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白
空調吹出來的徐徐冷風里, 皮膚是涼的,可毛孔里的呼吸卻是燙的。
被他掌心相貼的掌心更是覆著了難以名狀的溫度。
歲櫻睫毛顫個不停,臉也越來越燙, 也不知是怎么忍住嗓子眼的那聲“嗯”的, 她小聲問:“試什么?”
昏暗里, 陸霽塵轉過臉看她, 雖然看不清她臉上的表情,但未關實的門縫帶出了稀疏的光亮,在她漆黑漂亮的眼睛里蕩出了星點光影。
“試著和我談一場有結果的戀愛。”
一片暗色里, 他眼底像海, 翻滾著深沉的波濤。
歲櫻真的好慶幸沒有開燈,不然被她看見她竊喜的嘴角,那她就是說再多嘴硬的話都是徒勞。
歲櫻問:“那萬一試了以后, 我對你不滿意呢?”
陸霽塵短暫思考了幾秒鐘, “那我就改, 改到你滿意為止!
不是情話, 卻比情話更動聽。
歲櫻還是覺得不能這么便宜他,想了想 ,又說:“我有很長的備選名單, 你知道的吧?”
黑暗里, 隔著胸腔,陸霽塵感覺心臟像是被她捏在了手里, 他輕“嗯”一聲說知道,然后問她:“我是不是排在最后?”
“不然呢?”歲櫻嘴角憋笑:“你還想插隊。俊
一向深有原則的人, 忍不住問:“沒有后門嗎?”
想得美。
歲櫻抽回自己的手又在他手上拍了一掌:“沒有!”
陸霽塵:“”
他思緒轉了半圈, 不死心似的:“都喊這么長時間的叔叔了,通融一下也不行?”
平躺回去的姿勢讓松軟的床段有了微微起伏, 歲櫻壓著嘴角的笑痕,眼看天花板:“真把你當叔叔,你連候選名單都上不去!
可是最后一名太被動了,被他甩開的手在黑暗里沒摸到她的手,陸霽塵索性轉過身來:“那除了我,你不可以跟別的候選人這樣!
聽不見她回答,他眉心褶出深痕:“聽見沒有?”
歲櫻扭頭瞪他一眼:“你把我當什么人了?”
照她這么說的話,自己對她而言,好像是個例外
陸霽塵只枕在枕頭邊緣,黑暗里,他往她那邊靠近:“困不困?”
本來是困的,但他剛剛那幾句話不僅磨人的耳朵還戳人的心窩,現在她除了滿心的悸動外,哪還有別的感受。
試探這種東西可能會上癮。
歲櫻朝他輕輕“噯”了一聲:“‘時間很晚了,我得回去睡覺了!
暗色里,歲櫻看不清他蹙攏的眉心,只聽他沉了一口氣息。
因為她側著臉,剛好撲在她鼻尖。
溫溫熱熱的,撲得她眼睫簌簌抖了兩下。
歲櫻這才意識到他離自己這樣近,怕是錯覺,她抬手去摸臉旁邊的枕頭,還沒挨到枕頭,手指就被逮住了。
心跳在那一刻突然停了兩秒鐘,而后便開始突突突、突突突
再然后,她聽見他說——
“不是說認床睡不著的嗎?”
聲音響在這靜謐的夜,顯得尤其低沉與性感。
歲櫻淺淺咬了下唇,松開又咬住,幾個來回后,才輕蠕出聲:“在你這,也睡不著”
他眼底有影綽笑意,天生一把好嗓子,特別能蠱惑人心:“那怎么才能睡著?”
心跳仿佛堵在了嗓子眼,一開口,聲音都虛啞了:“那不然再、再聊會兒?”
“像這樣聊?”
歲櫻心想:那不然還能怎么聊,都躺一塊兒,難不成還趴他身上聊啊
看不清她臉的暗色里,等待會顯得尤為漫長,陸霽塵問:“要不要轉過來?”
歲櫻:“”
果然是她多想了,還以為他真的會像邱黎黎說的那樣,將她壓身底呢!
但是她沒有動作,余光往旁邊瞄,嘴硬:“都看不見你人,轉過去干嘛?”
“那不然開燈?”
“不要!”歲櫻幾乎攆著他的尾音開口,說完才臉一紅。
旁邊傳來低低一聲笑,把歲櫻笑的臉直燒,她拿腳搡在他腿上:“再笑就把你從備選里除名!”
笑聲是止住了,但警告聲也隨之而來。
“不許拿這個要挾人,”這一聲過后,他語調沒變:“轉過來。”
歲櫻不情不愿地嘟囔著嘴,但身體很聽話,轉過來后,她掙了掙還被他握著的手:“這下可以松開了吧?”
陸霽塵仿若未聞,握著她手放到兩人面對面的身體夾縫間。
明明不是十指相扣,可她掌心卻出了汗。
不止,還有罩在他襯衫的胸前,癢癢的,像是有汗凝成一滴,順著滾落。
太安靜了,好像能聽見那滴汗“啪嗒”一聲滴落的聲音。
再不說些什么,她感覺自己的心臟就快要被捏成各種的奇形怪狀。
循著門口弱弱的光亮,歲櫻找到他的眼睛。
看不見他瞳孔的顏色,更看不見他瞳孔里的自己。
只能感覺有道視線正一轉不轉的攫在自己的臉上。
他在看她的哪里?
眼睛、鼻子,還是嘴巴?
剛剛不該阻止他開燈的,那樣的話就能看見此時的他,在那聲類似告白的話之后,看她的眼神有沒有不一樣?
除了眼神,還有他的心。
他是從什么時候喜歡上自己的呢,是在她走了之后嗎?
如果是的話,那她這個賭注可真是下對了。
一陣竊喜后,歲櫻又皺了皺眉,他到底喜歡她什么呢?
都說兩個性格互補的人才會彼此吸引——
“在想什么?”
他的突然出聲,讓歲櫻肩膀一抖,被他握著的手指也條件反射的蜷了蜷。
感覺到她身體的變化,陸霽塵在昏暗的光線里,無聲彎唇:“還是說不想聊天,想睡覺?”
「睡覺」一詞會被深濃的夜色賦予讓人心癢難耐的旖旎——
盤亙青筋的手背,柔弱欲斷的纖頸、呼吸糾纏,肩帶滑落
“啪”的一聲,滾燙的一滴砸在火熱的杯雪峰頂,再順著紋理滾落,氤濕身下那一方皺褶
最后,「糾纏不休」四個字被寫在了附著霧氣的玻璃上。
歲櫻又開始慶幸沒開燈了,不然她紅透了的臉頰,抖顫的眼睫,還有眼里蒙上的一層濕漉就要被他抓個正著。
“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陸霽塵輕輕“嗯”她一聲:“你問!
“你是因為喜歡我才說要和我試一試的嗎?”
似乎是被她這么傻的問題意外到,陸霽塵輕笑出聲:“不然呢?”
就知道他會這么說,歲櫻順著他回答自然而然的往下問:“那你都喜歡我什么呀?”
喜歡她什么
這個問題,陸霽塵也問過自己。只是沒想到,答案會多到讓他意外。
因為到目前為止,他竟然沒找到一個讓他不喜歡她的理由。
甚至過去被沈確作為缺點羅列出來的一堆,他都覺得很可愛。
見他許久不說話,歲櫻心里涌出的失落越來越多,一個用力,她抽回了自己的手。
帶著控訴的語氣:“你是不是看我年輕,看我漂亮——”
撲在她鼻尖的一股帶笑的氣息讓那兩排與暗色融為一體的眼睫,簌簌一抖。
“真要聽嗎?”他聲音里又很濃的笑意。
“不然呢?”歲櫻用腳趾撓了他一下:“不說我睡了。”
他知道她睡不著,起碼在他沒回答他之前,她絕對睡不著。
于是,他借著她的好奇來要挾她:“把手給我。”
剛壓到自己另只手臂的手墨跡了兩秒鐘,悄悄伸了出來,因為不知道他的手在那,歲櫻便掌心貼著床單往他那邊一點點挪近,結果沒尋到他手,倒是戳到了一處硬邦。
像是條件反射,她手往回一縮,但是晚了,陸霽塵準確無誤的把手覆在了她就要逃跑的手背上,捏著她幾根被細嫩皮膚包裹著的手指,他把她手重新握到了手里。
然后,他信守承諾的,給了她答案——
“刁鉆、不講理、愛生氣——”
“陸霽塵!”
驟然上揚的音調,帶著濃濃的惱音,將一室的曖昧與旖旎打碎。
陸霽塵卻不緊不慢的,將握在手里的手抬起放到自己的唇邊:“我都很喜歡,不止剛剛那些,你身上的每一點每一處,我都很喜歡!
被擊碎的一地狼藉,似乎都因為他這句告白而慢慢的拼湊回去。
歲櫻好想將他剛剛說的每一個字都在心里慢慢再品上一遍,可是腦袋里卻一片空白。
平時那么好的記憶怎么在這么緊要的關頭派不上用場了呢!
“不行,”她耍賴似的:“你再說一遍,你把剛剛那句話再一字不落的再說一遍!
在她又急又慌又亂的語氣里,陸霽塵突然覺得,自己好像真的可以走一點后門,或者,他的排名也不是那么落后。
可剛剛完全是他的臨場發揮,第一次說這樣的小情話,他也毫無經驗,還在摸索中,但效果似乎還不錯。但若是讓他一字不差再復述一遍,他又有些難以啟齒了,可是她想聽。
“既許一人以偏愛,愿盡余生之慷慨!
說完這句,他耳朵燙紅了一圈。
對歲櫻而言,他不是第一個向她告白的人,更多夸張的告白她也聽過,可那些人都遠不如他這把好嗓子,說的那些更沒有他這么會直中她心窩。
準確來說,那些人都是空談,上下嘴皮一動好像就能將天上的月亮摘下來似的。
但是他不一樣,他是實實在在包容著她的所有缺點,無底線縱容著她的刁鉆、不講理、愛生氣。
他讓她嘗到了真正被「偏愛」的滋味。
源于皮囊的一見鐘情是最不堪一擊的,但是他用他的溫柔體貼的偏愛、事無巨細的照顧將她對他的喜歡鑄成了堅不可摧的堡壘。
不知是窗外如絮的月光,還是剛剛那句滿含愛意的詩,房間里突然平添了幾抹光暈。
歲櫻在他深邃的眼底看見了幾點細碎溫柔的影子。
她抽回被他握住的手,摸到了他的耳朵。
是燙的。
她低低笑出聲,逗他似的喊他一聲“陸教授”,她笑意的聲音里帶著調侃:“你耳朵怎么這么燙呀?”
陸霽塵的耳朵一向敏感,沒遇到她之前,他以為的敏感只是一碰就紅,經過學術會那晚在酒店,她摸著他的耳朵睡了一覺,他才知道,那所謂的「敏感」里還潛藏著搖搖欲墜的危險。
而她此時柔軟的指腹,輕揉慢捻的動作,就像是一枚淡淡的吻痕,層疊、錯亂的氤氳在每一處因她而繃緊的發膚之上。
無意比蓄意更招人犯錯。
但陸霽塵沒有說話,也沒有止住她指尖動作,只是將她輕輕摟進懷里,用他胸腔里鼓動的、似要穿透出來的轟鳴告訴她,他的克制也并非堅不可催。
而歲櫻也在那近乎貼合的密實里,慢慢停了指尖的動作。
他身上只一件深色的絲質睡衣,布料輕薄,幾乎將他肌膚的熱度全都滲透出來,再經由罩在她身上的襯衫,斥進她皮膚里。
是傳導性太好了嗎?可他明明沒有把自己抱的很緊。
歲櫻在暗色里,悄悄抬起壓在身前的手。
看,手都能抬的如此自如。
她掌心向外,試著用輕貼的動作感受與他之間的距離,不過點寸,她掌心就感受到了一鼓擂動。
動作停住,連連眨眼間,頭頂傳來聲音:“別亂動。”
不是質問,更像警告。
歲櫻咬著下唇,大氣不敢出,全身上下都僵住,只有大腦在快速運轉:是因為剛剛捏他耳垂的動作才讓他心如擂鼓的嗎?還是說是因為抱著她?
一定與捏耳垂無關,不然他一定會按住她手,可他剛剛聲音和動作都沒有止住她的意思。
那就是與抱著她有關嘍?
可與其說抱,還不如說是面對面近距離的躺著。
沒表白前一副的不食人間煙火也就算了,這都表白了,還透著一股不沾紅塵、難以褻瀆的正經做派。
可是再一想他從浴室出來,那線條流暢的紋理、緊實又不夸張的壁壘
好割裂,讓人忍不住想破壞,想撕下他禁欲的皮囊,看他衣衫不整的模樣。
原本只是輕貼著的手掌悄無聲息的收回來,卻又在半空畫了一個弧,落在了他腰上。
重量很輕,卻如一巨磐石壓下。
讓胸腔平靜不過兩秒的轟鳴又拉出了警報。
陸霽塵突然覺得她今晚就是來折磨她的。
沒表白前,他沒想對她有任何的越拒,可如今都表白了,雖然還沒有如愿當上她男朋友,可心里的愛意已經如數讓她知道,他就沒有再藏的必要。
所以他才會碰她的手,或者輕輕握著,或者十指緊扣。
雖然看似不算越拒的碰觸,可到底是躺在一張床上,一旦沒有把握好分寸,講不好就會因為心急而被她踢出備選名單。
可她呢?
捏他敏感的耳垂,掌心貼于他心口,如今又摟住他腰。
一點點誘他越界。
是在故意考驗他,看他的克制到底能打幾分?
陸霽塵緩緩抬起輕摟在她肩膀的手,修長手指沒入她發間,帶著安撫,“睡吧!
可歲櫻哪里睡得著,他的身體燙,掌心也燙,甚至連他的指尖都是燙的,把她臉燒出了難以言說的熱度。
溫熱的鼻息,從重到輕,細細一縷噴灑在她的發頂。
歲櫻在他手臂和胸膛間輕輕抖了兩下,嗓子里更是發出了一道她自己都難以控制的軟音。
細若游絲,漫入心骨。
響在這樣靜謐無聲的黑暗里,讓暗色里那雙琥珀色的眸子愈漸灼熱,陸霽塵閉了閉眼,本就動蕩不定的心口深深伏起。
卻又誤打誤撞的抵近了兩杯云朵般的綿軟。
頓時讓歲櫻心跳加劇,面紅耳赤。
生怕被她感受到她疾風驟雨般的心跳,歲櫻悄悄往后挪。
沒入她發間的手幾乎是同時,壓在了她后背,阻止了她動作。
“躲什么?”
歲櫻只覺得大腦空白一片。
她這是貓入虎穴了嗎?
明明是想試探他的,怎么把自己給套進去了?
歲櫻一點一點仰頭看他,卻不知自己正被頭頂垂眸的視線完全籠罩住。
仗著光線昏暗,歲櫻一點都不怕被他看見自己眼睛里的羞怯濕漉,聲音帶著怪嗔:“你是不是忘了你還在我備選名單里?”
果然在試探他。
“沒忘,”他氣息低沉,“但你好像忘了一件事!
歲櫻眨了眨眼:“什、什么?”
“是你爬了我的床。”
淡沉的聲音散漫的響在耳邊,卻讓歲櫻一秒訥住,反應兩秒,想狡辯,奈何嗓子里就只能發出一聲:“你——”
濃濃夜色里,不僅她的臉,還有她的聲音,都被他的目光狠狠攫住。
幾秒后,陸霽塵的胸口挨了一拳。
他卻像是早有預料似的,一把擒住了她手腕。
歲櫻一陣委屈極,抬著羞紅著的臉,悶著鼻音控訴:“那我走行了吧!”
“走去哪?”陸霽塵抓著她的手塞到他身前的夾縫里,一邊警告:“這都幾點了,快點睡覺!痹捖洌钟种匦聣涸诹怂蟊。
身子骨因他掌心的力道又往他懷里抵近了幾分。
下巴貼著他鎖骨,心口貼著他心口,膝蓋抵著他大腿。只有鼻子和嘴巴在他的脖頸里茍延殘喘。
歲櫻只覺得整個人都被他禁錮在了火爐邊,每一個毛孔都像不能呼吸了似的。
可除了身子骨的不輕松,她心里卻又異常絲甜。這般不由分說的摟抱,讓她心里的那點小情緒都被他身體里的熱度燙沒了。
可即便這樣,她還是不甘下風的輕輕“哼”了一聲,“我要給你扣分。”
落在她頭頂的聲音略有無奈,“扣吧!
這人都一點不緊張的嗎?
還是說他已經火眼金睛探究——
“這次扣的,我下次再雙倍再掙回來!
下次,他還想著下次,他這是要著手開始追求她了嗎?
那他今晚會不會徹夜難眠,滿腦子都在想著追求她的手段?
歲櫻唇角抿笑,人也在他懷里漸漸松弛下來,撲入鼻息的是他身上的青皮柚子香,讓人不禁閉眼輕吸慢享。
至于自己是什么時候睡著的,她不知道,但是這一覺,歲櫻睡得極為香沉,陸霽塵也是,從她走后,昨晚是他睡的最為踏實安心的一夜。
雖然算不上一夜。
雖然入睡前有過一段噬骨的難捱
但能抱著她入睡,這對他來說,已經算是撥開云霧見天明。
睡得正沉,耳邊傳來清脆的門鈴聲,臥室門未關嚴實,聲音格外擾人。
眼睛還沒完全睜開,陸霽塵就條件反射地看向懷里的人。
見她臉上沒有絲毫被擾到的痕跡,陸霽塵這才短暫慶幸了一秒,他半側過身,迅速將床邊門鈴按鈕的摁了消音。
將自己的胳膊從歲櫻頸下抽出來后,陸霽塵輕腳出了房間。
怎么都沒想到,門外摁響門鈴的人是沈確。
看著屏幕里的人臉,陸霽塵愣了兩秒鐘,回過神來,他第一反應就是扭頭往右看。
門外,沈確已經等的耐心所剩無幾,摁門鈴沒人應,他干脆撥了電話。
手機貼到耳邊的時候,陸霽塵已經大步回到臥室門口。
房門被輕輕帶上后,他才輕吁一口氣。
“這人干嘛呢,門不開,電話不——”
正不滿的咕噥著,大門咔噠一聲。
陸霽塵只將門敞開小半扇,“你怎么現在過來了?”
沈確不答反問:“你干嘛呢,到現在才開門,那丫頭呢?”
陸霽塵看了眼他勾在手里的袋子,“還沒起。”
“九點了還沒起,”沈確掃了眼他的一身睡衣:“你可別告訴我,你倆睡到現在?”
這話不能細品。
陸霽塵視線從他臉上錯開:“有事?”
沈確將手里的袋子遞過去:“路過焦記,剛出爐的蝴蝶酥,雨璇不是愛吃嗎?”
焦記的蝴蝶酥遠近聞名,每周一三六才賣,而且限量。
陸霽塵心口像是被什么沉了一下,默了兩秒伸手接住:“謝了!
眼看沈確轉身,陸霽塵條件反射的喊了他一聲。
沈確扭頭看他,眼神詢問。
嗓子里像是被什么哽住,陸霽塵猶豫了兩秒,還是覺得這事不能急。
“沒事,”他不知道還能說什么,抬了抬手里的袋子:“謝謝!
“多大點事,”沈確朝他抬了抬下巴:“走了!
結果陸霽塵剛要把門關上,沒走兩步的人又折回來。
“借個衛生間!
陸霽塵還沒反應過來,沈確就推開另外半扇門進了院子。陸霽塵幾乎是追著他的步子跟他進了客廳,心臟像是被一根線系著,被拎在了半空。
客廳很靜,靜的仿佛能聽見臥室里的酣睡聲。
“你要不要——”
沒等他說完,沈確突然停腳轉身,陸霽塵跟他太緊,猝不及防后踉一步。
沈確從他腳尖一路抬至他臉,再到他抬起的手指,他眼角瞇出不解與狐疑:“你這么跟著我干嘛?”
在他滿是疑惑的眼神里,陸霽塵往天花板指了指:“你要不要用樓上的衛生間?”他解釋:“樓下馬桶壞了,沖不了水!
目光不由得在他臉上又梭巡了兩個來回,似是覺得自己想多了,沈確神色緩了緩:“知道了。”
結果剛走到樓梯口,身后傳來馬桶沖水的聲音。
他雙腳一頓,緩緩回頭——
衛生間門從里擰開,只見他那個侄女穿著一件白色襯衫,打著哈欠從衛生間里出來。
似乎是感覺到有一雙眼睛盯著自己,歲櫻下意識看過去一眼。
視線對上,“咚”的一聲——
沈確看向砸在她腳前的黑色手機,如果他沒記錯,這丫頭的手機是白色。
穿著男人的襯衫,玩著不是自己的手機。
沈確很輕地抬了下眉,嘴角笑意難辨:“不解釋一下?”
驚險
歲櫻早就料到會有這么一天, 也曾在腦海里臨摹過各種被撞破抓包的場景。
或者是和陸霽塵牽手走在馬路上,或者是在離別時接吻擁抱。
甚至連電視劇里的情節——一桌吃飯,沈確彎腰撿東西, 看見桌下她用腳尖蹭陸霽塵的腿, 又或者陸霽塵把手伸進她裙擺里
但絕對沒想過會是現在這樣!
地點不對, 時間更不對。
在她和陸霽塵關系還沒有確定下來前, 在她還無法確定陸霽塵對她死心塌地前,絕對不能有任何意外和閃失發生。
而沈確就是這「意外」和「閃失」里最大的一塊絆腳石。
男人的友情是可以兩肋插刀的,他們之間有著十多年的兄弟情, 和她呢, 只有短短一個多月。
讓她她拿自己這一個多月去和小叔的十多年抗衡?
她才不傻!
在沈確那雙滿是懷疑探究的眼神里,歲櫻眼睛一亮,她像只小蝴蝶的, 翩躚到沈確面前, 聲音帶著雀躍:“小叔, 你怎么來啦!”
不來能看見這么驚心動魄的一幕?
沈確抓著她的手腕, 撂開,將她從頭到腳看了一個來回:“誰的?”
歲櫻故作不懂:“什么誰的呀?”
還在跟他裝。
沈確耐心不足:“襯衫,我問你身上的男人襯衫是誰的?”
他聲音已經飚出了高音, 就在陸霽塵大步走過來準備解釋和坦白的時候, 歲櫻低頭看了眼自己,再抬頭, 她撲哧笑出一聲:“誰跟你說這是男人的襯衫?”
這一聲含著笑意的反問讓陸霽塵雙腳陡然停在原地。
內心雖有坦白的忐忑,但她的這句否認卻讓陸霽塵心頭涌出重重失落。
耳邊傳來一記意味不明的笑, 陸霽塵看過去。
只見沈確揚手推開身前的那只肩膀, 徑直往對面那間臥室走。
歲櫻幾乎是踩著沈確的腳后跟進去的。
一眼就能將所有東西看盡的房間里,沈確來來回回掃視好幾圈, 最后臉一偏,在他的目光不轉里,他一步一步走近衣柜。
咖色的玻璃柜門,即便不用拉開,也能將里面看的七七八八,但沈確絲毫沒有掉以輕心,不算干燥的指腹壓著玻璃,輕輕一滑,在滑輪的轉動聲里,陸霽塵也走到了門口。
歲櫻被沈確的這個操作看懵了幾秒,反應過來他的意思,歲櫻嘴角張了張:“小叔,你、你該不會以為我在衣柜里藏人了吧?”
不然呢?
