閃個不停,慢慢皺眉,問,“你那邊出了什么事了?”

    “嘭”一聲響禁錮著蒲從舟手臂的冰凌被風(fēng)元素炸開,蒲從舟按著阿蘭的頭狠狠往地上一敲,一聲悶響,阿蘭徹底暈乎了起來,整個人軟了下去。

    蒲從舟總算打贏了。

    蒲從舟松了口氣,把被自己揍到脫力的阿蘭提著領(lǐng)子揪起來,拎到了影像同步映射裝置前,湊近攝像頭,故作輕松地說:“沒發(fā)生什么,就是和你的特巡隊隊長遇到了,順便把他揍了一頓——你盡快帶人來領(lǐng)啊。”

    那維萊特看見阿蘭閉著的一雙熊貓眼,閉了閉眼,深深吸了一口氣,一字一頓地說:“……蒲從舟!”

    這是蒲從舟印象中那維萊特第一次喊她全名。

    之前就算是很疏離、完全不熟悉的時候,那維萊特也是彬彬有禮地稱呼蒲從舟為“蒲從舟女士”,到后面,也是溫和地喚她“舟舟”……連名帶姓這是頭一回,蒲從舟也是第一次明顯在那維萊特的聲音中感受到了怒氣。

    ……那維萊特是真的生氣了。

    蒲從舟手一松,阿蘭啪嘰一聲就掉到了地上,蒲從舟幾乎是應(yīng)激般地連連說:“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我錯啦我不應(yīng)該打架的對不起對不起——”

    “你……算了。”那維萊特又抽了兩口氣,半天才緩緩說,“……回來再處理你。”

    “什么啊,說的這么可怕。”蒲從舟下意識縮了下,訥訥地對那維萊特說,“你在那邊……呃……把特巡隊那些小子拖住啦?”

    “控制范圍內(nèi)。”那維萊特簡潔地說,順著蒲從舟說,“但是具體情況,阿蘭并沒有實時向我匯報。你或許還是應(yīng)該去問他。”

    ……

    等蒲從舟掛斷了通訊,阿蘭已經(jīng)皺著眉頭坐起來,抬起手平靜地揉著自己額頭上一個雞蛋大小的包。

    蒲從舟指尖輕輕揉了揉肩膀上的小徽章,垂了垂眸,看向阿蘭。

    阿蘭頂著兩只熊貓眼,輕輕瞅了蒲從舟一眼,不動聲色地瞥開目光,少見地露出了一點頹廢。

    ……這樣一個楓丹科學(xué)研究院人人稱頌的天才啊。

    蒲從舟心中輕輕一嘆,蹲到阿蘭身前,問:“雷內(nèi)這段時間都干了什么?”

    阿蘭一聲不吭。

    蒲從舟沉默了一會,對阿蘭說:“悲劇是世界上最無聊的東西。沒有什么會記住你的痛苦,歷史也不會。這或許是你最后的機(jī)會了……你也不希望你的這段故事,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悲劇吧?”

    蒲從舟對上阿蘭的目光,輕哂了下,說:“如果真的這樣……除了讓現(xiàn)在的你和未來的你更加痛苦,其他的毫無意義。”

    阿蘭還是沉默,只是抬起頭,靜靜看著蒲從舟。

    蒲從舟也覺得無聊,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

    正當(dāng)蒲從舟以為阿蘭是真的什么也不會說的時候,忽然聽到阿蘭輕輕開口:“……他讓人引開了我們。”

    “引著我們和水仙十字結(jié)社的成員,去厄里那斯的遺骸里決斗。”

    “那是美露莘的誕生之地……一切開始的地方。”

    第49章 水仙

    蒲從舟猝然回頭恰好對上阿蘭疲憊的眼神緩緩垂落,像是有些倦了,輕輕瞥開目光,緩緩倚靠在坍圮的柱子邊上,重重嘆了口氣,目光飄忽地移向身后的噴泉。

    在噴泉的前方,插著一柄木頭做的劍——很簡陋、古早,泛著黯淡的光。

    閉上眼,似乎還能聽到很久很久以前,一群孩子手拿著劍追來跑去的聲音。

    ……誰不想呢,如果騎士和惡龍能握手言和。

    阿蘭終于撐不住了,緩緩閉上眼,手也無力地垂下,沉沉睡去——

    “……所以我的猜測沒錯。”蒲從舟蹲在墻壁上的圖案前,對身邊圍著的一圈美露莘說,“想要徹底‘融入’原始胎海之水沒有那么簡單,應(yīng)該還需要一些儀式或者是準(zhǔn)備——因此雷內(nèi)才需要利用水仙十字結(jié)社的其他成員為他爭取時間。但是‘璃月’有一句古話——萬變不離其宗,不管雷內(nèi)有多少計劃,最后肯定要回到原始胎海之水的決口處……”

