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暫的沉默過后,肖韞婕沉吟了：“這樣啊……”


不得不說，姜還是老的辣。


在邱舒雨、肖童都面色古怪的此刻，肖韞婕及時出聲,掩蓋了僵硬的氣氛,且拉扯住了蕾娜的注意力。


宋小竹也默了默。


她倒是沒表露出什么，只是礙于之前的沉默,現在也不好開口罷了。


從第一眼看到蕾娜，宋小竹就沒放松過警惕。


這是她性格使然，也是她比垃圾山下長大的邱舒雨和肖童更了解外面的世界。


垃圾山下物質匱乏，生活條件極度糟糕，在生存線上掙扎的人們，反而沒那么多復雜心思。


倒不是說流民們不壞,事實上他們燒殺搶掠，惡事做盡。


但他們沒太有耍手段的機會，甚至都沒時間去行騙——騙人還需要時間，餓到快死了，搶是最快的。


蕾娜拿出個人終端的那一刻，宋小竹就知道,這外面的世界,資源沒那么匱乏,條件也沒那么惡劣，尤其是文明發展，不僅沒有大幅度倒退,恐怕比大災變前還要更上一層。


這種類似于手機的高科技產品,需要一定規模的“基礎建設”才能便捷使用。


哪怕這個世界有著覺醒石這種玄而又玄的東西存在，想要鋪設一個“網絡”，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在這種環境下,利益交換極其頻繁，人心也就被打磨得越發復雜。


蕾娜冒著未知的風險來到柳家村，肯定是有所圖的。


要知道，柳家村雖然“與世隔絕”，卻實打實靠本事扛下了獸潮，這對于只身前來的蕾娜來說，無疑是有風險的。


這會，蕾娜小姐是圖窮匕首見了。


至于前頭說的那一大堆，可信度有幾成，還有待多方面考證了。


肖韞婕反應很快，已經頗有些為難地說道：“我們這次……大概獵殺了三百多頭污染獸，可能湊不出500個心臟。”


說著她幾不可察地看了眼宋小竹，宋小竹極輕地點點頭。


肖韞婕這話一出，瞬間解釋了為什么一屋子人都面露遲疑。


原來是沒有這么多心臟啊。


蕾娜依舊是那副冷冰冰的模樣，只見她略微蹙了蹙眉頭，顯然對300這個數字不太滿意。


肖韞婕頓了一會兒，才又說道：“對了，蕾娜小姐，我們之前不知道污染獸心臟可以食用，所以下手沒輕沒重，很多時候，為了能順利擊殺，專門針對的就是心臟處……”


邱舒雨及時補充了一句：“是的，有不少污染獸的心臟，破損很嚴重。”這個破損，可是她親自剖開的，那是相當嚴重。


聽他們這么說，蕾娜似乎并不意外，她點頭道：“破損也沒關系，污染獸的心臟天然能隔絕污染，否則在污染獸體內也早就被污染了。”


肖韞婕向她確認了一下：“破損了也沒關系？”


蕾娜：“嗯。”


肖韞婕松了口氣道：“那應該能清理出370多個心臟，不知道這個數目……蕾娜小姐能否接受？”


蕾娜沒出聲。


肖韞婕看了眼那“個人終端”，收回視線后，聲音里帶了些遺憾：“……村里只有巖石，想必蕾娜小姐也不需要這些，其它的就沒什么，至于污染獸的皮毛……我們已經剝下來，發給了村民們，天氣漸涼，村子也得準備入冬……”


言外之意就是，村子窮得響叮當。


除了這370個心臟，實在沒有能拿得出手的了。


雖然他們很想要“個人終端”，可實在是支付不起費用。


蕾娜沉默了半晌，才輕嘆口氣道：“罷了，你們很不容易，能抗下這波獸潮，已經展現了非凡的力量……嗯，那就370個污染獸心臟吧。”


肖韞婕目中難掩喜色，忙道：“那……我這就安排人整理下，對了，蕾娜小姐，你要先檢查下嗎，我拿一些心臟過來。”


蕾娜：“不必，你們整理好后，我帶走即可。”


肖韞婕又重復了一遍：“心臟真的破損很嚴重，蕾娜小姐確定那些能食用嗎？”


對此，蕾娜非常篤定，她道：“沒問題的。”


肖韞婕應道：“好！我們這就去整理！”


說罷，她看向肖童道：“童兒，你來幫忙。”


肖童連忙起身：“好的！”


他已經坐不住了，再待下去指定露餡。


肖韞婕又道：“舒雨，照顧好蕾娜小姐。”


邱舒雨應了下來。


宋小竹沒跟著出去，她留在了屋子里。


蕾娜淡定地坐在桌椅前，一口水沒喝，一句話也沒再說。


宋小竹也沒去主動問什么，只和邱舒雨一起，安靜等待著。


肖童出了屋子，跟在肖韞婕身后，忍不住道：“娘……這蕾娜想要的是……”


肖韞婕：“嗯。”


肖童壓低了聲音：“可是我們早就……她怎么都不檢查一下？”


肖韞婕走得足夠遠，確定哪怕是以覺醒者的能力也無法聽到后，才緩聲道：“很顯然，碎片采集是有門檻的。”


肖童怔了下，明白了：“采集手套！”