沒有藏人,那陸霽塵為什么不讓他用樓下的衛生間?
想到陸霽塵,他視線抬至高出歲櫻大半個頭的臉上。
“陸教授,”他不是第一次喊陸霽塵這個稱呼了,但這次明顯不同,帶著質問的腔調:“你不解釋一下?”
陸霽塵知道他想歪了,知道他將他這個好友放在了最安全的地界。
心里滑過難言的愧疚和自責,但也只是愧疚和自責。
“解釋什么?”他面色鎮定。
沈確冷出一聲笑。
配合的這么默契,這是演練了多少遍?
沈確看向歲櫻那張故作無辜的小臉。
佩服,他現在對這個小丫頭真是佩服的五體投地,竟然能讓陸霽塵這么一個萬年不撒謊的人給他打掩護。
他氣出一聲冷笑:“你可真是背陰樹下好乘涼!”
說完,他大步越過歲櫻肩膀,走到陸霽塵面前,他眼神冷,聲音涼:“讓開!
陸霽塵側身給他讓路。
擦過他身前的絲質睡衣布料,沈確在門口站住腳,視線在地上尋了兩眼,剛剛掉在地上的手機沒了。
他側過臉,視線掠過歲櫻垂在身側的空空兩手,就那一件空蕩蕩的襯衫,藏不了東西。
視線下意識又落到陸霽塵身上,一身睡衣,沒有口袋,但是他手背在身后。
記得沒錯,那個手機是黑色,陸霽塵的手機也是黑色。
隱約猜測里,他轉回頭,從口袋里掏出手機。
而在他身后,歲櫻已經輕步挪到陸霽塵面前。
又是擠眉又是眨眼。
即便陸霽塵心里有再多的不情愿,可也只能無奈又認命的接受她的指令。
只是沒想到,被他拿在手里的手機震出“嗡嗡”聲,他手指一緊,低頭看見來電顯示,陸霽塵回頭。
剛好和沈確那雙銳利的眼神對上。
濃重不解的疑惑里,沈確依舊問的婉轉,“給我開門前,你在哪?”
“在樓上,”雖然心跳略有不紊,但陸霽塵面色鎮定:“但是看見是你摁的門鈴,我就進來喊她起床了!
所以手機就丟在了這個房間?然后這個丫頭醒,看見他手機,拿著出來找他,順帶著去了趟衛生間?
似乎
解釋的通
那為什么不讓他用樓下的衛生間呢?
可就算是看見他來,他也不至于這么不顧忌男女之別闖進一個女孩子的房間。
但如果是通風報信,那就另當別論了。
心里閃過又一猜測后,沈確徑直往樓上去。
眼看人影消失,歲櫻這才長吁一口氣,拍拍胸口,說了聲好險。
陸霽塵轉過身來看她:“放心了?”
是啊,放心了,剛剛她心臟真的快揪成了一團。
可是他的表情
歲櫻形容不出來,但是她有了一個不好的預感:“你該不會想讓他知道吧?”
陸霽塵沒有藏著他心里的沖動:“對。”
歲櫻:“”
“如果不是你的那句否認,我已經——”
后面的話被歲櫻手掌捂。骸澳惘偫!”
對,他瘋了,不然怎么會有寧愿失去一個十多年的好友也不愿失去她的沖動念頭?
與其說沖動,倒不如說是他深思熟慮后的想法。
在他直面自己內心情感的那一刻,他就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可是在他心頭放火的小姑娘,卻打了退堂鼓,和他背道而馳。
陸霽塵輕輕拿下她手,“只是想和我玩玩?”
他眉心蹙得緊,聲音更是如繃緊的弦。
“我——”
樓梯傳來的腳步聲讓歲櫻將后面的話咽了回去。她越過陸霽塵肩膀,小碎步跑過去:“小叔——”
沈確朝她投了個不冷不熱的眼神,語帶命令:“給你十分鐘,刷牙洗臉跟我回去。”
這種緊要關頭,乖巧聽話是上上策。
眼看他往客廳沙發走,歲櫻小步退回來,不敢和陸霽塵有語言交流,她朝他做了個嘴唇拉上拉鏈的手勢。
聽見衛生間門關上的聲音,陸霽塵這才去了客廳。
沈確點了一根煙,兩肘壓膝坐在沙發里,一口白燎煙霧隨著他吐出的一口沉沉氣息而噴斥出來。
“多大年紀?”
陸霽塵坐他對面,目光定在他臉上:“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我問你多大年紀!”沈確又問一遍,語調明顯高了幾度。
陸霽塵無奈:“不知道。”
沈確呵了聲笑,眼皮一掀:“不知道?記得沒錯的話,上次你在電話里說她交了一個年長的男朋友!
“那只是一個假設!
假設,可真會戳那臭丫頭的喜好來假設。
沈確慢著調兒喊他一聲陸霽塵,“咱倆認識多少年了?”
從高中到現在,整整十四年。
十四年,從未有過任何的不愉快。
但事已至此,這場不愉快避免不了了。
見他不說話,沈確將還剩的半根煙捻滅在煙灰缸里。
吐出一息無奈氣音,沈確搖頭失笑:“疼人不是你這么疼的!
陸霽塵知道他完完全全的想歪了,可事情發展到這一步,他要怎么解釋,一旦坦白,歲櫻一定會生她的氣,講不好還會因為他的一意孤行而讓這段還未明朗的關系畫上句號。
默了片刻,陸霽塵開口:“事情沒你想的那么嚴重!
沈確險些被他氣笑,“都把人帶到你這住了,你跟我說不嚴重?”
“你想哪去了?”陸霽塵眉心皺得緊:“我會那么沒有分寸?”
“分寸?”沈確調子一揚:“以前你的確很有分寸,可謂是事事有分寸,可你看看你現在,從那丫頭住進來后,你還知道分寸怎么寫的嗎,原則怎么寫的嗎?”
陸霽塵被他說到啞口無言。
是,他以前的確將分寸、原則這些看的很重,包括面對異性該有的邊界感,可自從歲櫻住進這間房子,走進他的生活,很多事情都不受他控制了似的,面對她的越界,他仿若未聞,又或者說,在意識到她的越界后,他不僅沒有制止,還一味的縱容。
甚至想永遠的縱容下去。
陸霽塵安靜的看了他數秒后,突然反問一句:“對她好,也有錯?”
沒錯,但太好就是溺愛了,就像家長過于溺愛自己的孩子,那不是愛,是害。
但沈確沒應他這話。
而他的沉默讓陸霽塵的目光漸漸沉如深潭:“你別忘了,當初是你讓我把她接來照顧的!
沈確嗓子里一噎:“所以你現在是在怪我?”
他眼里的不可置信讓陸霽塵意識到自己剛剛那句話說的有些重,不僅重,若是細品還有那么幾分得了便宜還賣乖的味道。
“我沒這么說,”陸霽塵語氣放緩:“我只是覺得,她已經是個成年人,在擇偶方面,你不要管太多!
擇偶
也就他會將小女孩挑選男朋友說成是擇偶。
沈確后背靠進松軟的沙發,深嘆一口氣后,他語氣松懈幾分:“要說管,我以前還真沒管過她,從我答應我姐要照顧她開始,別的不說,男女方面,她一直都很拎得清,也讓人省心!
說到這里,他又突然緊張的直起腰,“但她那模樣,不用我說你也知道,滿大街能找出她這么漂亮的能有幾個?”
他一字一句帶出一個家長的憂心:“你是不知道,每次我去學?此,總能看見她身邊圍著一群獻殷勤的小男生。”
小男生
沈確在心里默念著這三個字,念著念著,他開始氣不打一處來。
在陸霽塵心頭泛酸,扭頭看著衛生間方向的時候,沈確突然兩肘壓膝湊近他。
“可你知道上次我問她為什么到現在沒談男朋友,她怎么說的嗎?”
陸霽塵目光定在他臉上,看似眼波無瀾,心臟卻被吊了起來:“怎么說的?”
沈確手指著衛生間方向:“她竟然說學校那些男孩子毛都沒長全!”
陸霽塵先是一愣,繼而偏開臉笑了聲。
沈確像是在他那聲笑里找到了共鳴似的:“你也覺得很可笑是不是,你說她一個黃毛丫頭,還好意思說人家毛沒長全!”
“她說的也沒錯,”陸霽塵壓了壓心頭的歡喜:“女孩子的確是比男孩子要早熟一些,心理或者——”
沈確調子一揚,厲聲打斷他:“那也不代表她就能談個老男人!”
陸霽塵:“”
沈確都要神經質了,挺直的背后又癱軟在沙發靠背里:“二十歲,說難聽一點,人家可能一分錢都不用花,兩句甜言蜜語就能把她哄得團團轉!”
陸霽塵垂了垂眉眼,指尖勾在眉梢,想了想,抬頭勸他一聲:“你這種想法是不是太偏激了?”
沈確朝他斜了一記涼涼的眼神:“你這種遁入佛門的人沒有發言權。”
陸霽塵真的被他氣笑了:“我怎么就遁入佛門了?”
是,他以前是沒有談戀愛甚至結婚的打算,但他也從來沒說自己是個不婚主義。
沈確不接他這話:“反正你有空好好勸勸她,那丫頭現在就聽你的。”
“怎么勸,勸什么?”陸霽塵一連幾個反問:“不許她跟老——”
「老男人」三個字堵在他嗓子眼,他語氣開始不爽:“我就想不通,她找個年長的怎么了,找個年長的疼她的不好嗎?”
沈確好像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似的。
“你意思是老男人疼人?你怎么不說老男人更會騙人呢!”
他咬了咬牙,看向衛生間方向:“就專挑她這種小姑娘騙,一騙一個準!”
陸霽塵眼角一瞇:“照你這意思,我也比她年長幾歲,我也是老男人,我也專騙她這種小姑娘?”
沈確被他堵的一時語塞幾秒:“我什么時候說你了?”
陸霽塵實在難忍他的雙標:“就比如是我,就我這樣年長的,能不能達到你的要求?”
沈確將他來回打量兩圈:“她要真能找到你這樣的,那我還真笑了!”
似乎是沒想到他會這么說,陸霽塵愣了一下。
剛想著他這話后面是不是有轉折——
“但你說說,就你這樣的,你會喜歡她那樣的嗎?”
果然有。
但是陸霽塵非常不喜歡這種劃分,他聲音往下沉:“她哪樣?”
沈確沒去細品他話里的冷音:“她哪樣的還用我說?我跟她住這么長時間,你心里沒數?”
在陸霽塵漸深的眸色里,沈確沒什么耐心的揮了揮手:“總之你回頭幫我勸勸!
他站起身,朝衛生間喊:“你好了沒有?”
衛生間里,歲櫻正坐在馬桶上,她早就刷完牙洗完臉了,但是眼下有一個難題擺在她面前,昨晚她洗完澡脫的衣服都還在樓上的衛生間里,不知小叔剛剛上樓‘搜人’的時候有沒有看到,如果看到了,那他下樓的時候為什么沒有問她
門外傳來的聲音讓歲櫻塌拉的兩只肩膀一提:“來了!”
可是她手握門把,卻怎么都不敢往下擰,不知兩人在客廳都聊了些什么,不知陸霽塵有沒有說漏嘴,她那個小叔看似大大咧咧的,可若是真想斟酌一件事,那心思縝密著呢!
歲櫻在門后又站了老半天,心里剛冒出一個想法,“叩叩”兩聲敲門聲讓她兩腳往后一退。
“你在里面干嘛呢?”
歲櫻狠狠吞咽了一下,這才將門開了一條縫:“小叔,”她眨了眨眼:“你能幫我去買個東西嗎?”
沈確皺著眉頭看著門縫里露出的那只眼睛,他也不問什么東西:“走的時候買。”
“小叔!”歲櫻急得想跺腳:“我現在就得要!”
她驟急的聲音引來了陸霽塵。
偏偏歲櫻不想讓他參合這事,見他走到沈確身后,她聲音頓時壓低:“小叔,你讓陸教授走遠一點!
在陸霽塵一臉茫然里,沈確回頭看了他一眼:“你怎么又跟過來了?”
突然之間,自己就成了多余的人,陸霽塵氣出一聲無奈:“行!
他走還不行嗎?
沈確一直目送不見他人影,這才回頭:“到底怎么了?”
歲櫻是真的把他當成了家長:“我大姨媽來了!
沈確:“”
所以呢,這是要他去給她買那個東西?
長這么大,談了這么多的女朋友,但是沈確從未給女人買過那么私密的東西。
他臉都要垮了:“不能忍一會兒?”
“這怎么忍?”歲櫻表情比他還痛苦:“都染襯衫上去了!
沈確抓了把頭發:“你這么這么多事!”
怨道完,他轉身回到客廳,都走到玄關了,他又站住腳。
買那種東西,他一個大男人去實在尷尬。
他又折回沙發邊。
朝坐姿一派松散的人“噯”了聲:“陪我去買個東西!
陸霽塵眼皮都沒抬:“她找的你,又沒找我!
這時候倒是挺會記仇。
沈確懟他一懟一個準:“不是挺會疼人的嗎,該你派上用場的時候又不樂意了?”
陸霽塵這才抬頭看他:“”她剛剛跟你說什么了?
沈確沒好意思直說名字:“去了就知道了!
出了門,沈確又舊話重提:“她談戀愛這事,我也不是非得要管,主要是她這個年齡,心性什么的都沒定下來,多談兩場戀愛雖然沒錯,但總歸要擦亮眼。”
“多談兩場?”陸霽塵揪著他聽到的重點:“你還想讓她多談兩場?”
“我說錯了嗎?”沈確睨他一眼:“女孩子不多談兩場戀愛,怎么知道到底什么樣的男人適合自己?”
“你就不怕她被渣男騙?”
“騙了才更能擦亮雙眼!”
陸霽塵站住不走了:“你這都什么邏輯?”
沈確覺得自己邏輯滿分,反倒是面前這人。
沈確略有嫌棄的看他一眼:“和你這種沒談過戀愛的人說不通!
陸霽塵冷笑一聲:“你談的倒是多,也沒見你有一個開花結果的。”
沈確氣不順的頂了頂腮幫子:“有本事你談一個直接結果的給我看看?”
陸霽塵懶得再和他掰扯。
直到來到門口便利店,直到他跟著沈確站在一排女士護理用品的貨架前。
陸霽塵視線從貨架的兩排粉藍粉紅偏到他臉上:“她來例假了?”
沈確沒想到他一個如此內斂的人竟會說出這么直白的話來,眼睛睜的像銅鈴,話都說不順了:“你、你——”
在他的結巴里,陸霽塵伸手拿了三種不同長度的粉色包裝:“走吧!
沈確:“”
反應過來陸霽塵給了錢,沈確連忙將手機掏出來:“多少錢,我轉給你。”
陸霽塵沒理他這句:“回去給她煮點紅糖姜茶!
連給女朋友都沒煮過這東西的人,不可思議的看著他:“你是他叔,又不是她男朋友。”
還不是男朋友的人說:“那你就晚一點走,我來煮。”
沈確:“”
回到家,歲櫻已經穿回了昨天的衣服,還是那條堪堪只能遮住小屁股的牛仔小裙。
沈確壓住一直忍著沒問的懷疑,沒好氣地兇了她一嘴:“回去我就把你這裙子給扔了!”
陸霽塵瞥他一眼后走過去:“天氣預報明天降溫,這幾天穿多一點,別凍著。”
歲櫻接過他手里的黑色便利袋,趁機摸了下他的手:“是你買的嗎?”畢竟袋子在他手里。
“嗯!标戩V塵回了下頭,見沈確背身坐在沙發里,他輕摟住歲櫻肩膀,將她領進房間。
門虛掩上,陸霽塵拉著她兩手,指腹輕輕摩挲著她手背,低頭問她:“來例假肚子會疼嗎?”
歲櫻搖了搖頭,面對他的直白,她的那點少女面對私密話題的羞澀并不多:“沒來,我就是想把他支開好上去拿衣服!
陸霽塵愣了一下后倏地笑出一聲:“還想給你煮紅糖水呢。”
歲櫻晃了晃他手,眼里有不舍:“昨天你給我買的那些衣服,我還沒試給你看呢!
“以后又不是沒機會,”陸霽塵松開她手,雙臂朝她張開:“要不要抱一下?”
很難能忍住說不。
但甜頭一次不能給太多,她眼里有羞澀,但更多是她的克制:“手都給你牽了,不許得寸進尺,你現在還在我的備選名單里呢!”
應該尊重她。
但還是下次吧。
陸霽塵輕輕將她摟進懷里,說的話卻不輕:“但是這份得寸進尺,只能我有!
壞哥哥
陸霽塵和歲櫻從房間里出來的時候, 沈確正彎腰撥弄著墻邊的一排紙袋。
聽見腳步聲,他回頭看了眼:“昨天也沒見你刷卡!
歲櫻忙解釋:“我自己有錢干嘛還花你錢啊!
沈確狐疑地看她一眼:“確定不是花你陸叔叔的錢?”
“在你眼里我是那么貪小便宜的人嗎?”
見他還盯著自己在看,歲櫻忍不住剜他一眼:“不信拉倒!”
今天的賬還沒跟她算清呢, 還敢跟他耍小脾氣。
沈確皮笑肉不笑一聲:“這表情, 這氣勢, 保持住!
歲櫻沒理他的陰陽怪氣:“你還走不走了?”
沈確舔了舔牙:“保持住, 你可一定給我保持——”
陸霽塵手背甩在他胳膊上:“你怎么還沒完沒了了?”
沈確:“”
他越發覺得,有這個臭丫頭在,他遲早有一天會和這個好兄弟翻臉。
把兩人送上車, 陸霽塵在門口站了許久才轉身。
沈確看了眼后視鏡:“說吧, 昨晚到底怎么回事?”
歲櫻還以為這事已經翻篇了:“不都跟你說了嗎?”
“你都說什么了?”
沈確斜睨她一眼后開始了——
“陸霽塵的手機為什么一大早的在你手里,你說了嗎?”
“你換下來的衣服在樓上衛生間,但你人卻是在樓下睡的, 這個你說了嗎?”
“他看見我來, 為什么第一時間去喊你起床而不是給我開門, 你說了嗎?”
“你看見我, 看似很驚喜,但手機卻嚇的掉在了地上,這又是為什么?”
“還有, 你剛剛說你來例假, 到底是真來了還是想把我支開?”
一連串的幾個問題,把歲櫻問的徹底呆住。
沈確拿起豎在中控臺里的手機, 將錄音暫停:“防止我剛剛說的那幾個問題你記不住,我已經錄下來了, 等下發給你, 你一個一個的將原因給我寫在紙上,一下午的時間夠你編的了吧?”
歲櫻徹底抓狂了:“沈確, 沈大律師,你有病。俊
沈確一點也沒被她刺激到,他目視前方,面色平靜,聲音更是聽不出絲毫起伏,“通常情況下,被戳中要害的人才會這么激動。”
被戳中要害的人不僅激動,還耍賴:“我就不寫,我看你能把我怎么樣!”
“是不能把你怎么樣,”沈確回頭看了她一眼,笑出一臉的溫潤和氣:“頂多就是把你看牢一點!
歲櫻愣了兩秒鐘,氣笑了:“你把我當犯人啊?”
“犯人倒說不上,就是不知道,你那生你養你的老父親,是否愿意讓你交一個老、男朋友。”
「老」字不僅被他停頓了一下,還被他咬出了重音。
歲櫻噤了聲,氣也屏住了五六分。
默默在心里算了算陸霽塵和她的年齡差,和她哥哥的年齡差,還有和她爸爸的
見她不說話,一雙烏黑的眸子轉悠個不停,沈確終于確定了自己心里的猜測,他忍了忍心口的那縷悶氣,又朝她心窩砸了一塊巨石。
“你說,他知道會是什么反應呢?”他拖腔帶調的:“是棒打鴛鴦呢,還是——”
“你夠了沈確!”歲櫻揚聲打斷他。
默了兩秒,她嘴角突然一彎:“我不妨告訴你,能入我歲櫻眼的男人,不會是一般人,對,他是比我年長幾歲,但他絕對不老,”她一雙眼上上下下打量在沈確的身上:“比起你,那可真是能甩出幾條街!”
沈確:“”
金色的陽光透過車窗鋪在靜謐的車廂,能看見空氣中的顆;覊m懸懸浮浮,似起似沉。
沈確收起剛剛調侃,甚至幸災樂禍的語氣,帶了些逼供般的味道:“他是做什么的,你們又是怎么認識的?還有,他叫什么名字?”
他要不把那個迷人心智的老男人查個底朝天,他沈確的名字就倒過來寫!
歲櫻哼出一聲,眉梢一抬:“我就不告訴你!”
沈確舔了舔唇,笑:“行,不說是吧,”他撂了一記耐人尋味的眼神過去:“那你可捂嚴實了,要是讓我逮到”他呵呵兩聲,給旁邊的人留了無盡的想象空間。
雖說歲櫻表面看似坦然無畏,可心里卻忐忐忑忑。
眼看車子駛入悅都國際,歲櫻“咳”了聲:“中午我約了邱黎黎吃飯,等下就不上去了。”
雖說沈確打算接下來把她看嚴實一點,但不可能限制她的人生自由。
他余光往旁邊瞥了眼:“衣服穿了一天了不換?”
歲櫻沒說話。
下了車,沈確繞到后備箱:“過來把你東西拎上去!
一天到晚就會使喚她,外賣來了讓她開門去取,吃完了還得讓她收拾狼藉。在他這住了一個星期都不到,就讓她拖了三次地,就連晾曬的衣服也得讓她收。
真不知是受他照顧的還是來給他當免費保姆的。
再想想她的陸教授
不能比,完全不是一個檔次的。
歲櫻深深嘆了口氣,這才分開半個小時,她就開始想他——
“你磨蹭什么呢?”
歲櫻瞥過去一記冷眼:“你都不用上班的嗎?”
因為她耽誤了一上午的工作,她還有理了。
沈確冷笑一聲:“你知道我一個小時的咨詢費是多少錢嗎?”
歲櫻將紙袋的帶繩一一勾到手里后,看都不看他一眼:“那可真是不好意思噢,耽誤你掙大錢了!”
沈確沒理她這聲,將那箱陸霽塵給的水蜜桃抱出來:“中午吃完飯就回來把那幾個問題的答案給我寫好,我晚上回來檢查!
歲櫻理都不理他,轉身就走。
看看,看看。
以前雖然算不上乖,但也沒像現在這么不服管。
敢情都是被那個老男人給帶壞了。
沈確追上去:“我跟你說話你聽見沒有?”
歲櫻現在只想從他魔爪里逃走,索性裝乖:“聽見了聽見了!”
沈確是十點二十出的門,歲櫻十點半溜到了小區門口。
見她招手了一輛出租車,將車停在斜對面路邊停車位,就等著逮人的的沈確,冷出一聲笑。
就這么鬼鬼祟祟跟了一路,眼看歲櫻從出租車里下來,沈確看著那熟悉的大門,看著大門上方三個鎏金大字:【玉璽園】
“”
又折回來是什么意思?
難不成
默了半分鐘,他被自己心里涌出的猜想笑出一聲匪夷所思。
怎么可能!
陸霽塵那年紀算什么年長
他腦子里突然卡了一下。
回過神,「年長」兩個字頻頻閃在他腦海。
過了會兒,他再度被自己不受控的懷疑和猜想氣笑了。
陸霽塵那個老古板怎么會喜歡這個臭丫頭!
驀地,耳邊突然響起某人在今天上午說過的一句話——
【就比如是我,就我這樣年長的,能不能達到你的要求?】
沈確眼皮跳了一下。
他當時說的那句話里,用的是「就」還是「像」?