    說到這里,蒲從舟看著這厄歌莉婭設(shè)下的結(jié)界,沉吟片刻,嘆了口氣,說:“可是這么多處決口,可能是哪一處呢……”

    “梅洛彼得堡這邊的應(yīng)該可以排除!”卡蘿蕾率先說,蹦蹦跳跳地一躍而起,竄到蒲從舟身前,極其認(rèn)真地說,“那里是監(jiān)獄——我覺得,看守很嚴(yán)格,雷內(nèi)絕對不可能選在那里!”

    “也不一定啊。”另一位美露莘立刻反駁說,“萬一雷內(nèi)就膽大包天呢!他隨時可以進(jìn)原始胎海之水里邊躲著呀!”

    “可是——”

    聽著美露莘們嘰嘰喳喳的議論聲,蒲從舟嘆了口氣,說:“別吵了……每一個地方都有可能。”

    “那……”

    美露莘瞬間安靜了下來,過了好久,卡蘿蕾才小心地問:“或許,舟舟可以讓我們分開守著?”

    “……我倒是想這樣做。”蒲從舟無奈地攤攤手,說,“但是你們能保證說服雷內(nèi)嗎?”

    美露莘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時間面面相覷——

    自體自身之塔處于山麓之下。

    與格式塔不同,自體自身之塔極少被啟用。盡管它是這座小鎮(zhèn)中最氣派、也最好看的一座白塔,許許多人路過時仰望,都會忍不住發(fā)出源自于內(nèi)心深處的贊嘆聲。

    但是,就算是水仙十字結(jié)社的核心成員,也很難、很少擁有能進(jìn)入這座塔的機(jī)會,絕大多數(shù)成員,也只是隱隱約約聽過這座塔似乎是為了做什么“實驗”而存在的。

    而絕大多數(shù)進(jìn)入過這座塔的人——都已經(jīng)死了。

    蒲從舟就坐在塔尖上,纖細(xì)的雙腿垂落在大理石的塔面上,一下一下地晃蕩著。楓丹的咸腥的海風(fēng)穿過鋒銳的山巒、卷過生長著泡泡橘的樹木,輕輕吹散起她的長發(fā)。

    雷內(nèi)攀上塔頂?shù)乃查g,停了下腳步,靜靜抬頭,看著蒲從舟的身影,嘆了口氣,說:“是你啊。”

    “啊,是我。”蒲從舟回頭,墨色的長發(fā)甩開,揚成一只漂亮的紙鳶,笑吟吟地伸出一只手,對雷內(nèi)說,“好久不見了!”

    蒲從舟輕盈地架著一縷風(fēng)從塔尖上跳下,落在塔的一處平臺上。

    蒲從舟站在雷內(nèi)面前,兩人同時低頭看去。

    這是一座半中空的塔。

    中間的部分已在啟動機(jī)關(guān)后紛紛避讓成中空,直通地底深處的原始胎海之水。

    原始胎海之水在塔下一點點攀升,璀璨又詭異的顏色在深處翻騰,像是魔女煉制的能讓人失去神志的藥水,不斷地卷起一陣又一陣的風(fēng)。

    “你……”雷內(nèi)直視著蒲從舟,頓了頓才說,“你如果想來抓我,完全沒有必要。”

    “你想跳下去嗎?”蒲從舟低頭看了看海水,略過類內(nèi)的的話,自顧自地問。

    “是。”雷內(nèi)直言不諱。

    此時兩人身邊都沒有任何人,只有無數(shù)的風(fēng)在耳邊呼嘯,以及自體自身之塔上詭異又絢爛的花紋在風(fēng)里靜靜沉睡。

    這場對話莫名其妙在這最緊張的時刻輕松了起來,像是一場極其滑稽的笑話。

    “你始終不肯相信楓丹廷,認(rèn)為你做的一切都是正確的——可是你憑什么認(rèn)為,楓丹廷不會信你,不會幫你——你又憑什么認(rèn)為,你一個人的智慧,能比得過楓丹代代人上百年的智慧結(jié)晶?”蒲從舟仰起頭看向雷內(nèi),笑得一點也沒有壓迫感,像是和一個故友攀談,甚至還帶著一點漫不經(jīng)心的意味。