肖韞婕：“對，蕾娜肯定想不到，我們有自己的采集手套，所以她篤定了我們沒能力取出碎片。”


肖童想了下又道：“可是心臟破損嚴重，我們也許早就看到了碎片的存在……”


肖韞婕搖搖頭：“看不到的。“


肖童不解：“怎么可能看不到，碎片那么明顯。”


肖韞婕給兒子解釋道：“那是因為小姐告訴了你，心臟里有碎片，倘若小姐沒說呢？”


肖童愣了下，回過味來了。


是了，因為知道才能看到。


倘若沒有宋小竹的提前告知，他們絕對想不到，污染獸的心臟處居然有覺醒石碎片。


獸潮來襲，全村出動，在那種惶恐不安的情況下，能擊殺污染獸就是最重要的事，哪還會想其他的。


他們的確會攻擊污染獸的心臟，可盲目攻擊，最多是搗爛心臟，甚至破壞覺醒石碎片，卻很難會發現它們的存在。


尤其這個覺醒石碎片，需要特定的“方式”來采集。


蕾娜再怎么經驗豐富，也絕對想不到這個小小的封閉落后的村子里，居然有人能做出堪比“采集師”的采集手套。


蕾娜之所以不去檢查，一來是她堅信這個小村子不可能知道覺醒石碎片的存在，二來是她檢查了也沒用。


蕾娜不是“采集師”，她無法驗證心臟中有沒有覺醒石碎片。


之前無數次，她都看到“采集師”小廚從一個血肉模糊到不能稱之為心臟的心臟里，采集出了覺醒石碎片。


三百頭污染獸占地很大，三百多個心臟卻能輕松用一個大袋子裝起來的。


肖韞婕回來得挺慢，其實她可以很快，畢竟這些心臟早就被挖出來，分類放好，只要清點數量，裝進袋子就行。


肖韞婕是故意放慢了速度。


畢竟在蕾娜的想象中，他們應該找到污染獸，剖開污染獸，挖出血肉模糊的心臟，再一個個裝進袋子……這過程快不了。


等肖韞婕和肖童回來時，蕾娜一直冷冰冰的神態，才略微有些放緩。


她余光撇向了宋小竹。


宋小竹察覺到了，謹慎地望向她：“蕾娜小姐？”


哪知一直冷冰冰的蕾娜，忽然綻放了一個溫和的笑容：“嗯……你長得很像我一個故人。”


宋小竹神經一繃，手心登時沁出了薄汗。


當然，她面上不顯，依舊做出了疑惑的模樣。


蕾娜無意多說，她斂住了嘴角的笑容，又恢復了冷淡的模樣，只是在手腕上略微一點，一個綠色的小吊墜憑空出現。


“送你的。”蕾娜將吊墜交給宋小竹。


宋小竹目露詫異：“這……”


蕾娜將那小小的吊墜放到她掌心，說道：“不值錢的小玩意，拿著玩吧。”


這小吊墜只有指尖大小，做工很粗糙，看材質也像是碎玻璃打磨的，只是形狀別致，是個小小的四葉草——代表著幸運的四葉草。


肖韞婕看在眼中，略有些不安，只要是和宋小竹有關的，她難免緊張。


直到宋小竹輕聲說了句“謝謝”，肖韞婕才松口氣。


蕾娜點點頭，她打了個響指，其中一頭巨大的“黑猩猩”，迅速出現在她面前。


“黑猩猩”輕松拎起了裝滿心臟的大袋子。


至于那塊個人終端，蕾娜也交給了肖韞婕。


她教了肖韞婕如何使用個人終端，又說道：“很簡單的，只要跟著提示走就行，我已經幫你儲存了我的聯系方式，之后遇到問題，可以隨時聯系。”


肖韞婕點點頭，握住了個人終端。


蕾娜也一躍而起，站到了“黑猩猩”的后背上，揚聲道：“交易達成，后會有期。”


肖韞婕抬頭看向她：“后會有期。”


直到蕾娜消失在村子的盡頭，肖韞婕才看向宋小竹：“小姐，這個人終端……”


宋小竹：“嗯，是壞的。”


她一開口，邱舒雨和肖童都是一臉懵，肖童倒吸口氣：“壞的？剛才不是能用嗎，怎么是壞的！”


肖韞婕攤開手，擺在她掌心的個人終端，哪還有在蕾娜手里的模樣。


它被撕破了偽裝，暴露了本來面目。


宋小竹拿了起來，仔細打量著：“這種設備是綁定個人的，所以才叫個人終端，至于這塊……應該是從死人身上拾取的。”


蕾娜從頭到尾，就想空手套白狼。


她仗著信息差，想撈一筆就跑。


甚至于，連名字都是假的。


肖童一整個三觀震裂，他緩了好一會兒，才慢騰騰道：“那……那我們干嘛還要和她交易？”


三百多個心臟，哪怕沒有覺醒石碎片，也都是能吃的肉啊！


平白便宜了那個女騙子！


肖韞婕沉穩道：“小姐想必是要拿來研究。”


宋小竹點點頭：“等我研究下，沒準我們也能有自己的個人終端。”


她之所以要留下這東西，是想到了合成器的新功能——


配方研發。


這個人終端，他們沒法用。


可萬一小和能參破其中的邏輯，搞出個合成配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