理智不斷糾正他心里的懷疑,將他一向的好記性攪成了一鍋粥。
嘴角的笑痕一點一點落了回去。
沈確再次看向小區大門。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那兩人之間可不僅僅是年齡差,還有叔侄的輩分!
這不是亂.倫嗎?
這么一想,他心里緩緩松了一口氣,照陸霽塵的性子,萬不會做出這種事。
可是下一秒,他眉心又擰出重褶。
這怎么能算亂.倫,別說陸霽塵不是她親叔叔,就連他這個一向以「親小叔」自居的自己也和那丫頭不是直接的叔侄關系。
他眼里光影錯亂。
腦海里正翻山倒海著,不遠處的大門口蹦跳出一個人影。
是那個讓他心臟縮緊的「親侄女」!
來的時候是空手,這會兒,左手手腕上勾著一個紙袋,右手拿著一個蛋筒冰淇淋。
這是丟了東西沒拿又回來取的?
沈確視線追著她,見她又上了一輛出租車,沈確忙將手里的方向盤一個左旋。
“砰”的一聲——
*
臨近開學的這段時間,陸霽塵一直都很忙,歲櫻給她打電話的時候,他剛到學校。
“我以為你在家呢,就回來找你了。”
因為撲了個空,歲櫻心里悶悶的,以至于窗外傳來“砰”的一聲都沒能讓她回頭瞧上一眼。
陸霽塵說:“我也剛到學校,這樣,你在家里等我,我現在回去!
在學校啊
原本黯然的眼睛一亮,歲櫻忙說不用:“你先忙吧,等忙完了再說。”
沒等陸霽塵開口,她又問:“那你吃飯了嗎?”
“還沒有,等下去食堂吃點,你呢,吃了嗎?”
歲櫻一邊輕輕拍了拍師傅,示意他前面左轉,一邊應他:“我也沒吃,不過一會兒就去了!
“自己?”
歲櫻說不是:“還有一個朋友。”
陸霽塵很想問她是哪個朋友,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剛想問她晚上能不能出來——
“我有電話進來,先掛了。
本來只是一個掛電話的借口,結果沒幾秒,還真有電話打進來。
是邱黎黎:“干嘛呢?”
歲櫻抿嘴偷樂:“我準備去學校找他,給他一個驚喜!”
邱黎黎反應了兩秒:“你說陸霽塵。俊
“不然呢?”
這通電話,邱黎黎就是問她進展的:“昨晚上有沒有發生什么我不知道的事?”
“當然啦,”她聲音已經開始得意了:“他跟我表白了!”
“真的假的?”邱黎黎瞳孔地震:“是在昨晚你給我打電話之后?”
“對呀!”
邱黎黎:“所以你后來還是去樓下找他了?”
被她這么一說,突然就有一種分不清到底是誰主動的了。
見她不說話,邱黎黎一聲“天吶”,“你們該不會——”
“想什么呢!”歲櫻臉一紅:“我還沒答應和他在一起呢!”
隔著電話,歲櫻看不見邱黎黎一個比一個震驚的表情:“你是怎么忍住沒答應的?”
自然忍的很辛苦,但是她覺得很值,一想到接下來陸霽塵會因為她那不存在的備選名單而使出渾身解數追求她,她心臟就會砰砰砰的跳個不停。
她覺得邱黎黎說的很對,太容易到手的都不會珍惜,感情也是一樣,沒有人會偉大到不去計較得失。付出的越多,失去的時候心里的天平才會愈加搖擺不定。
但是一想到接下來的每次見面都要忍之又忍,歲櫻心里又難言失落與沮喪。
感情這東西,能做到收放自如的又有幾個,何況這還是她的第一份心動,來勢洶洶。
就好像上午離別時,他問她要不要抱一下,她嘴上沒答應,可身體卻很誠實,乖乖的任由他抱了好一會兒,甚至在他松開她的時候,她心里迫切的希望他能親親她,哪怕只是一個額頭吻也行。
如此一想,她心里更失落了:“黎黎,我覺得我簡直是在自討苦吃!
“理解,”邱黎黎說:“換做是我,肯定沒你那么有定力!
那么喜歡的人跟自己告白,還能忍住不答應,邱黎黎光是想想就已經替她心如刀絞了。
心如刀絞的人想改變主意了:“如果我跟他說我后悔了——”
“可千萬別,”邱黎黎打斷她:“那不又變成你主動了?”
說的也是。
歲櫻覺得好煩:“那怎么辦?”
“你換個方式不就行了?”
歲櫻現在腦子里亂成了漿糊,想不出彎彎繞繞:“比如呢?”
邱黎黎想了想:“找個能刺激他的追求者?”
歲櫻在學校里沒有異性朋友,那些追她不得的都已經形同陌路,除了程子墨。
“要不要我去找程子——”
她名字還說完就被歲櫻打斷:“不要!”
邱黎黎撇嘴:“那你就只能想別的辦法了!
歲櫻想了一路,想到她人下了車也沒想到比“直球”更有效率的辦法。
她嘆出重重一口郁氣后給自己打氣:窗戶紙都捅破了,還有什么好想的!
直球就直球。
反正先表白的是他,提出“試試”的也是他,而她這個被動者,如今只是提早的遂了他的愿,他應該高興才是。
這么一想,歲櫻整個人都輕松了。
偌大的校園,滿世界的粉花翠葉,歲櫻跟著手機導航一蹦一跳的找到了學校的餐廳。
因為還沒正式開學,食堂只開放了三樓的特色餐廳。
陸霽塵和同系的孟教授面對面地坐著。
眼看自己面前的鹵肉飯都吃了一半,孟教授喊他一聲:“陸教授,你怎么不吃呀?”
從歲櫻那通電話掛斷后,陸霽塵就有些心不在焉了。
他收回再度飄遠的心神,拿起手邊的筷子:“不太餓!
孟教授年過五十,面對年輕人,免不了語重心長:“不餓也要吃一點墊墊,你現在是年輕,身體各個機能充沛,等你到了我這個年齡啊,就知道身體是革命的本錢了!
陸霽塵抬頭朝他笑了笑:“去年的羽毛球賽,您可是第一名!
孟教授擺了擺手:“今年就不行了,以前熬夜睡一覺就能補回來,今年明顯感覺不一樣!
“熬夜本就傷——”隨著眼睛被一只小手突然蒙上,后面的話驀然止住,條件反射的就要把身子往一側偏開時,讓他熟悉的味道徐徐漫入他鼻息,淡淡的,卻蓋過了面前的鹵肉香,卷走了他心里的失落與無法訴說的陰霾。
他抬手握住那只手腕,拉下的同時,他扭頭看身后的人。
“這次怎么不讓我猜了?”
他平時算不上嚴肅,但身上總是裹著一層誰都近不了身的疏冷氣質。
沒等歲櫻開口,對面的孟教授就沒忍住心里濃濃的疑惑先問了:“這位是?”
雖然做好了打直球的準備,但歲櫻卻沒想好要尋一個什么樣的時機,沒想到老天都在給她創造機會。
“我是陸教授的女朋友!
孟教授手指一松,并攏的筷子散出了‘X’形,“女、女朋友?你是陸教授的女朋友?”
不僅孟教授震驚,陸霽塵本人也整個怔住,因為坐著,他仰頭看著身邊的人,腦子里好像一片空白又好像被那句「我是陸教授的女朋友」填滿。
竟讓他一時分不清到底是自己耳朵聽見的,還是心里的渴望太過濃烈而生出的幻覺。
直到歲櫻雙手抱著他胳膊將他拽起來。
“教授,您慢吃,男朋友我就先帶走啦!”
孟教授條件反射的點頭:“好、好”
從餐桌到門口,陸霽塵的視線一直定在她臉上,想問,又不敢問。
萬一她說那句只是她的玩笑怎么辦?
他將滿心的話都藏了起來,伸手將她手握在了手里。
歲櫻低頭看了眼,再抬頭看他。
還是那副不知所措的模樣,是太過驚喜,以為自己在做夢?
歲櫻另只手在他面前揮了揮:“想什么呢?”
想她那句話到底是玩笑還是認真的。
陸霽塵拉著她手在樓梯口站住腳:“不是說和朋友吃飯去了嗎,怎么又過來找我了?”
總不能說是故意騙他然后給他一個驚喜吧。
歲櫻一邊晃著他手,一邊故作委屈的撒著嬌:“那我過來找你,你是高興還是不高興嘛?”
真實天生一副磨人的好嗓子。
陸霽塵沒有藏著心頭的歡喜,“當然高興!
剛剛的確是沒什么胃口,如今她來了,連著兩頓沒吃的餓意幾乎一瞬涌來。
“既然沒吃,那在食堂吃點?”
“好呀!”
剛剛陸霽塵只隨意點了一份和孟教授一樣的鹵肉飯,但是她來了,自然不可以簡單應付。
“這家的糖醋小排做的不錯,只微微甜。”
“還有菠蘿咕嚕肉也不錯!
“藍莓山藥吃嗎?”
“酸梅湯呢,是他家的特色!
每一道都看似問她的意見,卻又不管她是否點頭搖頭都給她點了。
等菜上齊,歲櫻笑出聲:“陸教授,你怎么點的都是甜食。俊
因為心情好。
陸霽塵給她夾了一塊咕嚕肉里的菠蘿:“雖然都是甜食,但是不會膩,嘗嘗!
見她腮幫鼓出了漂亮的動作,陸霽塵問:“怎么樣?”
“比我們學校食堂的好吃多了!
所以她當初怎么就沒想著報考這所大學呢,那樣的話,她就能早一點認識他
想到這,她眉心突然一緊。
可幸虧沒報考這所大學,不然她和他可就是妥妥的師生戀了!
同一所大學的老師和學生,那可是禁忌!
“喜歡下次就多帶你過來!
歲櫻咀嚼的動作慢下來,她望著他,眼睫撲簌間,烏黑的瞳孔一眼望不到底,卻又清澈的好似能看清所有。
而對面那張怎么看都看不夠的清俊的一張臉,正被她完全收攏其中。
歲櫻在心里品了品他剛剛那句話,“你該不會是想把我的身份昭告全校吧?”
如果是她想多了,那也是因為他給足了她浮想的空間。
但是她卻沒注意自己剛剛說那句話用的語氣,語調揚的厲害,聽在耳里,有種不予認同的味道。
陸霽塵垂眸笑了笑:“只是想帶你過來吃點好吃的,你想哪去了!
心里頓生失落。
歲櫻撇嘴:“哪兒沒有好吃的,非得來你這?”
陸霽塵抬頭看她,剛好接到她亦惱亦嗔的眼神。
雖然和女孩子相處的機會不多,但和她在一起的時間卻不少,對她的了解雖談不上深,但她的很多小情緒,陸霽塵都能很快捕捉到。
就好像現在,明顯是不滿他剛剛的回答。
陸霽塵嘴角彎出濃濃笑意:“你剛剛不是都向別人自我介紹了嗎?”
想必很快,他有女朋友的消息就會在學校傳開。
雖然孟教授不是一個愛說閑話的人,但他交女朋友這種事,足可以讓一個不愛八卦的人聊上幾句。
歲櫻手里的筷子戳在雪白的米飯里,“我介紹那是我介紹的,和你介紹的怎么能一樣”
她聲音含著不清不楚的咕噥,陸霽塵聽得不太真切:“什么?”
真不知是真的沒聽清還是故意讓她再說一遍。
歲櫻掀著眼皮惱了他一眼,夾了一塊糖醋排骨到他碗里:“吃你的飯吧!”
不知是不是因為心情好的原因,平時吃起來不覺甜的菜,今天卻在唇齒間留下了幾經回味的醇甜。
飯后,陸霽塵帶她去了食堂對面的雪杉林。
雪杉林是川江大學的一大特色,環湖而立的九十九棵雪杉,棵棵高達二十來米。
“你經常來這兒嗎?”
陸霽塵搖頭:“偶爾。”
歲櫻念的那所大學也有類似這樣的‘小樹林’,一到晚上,全是手牽手在里面約會的小情侶,若是細聽,還能聽見接吻的聲音。
這么一想,歲櫻心里也癢癢的了。
見她站住不走了,陸霽塵也隨之站住:“怎么了?”
都向別人自我介紹是他的女朋友了,這人還是一點表示都沒有。
歲櫻低頭看向他垂在身側的手,剛想去勾一勾,斜挎著的包包里卻震出了“滋滋”聲。
真是會挑時間。
歲櫻一邊在心里咕噥是哪個討厭鬼,一邊從包里掏出手機。
看見來電顯示的名字,她愣了一下,手指懸在屏幕上方默了好幾秒才往右一滑。
見她背過身,陸霽塵眉心微蹙。
雖然不知道打這通電話的人是誰,但剛剛屏幕上的三個字他看的一清二楚:【壞哥哥】
吞沒
陸霽塵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忍得住滿腔的疑問和醋意, 在聽完她說的——
“你竟然會主動給我打電話?真是稀奇!
“現在?”
“行吧,那你把酒店名字發給我,我過去找你!
這幾句對白后, 還能笑著問她:“要走了嗎?”
一分鐘前沒勾到的手指, 眼下被歲櫻拉到了手里。
接電話前的失落還在, 歲櫻一邊仰臉看著他, 一邊晃著他手:“你是男人,你知道吧?”
陸霽塵沒懂她的意思,眉心微蹙, “所以呢?”
“所以——”歲櫻覺得自己簡直喜歡上了一個能將全世界都進去的超級大的悶葫蘆。
她聲音滿是怨道:“你要主動一點!”
他倒是想主動, 可是要怎么主動,本來還以為自己轉正了,結果一個小哥哥的電話就能讓她扔下他就走, 這說明什么, 說明她在食堂的那句自我介紹根本就是一句玩笑話, 說明他還在那個備選名單里待著。
備選
一個沒名沒分的備選人, 別說主動了,就是連問她剛剛的「壞哥哥」是誰的資格都沒有。
那作為備選人,有吃醋的權利嗎, 或者因為吃醋生氣的權利?
應該有。
但他不敢露出來太多, 在心里一個深深的嘆氣之后,他說:“不是還要去酒店找你的壞哥哥嗎, ”他朝她身后抬了個不爽的下巴:“去吧!
歲櫻聽愣幾秒鐘
壞哥哥?哪個壞哥哥?
等她反應過來是自己給某人在手機通訊錄里起的外號,她雙唇一抿, “撲哧”一聲笑從她唇角溢出來。
不想笑的, 可實在沒忍住,她額頭抵著陸霽塵胸口, 笑的兩個肩膀直抖。
滿腔的醋意,如今倒成了她的笑料。
陸霽塵都恨不得在她烏黑的發頂咬上一口。
可惜沒等他低頭,懷里的人主動抬頭了。
“陸霽塵,”她眼睛里因為笑意太深,濕漉透亮:“你在吃醋嗎?”
陸霽塵眉心跳了一下。
這么明顯嗎?
他感覺自己已經將情緒壓制的很好了。
見他不說話,歲櫻把自己的兩只腳擠進他兩腳間,讓自己長及膝蓋的裙擺抵進他的兩只膝蓋。
他們有著情侶之間最完美的身高差。
他輕輕一個低頭,就能吻在她額頭。
而她仰起臉,也能將他最性感的喉結、最流暢的下顎線、最漂亮的瞳孔都盡收眼底。
視線劃過他喉間山頂、利落下巴、掠過她很早之前就想狠狠咬一口的淡色雙唇,再循循往上,攀過他高挺的鼻梁,最后,她追著他那雙怎么都不肯接住她視線的眼睛。
“看著我!
明明是命令的語氣,卻被她用一副軟鶯般的調子說出來,平白多了幾分嬌軟。
陸霽塵看向她。
幽黑的一雙眸子,像一汪漩渦,輕而易舉就能把人吸進去。
不止,他的手還被她拉在手里,指尖正不知深淺的撓在他掌心。
很癢,和他那滿腔未消的醋意迎面沖撞。
如果不是在學校,而是在家,哪怕不是家,是車廂,或者任何一個封閉的、不會有人看見的空間,她根本不可能像現在這樣,好端端的站在他面前。
墻壁、沙發、床
狠一點的,也可以是洗漱池、五斗柜、流理臺
那截不盈一握的腰肢那么的軟,一定可以彎出最漂亮的弧度。
抵、壓、扣
心里的邪念太多,和她那雙剪水般的澄澈雙瞳一比,像是臟到失神的性撞到了純到極致的愛。
讓他不敢再看她的眼睛。
而他深吸一口氣又緩緩吐出的動作,讓歲櫻嘴角彎出一縷狡黠。
她踮起腳,睫毛顫了顫,唇就要落下時,她稍稍低了一分,吻在了他下巴。
鎏金般的陽光從頭頂落下來,剛好落進她笑彎了的眼睛里,那樣漂亮的一雙瞳孔,本該映出他的影子,可她就是有一種魔力,像是能把一整個太陽都搖碎,碎成了很多很多個她。
讓他滿眼都是她。
掌心的絲癢還在,下巴的輕柔溫熱觸感也還在。
可他的手卻空了。
那種感覺,就像是——
才感盛夏,忽而已秋。
微風吹起她輕盈的裙擺,隨著她小跑又轉回身的動作,像是在空中綻開了一朵瀲滟玫瑰。
陸霽塵視線追著已經跑遠的人,看見她用雙手在唇邊撐起一個小喇叭,對他喊——
“I love three things in the world,do you know what it is?”
陸霽塵幾乎一秒就在心里回答了她。
“Sun, Moon and You。”
可是
這是詩里的答案,那她的答案呢?
陸霽塵在原地失神站了很久,久到眼睛里的人影變成隱約星點
*
接到沈確電話后,陸霽塵匆匆趕到了醫院。電話里說不能動了的人,正喇著腿坐在急診樓收費窗口對面的等待椅上。
“噯!”
陸霽塵回頭,表情怔愣幾秒,緊接著,他眉心就擰成了“川”字。
“你不是說你不能動了嗎?”
沈確指了指卡在脖子上的頸托:“我說錯了嗎?”
陸霽塵:“”
雖然此不能動非彼不能動,但總比他以為的癱瘓在床要強。
想來,也是關心則亂,問他在哪個病房,他說在急診一樓,他當時竟沒有多想,來的路上,他還超了速。
陸霽塵不和他計較這些文字游戲,將他上下打量:“其他地方有沒有事?”
沈確食指點在自己的太陽穴上:“頭疼!
不知是想這兩人關系想的頭疼,還是扭到脖子帶出的連鎖反應。
陸霽塵問:“沒做CT?”
沈確沒應他這句,掀著眼皮看了他一會兒,最后煩躁的抓了把頭發,問:“歲櫻呢?”
說到歲櫻就想到那不知名的壞哥哥和酒店。
陸霽塵表情不見波動,但語氣不佳:“我哪知道!闭f完,他坐到沈確旁邊的椅子上。
沈確鮮少見他雙臂抱胸,因為脖子扭不了,他整個人轉過來:“她中午不是又回去找你了嗎?”
中午吃飯的時候,歲櫻跟陸霽塵說過這事,但她說的是自己偷溜出來找他的,沈確不知道。
但是他現在明擺著是知道了。
怎么知道的?
該不會跟蹤?
陸霽塵凝眸看了他兩秒:“我中午沒在家!
和陸霽塵一樣,沈確那雙暗藏探究的眼神也定在他臉上:“一直在學校?”
陸霽塵沒有直接回答,好笑一聲:“你這是撞到腦子了?你給我打電話的時候我不就跟你說在學校的嗎?”
沈確轉過身,摸了摸頸托:“頭疼死了,哪記得你都說了些什么!
頭疼摸頸托干嘛?
陸霽塵嘴角藏笑,隨口問了問:“在哪出的車禍?”
似乎是沒想到他會問到這事,沈確往他那邊斜了一個余光。
“就、就我們公司樓下,拐彎的時候,沒注意”
略有吞吐的解釋完,沈確眉頭一皺,轉過身來:“你在懷疑我?”
也不知是誰懷疑誰。
陸霽塵面不改色:“我就隨口問問,你這么激動做什么?”
嗓子里像是被強行塞了塊玻璃渣,沈確沒好氣地賞了他一記白眼:“誰激動了?”
今天讓他過來,可不是單單讓他來看自己這倒霉樣的。
沈確說到正事上:“以后那丫頭的事,你就別管了!
看來是真的懷疑他了。
陸霽塵目光梭在他臉上:“你是指什么事?”
一切全憑自己的想象和猜測就懷疑這個多年好友,沈確心里也不好受,可是沒辦法,一想到自己的兄弟和自己的侄女可能、也許、大概
光是想想,他就毛骨悚然。
沈確吐出一口心煩意亂的郁氣:“所有事!
陸霽塵點頭:“行,既然這樣,那以后你就看好她!
他的爽快答應讓沈確意外地扭頭,就這么扯到了那根不知名的痛筋,疼的他眼睛一閉。
手剛按到頸托上,又聽旁邊的人說:“我覺得你最好給她定個門禁!
聽出他話里有話,沈確又轉過身來:“什么意思?”
話說到這份上,陸霽塵索性直說了:“中午她沒吃飯,跑到學校找我,我就帶她去食堂吃了點,吃完沒一會兒她就被一個男的電話約走了!
沈確皺眉:“約哪去了?”
“好像是酒店!
沈確“騰”的從椅子上站起來:“酒店?”
他聲音揚的高,惹來幾雙經過的眼睛。
陸霽塵給了他一記提醒的眼神:“你坐下!
沈確哪坐得下去:“你就沒攔著點?”
他倒是想攔,可拿什么攔?憑什么攔?
見他不說話,沈確氣笑一聲:“之前她跟個女孩子去爬山,你緊張的天都要塌了,怎么著,現在她跟個男人去酒店,你不激動了?”
談不上激動,只想把人揪回來的某人,掀著眼皮睨他一眼:“激動能解決問題?”
說的沒錯,激動解決不了任何問題,還會讓自己失去理智。
沈確深吸一口氣讓自己冷靜:“哪個酒店?”
陸霽塵搖頭:“她沒說!
一到關鍵時候就掉鏈子。
沈確兩手掐腰原地轉了一圈,“那你當時怎么不問?”
陸霽塵眼波淡淡:“我拿什么身份去問?我又不是她親小叔。”
沈確被他堵的語塞。
行,不糾結這個問題,他換了一個更重要的:“多大年紀?”
陸霽塵聳了聳肩:“多大年紀我不知道,但她喊人家哥哥。”
那不就是年長的意思?
耳邊頓時拉響了警報,沈確說話都快說不利索了,提在半空的手一個勁的指著陸霽塵:“你、你趕緊的,給她打電話,就說,就說我被車撞,快不行了,把她給我喊回來!”
陸霽塵抱著胳膊的手沒動:“你剛剛不是說了嗎,以后她的事讓我不要管。”
沈確聲音猛的一抬:“你不管誰管?”
陸霽塵還是那副八風不動,事不關己的態度:“我又不是她親小叔!
又拿這句堵他。
沈確被堵的頂了頂腮,最后無賴一句:“是不是親的,都是你侄女。”
陸霽塵好笑一聲:“那照你這么說,喊我叔叔的都是我侄女了?”
以前怎么沒發現他這么會懟人呢!
沈確狠狠瞪了他一眼:“你打不打?”
陸霽塵看了眼他西褲口袋:“你又不是沒她電話!
行,真行。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說的真是一點都不假,和那臭丫頭才處了多長時間,以前的滿身氣度滿腹的溫文爾雅,都被狗吃了。
沈確掏出手機:“你不打我打!