    雷內(nèi)頓了頓,看向腳下的原始胎海之水,輕聲說:“我不需要任何人理解。”

    “不,你需要。”蒲從舟輕描淡寫地說,看著雷內(nèi)一步步走向原始胎海之水,卻無動于衷,只是淡淡地直視著雷內(nèi),“否則你不會讓我來見你。”

    雷內(nèi)笑了下。

    “不重要,你說的,都不重要。”雷內(nèi)輕聲說,“預(yù)言必定會發(fā)生,到那個時候,所有人融化在海水里——我們終將在意識的彼端重逢。”

    “你也不喜歡,對不對。”蒲從舟笑了下,雙手背在身后,很輕松地歪了歪頭,笑著說,“用你人類的意識,和原始胎海之水斗爭百年——你雖然知道一切會在四百多年后結(jié)束,但是四百多年的時間,難道就不是時間嗎?四百多年的痛苦,不配稱做痛苦嗎?你的價值和楓丹人是等同的,雷內(nèi)……”

    蒲從舟停了停,直視著雷內(nèi)深紫色的瞳眸,一時間覺得他似乎也有著一瞬間的脆弱,不由笑出了聲,終于伸出手:“和我賭一把嗎?我賭楓丹人有足夠的智慧,能在你的幫助下——不需要任何人痛苦,解決預(yù)言。”

    雷內(nèi)靜靜地注視著蒲從舟,卻又往原始胎海之水的方向退了一步。

    “你是天才。”蒲從舟垂下手,抬眼穿過風(fēng)的軌跡,看著立在藍(lán)天、白塔、和斑斕的原始胎海之水的青年,“你的名字應(yīng)當(dāng)被歷史銘記,你的所作為應(yīng)該得到所有人的稱頌和理解……你不該沉睡在原始胎海之水中,也不該沉溺在自我感動中千百年。”

    雷內(nèi)的眸光輕動了下,他看向蒲從舟,說:“……楓丹廷不需要。他們的殘忍、利益至上——”

    “你可以不相信楓丹廷。”蒲從舟第一次打斷了雷內(nèi)的話,揚起了一個笑容,輕輕說,“……你可以相信我嗎?”

    “……相信你?”雷內(nèi)微微一怔,似是有些震驚地對上少女火熱又堅定的目光。

    “對,相信我。”蒲從舟向前走了一步——此時原始胎海之水已然漸漸滿上了自體自身之塔,這樣近的距離,蒲從舟甚至能聽見原始胎海之水咕嚕嚕的翻騰聲音,“相信我,我能說服那維萊特和楓丹廷,給你二次審判的機(jī)會——相信我,能幫助你用你的智慧幫助到整個楓丹,尋找到能解決預(yù)言的、最完美的解決方案。如果實在不行……”

    蒲從舟深吸一口氣,她對上雷內(nèi)的雙眸,能很清晰地看見其中淡淡的震動和幾不可見的松動,放輕了聲音,說:“你認(rèn)為一切都沒救了,再跳一次原始胎海之水也來得及。”

    雷內(nèi)注視著蒲從舟,唇翕動了兩下,最終還是什么話也沒說。

    “來。”蒲從舟笑了起來,伸出一只手,對雷內(nèi)笑著說,“我答應(yīng)你——如果你愿意跟我回去,重審‘水仙十字結(jié)社’的案子,我愿意做你的辯護(hù)人,為你傾盡全力保護(hù)你的研究成果——如果你覺得你所作所為有錯,那就用接下來的百年贖罪;如果世人不理解你,你可以用百年時間,把你的一切,慢慢說給他們聽。”

    蒲從舟停了停,看著楓丹的風(fēng)吹起雷內(nèi)深紫色的披肩長發(fā),輕輕歪了頭,輕松地笑了,鄭重地說:“雷內(nèi),你是我想拼盡全力想爭取來的……能救楓丹的……希望啊。”