可惜電話響到忙音都沒人接。
沈確又打第二遍,第三遍
打到他腦子里全是一男一女在酒店里的各種‘猥瑣’畫面。
“臭丫頭,一到關鍵時候就不接電話!”
話音剛落,剛剛站他身邊的人就一陣風似的走了。
“噯,你去哪?”
陸霽塵沒管身后的聲音,撥通的手機舉在耳邊,和沈確一樣,他也沒能打通歲櫻的電話。
現在是三點五十,距離她離開學校已經有三個半小時。
如果真的會發生點什么,三個半小時,該發生的都已經發生了。
但是這種讓他氣血上涌的假設,很快被他排除。
雖然她平時大大咧咧,偶爾說的話不知深淺惹人誤會。
但陸霽塵從來都不覺得她是一個隨便的姑娘,哪怕她昨晚就已經和他這個還沒有轉正的男人躺在了一張床上。
但是不一樣。
說不出具體的原因,或許是對她有足夠的信任,又或許覺得自己在她那里是一個特別的存在。
總之,她沒接電話,一定是有其他的原因。
他不再去做任何的假設,一遍又一遍地繼續在等待的鈴聲里等她的那聲“喂”。
不知道撥了多少次,也不知道等了多久——
“喂?”
耳邊傳來她聲音的那一刻,所有的醋意、擔心、后怕,都不見了。
陸霽塵沉沉松了一口氣,盡量把語氣放緩:“怎么現在才接電話?”
裝修的聲音太吵,開著震動的手機又放在包里被她用手拎著,如果不是從房子里出來,她可能還不會注意到。
歲櫻沒有說原因,問他:“怎么啦?”
陸霽塵以為她是不想說,于是便沒再糾于這個話題,“沈確出了車禍,現在在醫院!
歲櫻雙腳陡然站。骸皣乐貑幔俊
陸霽塵用了沈確當時說的那句話:“動不了了!
歲櫻眼睛都不眨了:“截、截肢了嗎?”
倒是比他還有想象力。
陸霽塵沒否認,只說:“你要不要過來看看他?”
這是肯定的呀。
歲櫻扭頭找人,愣了一下,再轉回頭,發現人已經跑她前頭去了。
她一邊問陸霽塵要地址,一邊小跑去追人。
報出地址后,陸霽塵問:“要我去接你嗎?”
歲櫻說不用:“我打車就行了!
剛想多問一嘴她現在的位置,就聽那邊說了聲“拜拜!
電話掛斷的前一秒,陸霽塵聽見了一個名字:qi xiao。
歲櫻一把拽住歲齊霄的胳膊:“你就不能等等我?”
歲齊霄眼波淡淡地瞧了她一眼:“我沒有聽人打電話的習慣。”
歲櫻:“”
學機器人專業的人,這腦子是不是也會變成機器人?
雖然不想和他廢話,但歲櫻還是問了他一嘴:“小叔被車撞了,你要不要跟我去看看?”
歲齊霄一秒思考都沒有:“不去!
料到他會這么說,但歲櫻還是忍不住皺眉:“他是我們的小叔誒——”
歲齊霄打斷:“我又不認識他。”
不僅腦子是機器人,感情也快成一堆金屬了。
歲櫻狠狠剜了他一眼:“冷血。”說完她轉身就走。
“噯。”
歲櫻扭頭,看他的眼神沒有一丁點對博士學位的親生哥哥會有的崇拜。
“干嘛?”
“房子我找好了,你什么時候搬?”
拋開別的不說,這人的辦事效率是真的高,上午十一點到的,這才半天不到,房子都找好了。
但那又怎樣,歲櫻一臉拒絕:“我才不要和你住一起。”
“你確定?”歲齊霄淺淺瞇了下眼角。
和這個親妹妹一樣,歲齊霄也生了一張出色的臉,但就是這么一張標準的濃顏,眉目里卻總透著一股薄情寡義的頹。
歲櫻咬出兩個不假思索的重音:“確定!”
“行,”歲齊霄應的也爽快:“那回頭你自己跟歲總解釋一下!
歲櫻沒懂他意思:“解釋什么?”
歲齊霄說:“我找的房子離你實習的公司只有五分鐘的路程,你說你解釋什么?”
歲櫻“嘁”了一聲:“這有什么好解釋的,老爸又不是不知道我和你不對付。”
“所以你的意思是,要讓那個供你吃穿用度的老爸,在忙碌奔波之余,還要分出心力擔心自己的一雙兒女為什么不對付?”
歲櫻被他堵的啞口無言。
歲齊霄鮮少會將一句話說兩遍,“我再問你最后一次,搬不搬?”
都把她綁到忠孝的鞭笞柱上了,還問她搬不搬。
歲櫻撇著嘴角,不情不愿的“哦”了聲。
“那明天上午你去中介那取鑰匙,盡量一天搬完。”
讓她一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親妹妹自己搬家,這是一個親哥能做出來的事?
歲櫻冷眼看著他:“你明天是有國際要事?”
歲齊霄把中介電話發到了她手機上,“我明天要去新公司看看。”
話說完,他手臂就擦過歲櫻的肩膀走到前面去了。
歲櫻用腳在地上狠狠輾了一下,朝前面低頭走路的人喊:“我要住主臥!”
歲齊霄背身對她揚了揚手機。
看完他發來的三十秒視頻,歲櫻嘴角撇出嫌棄。
最大的那個房間里,粉色的窗簾,粉色的床,粉色的衣柜,粉色的地毯,就連床頭燈也是粉色的。
這房東怕是個粉色重度患者吧?還有她那個哥哥,到底是對她有什么樣的誤解?
還是說,在直男的心里,女孩子就一定要喜歡粉色?
想到這,她眉梢一抬,上次陸霽塵給她買的那些毛衣,也都是粉粉嫩嫩的顏色。
這該不會是同為博士的共性?
還是說,直男的共性?
原地深想不過幾秒,她肩膀一提,突然想起那個「動不了」的小叔還在醫院里躺著。
和歲櫻那通電話結束后,陸霽塵就一直等在醫院門口。
目光鎖著每一輛從出租車上下來的人影,期待變失落再期待再失落,不知多少個來回之后,他黯然的瞳孔一亮。
醫院門口人流車輛交織,歲櫻繞過車尾就要穿過馬路的時候,一個人影突然沖到她面前,沒等她看清人臉,就感覺自己的一雙肩膀被握住。
“小心!”
撲入耳廓的提醒,還有雙肩帶著她整個人后退的動作,擋在身前的胸膛像是一座城墻堡壘一般將她一整個人護住。
電動車把手從他后背擦過,陸霽塵眉心狠狠緊了一下。
歲櫻仰頭看見是他,眼睛里全是驚喜:“我剛想給你打電話呢!”
陸霽塵握著她肩膀的手沒有松開,低頭看她:“沒事吧?”
歲櫻全然沒有察覺到剛剛的危險,搖了搖頭:“沒事呀。”
陸霽塵這才徹底松出一口氣,“下次過馬路小心一點!
握著她肩膀的右手松開,卻又在下一秒抓住了她左手手腕,等到左手從她肩膀落下,右手再將那只手腕輾轉交給了左手。
像是一場無比莊重的交接儀式。
歲櫻被他的小細節暖到,心里甜甜的,她晃了晃他手:“你也不怕我小叔看見?”
看見了才好,說不定他還能借著機會轉正。
陸霽塵一邊牽著她手帶她過馬路,一邊說:“他回去了!
歲櫻一愣,拽著他手站在原地:“回去?回哪去?他不是躺在醫院動不了了嗎?”
這反應比他當時看見好模好樣,只脖子上架了一個頸托的‘動不了’的重癥患者要驚訝瞠目得多。
陸霽塵解釋:“只是脖子動不了而已,其他地方沒事!
歲櫻反應了兩秒,惱他一眼甩開他手:“那你電話里怎么不說清楚,害我擔心一路。”
真要說清楚了,她哪會這么急匆匆的趕來,不來了都說不定。
陸霽塵重新把她手牽到手里,為了不再給她甩開的機會,他手指穿過她指縫與她十指緊扣。
“不嚴重不是更好嗎?難不成你還真想他臥床不起?”
歲櫻扁了扁嘴:“我可沒那么說!
車子在地下車庫,陸霽塵帶她走了門診樓的樓梯。
在門口等她的時候,陸霽塵就在想,等她來了一定要問問她一個下午都干嘛去了,還有電話,他和沈確加起來,打了不下二十多遍——
驟響的手機鈴聲打破樓梯間的安靜,也亂了陸霽塵喉間的猶豫。
“怎么設置成鈴聲了?”
“不是怕再接不到你電話嗎?”歲櫻從包里翻出手機,一看來電,她忙接通:“小叔——”
沈確開口就是一頓教訓:“打你那么多遍電話都不接,玩消失玩上癮了?這么大的人了,能不能省心一點,還是說看著別人圍著你團團轉,你很有成就感?”
歲櫻也是有脾氣的,再加上這段時間沈確給了她不少臭臉,幾乎每次見她就少不了一頓數落,所以她的爆發也在沈確落下尾音的那一秒開始了。
“我多大的人了我心里沒數還是你心里沒數?我有讓你圍著我團團轉嗎?說我不省心,我哪里讓你不省心了?我腳受傷你出國,我有讓你回來照顧我嗎?你把我丟給陸霽塵,我有說一個不字嗎?真要說不省心,那我廢的也是陸霽塵的心!”
“你——”
歲櫻的聲音蓋過他:“還是說在你家住的那幾天,我讓你端吃捧喝了?你衣服是我放洗衣機里洗的,曬也是我,收也是我,拖地抹桌子都是我,我去爬山,那也是陸霽塵去找的我,你呢,兩腿一翹坐在家里悠閑自在!
“我那是——”
“沈確,沈大律師,算我求你行不行,以后別管我了,我是個成年人,我做任何事都有承擔后果的能力,而你,再也別借著那聲我喊你的那聲小叔,對我進行任何的道德綁架!
這是陸霽塵第一次看到歲櫻真正生氣時候的樣子,雖然語調微揚,但沒有聲嘶力竭,更沒有沒有失態,只是用一句又一句的質問來表現她的不滿,以及她對「約束」和「管教」的濃濃排斥。
那個壞哥哥是誰,qixiao又是誰,她為什么不接電話,所有所有的好奇,都隨著手機從她耳邊拿下來的那一瞬,偃旗息鼓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句又一句告誡在耳邊的話:所有她不喜歡的,他不去沾不去碰就好了。
可是她現在在生氣,而那些氣性里,有沒有對他的影射?
如果有,他要怎么哄,帶她去吃她喜歡吃的,還是看一場她喜歡的電影,又或者不說話默默陪著她。
可是她的備選名單那么長,喜歡她的、追她的人那么多,這些招數在她眼里是不是太低級太沒有新鮮感?
可除了這些,還有什么樣的新奇
「書到用時方恨少」這句話,陸霽塵在這一刻才算真正有了感悟。
只是沒等他想出什么新奇招數,低垂的視線里就擠進了一張臉。
歲櫻撲簌著她那雙漂亮的眼睫,茫然又可愛的在朝他笑。
“想什么呢?”
不可思議的目光流轉在她臉上,似乎是不確定她此時的笑是真是假。
見他半晌不說話,表情也怔怔的,歲櫻兩手將他臉捧起來:“你該不會被我剛剛的樣子嚇到了吧?”
嚇到倒不至于,但出乎意料倒是有一點。
見他還不說話,歲櫻頓時急了:“我很少生氣的,剛剛要不是被沈確——”
她話還沒說完,陸霽塵頭一低,吻隨之落下。
不是下巴,不是臉頰,不是鼻尖,不是眉心,更不是克己復禮的額頭。
他吻在了她唇上,小心翼翼,不敢太放肆,甚至能感覺到自己的唇微微在抖。
突如其來的吻讓人措手不及,歲櫻整個人都懵了,腦袋里空茫茫一片。
只覺得他的唇好軟,撲進她鼻息的呼吸好燙,燙的她睫毛撲簌不停。
接著,感覺到自己的腰兩側有熱度貼上來,燙燙的、麻麻的,像絲絲電流隙進她皮膚,鉆進她骨縫。
但是歲櫻的手還捧在陸霽塵臉上,乍一看,這個吻像是她開始和主導的。
等她反應過來,手下意識一松。
輕貼的唇瓣松開,卻又松開不過一秒,隨著陸霽塵摟著她腰上的手往他懷里一緊。
不再是剛剛的小心翼翼和克己復禮,帶著掠奪與壓迫的深吻,將她的呼吸完全吞沒。
咬住
這不是陸霽塵第一次吻她, 但深吻她的程度卻遠遠烈過她醉酒那次。
滾燙的舌尖抵開她雙齒,在她的舌尖纏繞,唇舌配合, 將她那一頂幼滑的舌尖吮進他口腔, 有點蠻橫和不容置喙, 卻是刺激的, 會讓人興奮,會讓人意識空白,會讓人呼吸不暢, 甚至難以呼吸。
胸口的平整襯衫被她抓住了褶皺, 平時清淡的青皮柚子香,如今都被他男性荷爾蒙鋪天蓋地的裹挾、湮滅。
很陌生,卻又拒絕不了。
柔軟的腰肢在他勁秀的手掌里, 不堪一握, 不知是被他掐軟了, 還是他的吻太過氣勢洶洶。
身子骨沒出息的在他手臂與胸膛間軟下去, 全憑陸霽塵握在她腰上的力道支撐。
鼻息間的氧氣愈漸稀薄,有種讓人心窒的清醒。抓著他襯衫布料的手松開,改為掙扎、捶打, 卻又被他一手桎梏在了后腰。
那些不能出聲的疑問和醋意, 都被他宣泄在了唇齒間。
只是沒想到,不容她反抗的一記深吻會在歲櫻的一聲抽噎里突然停下。
被他吮到鮮紅的唇瓣上還沾著他的水光, 波光瀲滟的好似一朵盛開的火色玫瑰,卻也猶如一記榔頭砸在他頭頂。
讓他一瞬清醒的同時, 掌著她手腕的手也一并松了。
暴起的青筋脈絡平息回輕薄的皮膚下, 但他深濃的呼吸卻沒能很快消減。
他知道自己應該立馬后退一步,給她足夠的安全距離。
可是她眼淚滾滾往下砸, 眼睛里通紅一片,一哭就紅紅的鼻尖讓他怎么都后退不了,不休的哭聲將他的罪惡感盡數從心臟里掏出來。
哪里還舍得和她保持距離。
展開的雙臂將她輕輕摟進懷里,掌心更是來回撫著她后背,
除了一聲又一聲的“對不起”之外,他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什么。
最后實在沒轍了,在她嗚嗚的哭聲里,陸霽塵解了襯衫的兩顆紐扣,像那次她從他家里離開前一樣,把自己的肩膀給她。
“給你咬回來,嗯?”
剛剛他就一時沒控制好,咬到了她舌尖,明明她都嚶出痛音了,他卻還不管不顧
歲櫻沒有咬他,但是抵在他胸口的手卻垂在了下去,一拳又一拳的砸在他兩邊的腰上,滿是淚痕的臉更是全蹭在了他領口敞開的肩膀。
她又氣又委屈,一邊抽噎著控訴,一邊錘他:“誰讓你親我了,你都還不是我男朋友呢!”
是啊,還不是她男朋友,她就不讓他親,又怎么可能去酒店和別的男人發生些什么。
不知是剛剛那記近乎窒息的深吻淹了他的醋意,還是她剛剛那句話讓他品出了竊喜。
陸霽塵嘴角壓著,眼睛在笑,“親都親了,不是也得是了。”
歲櫻推開他,臉上淚痕又添兩道:“不行,你到現在都還沒開始追我呢!”
陸霽塵想,他怎么就找到一個如此可愛的女孩子,接吻時羞澀的可愛,吻到一半哭了也那么可愛,就連錘他的動作也可愛到了極致。
還有淚眼婆娑的現在,吸著通紅的小鼻子,控訴他的不追求都可愛到了無法描述。
即便心里有一萬個想立馬成為她男朋友的渴望,也禁不住她這般可愛又心疼的模樣。
“那從現在開始,行不行?”
歲櫻打出一個哭嗝:“什么?”
“追你啊,從現在開始,”陸霽塵看了眼手表上的時間:“現在是下午十七點零二分,就從現在開始!
不過他把丑話說在了前面:“我應該是你的備選名單里,年齡最大的,所以你對我的追求標準不能和那些毛頭小子一樣!
毛頭小子
二十八歲而已,怎么好意思說別人是毛頭小子。
歲櫻撇了撇嘴:“那法律面前還人人平等呢!
小嘴都快被親吻腫了,還不減她的伶牙俐齒。
陸霽塵身上沒帶紙巾,用襯衫袖子給她擦臉上的眼淚。
“要不要先去看看你小叔?”
“不要!”歲櫻想都沒想就拒絕:“這次他不跟我道歉,我絕對不會原諒他。”
“可你現在不還住在他那里嗎?”
歲櫻眉梢一抬,濕漉漉的眼睫沾滿了傲嬌:“我已經在外面租了房子了,明天就能搬!”
之前從未聽她提過這事。
陸霽塵略微一皺眉:“下午租的?”
“對呀!”
難怪下午忙的都沒時間接電話。
陸霽塵問:“在什么位置,離你實習的公司遠嗎?”
“就對面,穿一條馬路就到了!
陸霽塵點了點頭:“那挺好!
說到這,歲櫻歪頭問他:“那你明天要不要幫我搬?”
“不然呢?”陸霽塵牽起她手踩下樓梯:“那你今晚住哪,不回你小叔那住了?”
歲櫻抿了抿還在發脹的唇,突然想起來:“等下!”
陸霽塵站住腳:“怎么了?”
歲櫻掙開他手,去拉包的拉鏈。
見她從包里拿出一個紅色的圓盒,陸霽塵失笑:“補妝?”
歲櫻嗔了他一眼:“你轉過去!
在那不過巴掌大的鏡子里看見自己又紅又腫的唇,歲櫻小臉一垮:“陸霽塵!”
天生一把好嗓子,喊他名字都和別人不大一樣。
陸霽塵知道她在惱什么,下了兩級臺階后背身對她,不承認錯誤卻保證:“下次我輕一點!
歲櫻拿腳尖踢了他一腳,怕他疼,沒舍得用力,輕輕一下,撓人似的。
“下次不經過我允許,不許再親我!”
想到和他的初吻竟發生在樓道間,歲櫻扭頭看向剛剛的旖旎之地。
本來還挺嫌棄的,結果畫面一經回味,竟還覺得有些刺激。
再一回味,她眼神就變了。
剛剛沒舍得用力的一腳,這會兒全都使了出來。
陸霽塵“嘶”了聲,扭頭,見她一雙虎視眈眈的眼睛盯著自己,沒等他開口先問,站高他兩級臺階的人就先發制人了。
“這么熟練,你在哪個女人身上學的?”
她眼里好像戳了把冰刀子,心虛的人絕對會不寒而栗。
陸霽塵卻偏開臉笑了聲。
歲櫻直接惱了:“你還笑,你還好意思笑?”
陸霽塵右腳一抬,踩上一級臺階。
比她矮了一個臺階的高度剛剛好,不需要她抬頭就能把自己送進她眼睛里。
“如果說跟你,你信嗎?”
歲櫻冷笑一聲:“鬼信。”
那勾纏她舌頭的動作,不要太絲滑太有技巧,哪有半點新手的含蓄和生硬。
“小叔還說你沒談過女朋友,敢情他也被你蒙在鼓里?”
這還真冤枉他了,但是陸霽塵并不覺得這需要練習才能熟能生巧。
雖說兩次都咬到了她舌尖,但除此之外,他真的覺得自己挺有這方面的天賦。
不然怎么會有「無師自通」這種說法。
想了想,陸霽塵決定透露一點信息給她:“在我那住的時候,有沒有某一天早上起床,發現舌尖破了?”
舌尖破了?
歲櫻無辜眨眼:“沒有啊!
看來咬的淺了。
陸霽塵略微聳了聳肩:“沒有就算了!
歲櫻一把拽住他轉過去的胳膊:“什么意思?你把話說清楚!”
陸霽塵扭頭看她:“回頭等你有空的時候再好好想想!
歲櫻哪經得住被他這么吊著,兩個小碎步踩下臺階,擋在了他前面:“你不說我就不讓你明天幫我搬家了!”
她不僅人擋著,兩條細白的胳膊也展開攔著。
陸霽塵笑了聲,越發覺得她可愛。
他把腰一低,直接將她抱了起來。
“喂!”歲櫻一手摟著他脖子,一手砸在他肩膀:“你放我下來!”
陸霽塵仿若未聞她的低呼和砸落的小拳頭,一路將她抱到了負二層的樓梯出口。
正好迎面進來一男一女。
歲櫻羞的把臉一埋,心里實在惱他惱得厲害,剛好唇角邊就是他敏感的耳垂。
一作氣,她張嘴含住。
雙腳猶如剎車般停在了原地。摟在她腰上的手指也突然一緊。
分不清是疼還是麻還是癢,只覺得絲絲電流漫入全身,橫沖直撞的在他骨頭里掀起一波海浪。
喉間滾過壓抑的氣息,停在原地的腳再度抬起后,那邁出去的步子又急又大。
歲櫻不知危險降臨,雙齒咬著那片薄薄的軟肉,吐字不清卻又警告:“你要是不說,我就一直咬著。”
她不說話還好,說話了,帶出了溫熱氣息卷進他耳廓,濕軟的舌尖也若有似無的撓著那片禁地。
因為要騰出一只手去掏鑰匙,他把人往肩膀一扛,車燈亮了的時候,他人也大步走到了副駕駛旁。
車門打開后,他把人似撂非扔的填進車廂。
敞開的車門邊,只露出他半截身子。
當做回禮,他反手扣住她下巴,咬住了那不知深淺、為非作歹的紅唇。
怕她疼,也沒敢用力,只懲罰的咬住、松齒,又不輕不重的吮了一下。
松開后,他沉聲質問的聲音里有些許嘶啞:“還咬不咬了?”
又被他得寸進尺的親了一下,本來還想給他發紅牌警告的,結果被他明顯繃緊的聲音弄的噤了聲。
她眼里眨出濕漉的透亮,像是發現了一塊無人發現的寶藏。
“陸叔叔,”她聲音不僅低,還軟綿綿的。
陸霽塵眉眼溫度攀升了幾分,氣息不穩的等著她下文,然后就聽她說——
“你除了耳垂,還有哪里敏感呀?”
陸霽塵:“”
短暫怔愣間,那只同樣不知身前的小手,戳在他胸口,一根細長的食指,不知怎么就找準了位置,輕輕一抵。
兩只肩膀條件反射的輕提收攏。
歲櫻嘴角抿出狐貍般的狡黠笑痕,她輕“呀”一聲:“原來這兒——”
余下的話被大腿上突然覆著的一掌溫熱止住。
陸霽塵凝眸看著她眼,出口的話和他手上的動作一樣有制服力——
“你應該慶幸我現在還不是你男朋友。”
他極有耐心的給足她反應的時間,直到她自然抿合的唇瓣被雙齒輕卷,陸霽塵這才松開反手扣在她下巴的手指,在她頭頂揉了揉。
明明和以前一樣輕揉安撫的動作,卻因為他的上一句話而蔓延出警告,好像在說:乖一點,乖乖的,就不會有任何事發生。
車門關出一聲悶響。
蓋住了他的強勢而帶來的怦怦心跳。
歲櫻視線追著他繞過車頭,再余光瞥見他坐進車廂,感覺到他目光看過來,歲櫻下意識將坐姿端正。
一只手伸過來的時候,她條件反射地將身子骨往右側歪。
陸霽塵給她抽安全帶的動作停了一下。
緊接著,聲音攆著她動作,響在安靜的車廂。
“這就怕了?”
聲音隱著笑意,可聽著還是有濃濃的警告之音。
歲櫻強撐著膽子嘴硬:“我有什么好怕的,你又不是妖魔鬼怪”
后一句幾乎是低著氣音說完,聽得陸霽塵從清淡的一聲輕笑變成持續不止的沉笑。
這要是平時,歲櫻一定會皺著眉頭警告:你再笑,我就怎么怎么樣
今天,她雖然還是皺著眉頭,可聲音卻軟得沒了邊兒,帶著你再笑我就哭給你看的委屈,說:你別笑了
嘴角的笑緩緩止住,在安全帶傳來的“咔噠”一聲里,陸霽塵半轉過身子看她。
“說一句就怕成那樣,真要成了你男朋友,你豈不是要躲進蚌殼里?”
歲櫻撇撇嘴角:“你那是說一句嗎?”
那句話可是影射出了成百上千句,而且還都是不能細品琢磨的那種。
陸霽塵可不想她這么害怕自己,握住她蜷在身前的手:“誰讓你大庭廣眾之下,咬我耳朵?”
真是惡人先告狀。
歲櫻重重惱他一眼:“那要照你這么說,你剛剛不也在大庭廣眾之下親——”她換了個詞:“強吻我來著?”
還不如不換,「強吻」帶出來的色欲氣可比「親」字濃多了。
陸霽塵說:“我耳朵敏感你不知道?”
真不知道,她發誓。
但是現在知道了,不僅知道他耳朵敏感,還知道他胸口也很敏感,哦,不能說胸口,應該是胸口的某一點,和女孩子一樣,風一吹,雨一打,點點罌粟搖上枝頭,紅櫻顫栗。
可是她又升了些許失落:“我好像睡覺的時候有個小習慣——”
陸霽塵接住她后半句:“捏人耳朵?”
歲櫻小小震驚了一下:“你怎么知道?”
那自然是親身經歷過。
哪怕是現在,他還清楚記得那個哄她的晚上,自己是怎么在她的指尖下艱難熬過的。
“也許”他不太確定,但很想試試:“多碰碰就不會那么敏感了。”
歲櫻可不這么覺得,這就像怕癢,撓再多次都習慣不了。
但是他這種又不一樣。
想起他剛剛低沉性感直沖她天靈蓋的警告之音,歲櫻將身子往他那邊傾:“不然今晚試一下唄?”
陸霽塵覺得是自己亂想了,“試什么?”
歲櫻朝他耳朵睇了一眼:“你耳朵呀!
真不知她玩心重,還是想挑戰他的極限,準備給他上一節克制力的課程然后考試打分。
陸霽塵問:“結果會影響我轉正嗎?”
“不影響,就是模擬一下!
一陣思考猶豫沉默后,陸霽塵開口說了這么一句:“先帶你回去整理行李吧!
歲櫻激動得兩手攀住他手臂:“你的意思是,我晚上可以去你你那嘍?”
陸霽塵可沒她那么激動:“那得看你小叔放不放人!
如他所料。
在沈確聽歲櫻說自己要從他那搬走的時候,沈確直接氣笑了:“我不就說了你兩句嗎,你至于?”
他坐在沙發里,歲櫻站在他對面,不過完全不是一副聽他訓的模樣:“反正我也不受你待見,搬走了,你眼不見心不煩,正好清凈。”
沈確看向他側后方的人:“你出的主意?”
陸霽塵有些無語:“我至于?”
沈確皮笑肉不笑地看著他:“從我這搬走,然后再去你那?”皮笑肉不笑換成了森森冷笑:“你這算盤打的倒是響!
“你——”
歲櫻扭頭一個眼神,止住了陸霽塵后面的話,她轉過臉,視線直直看向沈確那雙笑起來風流倜儻,不笑又正經嚴肅的一雙眼。
“小叔,你變了,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在她上大學的這幾年,每個周五,沈確都會給她買一些好吃的送到她學校,問一問她周末有沒有時間,如果有就帶她去吃一些高級餐廳,會在吃飯之余,會問及她一些學校生活,歲櫻也會挑一些無傷大雅的心事找他排解,碰到換季的時候,沈確還會帶她去商場買幾件衣服。
總而言之,這幾年他們一直相處融洽,雖然歲櫻的那些刁鉆、捉弄、任性時常發生,但在沈確看來都是女孩子的一些可愛通病。
因為頸托的關系,沈確連仰頭都不方便,但是歲櫻是站著的,所以他的坐姿是兩腿喇開,背靠沙發,雖坐,可看上去完全一副高高在上的架勢。
特別是在歲櫻說他變了的那句話之后,他眉眼一沉,眼底盡是銳利鋒芒。
但歲櫻卻沒有因為被他那雙格外黑沉的眸子緊盯著而有任何的閃躲,就這么迎著他的目光與他對視。
盤旋在兩人之間濃濃的低氣壓讓陸霽塵眉心跳了一下。
他拉著歲櫻的手腕將她拽到身后,“她是因為馬上要實習了才從你這搬走的,你別多想!
沈確分了兩分余光在他臉上:“你好像知道很多我不知道的事!
又或者,他這個侄女的事,他這個好兄弟總是比他這個小叔知道的要早。
比如今天和男人去酒店,比如房子。
陸霽塵也無懼他的懷疑,拋開他目前和歲櫻的關系,他實話實說:“如果你改善和她交流的方式,你知道的事情會比現在多得多!
“改成什么樣?”沈確眼神上下打量在他身上:“改成你這樣?”
歲櫻徹底聽不下去了,轉身去了臥室。
門“砰”的一聲響,惹來沈確一聲冷笑,他用收指了指:“看見了嗎,一言不合就甩臉子,這是我改善就能解決問題的?”
雖說陸霽塵自問和他關系很不錯,但在他把歲櫻托付給他照顧之前,他和沈確相處的時間并不多,或者說,遠沒有現在多。
相處不多,缺點暴露的機會就少。
但陸霽塵心里也明白,他和沈確之間起摩擦的根源都來自歲櫻,都來自他對歲櫻潛意識的保護,讓面前這個好友有一種「明明她做錯了事,你還幫她說話」的心理。
任哪個家長,都不喜歡在自己管教子女的時候,有人站在自己的對立面。
偏偏,陸霽塵現在就聽不得有人說歲櫻半個不字,哪怕真是她做錯了事,他也會有一種「只能我說,你不能說的」的偏執心理。
所以,這段關系發展成現在這樣,他有推脫不了的責任。既是他的責任,那他就有必要來化解。
陸霽塵坐到了沙發里,和沈確隔著一個人的距離。
“你給她打電話的時候,她剛到醫院,我去門口接她的時候,她匆匆忙忙過馬路,險些被車撞到。”
沈確下意識扭頭看他,痛筋拉扯,撕裂神經,他咬緊牙,閉了閉眼,耳邊傳來后續——
“她很關心你,當然,她也知道你是因為擔心她才會有電話里的那通質問,但情緒這東西不受控制,在你語氣不那么好的情況下,她覺得委屈,才會說了那么一段傷你的話。”
五臟六腑的痛感依舊未消,沈確睜開眼,頭緩緩壓到沙發靠背里。
“如果不是我姐的臨終托付,我不會去管她的,你也知道,我和她并非真正意義上的叔侄關系!
陸霽塵說:“我知道!
沈確深吸一口氣,又緩緩吐出:“這幾年,看似我在關心他,但她回饋我的并不少,一旦我好幾天沒找她,她就會發短信叮囑我工作再忙也要注意身體,他知道我右膝蓋受過傷,一到冬天就會提醒我穿秋褲。有次下大雪,她還特意跑我這給我送來一套。你知道我這幾年收到的生日禮物都是什么嗎?”
他笑了聲:“就是秋衣秋褲,唯一一次例外是一條可以加熱的毯子。”
他不笑了,聲音緩慢而深沉:“她是一個很會疼人的小姑娘,太疼人了,讓我不知不覺真就把她當成了親侄女,說親女兒都不為過。說難聽一點,他爸對她的關系都不及我十分之一!
“所以,你才不想他找一個年長的?”
沈確音調陡然一提:“同齡的是沒有男人了嗎,非得找個年長的?”
陸霽塵:“”
剛好,歲櫻也從房間里出來,所以沈確剛剛那句話,很不巧的,被她聽得清清楚楚。
歲櫻斜睨他一眼,推著行李箱一邊往門口走,一邊說:“我找什么樣的男人是我的自由,誰都沒資格管。”
沈確咬了咬牙,轉身看那個沒良心的背影:“我把話撂這兒,從今往后,我要是再管你,我沈確兩個字倒過來寫!”
語重心長卻功虧一簣的陸霽塵追出去,門都關上了,還能聽見沈確的聲音——
“你也別管她,給她自由,天高任鳥飛,看她能飛出個什么造型!”
歲櫻握著行李箱拉桿的手一松,抬腳就要回去理論,但是被陸霽塵一個大步擋在了身前。
“行了!
歲櫻抬頭看他,眼神惱,聲音嬌:“你都不護著我了!”
就是因為太護著了,才導致她和里面那位僵成了今天的局面。
“沒有,”陸霽塵彎著手指在她噘著的嘴巴上刮了一下:“萬一你回去,他又改變主意不讓你走了怎么辦?”
被他這么一說,歲櫻眼皮一跳,忙又去按電梯摁鈕:“這電梯怎么這么慢呀!”
陸霽塵垂眸失笑,到底是小姑娘,好騙
驀地,他眉心一緊,耳邊突然響起沈確當初說的:老男人疼人?你怎么不說老男人更會騙人呢!
為了否認這一說法,進了電梯后,陸霽塵解釋的很刻意:“我剛剛就是隨口一說,沒有別的意思!
歲櫻聽得一愣:“你是指哪句?”
突然就說不出口了。
陸霽塵牽強笑了下,岔開話題:“餓不餓?”
歲櫻的注意力很好分散,點了點頭:“有點!
陸霽塵帶她去了一家他很喜歡的日式居酒屋,店里燈光昏暗迷離,曖昧氛圍很濃。
歲櫻扭頭環顧好幾圈,發現來的都是小情侶。
她問的很是隨口:“你經常來這嗎?”
陸霽塵點頭:“以前經常來!
“以前?”歲櫻若有似無的瞇了瞇眼:“這個暑假開始前?”
這個時候,陸霽塵還沒發現她的情緒滋長,直到“嗯”她一聲——
“看來我的出現打亂了你原本的生活節奏了呀~”
調子拖得可謂是綿遠悠長,陸霽塵差點沒忍住嘴角的笑。
喜歡一個人,不僅想滿足對方的胃,更喜歡從對方那里感受到醋意,無論是強烈的還是絲縷的。
陸霽塵也不解釋,順著她話說:“的確。”
歲櫻眉眼一壓:“再給你一次重新組織語言的機會!
可愛嗎?
如果不是她這個年齡,怕是同樣的話,也不會有她這般生動的可愛。
可如果不是因為喜歡她,她所有的可愛也不過只是可愛,不會猶如濃墨重彩的烙在他心里。
陸霽塵看著她:“既然知道自己的出現打亂了我原本的生活節奏,那你最好一直打亂下去,我這里可不是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的!
不是情話,勝似情話。
歲櫻雙手托腮,看他的眼神滿是春色。
“陸霽塵。”她最近總是時不時喊他的全名。
陸霽塵應她一聲:“嗯?”
“陸霽塵?”
上一聲她用的是第一聲,這一次,她用的是第三聲。
陸霽塵嘴角有笑:“干嘛?”
頭頂是一盞懸吊的菱形罩燈,幽幽暖黃里誘著淡淡的藍。
“你名字真好聽。”
不僅名字,還有那張上好的皮囊,怎么看怎么賞心悅目。
“陸霽塵!钡一聲。
陸霽塵又條件反射的應她:“嗯?”
“陸霽塵?”第三聲。
陸霽塵:“”
“陸霽塵。”
“陸霽塵?”
“陸霽塵。”
“陸霽塵?”
瘋了
從居酒屋一直到玉璽園, 從下車到進院子,歲櫻嘴里的那聲“陸霽塵”幾乎就沒怎么停過。
陸霽塵的耳朵被她喊的燙紅了一圈又一圈。
原來,不僅僅只有觸碰才會讓他的耳朵敏感, 聽覺也會。
進了客廳, 門一關, 歲櫻的那聲“陸霽塵”尾音還未落地, 人就被陸霽塵抵在了門后。
天知道,他是怎么忍到現在才沒有堵住她那張喋喋不休的櫻櫻紅唇的。
動作總是比語言更有用。
歲櫻頓時噤了聲,雙唇輕抿, 眼睫眨出了她心里的隱約猜測。
“怎么不喊了?”
再喊的話, 他是不是就會低頭吻她了?
腦海里頓時浮現出下午在樓道里那記又深又重的吻。
當時怎么就哭了呢,明明那么喜歡。
“陸霽——”
后一個字和余下的話都被他用唇舌淹沒并卷走,沒有在樓梯間那么兇狠, 但依舊是鋪天蓋地的。
從他將她托抱到自己手臂上的動作, 就隱約可見這個吻的失控色彩。
突然懸空的身體讓歲櫻條件反射的攀住了他的肩, 生怕自己會掉下來似的, 她兩條胳膊緊緊摟住了陸霽塵的脖子。
所有的動作都像是允許了他接下來的放肆。
沒有回房間,陸霽塵把她抱去了沙發里,面對面抱著她的姿勢未變。
在他身體下沉坐進沙發里的時候, 托著她的兩只手臂, 一個巧勁,直接抱她放到自己腿上。他動作自然, 懷里的人也足夠配合。
兩只膝蓋屈在他腿兩側,和他面對面, 坐在他的西裝褲上。
他后背靠著沙發, 歲櫻自然而然的傾伏在他身上,摟住他脖子的兩只手, 緊張又不安的揪著他后腦勺的頭發。
吻其實在走過來的時候就停了,但因為坐下的動作,歲櫻的唇又磕在了他唇上。
一觸即離,陸霽塵沒有再度吻住她,歲櫻也沒有往后躲開。
就這么和他額抵額,鼻尖抵鼻尖,感受著彼此的氣息交換。
不知道他接下來會做什么,歲櫻眼睫簌簌得眨,也不敢和他看過來的目光對上太久,瞄一眼,錯開,再瞄一眼,再錯開。
漂亮的一雙眸子,在他視線的籠罩里,來回流轉。
陸霽塵一直未出聲,專注看著她的目光里,又帶著那么點的慢條斯理,將她臉上的所有表情都抓在眼里。
客廳里安靜無聲,隆隆心跳里,歲櫻聽見他說——
“今晚準備怎么睡?”
她下意識看他一眼,只一眼,就被他的灼灼目光燙的偏開了眼。
心里一萬個想和他睡一起的念頭,可是如實回答他的話就顯得她太主動了。
她忍了又忍,好半天才蠕了蠕唇說:“不知道。”
聽著,像是讓他做主的意思。
如果不是還未轉正,陸霽塵不會征求她的意見,可他現在心里也懸著,想放肆又不敢太放肆,就比如剛剛那個吻,如果和她關系明朗,他直接就把她抱房間去了,哪還會兜一個圈來到沙發里坐著。
“既然不知道”陸霽塵停頓了一下,視線往樓梯方向看去,剛好那時,歲櫻又瞥他一眼。
這是要讓她一個人睡樓上的意思嗎?
心里頓時后悔萬千。
干嘛那么矜持嘛,想和他睡一起就直說,反正又不是第一次了。
正想著要怎么收回剛剛那三個字的時候,面前的人開口了。
“每次來都要霸占我的床,”他語氣里帶著點不爽的味道:“欠你的嗎?”
歲櫻無辜的眨了眨眼,默了兩秒,她眉心和鼻尖一起囊了囊:“明明是你主動讓給我的好不好!”
但他今晚不想讓了。
歲櫻氣呼呼地瞪了他幾秒,見他不說話,她又“哼”他一聲:“你可別忘了,你現在還沒轉正呢。”
警告聲里卻又帶著點怨叨,聽得人身心愉悅。
陸霽塵也不反駁她,順著她話,輕輕一個嘆氣:“沒良心!
歲櫻嘴角張了張,不知道怎么懟回去,手掌拍在他肩膀:“你說誰沒良心?你再說一遍,你再說——”
陸霽塵逮住她撓人的手,“你先把你備選名單里的名字念一遍我聽聽!
歲櫻腦袋空白了一下,“你、你聽這個干嘛?”
他想知道,那個叫「qixiao」的名字在不在里面。
陸霽塵松開她手,手重新摟她后腰上:“還是說太長了,自己都記不。俊
當然記不住,因為壓根就沒有。
她可沒有養備胎的喜好,那種吊人胃口的事,她才不干。
但某人是個例外。
或許會是她此生只此一次的例外。
可是明明一生那么長,她怎么就那么篤定了呢。
不知道。
但是他比她多走過了七年的時間,在伴侶的選擇上已經不會有太大的變數。
一想到未來會成為這個房子的女主人,歲櫻就像跳進了蜜糖的罐子。
就開始口無遮攔——
“就上次在咖啡廳里那個戴眼鏡的,還有我們隔壁班的,我們隔壁那個大學也有兩——”
“等等,”陸霽塵眉頭蹙緊的叫了停:“說名字。”
歲櫻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說名字你也不認識啊!
醋意在胸腔里翻山倒海,陸霽塵眉眼壓著一股不爽的情緒:“講不好以后就認識了呢?”
“”
突然就有一種把自己丟進萬丈深坑里的感覺。
歲櫻坐他腿上晃了晃:“哎呀,你可是教授,這點自信要有的呀!”
有自信也不能輕敵,何況感情這塊從來都不是他自信的領域。
一想到那些毛頭小子層出不窮的追人手段,他就有一種從頭澆灌下來的危機和挫敗感。
一想到她明天就搬家了,就有了自己的容身之所,就不需要來霸占他的房間他的床
陸霽塵閉了閉眼。
這樣寶貴的夜晚,不能被那些負面的東西占據和填滿。
他拍了拍她的屁股:“去洗澡!
歲櫻在他懷里沒動,但是被他剛剛那一巴掌打紅了臉。
不知和他做的時候,他會不會打她屁股
如果打的話,那就需要一定的姿勢配合。
要么她跪著,要么她趴著,而且得是面對面趴他身上。
原本臉上只是淡淡的紅,現在直接燒出了熱度。
落在陸霽塵眼里,自然而然就以為全是剛剛那一巴掌的功勞。
他倒是沒覺得抱歉,歪頭看她,話里有逗音:“這就臉紅了?”
歲櫻:“”
陸霽塵抬手,用指背蹭在她臉上:“還這么燙——”
話還沒說完,他胸口就被錘了一下。
陸霽塵輕笑一聲,不逗她了,用腿顛了她一下,說:“明天不是還搬家嗎,早點睡。”
所以呢,他真準備讓她自己睡樓上?
她不想,一萬個不情愿,耍賴似的,坐著不動:“我不困,要睡你自己睡。”
陸霽塵有點猜不透她了:“那就這么一直坐著?”
聽著好像攆她下去似的。
下去就下去!
早晚有一天,他會鉗住她的腰,求著不讓她下去。
見她膝蓋一抬,轉身坐到自己旁邊,陸霽塵略有懵怔地扭頭看她。
歲櫻沒收著眼神里的惱意:“你不是困了嗎,還坐在這兒干嘛?”
不知是氣笑的還是被她那生動的表情看笑的。
陸霽塵彎著嘴角,目光未動:“把你扔客廳,我去睡?”
不然呢?
和把她一個人扔樓上,有什么區別?
歲櫻不理他,從茶幾的抽屜里找出遙控器,點開,隨便找了一個電視劇來看。
安靜的客廳頓時響起了不該響起的聲音。
陸霽塵目光定在她臉上,回想著自己剛剛說的話。
好像哪句都沒錯,但又好像哪句都錯了。
他抬頭看了眼時間,才八點半不到。
現在睡,好像是有點早。
但他今天身上出了汗,不知會不會被她嫌棄。
“那你先看著,我去洗澡!
見她不說話,也不給他眼神,陸霽塵傾身擋住她視線,把自己硬生生的送到她眼前。
“冰箱里有冰淇淋,要不要給你拿一個?”
歲櫻瞥他一眼漂亮的唇形。
不想舔冰淇淋,想舔他。
等著吧,等他轉正的那一天,她一定要狠狠舔回來。
見她不說話,身子還往旁邊挪,陸霽塵反手用指腹將她臉轉過來面對自己。
“哄你呢!
“”
都是動動嘴皮子的事情,非得用說?不能用親?
歲櫻打掉他手:“接吻這么會,哄人怎么就不會了?”
陸霽塵被她的直白聽的淺淺一愣,也不知自己在笑什么,就是想笑:“有多會?”
不想承認,但又不得不承認,歲櫻“哼”他一聲:“反正比我會!
好像是比她會一點。
目光落到她因為生氣微微噘著的唇上。
這要是親下去,不知會不會挨她一巴掌。
陸霽塵忍住了,揉了揉她腦袋:“我先去洗個澡,洗完過來陪你!
歲櫻朝他上樓的背影囊了囊鼻子。
等著吧,今晚要是不把他纏在客廳一夜,她名字倒過來寫。
只是沒想到,沒等陸霽塵洗完澡下來,沈確卻先來了。
這是跟她道歉來了,還是監視來了?
視線從可視門鈴里收回,歲櫻回頭往樓梯方向看了眼。
不行,她得上樓問問陸霽塵才行。
聽見敲門聲,陸霽塵將水閥關。骸霸趺戳?”
歲櫻額頭抵著門縫:“我小叔來了!
陸霽塵愣了兩秒鐘,快速拂掉臉上的水漬,“你先回房間!
歲櫻“哦”了聲,走到樓梯口,她又折回來。
敲了敲門,又問:“我是睡樓下房間嗎?”
陸霽塵已經關了水閥在擦頭發,聽她這么問,他短暫想了想:“樓上吧!
說完,他迅速穿上睡袍,開門的時候,歲櫻剛好走到臥室門口。
她回了下頭,剛好看見陸霽塵在系睡袍的帶子。
如果門口沒有那人,那他豈不是就穿著這身去樓下陪她看電視了?
又氣又委屈,歲櫻小跑到他身邊。
矜持不要了,嘴硬也不要了。
兩手摟著他腰,在那晃啊晃:“你別和他聊太久了。”
一雙小手,把他腰晃軟了,心也晃軟了。
陸霽塵嘴角含笑,答應著:“好!
歲櫻卻不死心:“十分鐘夠嗎?”
“十分鐘?”陸霽塵嘴角溢出笑音:“可能不夠!
沒見著人,他還不確定沈確這趟過來的目的。
“那就十五分鐘,不能再多了!”
眼巴巴的小眼神,讓人心軟又心癢。
陸霽塵指腹摸了摸她臉:“好!
歲櫻依依不舍的松開手,下一秒又急慌慌的轉到他身后,把他往外推:“那你快去,我要記時了。”
陸霽塵到樓下的時候,沒有直接去給沈確開門,視頻里的人臉被他看了近乎半分鐘,他才抬手摁下開門鍵。
接著,他便站在門口的臺階上等。
腳步聲漸近,陸霽塵始終站在原地,直到看見沈確抱著他給歲櫻買的那箱水蜜桃走到臺階前。
“剛在洗澡,不好意思。”
沈確難得“哦”了聲,踩上臺階,走到門口的時候,他往里看了眼。
換了拖鞋后,他只轉身卻沒有立即往里走。
陸霽塵這才看出他今晚過來的目的。
“她睡了!