    雷內(nèi)的手指略微蜷曲了下。

    如此高的地方,白塔在這樣璀璨的陽光下熠熠生輝。草甸的顏色從海水的方向蔓延至遠(yuǎn)方。

    他們的腳下是似乎擁有生命的原始胎海之水咕嚕咕嚕翻騰,更遠(yuǎn)處是藍(lán)天白云、是楓丹人生活的凈土。

    不知過了多久,風(fēng)起了又落,雷內(nèi)的黑色燕尾服下擺被吹起一次又一次,蒲從舟的雪白長裙也在風(fēng)中掠動著。

    蒲從舟耐心地等著雷內(nèi)的回答,雙手背在身后,盈盈地笑著。

    終于,雷內(nèi)輕輕說:“好。”

    蒲從舟輕松地笑了起來,伸出手,說:“那跟我走吧……上審判庭需要很多準(zhǔn)備呢,你可以和我聊聊——”

    雷內(nèi)也淡淡地笑了。

    這不是蒲從舟見他第一次笑,卻是蒲從舟第一次見他笑得這么輕松干凈,像是回到了很久很久之前,還是一個在探險之地求學(xué)的青年。

    就在這時——

    “他們在這!”

    “全都上來——”

    一陣喧囂聲傳來,蒲從舟扭頭一看,是特巡隊成員黑壓壓地往塔上來了,順著扶梯跑向他們。

    幾乎是于此同時,原始胎海之水咕嚕一聲響,頓時從自體自身之塔深處傳來一陣恐怖的吸力,把離著決口最近的雷內(nèi)往海水吸去——

    事情發(fā)生的太快,雷內(nèi)也只是略微露出了點驚異,整個人就往原始胎海之水之中倒去——

    蒲從舟幾乎是毫不猶豫地?fù)淞诉^去,璀璨的青綠色元素之力瞬間亮起,蒲從舟驅(qū)動了風(fēng)元素之力,在瞬間制造出了極其大的風(fēng)場,將雷內(nèi)整個人往上吹去,呼啦啦一聲,雷內(nèi)被巨大的風(fēng)場吹回了塔面,蒲從舟卻來不及制造第二個風(fēng)場,整個人順著原始胎海之水的巨大吸力,直直往下墜落而去。

    ……

    那維萊特快步走上塔頂時,看到的正是這一幕。

    阿蘭看見雷內(nèi)近乎是狼狽地被一股風(fēng)吹到了特巡隊員中間,嘩啦啦放倒了一片的特巡隊員,哀嚎不斷。

    還來不及管其他人,阿蘭頂著兩個青腫未消的熊貓眼,注視著蒲從舟墜落的地方,皺著眉剛說了一個字:“快——”

    然后阿蘭就看身邊的那維萊特驟然化作一縷湛藍(lán)色的元素力,以不可思議的速度順著蒲從舟墜落的軌跡掠了過去——

    “最高審判官大人,那邊是原始胎海之水,您不能靠近——”阿蘭三步做兩步跑到?jīng)Q口邊緣,其他特巡隊成員也呼啦啦圍了一片過去。

    璀璨的原始胎海之水水滴環(huán)繞著那維萊特雪白的發(fā)絲,瑰麗的色澤張開形成水簾,在他發(fā)光的湛藍(lán)色的龍角周圍盤旋。

    那維萊特忽地將下墜的蒲從舟擁在懷中,近乎是有點顫抖地低頭,就看見蒲從舟輕輕動了下。

    蒲從舟抬頭,原本靈動的雙眸此時卻失去了所有神采,木然呆滯地注視著那維萊特。

    那維萊特心頭一驚。

    下一瞬,那維萊特懷中驟然變輕了。蒲從舟化作無數(shù)的蒲公英花籽,在原始胎海之水揚起的風(fēng)中紛紛揚揚散去,纏繞著光怪陸離的水珠飛散開,像是一場浩大透明的雨。

    ……

    那維萊特輕輕閉上眼,身后的湛藍(lán)色的鰭煥發(fā)出璀璨的光芒。他順著這股原始胎海之水帶起的風(fēng)飛起,懸空在海水四濺的上空,風(fēng)吹起他的后擺。