沈確轉過身來看他,面露驚訝:“這么早?”
陸霽塵抬了抬下巴:“你要不信,自己去樓上看看!
沈確往樓梯方向看了眼,沒說話,將水蜜桃放到一邊后,他露出少見的拘謹:“能進去坐會兒嗎?”
陸霽塵先他一步,去了沙發里坐下。
平時一向話多的人坐到他對面,兩肘壓膝,腦袋連著頸托一起低下,沉默。
許久,在陸霽塵第三次抬頭去看墻上掛鐘的時候,沈確開口了。
“她有沒有說什么?”
陸霽塵搖頭說沒有:“回來就上樓了!
沈確頭看著自己的腳尖,幾度抿唇后,他問:“能抽煙嗎?”
他這樣,倒是讓陸霽塵略感無措,一時之間不知說什么好。
沈確苦笑了笑,“那算——”
“抽吧,她也聞不見!
沈確從褲兜里摸出煙盒后,卻沒有掀開盒蓋,默了會兒,他像是煩躁積到了頂,手里的煙盒往茶幾上一撂,直起腰看對面的人,“我也沒說什么過分的話吧,她至于嗎?”
陸霽塵看了他一眼,偏開眼。
等不到他回答,沈確急了:“問你話呢!”
“你不是都不管她了嗎?你還要我說什么?”
沈確被他堵的一時語塞:“那不是氣話嗎,她當真,你怎么也當真?”
倒成他錯了。
陸霽塵搖頭失笑:“那你現在是什么意思,是想繼續像以前那么管著她了?”
沈確沒想那么多,當務之急是把人先哄好,不然他也不會這么晚了就上門負荊請罪,誰知道那丫頭竟然這么早就睡下了。
想了想,沈確往樓梯那兒看了眼:“還沒到九點,她應該還沒睡吧?”
肯定沒睡,就等著他走呢。
陸霽塵抬頭又看一眼時間,距離他從樓上下來已經過去了十二分鐘。
想必再過兩分鐘,樓上的人就會給他發消息催他了。
想到手機,陸霽塵眉心緊了一下。
“你先坐一會兒,”陸霽塵起身:“我上去看看!
沒想到沈確跟著一塊兒站了起來:“我跟你一起!
陸霽塵站住腳:“萬一她沒睡呢?”
“沒睡、沒睡我就等她明天起來!
陸霽塵嗓眼一噎:“你意思你今晚不回去了?”
“跑來跑去的,”腦袋不能轉,沈確就往沙發那兒指了指:“我在這將就一晚就行了!
陸霽塵:“”
見他杵著不走,沈確拽著他胳膊:“趕緊的,萬一她真睡了。”
就這么被他拽到了樓梯口,陸霽塵抽回自己自己的胳膊:“我自己會走!
到了樓上,陸霽塵步子慢下來,想著沈確能走到他前面,他好去衛生間把褲子里的手機掏出來,結果他步子一慢,沈確直接站在原地不走了。
“你先去看看,她要是沒睡,我再去找她!
想著這也是個辦法,進去跟歲櫻打個招呼,讓她多少跟沈確聊兩句,這樣,他就不用在這過夜了。
到了臥室門口,陸霽塵抬手剛要敲門,手又在半空停住。
他回頭看了眼,剛好和沈確眼神對上。
不行,這么敲門,萬一門一打開,里面的人就沒顧沒忌的撲他懷里
陸霽塵轉回身,隨著指骨落在門上,他聲音也同時響起:“歲櫻,沈確在我身后,他想跟你聊聊!
里面安靜的聽不見絲毫動靜。
這丫頭,該不會真睡著了?
不相信似的,陸霽塵握住門把輕輕往下擰開。
房間里沒開燈,視線隨著身后鋪進去的光一起落到耷拉在床尾的兩只小腳丫。
陸霽塵往里走進一步,看清了,也猜中了。
真睡著了。
胳膊作枕被壓在臉下面,整個人趴著睡。
還讓他十五分鐘把人送走,結果可好,外面的人沒送走,房間里的人也熬得睡了過去。
陸霽塵將空調從二十四打到二十七,再走過去,將毯子蓋到她身上。
那一刻,他真的有想把她弄醒的沖動。
又舍不得。
輕嘆一息后,他轉身回到門口。
在他進門后,沈確已經躡手躡腳走了過來,但是沒敢離太近,站在離門一米遠的距離,歪著身子往里瞧。
“別看了!标戩V塵將門輕輕帶上。
沈確不相信似的:“真睡著了?”
“騙你做什么?”說完陸霽塵徑直往外走,路過衛生間時,他腳步慢了一下,又算了。
到了樓下,他帶著送客的架勢,一路走到玄關處:“你先回去吧,有什么話等她明天醒了再說!
沈確卻站在沙發邊:“都說了我在你這將就一晚!
敢情這趟過來不僅僅是道歉哄人,還有“監視”的目的?
陸霽塵走過來,語氣里夾雜著一絲無奈:“就你這脖子,睡沙發?”
沈確比他更無奈:“誰讓你這就兩個房間,”說完,他眼睛突然亮了一下:“不然咱倆睡——”
不等他話說完,陸霽塵就斷了他的念想:“你還是睡沙發吧。”
沈確終于有了點過去的隨意:“小氣那樣!
見他不理自己往一樓臥室走,沈確突然眼角一瞇:“等等。”
他想到一件事:“昨晚歲櫻不是睡樓下的嗎,今天怎么又跑樓上睡了?”
心思倒是細。
陸霽塵扭頭看他:“還不是被你氣的?”
“這也關我事?”說完,沈確像是聽出他的言外之意:“她該不會連帶著也生你氣了?”
所以才會跑樓上圖清凈?
陸霽塵沒再說什么,剛走一步,又被身后的人喊住。
心里煩躁躁的,陸霽塵又回頭看他:“又怎么了?”
這回是正事,沈確走過來:“她那個房子,你去看了嗎?”
“沒有!
沈確舔了舔唇:“那她有沒有說什么時候搬過去?”
“她說明天,”陸霽塵見他垂著眉眼,心又軟了:“你今晚不是不走嗎,明天一起過去看看。”
沈確臉上自責難掩:“萬一她還生我氣不讓我去”
“不至于!
說到這,陸霽塵突然又發現了歲櫻身上一個優點,生了氣不會轉移,就好像傍晚從沈確那走,明明摔門出去的,但是在面對他的時候,并沒有把氣性撒到他身上。
“行了,別亂想了,”陸霽塵淺淺安慰兩句:“也許她睡了一覺氣就消了!
事已至此,沈確也只能這么安慰自己。
陸霽塵回到房間后,在床尾坐著。
八點多就睡下的話,很難一覺到天明,如果中途醒,肯定會下樓找他,到時候會不會直沖進他房間,若是被沈確看見
最開始的時候,陸霽塵的確是想讓沈確知道他和歲櫻的事,但是現在,他有點改變主意了。
他們還沒有正式交往,雖然他很確定自己對她的感情,可是她呢?對他的喜歡有幾分?
這個時候讓沈確知道這事,百分之百會從中阻撓。阻撓不成,說不定會把這事跟她父親說。
到時候把對他這個朋友的氣性全都轉移成偏見,讓她父親對他有了成見,那豈不是讓這段還不明朗的關系猛上一層塵?
那她呢,在面對家人的反對,還會選擇他嗎?
他從未有過如此的不自信,一想到和她的結局是無牽無扯或者形同陌路,就有一種近乎難以呼吸的窒息感。
繃得僵硬的下頜線許久都松弛不下來。
不給自己再猶豫思考的時間,他起身出門。
見他徑直上樓,沈確靠著沙發的背立馬挺直了:“你干嘛去?”
陸霽塵一步兩個臺階的往上邁:“去書房。”
“這么晚了——”
陸霽塵打斷他:“學術期刊那邊打電話來催稿,你先睡吧!
沈確這才沒再說什么。
到了樓上,陸霽塵直奔衛生間,拿到手機后他看了眼屏幕,有一條信息,是歲櫻發來的。
【等他走了,你上來跟我說一聲哈!
想到她沒等幾分鐘就睡著的睡姿,陸霽塵輕笑一聲。
將換下來的衣服拿去衣帽間后,陸霽塵去了臥室。
沒有敲門,直接擰下門把進去。
床上的人還是之前趴睡的姿勢,連臉壓在胳膊上的方向都沒變。
將門輕輕合上后,就著窗外的朦朧月色,陸霽塵在床尾她的腿邊坐下。
想喊醒她的,手卻捏著她身上的毯子往上拉了幾分。
動作明明那么輕,卻還是擾了她美夢似的惹她翻了個身。
從趴睡翻成了平躺。
怕她滾下去,陸霽塵便去了另一邊坐著,怕她不枕枕頭會落枕,陸霽塵又將枕頭給她墊到腦袋下面,托著她腦袋的手還沒收回來,就聽到了一聲笑音。
手上的動作倏地一停。
光線昏暗,那睜開不過兩秒的眼睛又閉上,讓陸霽塵以為自己看錯了,下一秒就聽見她夢囈似的一聲——
“又跑我夢里”
她說的是「又」。
壓在她腦袋下面的手沒有抽出來,陸霽塵在床邊蹲下:“以前也夢到過我嗎?”
如果是,那真的很巧,他也夢到過她,不止一次,最初的那次是那晚她撲到他懷里說她怕鬼。
膽小的她在他夢里卻很大膽,在電腦桌前,轉過他的椅子,跨坐到他腿上,問他,到底是論文重要還是她重要。
那個夢沒有把他驚醒,甚至在第二天早上醒來時,他都沒有立即想起來,還是之后的一個午后,他在廚房里洗碗,腦海里突然閃了那么一幕。
夢里的畫面這才隨著嘩嘩水流聲,一幀一幀涌在他腦海。
從那天起,他看她的眼神就悄無聲息的變了。
正如現在,她安安靜靜的睡顏,落在他眼里,涌出了無限期待,期待和她關系轉變的那一天,期待可以不用像現在這樣鬼鬼祟祟,期待可以光明正大的牽著她手,向所有人介紹他們的關系,甚至期待自己那不曾為任何人彎下的膝蓋只為她抵地。
渴望太濃烈就會變成貪念,貪念一旦漲潮就會淹沒理智。
陸霽塵不確定沈確會不會上樓,不知道他會不會敲響他書房的門確認他在不在里面,但他能確定的是,在明早歲櫻起床前,沈確絕不會踏進這間臥室。
而他的那間書房才最危險。
但最危險的地方才最安全。
于是他把歲櫻從床上抱了起來,身體的突然懸空,讓歲櫻陡然醒了。
看見自己被他抱著,原本惺忪的一雙眼頓時一亮,兩條胳膊頓時攀上他肩:“小叔——”
“噓!
歲櫻一秒噤了聲。
“他還在樓下!
歲櫻頓時倒吸一口氣,“那你還敢抱我?”她晃著被他手臂托著的兩條腿,“快放我下來!”
“不要!”
短短兩個字,不僅低沉還渾厚有用。
歲櫻茫然又無措地看著他,全然不知他這是要把自己抱去哪,想問,又生怕被樓下的人聽見,直到進了書房。
“咔噠”一聲的反鎖聲響在靜謐的夜。
歲櫻眼睛眨出不解:“你不是說小叔還在樓下嗎?那你抱我來這干嘛?”
“陪我!
歲櫻被他說的心里一抖:“陪、陪你?陪你干嘛?”
陸霽塵抱著她坐到書桌前的椅子上,“只要和你待在一塊兒,干嘛都行。”
說完,他目光就沉在了懷里人的臉上。
他生了一雙極為漂亮的眼睛,凝眸看人時,里面會生出一把的勾子。
那勾子很會勾人,專門勾她身體里最軟的一處。骨頭漸酥的間隙,心里又生出不確定的茫然。
是她看錯了嗎?
那雙平日里不貪風月的眼底,好像染了星點墜落的灰,讓她有一種似要與她共赴巫山的錯覺。
歲櫻不自覺吞咽了一下,睫毛撲簌,聲音發虛:“你該不會”
話說到這里,她扭頭,緊閉的房門還沒被她看清,臉就被陸霽塵扳了回來。
“他今晚不走。”
剛從心底往上爬的念頭頓時消失殆盡了,歲櫻打在他扳著她臉的手背:“那你還——”
后面的話她沒說,換成一句低低的警告:“你是瘋了嗎?”
對,瘋了。
鋌而走險、不顧后果,竟讓他有一種近乎于“偷.情”的刺激。
垂落的眼睫遮不住眼底的溫柔,陸霽塵一瞬不錯地望著她:“怕不怕?”
當然怕,萬一被逮到,后果她都不敢想。
會被沈確一只手拎下樓,還是說一拳揮在陸霽塵臉上?
光是想想,她就不寒而栗。
見她抿唇不說話,陸霽塵眼底的晦沉漸漸清朗。
很奇怪,本來他心里也很忐忑,可是在看見她眼里的受驚藏怯后,心底生出的濃濃保護欲讓他心里突然平靜下來。
陸霽塵低頭吻在她額頭:“不怕,有我。”
流竄在心里的不安因他短短幾字而煙消云散,歲櫻在他懷里的姿勢也跟著松懈了下來。
再提起樓下的人時,她不再心虛,只剩好奇。
“他這趟過來是干嘛的?”
“負荊請罪。”
歲櫻:“跟我?”
人被他側抱在腿上,陸霽塵擁著她,鼻息間全是她頸側的香。沒忍住,他頭低了低,聲音有笑卻沉。骸安蝗荒?”
歲櫻不作聲了,不是被沈確的上門請罪意外到,而是耳廓邊傳來的熱吸讓她大腦空白住。
這人是要干嘛?
讓她來書房陪他,難道是那種“陪?”
壓在自己懷里的兩只手,手指勾勾纏纏絞個不停,可大腦里能做出的思考卻少之又少。
因她的沉默,讓陸霽塵微微抬起臉,“怕了?”
歲櫻幾乎秒懂他的這句「怕」和上一句的「怕」不是一個意思。
她不敢抬頭看他,卻敢嘴硬:“我有什么好怕的。”不知是想滅一滅他的威風,還是想給自己長長底氣,她又說:“小叔還在樓下呢,我就不信你能對我怎么樣”
似乎是覺得她說的有理,陸霽塵沒有反駁她。
“的確,你小叔就在樓下,我應該不會對你怎么樣——”
“不然”,他的唇就低在她耳朵尖:“試試?”
別抖
歲櫻在他那聲像是征詢她意見的“讓我試試”里緩緩閉上眼。
從來不覺自己耳朵敏感的人, 在感受到那火勺熱的氣息后,兩個肩膀不受控的瑟縮了好幾下。
她的軟潤肩胛就抵在陸霽塵的心胸,感受到她的反應, 他親她耳廓的動作未停, “抖什么?”
歲櫻很想深呼吸讓自己紊亂的心跳慢下來, 可是她當下、此時此刻, 除了屏息什么都做不了。
心跳亂七八糟,體溫好像也在節節攀升——
“嗯?”
耳廓里又傳來的一聲,讓她頭皮倏地一緊。
她仿佛感覺到地心中央, 有熔巖涌過
這人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知道他再繼續下去會發生什么嗎?
他該不會天真的以為他才是那個捕獵者吧?
他到底知不知道被他抱在懷里的人,早就對他起了色心,動了貪念?
他簡直是在玩火自焚。
可現在, 她眼中的獵物卻將局勢扭轉, 讓她這個真正的捕獵者主動仰起纖細脆弱的脖頸, 送到他面前。
任由他在她耳畔廝磨。
溫柔的、繾綣的、慢條斯理的從她的耳尖到耳垂, 抿住一點,聽他沉穩又裹挾點點嘶啞的聲音在她耳邊問她。
“是明天上午搬嗎?”
“嗯”
這一聲,分不清是回答他的問題, 還是對他溫熱氣息的回應。
陸霽塵輕闔雙眼, 唇流連過她臉頰,吻上她的唇。
不似下午在樓梯間的疾風驟雨, 細細地吻著,間隙, 他又問:“搬過去之后就準備在那里住下了嗎?”
注意力全部在唇舌之間, 歲櫻思考不能,好半天才蠕出聲:“不、不知道!
尾音未落之際, 他唇往下貼緊,溫涼的舌尖抵進她唇縫,在她雙齒合上的前一秒,勾到了她的舌尖,交吻的纏音響在靜謐的夜,蓋過彼此的心跳。
歲櫻自認為的迎合在他的索吻面前一比,不過堪堪,主動權從頭到尾被掌控,她心有不甘似的攀上他肩,摟住他脖子,想往上坐。
陸霽塵放任她也配合她,摟著她腰,把她往上抱坐了一些。
但從始至終都沒有松開被他吮著的幼滑香珒。
布料過于單薄,擋不住皮膚下的熱度,掌心指腹如此貼著,幾乎調動了他所有的理智,才沒有罙進。
火壓在心底,唇舌便用了力。
一聲疼音溢出來,陸霽塵忙松開她。
下一秒,摟在他脖子上的手就瞬間就擋在了兩人滿是水光的唇之間。
“你又咬我!鄙嗉獾疼意讓歲櫻眼里頓時漫出一層薄霧,讓她本就濕漉的眼睛里像是淋了一場春雨。
陸霽塵拉著她手腕,沙啞到模糊的聲音帶著哄:“給我看看!
歲櫻乖乖伸出舌尖給他看,紅紅的,有絲縷血色。
他靠近,輕輕吹了吹,不解心頭歉意似的,又含住吮了吮。
這一吮就沒能停下來,上癮了似的,纏著她沒完沒了地親吻。
“叩叩”兩記敲門聲,讓歲櫻心頭一個激靈,迷離眼神頓時被刺醒。
陸霽塵條件反射的將她紅透的臉往懷里藏。
他眸色深重,滿是未盡興的情動,只是一開口,聲音卻是冷的:“有事?”
緊閉的門縫里,傳來的聲音被壓的很低:“這么晚了還不睡?”
門是反鎖著的,陸霽塵卻依舊緊盯著橫向門把,胸腔里隆隆,隱隱的顫音被他強行壓著:“要熬很晚,不用管我!
門外的聲音追著:“那我去你房間里瞇一會兒?”
懷里的人在發抖,陸霽塵低頭看了眼,掌心連著指腹覆她頭頂,輕輕揉著。
“隨你。”
這聲之后,門口傳來了幾聲漸遠的輕微腳步聲。
一陣靜謐無聲里,陸霽塵眉心狠狠一皺,幾乎同時,一聲“嘶”音從他雙齒間重重溢出來。
罪魁禍首還埋在他頸子里。
椅背緊貼著陸霽塵的后背,他沒有一絲后路可退,當然,他也沒想過要退。
知道剛剛的敲門聲給她帶來了多大的驚嚇,所以即便她給他咬出了血,他也會照單全收。
但歲櫻這一口完全沒收著力,帶著泄憤的力道,咬在了他的鎖骨上方。
即便剛剛他疼出了重重一聲,也沒解她的氣,以為他會兇自己,或者掰開她臉,又或者鉗住她下巴或喉嚨,卻沒想,頭頂覆上一股溫熱。
“沒事了,他走了!
緊咬的雙齒突然就松了,退開一看,一圈紫紅色的牙印烙在上面。
突然就心疼了,抿了抿被他吻得殷紅微腫的兩片唇,在那圈紫紅色上舔了一下,心頭自責難消,又親了一下。
陸霽塵被她這兩下的動作惹出低笑,捧起她臉:“心疼了?”
是他眼神溫柔能得讓人心疼。
可是她心里也委屈,還好氣他。
天知道剛剛的兩聲敲門還有沈確那兩句話,差點把她心臟給揪出來。到現在還心有余悸呢。
她嘴巴扁成了小鴨子,握著他手放到自己的心口:“你摸,現在還咚咚咚呢!”
掌下除了能感受到的強烈心跳,還有因她呼吸帶出的綿軟起伏。
陸霽塵抬眼看她,他看似已經平靜,其實眼底還有余熱未退,掌心下的一起一伏,讓他眸色也隨之深濃。
感受到他掌心下陷,原本輕貼的指尖也落到實處。歲櫻眉心跳了一下,這才意識到自己的無心之舉犯了忌。
下意識就想坐正回去來錯開他手,結果被她坐著的腿往上一抬,就這么重新滾回了他懷里。
濃時熱吻被淹沒的感受,如今身心全退,只覺得尾骨一僵。
歲櫻紅著臉撐著他胸口想要下去,不知哪里一軟,抬起的屁股又坐了回去。
就是那一下,讓陸霽塵低出一聲悶哼,緊貼椅背的脊背也一瞬繃直。
歲櫻也沒想到自己這一下惹來他這么大反應,眼看他腰一點點彎下來,她又是道歉又是解釋:“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我就是想下去,誰、誰知道,”她話都連不成句。
見他臉埋得低,歲櫻眼淚都要急得掉下來,情急之下,脫口而出:“不、不會斷吧?”
深屏的那股氣息從他胸腔里沉沉呼出來,他抬頭,眼底微紅,又氣又想笑:“斷了,你下半身的幸福就沒了。”
歲櫻聽愣住。
就在陸霽塵調整呼吸,想去安撫她時,懷里的人倏地跳了下去。
視線追著她站起又蹲下。
被她柔若無骨的手.掌控住的那一秒,“錚”的一聲——
被他崩得緊緊的那根弦終于斷了。
說實話,很爽。
他甚至想,要不就隨她
可她現在只是情急,等她反應過來,不知要羞成什么樣子。
他幾乎動用了全部的忍耐力,才按住了她手腕。
歲櫻抬頭看他,眼里不見羞澀,全是心疼:“誰讓你親那么久!”
陸霽塵:“”
他想,她大概是這個世界上最可愛的女孩子。
他松了手,雙臂朝她展開:“上來!
歲櫻蹲著沒動,手掌還握著:“不行。”
她得好好保護著自己下半身的幸福,畢竟一次還沒享受過。
最后還是陸霽塵硬把她拉起來:“真沒事,緩一緩就好!
重新被她抱到懷里,歲櫻又看見了他鎖骨上方的一圈紫紅色的牙印。
糟糕,她怎么挑了個這么明顯的地方,萬一被樓下的人看見
見她盯著那處看,陸霽塵伸手摸了摸,有點疼,他看了眼指尖:“流血了嗎?”
歲櫻搖了搖頭:“但是留印了!彼ゎ^找了找:“你這里有鏡子嗎?”
陸霽塵朝桌子上睇了眼:“你把手機拿來。”
從前置攝像頭里看見她留下的印記,陸霽塵笑了聲:“說你小狗沒冤枉你吧?”
歲櫻沒心思開玩笑:“明天你把領帶打上吧,千萬別讓小叔看見。”
他“嗯”了聲,欠腰將手機放回去后,問她:“困不困?”
歲櫻摟住他脖子,軟糯糯地說不困。
但總不能這么抱一夜。
她聲音帶著不舍:“再抱一會兒你就回樓下睡吧。”
陸霽塵也是絲毫沒有困意:“剛剛沒聽沈確說嗎,他去我那房間瞇一會兒了!迸率茄劬σ婚]一睜,天就亮了。
歲櫻趴在他肩膀,仰頭看他:“那你今晚怎么辦?”