    近乎是同時,雨“嘩”一聲落下。原本晴朗的天氣驟然陰云密布,幾米外看不清臉,全部沉浸在一場突如其來的傾盆大雨的雨幕之中。

    那維萊特瞥見周身四散的蒲公英,緩緩抬頭,隔著落下的雨和飛舞的花籽,看向震驚的阿蘭,輕輕搖了搖頭。

    阿蘭似乎說了什么,但是聲音被暴雨的聲響吞沒,聽不清。

    那維萊特的眼簾微微動了下,忽地眼神聚焦,向阿蘭身后看去——

    隔著暴雨銀灰色的簾幕、在一群被淋的狼狽不堪的特巡隊成員、阿蘭還未緩過神的失態(tài)之下——

    狂亂的風(fēng)吹起蒲從舟被雨水打濕的長發(fā)和雪白的裙擺,她穿過雨幕,身后跟著一群五顏六色的美露莘,輪廓漸漸清晰,向著那維萊特走來。

    蒲從舟的長發(fā)被雨水打了個濕透,但是風(fēng)足夠大,還是能紛紛揚起。

    蒲從舟走到特巡隊一行人的身前,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眼睛卻亮的驚人。

    她對上那維萊特有些怔忡的瞳眸,忽地一笑,說:“那維萊特,我好像有點喜歡你了。”

    ……好像有點喜歡。

    這句話在特巡隊、或者楓丹其他人聽起來當(dāng)然是奇怪、不能理解的,但或許只有那維萊特和蒲從舟自己,才知道這句話的分量。

    那維萊特靜靜望著蒲從舟,似乎在等著一個擁抱、或者其他什么……

    蒲從舟又抹開了眼睫上的水,仰起頭,看了眼那維萊特身邊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的阿蘭,又望向那維萊特,深吸一口氣,終于在這時候,鄭重地將右手覆在心口上,一字一頓地說:“我僅代表我自己,對‘水仙十字結(jié)社’一案提出重審。原告,雷內(nèi)·德·佩特莉可——原告申訴人……”

    “蒲從舟。”

    【第二卷·水仙沉寂之時終】

    【第三卷·自由散落之處啟】

    第50章 沫芒宮

    “……所以你把自己切成了幾塊守在每一個決口前?”

    阿蘭看到蒲從舟出現(xiàn)的瞬間,聯(lián)想到剛才詭異散開的蒲公英,驟然猜測到了一個可能性,難以置信地說。

    “啊,也不能說切成幾塊啦,只是用風(fēng)元素捏出了幾個分身而已。”蒲從舟笑吟吟地說,一邊苦著臉擰著濕漉漉的頭發(fā),小聲嘀咕了一句什么。

    一直到這個時候,帶著一支警衛(wèi)隊蹲在最后打牌的塔倫也慢吞吞地跟了上來,瞅著那維萊特顯然有些失神的模樣,湊到蒲從舟身邊,就聽到她在小聲抱怨:“啊,哪來這么大的雨啊,我本來還想要一個帥氣的出場來著。”

    塔倫:……

    一行人僵持了瞬間,幾乎是才緩過神的雷內(nèi)扶著雪白的塔身緩緩起身,轉(zhuǎn)頭就對上阿蘭冷淡的眸子,還有那——

    呃,夸張的熊貓眼。

    雷內(nèi)怔神了一會,旋即竟然失笑了。

    阿蘭瞬間就知道雷內(nèi)在笑什么,氣得臉都變青了。

    近乎是這時,那維萊特才緩緩回過神,看向渾身濕透的蒲從舟。蒲從舟的雪白裙擺全部被雨水浸濕,黏黏膩膩地貼在她的肌膚上,略微有些透明。

    那維萊特頓了下,輕輕伸手松了領(lǐng)結(jié),解下審判官的繁復(fù)的外套,當(dāng)著所有人難以置信或震驚的目光披在了蒲從舟身上,停了一會,才說:“……申訴成立。”

    這時所有人才回過神來——關(guān)于之前蒲從舟提起為“水仙十字結(jié)社”翻案的事——

    所有事幾乎都塵埃落定,最后經(jīng)過多方討論,是決定兩案并審——水仙十字結(jié)社一案,以及“蒲從舟叛逃”一案。

    ……就是很早之前,蒲從舟讓那維萊特通緝自己,以讓特巡隊能跟上她的調(diào)查路線的事。

    文件下達(dá)時,蒲從舟正捧著一杯熱乎乎的咖啡,披著一張毛毯,頭發(fā)輕柔而干燥地垂落著,小心地吹著咖啡上冒出的熱氣,微微蹙眉,邊說:“不行。”

    “我明白你的想法。”那維萊特看也不看桌上的文件一眼,坐在辦公桌前,耐心地看著蒲從舟,說,“我們確實應(yīng)該抓進(jìn)時間,盡快將因水仙十字結(jié)社失蹤的四十六人歸案——”

    “現(xiàn)在‘原始胎海之水’會將楓丹人融化這件事已經(jīng)被你們瞞下來了……民眾的關(guān)注點全在失蹤‘四十六人’上,這件事萬一發(fā)酵起來,誰知道最后的謠言會傳成什么樣。”蒲從舟不假思索地說,“畢竟最終地決定權(quán)還是在‘諭示裁定樞機(jī)’上的,那也是一個會考慮民眾輿論的東西,對不對?”

    “可是……”那維萊特深深吸了一口氣,停了好一會,好半天才艱難地說,“……這幾天就是你的預(yù)產(chǎn)期。你要做雷內(nèi)的辯護(hù)人,我怕你撐不住。”

    “哪有這么脆弱啊……所以你盡快安排啊。”蒲從舟攤手,對那維萊特說,“這件事結(jié)束了,其他的問題我們再慢慢說。”

    說完這話,蒲從舟就把手上端著的咖啡一股腦兒悶了,很輕松地跳下沙發(fā),把毛毯揉了揉扔給那維萊特,對他擺了擺手,說:“那我先去處理證據(jù)鏈了,先走了哈……”

    “你……”那維萊特站起身,窗外吹來的風(fēng)揚起他雪白發(fā)絲間兩撮藍(lán)藍(lán)的鰭,輕輕一閃。

    “嗯?怎么啦?”蒲從舟回頭,看了那維萊特一眼,奇怪地問。

    那維萊特閉了閉眼,輕輕搖頭,平靜地說:“沒什么。你去吧。”

    蒲從舟這時也猜到那維萊特估計是想問之前她在自體自身之塔上那句“似乎有點喜歡你了”,但看那維萊特已經(jīng)坐回去、準(zhǔn)備批閱文件,扭頭又瞧了瞧窗外的天色,是一個大晴天。

    這種話也不是一句兩句能解釋清楚的,蒲從舟瞧著那維萊特的狀態(tài),覺得他情緒挺穩(wěn)定的,現(xiàn)在最著急的是雷內(nèi)那事,索性把這件事擱置了。

    反正來日方長。

    蒲從舟想了會,定了定心,裝作不知道,快步先走了——

    雷內(nèi)暫時被扣押在警衛(wèi)隊。蒲從舟向警衛(wèi)隊交了一份有著那維萊特簽字的文件,這才把雷內(nèi)提出來,在警衛(wèi)隊的審訊室和雷內(nèi)見了一面。

    這次不同于其他時候,雷內(nèi)的深紫色長發(fā)蜷曲著垂著,端端正正地坐在審訊室雪白的臺燈前,看到蒲從舟的時候,還對她笑了下。

    看見雷內(nèi)這個笑容蒲從舟就有了不祥的預(yù)感,縮了一下,警惕地問:“……你不會又胡思亂想了些什么東西出來吧?”

    “倒也沒有。”雷內(nèi)笑了下,平靜地說,“對于楓丹的預(yù)言,你也沒有十足的把握。”

    這是一個肯定句,蒲從舟也沒辦法否認(rèn),只是“嗯”了一聲,旋即氣急地說:“不是——這種事誰能有十足的把握啊?”

    “你也好,那維萊特也好,芙卡洛斯也好,其實都是布下了一個個賭局而已。”雷內(nèi)靜靜地笑著,“我來,是為了給你們收拾爛攤子。當(dāng)一切的努力都是徒勞,楓丹人能在我的‘原始胎海之水’里保存意識活下去。”

    蒲從舟閉了閉眼,覺得頭嗡嗡嗡的疼,甚至還有點暈乎乎的。蒲從舟強(qiáng)迫著自己忽略頭的眩暈感,看著臺燈上臉色蒼白得不似人的雷內(nèi),擺爛般地說:“那我就問你,你上不上這個審判庭?”