陸霽塵朝窗邊的單人沙發睇了眼:“在這將就一晚吧!
后知后覺那個小沙發應該比身下的椅子要舒服,陸霽塵低頭看她:“換個地方?”
歲櫻被他抱去了那個單人的小沙發里。
“剛剛你怎么沒想起來坐在這兒?”
陸霽塵嘴角翹了翹:“自然是有我的意思!
歲櫻依然還是側坐在他腿上,兩手攀著他肩,臉壓在他胸口上方,一仰頭看他,額頭就會擦過他下巴。
她巴巴地眨眼:“什么意思?”
陸霽塵垂眼看她:“你先讓我轉正,我就告訴你!
竟然都會套路她了。
歲櫻嘴角一撇:“不說拉倒!
知道這個問題拿捏不到她,可真的聽她不答應了,心里還是難掩失落。
“就這么沒有求知欲?”
歲櫻晃悠著從他腿上垂落下來的兩只小腿:“求知欲當然有,但要看那件事對我有沒有足夠的吸引力,”她額頭再次擦過他下巴:“誰知道你想說的是不是故弄玄虛!
那他就把勾子再多放一點。
“如果說,是有關我做的一個夢呢?”
歲櫻頓時眼睛透亮:“怎嘛,你夢到過我?”
見他不說話,但嘴角有笑,答案自然是不言而喻了。
“做夢而已,這有什么稀奇的,”她語氣稀疏平常,“我也夢到過你啊,還不止一次呢。”
手握勾子的人反被勾住。
陸霽塵把她往上抱坐了一點:“都夢到我什么了?”
“想知道?”
得,開始反向套路他了。
但是怎么辦,他很好奇,與求知欲無關,與她有關,與他們之間有關。
“說吧,怎樣才能說?”
被他親的太久,歲櫻唇上的紅雖然消了,但還是有一點點的腫。
她抿了抿比以前肉嘟嘟的唇,猶豫了好一會兒才弱弱開口:“你也給我留個印子。”
她臉埋著,聲音也低的模糊,陸霽塵雖然沒聽太清,但在心里回味了兩遍就懂了。
可他卻假裝沒聽清似的,低下頭:“聲音大一點!
只是讓他留個印子,也不是多么難為情的事情,可歲櫻卻怎么都不好意思說第二遍。
看著他低到自己面前的那只白皙的耳尖,歲櫻猶豫了好一會兒,最后話鋒一轉:“我有點困了!
陸霽塵先是愣了一下,接著就是后悔,沒等他反應過來,歲櫻撐著他腿站了起來。
“你自己在這將就吧,我回去睡了。”
陸霽塵還以為她是生氣他的明知故問,在她繞過他膝蓋的時候忙站起來,抓著她手腕:“生氣了?”
歲櫻低頭看自己的腳尖,看他的腳尖:“沒有!
陸霽塵語氣急了幾分:“就是逗你一下,不是——”
后面的話在歲櫻猛然抬頭時打住了。
歲櫻眼里惱意明顯,一跺腳,“你怎么這樣!”
“叩叩”兩道敲門聲攆著她尾音傳來。
兩人幾乎同時看向門后。
門把下擰兩次沒能將門打開,緊接著,“叩叩”的敲門聲變成了“啪啪”的拍門聲。
“你倆在里面干嘛呢,把門鎖上是什么意思?”
歲櫻倒吸一口氣,這是聽見她聲音了?
她慌忙轉過身來,抓著陸霽塵的衣擺,聲音低到最低:“我嘴巴還腫嗎?”
陸霽塵仔細看了一秒:“還好!
那就是還有點腫
在又一陣的拍門聲里,歲櫻深吸一口氣,剛一轉身,手腕就被陸霽塵拉住了。
沒等他開口,就被歲櫻搶了先:“放手!”
她聲調揚得高,聽得陸霽塵愣住,拍門聲也止住了。
歲櫻甩開他手,“你們倆,我一個都不想看見!”
門突然從里面打開,撲出的一道涼風,讓門口的沈確下意識后退一步。
所有的不解和懷疑都被迎面的那道眈眈眼神鎮住。
可是心里的疑惑就像濃霧一樣。沈確知道自己該質問,可是看見歲櫻眼里的水霧,還有她咬唇的動作,他語氣下意識帶出了小心翼翼:“怎、怎么還把門反鎖上了?”
“不行嗎?”揚聲反問回去后,歲櫻抬手在眼皮上擦了一把,又吸了吸鼻子:“讓開!
沈確大氣不敢出地給她讓了道,視線追著她背影進了臥室,“砰”的一聲門響,讓房間里外的兩個男人都肩膀一抖。
沈確在門口發了好一會兒呆,直到陸霽塵走過來:“有事?”
沈確這才回了回神:“怎么回事,你們吵架了?”
陸霽塵也是在那道用力的關門聲后才后知后覺這是歲櫻的計。
他點了點頭:“怪我。”
“怪你?”沈確眉心狠狠蹙著:“怪你什么?”
陸霽塵看著自己的腳尖:“不該讓你進門!
沈確:“”
陸霽塵深吁一口氣,剛一轉身——
“等等!”
他回頭,見沈確盯著自己的領口看。
陸霽塵心臟不自覺一緊,喉結滾動,在沈確輕抿的唇剛一張開時,他主動掀了自己的領口。
“看見了嗎,這就是放你進來的代價。”
沈確嘴巴張了張:“她、她咬的?”
這一刻,陸霽塵突然慶幸這一口是咬的,若是吸出了一個印子,他真就跳進黃河也解釋不清了。
陸霽塵將衣領折了回來:“不然呢?”
沈確看向那緊閉的房門:“小狗嗎,還咬人!”說完,他又轉過身來:“她咬你就給她咬?”
“那你還想我怎么樣?”陸霽塵轉身回到書桌前:“打她、罵她,還是再咬回去?”
沈確明顯不滿他的最后一句:“說的都是什么話!”
陸霽塵后靠椅背,深吸一口氣,“估計這口氣她沒這么容易消,你還是先回去吧,等過段時間——”
沒等他話說完,沈確就大步邁進來:“你說我現在過去給她道歉,勝算大不大?”
陸霽塵先是一愣:“現在?”
沈確扶著頸托連點兩個頭。
陸霽塵凝眸看了他一會兒,心頭突然涌上濃濃的歉意。
這個謊現在就像雪球一樣,越滾越大,日后要想解釋,怕是都不知道從哪里開始。
“問你話呢!
陸霽塵垂下眉眼:“你可以試試!
沈確站在原地,躊躇了好一會兒:“可我現在去的話,會不會火上澆油?”
“不會!
見他言之鑿鑿,沈確一臉狐疑:“你怎么知道,萬一她把我攆出去,你負責?”
不會攆出去的,可能還會因為心虛而讓她對這個小叔小心翼翼幾分。
但這話,陸霽塵不可能吐露一個字。
“這只是我的想法,你如果覺得不妥,那就再等等!
沈確也覺得明天更穩妥,也許那丫頭睡了一夜就自己消氣了呢
“行,那等明天看她情緒再說。”
陸霽塵聽出來了:“你還要在這過夜?”
沈確嫌棄了他一眼:“你看你那小氣樣!币暰落到他領那遮不全的紫紅色牙印時,他皮笑肉不笑道:“我這要是走了,你那一口不就白挨了?”
陸霽塵:“”
本來還覺得挺對不起他的,結果被他這張不饒人的嘴氣出了笑。
陸霽塵點頭:“行,那你住,出門的時候麻煩幫我把門帶上!
隔著半個客廳的臥室里,歲櫻豎著耳朵在聽門外的動靜。
地板厚實,歲櫻生怕自己聽漏了,幾次想擰開門把,從門縫里偷瞄,又實在不敢。
這要是被發現,那她剛剛的戲就穿幫了。
心里像是被無數的螞蟻蜂擁,最后她心一橫,手剛握住門把,外面傳來“咔噠”一聲。
是關門的聲音嗎?
歲櫻耳朵貼門,聽見隱約的拖鞋趿拉聲,她這才撫著心口狠狠松了一口氣。
床墊松軟,她整個人往上一倒,床墊下陷又彈起的動靜蓋住了枕邊手機的一聲震動。
精神高度集中再一整個放松后,困意就會席卷。
黑色的手機屏幕再度亮起的時候,歲櫻已經趴在床中央睡著了。
一覺到天明,醒來后,歲櫻第一件事就是想洗澡。開門準備去樓下拿行李箱的時候,發現行李箱立在了茶幾邊,接著,視線落到沙發里的人。
這是在這里將就了一夜?
走過去,看清人臉還有那白色的頸托,歲櫻一愣。
這人不是下樓了嗎?
什么時候又上來了?
上來睡的目的是什么?
監視?
那陸霽塵呢?
歲櫻躡手躡腳擰開書房的門,里面沒人,她又去了樓下。
房間里也沒人。
難道又出去晨跑了?
歲櫻把門虛掩上,經過廚房時,她突然站住腳,視線緩緩移到客廳的沙發區域。
“”
現成的房間不睡,怎么也跑沙發里將就了?
想到樓上一個,樓下一個,歲櫻好笑一聲。
重回房間,歲櫻將毯子拿過去,輕輕蓋到陸霽塵側睡的身上。
想到她一個女孩子讓兩個男人圍著團團轉,歲櫻心里多少覺得過意不去。
在樓下衛生間簡單洗漱后,她回樓上拿了手機,最后出門去買早餐當做‘賠罪’。
往門口去的路上,她才看見昨晚陸霽塵給她發來的三條消息。
【你咬的印子被沈確看見了。】
歲櫻一驚,手機差點沒拿穩。
接著是:【睡了?】
最后是:【寶貝晚安】
所有的心驚膽戰都隨著最后的一聲寶貝晚安而煙消云散。
可能是時間還早,又可能是個陰天,總之天空是讓人提不起興致的灰白。
但是收獲那聲“寶貝”的人不一樣,每一個蹦跳的動作,每一縷被晨風吹起的頭發,每一彎裙擺飛揚的弧度都在述說她的好心情。
一路蹦蹦跳跳來到大門口。
玉璽園地處鬧市,門口早餐店五花八門。
“老板,給我一份牛肉餡的云餃,打包!
“好嘞!
“老板,給我來一份鹵煮,打包帶走。”
“等著,馬上來!
“老板,給我三籠小籠包,還有三個茶葉蛋,一碗八寶粥,我打包帶走。”
“老板,給我一份牛肉湯不要粉絲”
提著滿滿當當的早餐回來,歲櫻指腹里都被勒出了印子。
甩了甩手,又過去瞧了瞧沙發里的人,還是她走時的側躺姿勢。
沒忍住,她彎腰在他的臉頰上親了一口,蜻蜓點水,一觸即離,腰還沒來及直起,就被陸霽塵有力的手臂摟住了。
“誰?”
不知道是誰,會摟她嗎?
過去到底是誰說他總和異性保持著一只手臂都碰不到的禮貌距離?
真不知是他藏得深,還是那些人眼神不好。
歲櫻順著他手臂的力道,在沙發邊蹲下。
見他還沒睜眼,她抿嘴笑:“是你的小寶貝!
她伸手戳了戳剛剛被她親過的臉頰:“你有幾個小寶貝?”
陸霽塵已經不記得有多久,在早起還未睜眼睡意朦朧之時就擁有了可以讓他愉悅一整天的好心情了。
他嘴角笑痕明顯,“一個!
聲音裹著笑,但低沉厚重。
歲櫻扭頭看一眼樓梯,沒人。
她迅速的又在他臉上親了一下,又扭頭提防一眼,又在他額頭親了一下,再扭頭偵查,再轉回臉,某人把臉仰了起來。
陸霽塵無聲的指了指自己的唇。
歲櫻囊了囊鼻子,手指捏著他的兩片唇,“還沒過二十四小時呢,不給——”
“你干嘛呢?”
突然的聲音把歲櫻嚇的一屁股坐在地上。
沈確慢慢悠悠從樓梯上下來,眼里有睡飽了的透亮。
歲櫻扭頭看了眼沙發里的人,見他沒有絲毫要起身的動靜。
心驚膽戰之余,又驚呼一聲天吶,他們竟然這么有默契。
她撐著地板起身,朝走過來的人“噓”了個手勢。
沈確往沙發瞄了一眼,見人沒醒,他朝歲櫻招了招手,聲音壓低:“他熬了半宿,別吵他。”
歲櫻怨呼呼的小眼神似瞪非瞪他一眼:“知道他這么辛苦,那你還霸占他的床?”
哄人的節骨眼,沈確是真的不想和她有一絲一毫語言上的不和諧。
但實在沒忍。骸爸髋P都讓給你睡了,你還咬人?”
說完,他才覺得自己這叔侄兩人的確過分了點,一個霸占人家主臥,一個霸占人家次臥。
這要換個人,能忍?
怕是早給撅出門了。
被沈確說的心虛,歲櫻不僅半個字都懟不出來,還莫名生了幾分討好他的架勢。
“我買了早飯,你吃不吃?”
沈確也是一秒前才后知后覺她的不對勁。
昨晚生氣到咬人,這過了一夜的功夫,真就像陸霽塵說的那樣,氣性自個兒消下去了?
不然怎么會又去捉弄人,又買早飯給他吃?
沒等沈確開口,躺在沙發里的人慢慢悠悠的坐起了身。
沈確看過去一眼:“吵到你了?”
陸霽塵沒說話,靠著沙發,腦袋后仰。
心情很好,但身體狀況似乎不佳,腦袋里好像崩了一條神經,扯出陣陣疼意。
歲櫻站在廚房,眼神偷瞄,神色緊張,見陸霽塵捏著眉心,她眉心也跟著一跳,手里的動作就這么停了,一陣風似的跑過去,在沈確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她人就蹲在了陸霽塵的膝蓋前。
“是不是沒睡好,頭疼了?”
剛剛她一路小跑過來的腳步聲已經讓陸霽塵放下手抬起頭,不過一個眨眼的功夫,她就這么不管不顧的跑到了自己的跟前。
巴掌大的小臉,高高地仰著看他。
明明可以坐著,她偏偏蹲著,掌心還壓在了他的膝蓋上。
腦袋里的那根弦崩的更緊了。
可這看似小小的舉動卻將他腦袋里、心里,所有緊張與顧慮都淹沒的看不見一絲痕跡。
在沈確的滿目驚訝里,陸霽塵拉著她手腕,把她拉到旁邊坐著。
“沒事,可能昨晚吹空調凍著了。”
“那趕緊吃飯,吃完飯喝點感冒沖劑!睔q櫻拉著他胳膊起身:“我剛給你買了云餃,牛肉餡的!
仿若空氣的沈確,一點點轉身看著兩人并肩往廚房去。
那種被忽略的失落蓋過了上一秒他隱約覺察到的不對勁。
但是很快,那個從昨天到現在還沒關心過一句他脖子的人,開口了。
“你還愣著干嘛,過來吃飯呀!”
沈確舔了舔唇,走過去,心里無聲怨道。
云餃那是陸霽塵喜歡吃的,又不是他喜歡吃的,他最討厭最討厭吃云餃了。
說的好聽是云餃,說白了不就是餃子嗎。
這些人真是變著法的——
“喏,你最愛的鹵煮!
沈確焉耷著的眉眼頓時一抬:“給我買的?”
歲櫻瞧了他一眼:“不然呢?”
“還以為你心里沒我這個小叔了呢,”沈確嘴角抿笑,走過去,在陸霽塵身旁坐下,滿眼嫌棄的看了眼他面前的云餃,忍不住炫耀:“親的就是親的!鄙俅蛩@‘正宮’的位置。
陸霽塵沒理他,抽出右手邊的椅子,看向歲櫻:“過來坐!
歲櫻端著她自己的那碗不帶粉絲的牛肉湯,坐過去,又把那杯八寶粥推到他面前:“這也是你的!
剛剛被她一路拽過來,還按在了椅子上,他還沒來及洗漱。
“你先吃,我去個衛生間。”起身時,他又說:“茶葉蛋等我回來給你剝!
沈確無語,等陸霽塵去了衛生間,他忍不住數落:“你都多大人了,吃個茶葉蛋還要人剝?”
歲櫻低頭喝了口醇香的牛肉湯:“別忘了你這趟過來是干嘛的!
這趟過來專門負荊請罪求原諒的某人趕緊岔開話題:“你今天不是搬家嗎,我正好也沒事,給你幫幫忙吧!
“你太貴了,我用不起!
曾經拿自己貴到離譜的咨詢費嚇她的某人:“咱倆這關系,談錢就傷感情了。”
歲櫻拿起一個茶葉蛋,沒剝:“都被你傷完了,不差這點兒!
這伶牙俐齒的勁兒,到底是隨了誰。
沈確腦子轉了轉,又說:“那也不能總麻煩陸教授吧,他昨晚熬了半宿寫那什么期刊的論文,這都感冒了,你也讓人家歇歇。”
歲櫻這才扭頭看他:“你要不來,他至于睡沙發嗎,感冒還不都怪你。”
從頭到尾處于劣勢,沈確那壓著的小脾氣就沒忍。骸澳阍趺床說你霸占人家主臥呢?”
歲櫻“嘁”他一聲:“你懂不懂什么叫先來后到?再說了,我打開始就住樓上的主臥!
說著無心,聽者有意。
“照你這意思,你在這住的這段時間,他一直睡樓下?”
“不然呢?”
歲櫻悶頭喝著碗里的牛肉湯,沒看見旁邊看過來的那雙愈漸黑沉的眼。
默了幾秒,她眼波一頓,幾乎同時,耳邊傳來一聲質問。
“那你昨天早上從他房間里出來是怎么回事?”
貓系
歲櫻怎么都沒想到他還能再這件她以為已經翻篇了的事情上找到漏洞。
兩人沉默對視間, 陸霽塵走過來,“說什么呢?”
沈確矛頭直直指向他:“昨晚你在哪睡的?”
陸霽塵朝身后指了指:“你不是看見——”
“不是,”沈確改口:“是前天, 我說前天晚上!
“前天?”看出他視線緊盯著自己, 所以陸霽塵絲毫沒有將眼神偏轉到歲櫻臉上, “樓上, 怎么了?”
沈確眼角瞇了瞇:“這段時間,你不是一直住樓下?”
“一直?”陸霽塵笑了聲:“我昨天還睡沙發呢,你怎么不說?”
沈確被他話堵了兩秒:“昨晚是特殊情況, 我說之前!
“之前住樓下, 后來你不是把人接走了嗎,我就搬回樓上了,”陸霽塵和他一樣瞇了瞇眼角:“有問題?”
沈確往歲櫻臉上瞥了眼:“她剛剛可不是這么說的!
兩人剛剛說了什么, 陸霽塵在衛生間聽的一清二楚。
他這才看向右手邊的人:“你都說什么了?”
歲櫻余光往沈確那邊斜, 說的話帶著一股子的責任推卸:“他這趟過來就是來找我茬的, 我就是什么都不說, 他也能雞蛋里挑骨頭。”
“你有沒有良心?”沈確委屈的直咬牙:“你問陸霽塵我這趟過來到底是干嘛來的?”
陸霽塵看他:“干嘛來的?”
沈確眼睛一睜:“你、你說我干嘛來的?”
陸霽塵眉梢輕挑,像是剛反應過來,他“哦”了聲, 然后問:“哄好了嗎?”
沈確:“”
飯后, 陸霽塵收拾廚房,歲櫻上了樓, 沈確坐在沙發里在反思。
當初把她一個小姑娘托付給陸霽塵照顧,他從未有過一絲一毫的雜念。
那是他最好的朋友, 和他年齡只相差幾個月, 是要被那丫頭喊一聲“叔叔”的人。
但是現在呢,只要看見這兩人站一起, 我就覺得哪里不對勁,是他們的關系太好,好過他這個親小叔,所以他心里覺得不爽?
不應該啊,那丫頭多個人疼,他應該高興的。
可陸霽塵那張臉長的怕是沒哪個女人不想多看兩眼,那歲櫻那丫頭呢?
會不會越看他越順眼?
想想又覺得不會,程子墨那么帥一孩子都沒能入那丫頭的臉,可見她也不是一個只看臉的人。
那陸霽塵呢?
那丫頭整天在他面前晃悠,會不會把他那只已經邁進佛門的腳給晃悠回來?
想了想,他也覺得可能性太低。
陸霽塵多穩重一人,怎么可能喜歡她那種浮躁的性子。
整天唧唧喳喳的,任哪個沉默寡言的人能受得了?
這要不看在他面子上,估計陸霽塵看都不會多看那丫頭一眼。
這么排除下來,還是他自己心理有問題。
那丫頭和他親,那是因為這段時間被他照顧多了,有了依賴,他呢,整天就會兇她。
對,要調整心態,要改,要站在她的角度想問題,不能事事都擺出一副家長的高姿態。
但他終究是個家長,該了解的還是要了解,而避免正面沖突最有效的辦法就是旁敲側擊。
趁著那丫頭不在,沈確走過去:“昨天你有沒有問她去酒店干嘛?”
面無表情的一張臉,因為沈確這句話微微一沉:“你想知道,自己問。”
沈確沒好氣:“我要是問了,她還不原地爆炸?”
“那你就讓我問?”
他驟然揚高的聲調讓沈確莫名心虛:“不問就不問,哪那么大的火氣!
歲櫻洗完澡下樓的時候,身上穿的是一條牛仔短裙,雖說沒上次那么短,但彎腰之類的動作依舊會讓她泄幾分春光。
陸霽塵目光追著她從樓梯上一蹦一跳的下來。
作為家長的沈確,自然也是對她這種行動不便的短裙頗有意見,但他今天不想再給自己找事。
就在他壓著眼底的嫌棄裝看不見的時候,聽見某人說——
“換條裙子。”
沈確看向對面那張看似不起波瀾,但聲音卻裹著冷音的人。
身后傳來委屈——
“我里面穿安全褲了。”
四個橙子榨出了一杯原漿橙汁,陸霽塵垂著眉眼,將果汁往對面推近。
“換一條!
沈確覺得這是個很好的‘負荊請罪’的機會,他咳了聲:“不挺好看的嗎,換了干嘛?”
陸霽塵這才抬起眉眼,不過不是看沈確,而是看向樓梯口——
那個故作一臉無辜的、不分冷暖整天把裙子掛身上的。
他未來的女朋友。
“換一條。”
一句話,他說了三遍。
以為這丫頭會懟他,又或者找一大堆理由說服他,結果——
“哦!
沈確:“!!!”
巴結不成,戲也沒看到,還弄了一肚子的震驚。
沈確朝陸霽塵“噯”了聲:“教教我唄?”
陸霽塵知道他意思:“教不了!
“怎么就教不了?”
陸霽塵不接他話,端起果汁繞過流理臺:“不是要幫忙搬家?”
沈確跟上去,“可我剛問她的時候,她不讓我去!
陸霽塵轉過身,朝外抬了抬下巴:“你先去把車開到門口,等下坐你車走。”
這是來硬的?
想起剛剛那臭丫頭的慫樣,沈確忙朝他比了個“OK”。
到了樓上,歲櫻也換好衣服從衣帽間出來。
看了眼她腿上的牛仔褲,陸霽塵走過去把果汁遞給她:“今天降溫!彼闶墙忉。
歲櫻才不信:“你就是嫌短!”
陸霽塵不否認:“知道短還穿?”他也不是不問青紅皂白就管束她:“今天搬家,穿那么短的裙子能方便嗎?”
說的好像這趟搬家需要她親自動手似的。
她聲音里帶著警告的提醒:“你可別忘了,你還沒轉正,這個時候不表現,你就等著不及格吧!”