    “來都來了。”雷內(nèi)說。

    蒲從舟說:“……我來本來是想問你一些有關(guān)水仙十字結(jié)社的事。那維萊特已經(jīng)按照緊急處理程序,將‘原始胎海之水’會將楓丹人溶解一事封鎖,并且以‘研究保密重大科學(xué)研究成果’的任務(wù)為你們定性。這樣一來,或許你能少判幾年。”

    雷內(nèi)搖搖頭,說:“何必。”

    蒲從舟停了停,覺得頭疼的更厲害了,揉了揉眼眶,苦笑了一下,無奈地說:“……你這樣不配合我有點難辦啊。”

    “沒關(guān)系。”雷內(nèi)近乎是輕嘆著說,“都一樣。”

    蒲從舟看雷內(nèi)這樣子就知道他說不通,一時間也放棄了去說服他,站起身往門外走去。

    整間審訊室偏暗,推開后外頭燦爛的陽光漏了進(jìn)來,蒲從舟和雷內(nèi)同時瞇了瞇眼。

    蒲從舟的長發(fā)被門推開后帶起的風(fēng)揚起,她逆光而立,停了下腳步,問雷內(nèi):“你是不是知道芙寧娜的事了?”

    雷內(nèi)笑了下,平靜地說:“猜到了一些。”

    “……那維萊特估計也是早就知道的,只是懶得管。”蒲從舟喃喃說,忽然嘆了口氣,驟然回頭,直視雷內(nèi)微微有些怔神的深紫色雙眸,問,“你對這個世界真的一點點留戀都沒有了?你就這么不想當(dāng)一個人嗎?”

    說完這話,蒲從舟沒有理會雷內(nèi)驟然神情一變的雙眸,甚至沒有等他回答,徑直走出了審訊室。

    剛甩手把審訊室的門合上,蒲從舟就堅持不住了,只覺得眼前驟然一黑,然后瞬間失去了幾秒鐘的知覺。等蒲從舟意識回籠,看見身邊密匝匝圍了一群人,那維萊特不知道什么時候也來了,此時正一臉嚴(yán)肅地托著她的手臂。

    “……怎么了怎么了?”

    “蒲從舟女士?您還好嗎?需要我?guī)湍嗅t(yī)生嗎?”

    警衛(wèi)隊的成員見蒲從舟醒了,紛紛一擁而上,急切而擔(dān)憂地詢問。

    蒲從舟拽著那維萊特的袖口起身,一邊擺擺手,連連說:“沒事沒事……不用,應(yīng)該是正常情況。”

    不然那維萊特早就急瘋了,而不是在這里這么嚴(yán)肅地瞅著她。

    警衛(wèi)隊的成員還是有些不確定,一個兩個看向那維萊特。

    那維萊特停了一會,才禮貌地對周圍圍著的一群人說:“確實沒有問題,是正常的孕期反應(yīng)。謝謝你們。”

    “最高審判官客氣了。”警衛(wèi)隊的成員這才放心下來,嚴(yán)肅地和那維萊特寒暄了幾句,就離開去忙了。

    身邊人散了個干凈,蒲從舟這才心虛地看向那維萊特,訥訥地笑著,這還沒來得及開口,就看那維萊特非常認(rèn)真地思考了一會,溫和地詢問她:“舟舟……你是希望我延遲審判時間,還是為雷內(nèi)換一個辯護(hù)人?”

    蒲從舟無語了兩秒鐘,捂著臉扭過頭,小聲說:“……能兩個都不選嗎?”

    “我……”那維萊特輕輕抽了一口氣,蒲從舟能聽清他的呼吸聲重了幾分,應(yīng)該是……生氣?

    蒲從舟繼續(xù)捂著臉,聲音不由自主大了一點:“雷內(nèi)的事必須早完事,審判也要這幾天——你原本是定在什么時候?”

    那維萊特平復(fù)了下心緒,這才說:“明天早上九點。”

    “崽崽等不及了?”蒲從舟無奈地看向那維萊特,聲音中破天荒帶著點哀求,“你有沒有辦法再拖一拖?”

    那維萊特指尖略微一顫,他垂眸,恰好對上蒲從舟眨巴眨巴的眼睛……這是那維萊特印象中,蒲從舟第一次求他。

    之前的蒲從舟似乎無論什么時候都是一副不在意或者是驕傲的模樣……對了,她本來就是璃月來的小公主。

    那維萊特微不可查地嘆了口氣,在蒲從舟身前半跪了下去,抬頭看她,輕輕說:“我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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