說完她就要下樓,卻在越過陸霽塵肩膀的時候又后退回來:“你昨晚給我發短信說,他看見你鎖骨上的印子了?”
昨晚那條短信,她回房沒一會兒,陸霽塵就發給她了,等了那么久不見回復,弄的他還以為她對自己也生了氣性,胡思亂想了半宿,結果現在被她以這么平淡無奇的口吻問出來。
“昨晚睡那么早?”他尾音微揚。
歲櫻卻聽不出他情緒似的:“你別岔開話題!
陸霽塵:“”
歲櫻又問:“他當時就沒一點反應?”
見他唇角輕抿沒有絲毫要開口的痕跡,歲櫻忍不住逗他:“喲,這是生氣了呢還是生氣了呢?”
真要能對她生起氣來還好了呢。
倒是她,但凡有點情緒的起伏,就能讓他一顆心惶惶不安、搖搖欲墜。
默了會兒,歲櫻微轉的眸光頓。骸澳阍摬粫恰
陸霽塵挑了挑眉:“是什么?”
“借著我當時生的氣,說是被我咬的?”
真不知是該夸她聰明,還是和他心有靈犀。
除此之外,陸霽塵心里還有愧疚:“這事不可能瞞他一輩子,越往后撒的謊就越多,你想過被他知道,他會是什么反應嗎?”
想過,那種場景,又或者他們之間的對話,歲櫻想過無數遍。
她不嬉皮笑臉了,表情認真又不安:“如果到時候,他讓你在我和他之間選一個,你怎么辦?”
在今天之前,歲櫻沒想過把自己的擔心擺在他面前,她甚至很害怕陸霽塵聽到這樣的假設,可再害怕也要面對,早一點讓他有心理準備也好,如果他因此而對她疏遠或者和她保持距離,那就如邱黎黎所說,他不值。
她就當自己的這份,初次的,可能一輩子都忘懷不了的愛意被狗吃了!
見他不說話,眼里還有錯綜復雜的光影閃過,歲櫻感覺自己的心就要宕到了谷底。
剛想委屈控訴,就聽他說——
“你在擔心這個?”
在陸霽塵看來,她瞞著沈確不想讓他知道,純屬是一種下意識的反應。
【和小叔的朋友談戀愛】這本身就帶有一種類似【禁忌】的難以啟齒。
卻沒想到,她是怕沈確讓他二選一。
二選一,這需要選嗎 ?
一眼看出的答案。
可是她卻滿眼滿臉滿心無法疏解的委屈。
“那不然你以為我擔心什么?”她那么一腔孤勇的,他都看不出她的誠意嗎?
陸霽塵抬手摸了摸她發頂,“放心,他的意見影響不了我,也左右不了我!
是嗎?
可好聽的話誰不會說。
就好像兩個人的感情,情濃的時候,什么山盟海誓都能說,真面臨抉擇,就會有各種各樣的考量。
她不僅對自己沒信心,對他,和對他們之間的感情也沒信心。
所以現在能做的就是在沈確知道這件事之前,讓他死心塌地。
可是要怎樣做才能讓他死心塌地?
心里像是有一盞天平,一邊想享受被他追求的過程,一邊又迫切的想和他確定關系。
她甚至在想,若是和他有了更深一步的發展,會不會牽絆住他,會不會讓他生出強烈的責任感呢?
可真要拿她寶貴的,未曾被別人碰過分毫的身體去換嗎?
這個問題,在去往租房中介的路上,歲櫻一直在苦惱。
而她時緊時松的眉心早就被沈確看在了眼里。
抬頭又看一次后視鏡,還沒看清人臉,就聽見身后傳來一聲濃濃的郁氣。
心里便是有再有的疑惑,沈確都沒敢去問。
萬一哪句話說的不對她心思,她連送都不讓他送了。
幾度猶豫后,沈確清了清嗓子,問:“上次不是用兩個行李箱才把你的行李裝滿嗎,今天怎么就一個?”
歲櫻靠著座椅,偏著臉看著窗外。
半天不見她出聲,沈確想扭頭往后看看,脖子又實在不給力。
瞥了眼一言不發認真開車的人,幾經猶豫后,沈確朝他“嘶”出一聲。
陸霽塵臉上表情不多:“說。”
沈確盡量把聲音放到最低:“怎么回事?”
陸霽塵大概能猜到點,但也只能說:“女孩家的心思,你不需要有那么多的好奇!
難道是和那個酒店男吵架了?
心里閃過這個想法后,沈確眼睛霍亮。
他又瞥了眼后視鏡里的半張臉,話里有話:“男人的嘴騙人的鬼,好聽的話不能信,難聽的話倒是可以聽一聽。”
說完,他伸手用手背拍了下陸霽塵的胳膊,意思讓他配合兩句。
陸霽塵卻冷笑一聲:“別把你的個人屬性強加到別人頭上!
就沒見過這么沒眼力見的人。
沈確余光瞪他一眼。
到了中介公司門口,陸霽塵最先下車,見沈確也開了車門,不想他再說些有的沒的,陸霽塵喊他一聲:“這邊不能停車,你在車里坐著吧,免得交警過來開罰單!
離年審還有半年,就已經超速一次,違章掉頭一次的被罰了九分,沈確不敢大意了:“行,那你們搞快點!
出門前,歲櫻喝了那杯果汁,這會兒有點想去衛生間,工作人員熱情的領著她去了最里面。
等她再出來,陸霽塵已經在合同上簽了字并付了尾款。
歲櫻拽了拽他胳膊:“房子都還沒看呢,你怎么就簽字了?”
“你不是都確定要了嗎,行李都帶過來了!
歲櫻去包里找手機:“那我把錢轉給你。”
陸霽塵按住她手:“給我個表現的機會行不行?”
胡思亂想了一路,心里明明還沉甸甸的,如今被他這句似求似哄的話一說,陰霾莫名消散。
“小叔在車里說的話,你沒聽見嗎?”
還以為她走神沒注意到呢,原來都聽見了。
“我不會,”他語氣認真,說出來的話卻又帶著點幽默:“還希望歲櫻女士能給我點信心。”
“陸霽塵,”歲櫻抱著胳膊,歪頭看他:“我覺得我有必要要好好了解你一下!
什么溫文爾雅,禮貌君子、清風霽月
那些人都什么眼神啊,這人一頭就是披著羊皮的狼。
陸霽塵摟她肩膀走到門口,手放下時,他說:“余生很長,你可以慢慢了解!
看,以前那么古板一人,現在時不時都會冒出這些個哄人的小情話來。
還說自己比不過那些黃毛小子,真要比,怕是能甩那些黃毛小子好幾條街。
*
中介公司離房子不遠。
陸霽塵看著對面碩大的黑色標牌:【思遠設計】,問歲櫻:“什么時候開始實習?”
歲櫻說:“下下周一。”
沈確也隨之搭上話:“你一個人住到底行不行?”
真要一個人住還好了呢。
歲櫻鼓了鼓腮:“你少小看我!
車子無遮無擋進入公寓大門,陸霽塵剛一皺眉,沈確就直指要害:“你看看,連車輛登記都沒有,這豈不是誰都能進來?”
就會要求多多,歲櫻在他身后撇嘴:“你住的那地方倒是高檔,之前不還是發生過入室盜竊?”
沈確索性什么都不說了,畢竟說什么都能被她懟回來。
整個公寓一共就三棟樓,陸霽塵把車停到三號樓前。
下車后,他抬頭看了看,又扭頭環顧兩圈:“這里的入住率好像不高。”
沈確站他旁邊,用手指給他看:“你看那廊架頂的玻璃,灰都厚的遮光了,還有那壁燈,電線都露出來了,這要出了事算誰的?”他每一個表情每說的一個字都透露著對這里的嫌棄。
“還有你剛剛拐彎的時候,有棵烏桕都死了,也沒個人清——”
“你有完沒完?”歲櫻都要受不了他了:“你要覺得這里哪哪都不好,那你現在就可以走了。”
“怎么會!”沈確伸出大拇指:“再不好,你住進來也好了!”
陸霽塵睨他一眼:“你沒原則的時候原來是這樣!
他沒原則的時候不止這樣。
到了樓上,陸霽塵用手環鎖開了門以后就帶著歲櫻改密碼錄指紋。
沈確在客廳里轉悠了一圈,又去查看了衛生間、臥室——
“這房東是個未成年嗎?”
歲櫻不覺意外,她知道沈確最排斥粉色,以為他后面還要說一些更嫌棄的話來。
“真可愛,這眼光,不是個美少女我都不信!
有點意外,但是真的讓人忍不住想笑。
見她悶著聲,肩膀卻在抖,陸霽塵問:“原諒他了嗎?”
歲櫻的食指還在他手里,正在左一圈右一圈的將指紋錄全。
“看他表現嘍。”
“就會嘴硬。”
包括讓他轉正這件事,明明是喜歡他的,卻怎么都不給他名分。
真不知是她矜持,還是想考驗他的真心,這么吊著他,讓他心里沒著沒落的,總覺得下一秒就要被她pass掉。
小小年紀,怎么這么會拿捏人呢?
歲櫻抬頭看他:“給你也錄一個吧?”
視線正失神在她軟粉欲滴的唇上,聽見聲音,他回神:“什么?”
“給你也錄一個指紋呀,以后你以后就可以隨時過來找我啦!”
是獨一無二的嗎?
這里的指紋除了她和他,還會有第三個人的嗎?
陸霽塵沒有問,但如果有
他垂在身側的另只手,突然蜷緊住。
被滿世界的粉色扎了一眼的沈確走過來:“美少女房東碰到美少女租客,真是天大的緣分吶。”
歲櫻扭頭看他:“良心被你昧了這么久,它會痛的!
那也比她不理人要強。
沈確不接她這話,問道:“我看離這不遠有個挺大的商場,帶你去逛逛?”
歲櫻興致缺缺:“不去!
“去吧,”陸霽塵說:“買點生活用品。”
“就是就是,那臥室的床也是粉的,不得再配上粉色的床單被罩嗎?”
這要不是知道他討厭粉色,還以為他說的是好話呢。
偏偏陸霽塵不知道:“我經常買的那個床品店,應該也有粉色!
“那趕緊走吧,你三床我四床,給她湊個一周七天不重樣的粉色!”
陸霽塵不滿:“為什么我要比你少一床?”
歲櫻:“”
都到樓下了,兩人還在那爭誰——
“那不然床上用品我來買,其他的那些抽紙洗衣液亂七八糟的都給你,行了吧?”
陸霽塵面無表情瞥他一眼:“你買你的,我買我的,誰也別管誰!
“不是我說你,你一年工資有我一個官司掙的多嗎?”
陸霽塵站住腳:“不好意思,下個月我第四本書就要出版了!
沈確瞳孔地震:“上次問你,你不是說才剛拿到書號?”據他所知,學術專著就算拿到書號最快也要大半年才能出版。
出了小區,歲櫻正苦思冥想著要找個什么借口和陸霽塵單溜的時候,沈確接了一個電話。
“今天?我今天不在,你讓他先回去!
“怎么就等不了了,還有,上次說的百分之十五,他不是嫌多?”
“行吧行吧,我現在過去。”
歲櫻狠狠把嘴角的笑壓下去:“你要回公司嗎?”
沈確一臉煩躁:“你們先去逛著,我去公司看看,盡量中午之前再回來!
歲櫻忙說不用,“工作要緊嘛,你忙你的!
“那不行,今天你搬家這么大的大事,怎么說也得請你吃個飯!闭f著,他看向后視鏡里的人:“我那卡不是還在你那嗎,等下要買什么,你就刷那卡,那卡不限額。”
歲櫻應的響亮又干脆:“好的。”
沈確看向車窗外:“我在這下車就行了!
車子是他的,陸霽塵扭頭:“你不開車過去?”
“不用,我打車就行。”
陸霽塵不給他回來取車的機會,將車停在路邊:“你開著吧,我帶她打車!
“都說——”
他話還沒說完,主駕駛和后座的人就雙雙下了車。
剛好一輛出租車駛來,陸霽塵招手,就這么一聲招呼都沒打的,帶歲櫻坐進了出租車。
“師傅,去茂享國際。”
歲櫻忙晃了晃他胳膊:“去那干嘛呀,好遠!
的確是遠,而且通往沈確的律師事務所必經的二環立交橋,一到中午就特別堵車。
“茂享國際后面不是有個岸上草原嗎,帶你去逛逛!
歲櫻卻一語戳破他的小心思:“我看你是想跟我二人世界吧?”
陸霽塵緊了緊被他握著的手指:“我們學校后天就開學了!
雖說以后還能見面,但機會就會少很多,而且一旦開學,她那備選名單里的牛鬼蛇神就要一個個的冒出來了,講不好還要增加
一想到這,陸霽塵就忐忑不安:“在學校乖一點,別讓我擔心!
他有他的弦外之音。
歲櫻更是話里有話:“你才要乖一點呢!”
“我還要怎么乖?”陸霽塵輕笑道:“我可沒有備選名單!
“你是沒有,但你在人家的正宮選項里!”
陸霽塵:“”
“要是讓我看見你和異性之間的距離近過半臂,有你好果子吃!
警告之音很濃,聽著讓人身心舒暢。
陸霽塵抬起胳膊,繞過她肩,握著她肩膀將她往他懷里緊了緊:“沒課的時候我就去給你做點飯,留你下班回來吃。”
歲櫻仰頭看他,“還沒轉正就想當二十四孝好男友啦?”
雖然她嘴角沒有笑,但眼睛里有。
陸霽塵低頭吻在她額頭:“不止好男友!彼麜⑺麄兊關系升級,一路升到他的理想值。
不知是不是因為今天沒有太陽的關系,來岸上草原的游客特別多。
“以前來過嗎?”
歲櫻搖頭:“沒有,去年想來的,后來這里不是因為游客騎馬摔傷被整頓了一段時間嗎,后來就沒過來!
她踮腳看了看前面烏壓壓的人群,“現在騎馬是不是被取消了?”
陸霽塵點頭:“但是多了劃船和孔雀觀賞!彼麪恐郑骸拔覀兿热澊!
游客多,游玩的設施自然也排了長龍。
歲櫻看著遠的只有芝麻大一點的售票窗口:“等排到我們,天都要黑了吧?”
的確有點離譜。
陸霽塵看著手里的游玩手冊:“那不然去鬼屋?”
歲櫻瞪了他一眼:“我膽子小你不知道?”
陸霽塵輕笑一聲:“膽子大就不帶你去了。”
真是居心不良。
歲櫻指了指手冊的右上角:“我們去玩射箭吧!”
陸霽塵卻指著旁邊的旋轉木馬:“這個呢?”
歲櫻:“”
“還有摩天輪,要——”
“陸霽塵,”歲櫻抽走他手里的圖冊,把自己擠進他懷里:“我在你眼里是不是還是個未成年少女?”
成年了,但不影響她在他心里的少女形象。
周圍人很多,但陸霽塵摟她腰的動作和垂眸看她的眼神卻絲毫不見古板和克制。
掌心和指腹從她兩邊側腰一點點摟到她身后,讓她貼緊他懷,感受他的體溫。
“我在想,要不要把家里的床單被罩都換成粉色。”
歲櫻拍在他胸口:“你別聽沈確瞎說,我才不喜歡粉色!
“不喜歡?”他眼里意外明顯。
“我騙你干嘛?”
“那喜歡什么顏色?”
歲櫻抿嘴笑,“深色,就你床單的那些深色。”
陸霽塵先是一愣,繼而垂眸笑了聲:“我看你是喜歡我的床!
歲櫻揪著他身前的襯衣布料往下一拉,剛好露出他鎖骨上方的一點紫色牙印,一夜過去,那顏色好像比昨晚更深了。
原本高高踮起的腳尖,隨著陸霽塵為她低頭的動作而一點點回落。
“不止喜歡你的床,”櫻唇輕啟,擦著他敏感的耳垂,她嗓音綿軟:“還有床上的人!
以前她覺得自己是只貓,現在她覺得自己是只小狐貍,貓是忽遠忽近讓人捉摸不透,撓人的心。狐貍不一樣,是明晃晃、明目張膽的勾引。
“外婆外婆,”江雨璇搖著外婆施蓉的手:“你看,那人是不是舅舅?”
施蓉隨著她手指的方向看過去。
是她的兒子嗎?
怎么可能。
她那個兒子從來都是和異性保持著一只手臂都碰不到的禮貌距離。
而那個人,剛剛不僅雙手環著女孩子的腰,這會兒更是將身前的女孩子摟到了懷里。
可是那側臉
“奶奶,”江雨璇驚喜的尖叫出聲:“是歲櫻姐姐,是舅舅和歲櫻姐姐!”
寶貝
眼看已經過了午飯時間, 陸霽塵第三次問她:“還不餓嗎?”
歲櫻卻拽著他胳膊,指著之前排成長龍的收票窗口:“現在排隊的人好少哦!”
意思很明顯,她還要去劃船。
見她興致這么高, 陸霽塵也不想掃他的興。
結果等排到他們, 腳踏船沒了, 只有雙槳船。
售票員問:“要不要等?”
歲櫻問:“要等多久?”
“那我不知道, ”售票員往湖邊指:“你可以去那邊找工作人員問問!
歲櫻轉身就要跑,手腕被陸霽塵抓。骸跋热コ燥埌,吃完飯我們再過來!
售票員也建議:“要是沒吃飯還是先吃飯吧, 劃槳很累的!
歲櫻心里頭不愿意, 看向陸霽塵:“你是不是體力不行?”
陸霽塵嗓子里一噎,把臉低到窗口:“你好,就要雙槳船!
被質疑體力不行的人, 大氣不喘的輕松劃了四十分鐘。
再看旁邊和他們一起靠岸的船里, 男人四仰八叉地仰在座位里半天沒起來。
陸霽塵扭頭看向歲櫻, “行不行?”
歲櫻:“”
果然, 質疑男人什么都行,就是不能質疑男人的體力。
歲櫻嘴角抿著意味深長的笑:“臂力不錯,腰力待考證。”
說的時候下巴抬的高高的, 說完她就紅了臉, 抱著陸霽塵的胳膊,主動把他往出口帶。
玩的時候不覺得累, 一旦坐下來,人就開始犯懶。
點完餐, 陸霽塵從對面坐過來, “腳給我!
歲櫻扭頭看了眼四周:“干嘛?”
“給你揉揉!
大庭廣眾的,人家都在吃飯, 他要給她揉腳
“不用——”
話還沒說完呢,陸霽塵就彎腰握著她腳腕,把她腿放到了自己腿上。
“不讓你穿裙子是對的吧?”
不然她還怎么玩攀巖,怎么玩彩虹滑道,怎么玩360°的旋轉自行車,就連現在翹腿都不方便。
“你是教授,你說的都對!
陸霽塵抬頭看她一眼:“好話還是反話?”
“你自己品嘍!
她單手托腮,斜倚著桌沿,悠哉愜意地看著自己的腳腕在他那只勁秀有力的手掌里左右上下扭轉。
明明握的是她的腳腕,腰椎骨卻麻出了酥感。
等陸霽塵抬頭看她想問她力度行不行的時候,看見她臉頰緋出了淡淡一層紅。
他笑了聲:“臉怎么紅了?”
他不問還好,一問,她臉更紅了,歲櫻埋著臉,用手蹭著,“哪有!
陸霽塵用手碰了一下:“滾燙,還說沒紅!
明明想惱他一眼,再警告他兩句的,偏偏聲音不爭氣,一邊用手蹭著越來越紅的臉,一邊咕噥著:“還不都怪你”
陸霽塵哪里知道她剛剛腦子里想的污穢畫面,疑惑看她:“怪我什么?”
歲櫻惱他一眼:“再問你就自己吃吧!”
小脾氣說來就來。
陸霽塵指腹上移,準確無誤掐到了她小腿里的酸筋。
被他一手握著一手掐著的小腿先是一縮,一巴掌隨之落到了他手臂上,還有她亦嗔亦惱的撒嬌音:“你壞不壞!”
午飯吃的是盤式烤肉,等炭火端上了桌,陸霽塵又坐回了對面。
上一秒被捏得舒舒服服的腳腕,如今沒了他的掌控,突然就沒著沒落了似的。
歲櫻捏了塊生菜,軟耷耷的趴著,小羊吃草似的在那一點點的嚼。
“累了?”陸霽塵一邊問她,一邊將炭盤上的三塊羊排翻了個身。
歲櫻又咬了口菜葉,然后又長長嘆了口氣:“好想現在能有張床讓我躺著!
玩的時候那股子上天入地的精氣神不知跑哪兒了。
陸霽塵問:“吃完飯還去嗎?”
歲櫻突然抬頭:“吃完飯,咱們開個鐘點房睡一覺吧!”
見他盯著自己在看,歲櫻又忙補充:“你別多想啊,我就是累了,想歇歇!
歇也不一定非要去酒店開鐘點房,對陸霽塵來說,那樣顯示不出他的追求。
于是一塊又一塊的牛肉和剔了骨的羊排,把對面萎靡不振的人喂飽以后,陸霽塵帶她去了樓上。
“不是吧陸霽塵,你怎么又帶我看電影了,”她一臉嫌棄:“好土!
看電影是沒什么新意,但如果是抱著她躺在被他包場的情侶座里呢?
檢票的時候,工作人員朝里示意:“66廳在走廊盡頭左轉!
但歲櫻渾然不覺,眼看都快走到盡頭了,她皺眉:“這個電影院這么大的嗎,竟然有六十多個廳?”
陸霽塵沒說話,牽著她走到走廊盡頭左轉,又走了一小段,看見杏色大門上方的數字,他推門進去。
等歲櫻看見那一張張的紅色雙人座,她才反應過來:“你買的是情侶包間?”
歲櫻心思細膩,見他連座位號都沒看就拉著她隨意坐到了其中一個椅子上,她聲音帶著悄咪咪的驚喜和驚訝:“你是不是還包場了?”
這都能猜到?
見他表情窘了幾分,歲櫻笑出了咯咯聲:“厲害了呀我的陸教授!
竟然還學起人家包場了。
陸霽塵將雙人椅中間的扶手放下來,又將椅背調低,最后拍了拍旁邊的位置:“過來。”
歲櫻嘴角隱笑,乖乖坐過去。
椅背被陸霽塵調的很低,近乎于躺著,陸霽塵把胳膊當枕頭讓她枕著。
來之前全身沒勁,這會兒和他躺在一起,她烏黑的瞳孔透亮。
歲櫻兩只胳膊蜷在身前,仰著臉看他:“包場的話不是得提前嗎,你什么時候約的?”
陸霽塵垂眸接住她眼睛里的清亮:“昨晚你不回我消息的時候!
聽著好像還在為這件事耿耿于懷。
歲櫻撇嘴:“我那不是睡著了嗎?”
但既然說到了昨晚,歲櫻還有一件事想問他。
“你怎么想起來喊我寶貝了呀?”
他理由倒是充分:“不喊寶貝喊什么,喊侄女嗎?”
“也行啊,聽著可比寶貝刺激多了!
陸霽塵抬手在她額頭敲了一下:“你這小腦袋瓜里整天都想的什么?”
“想你啊!”她說的臉不紅心不跳:“你呢,你會每天都想我嗎?”
一張小嘴,整天就像抹了蜜似的甜,說起話來甜人的耳,吻起來甜人的心。
陸霽塵忍俊不禁:“你和別人說話會這樣嗎?”
“當然不會了,只僅你可有!
她覺得吧,多說一些甜言蜜語也不失為一個讓他死心塌地的方式。
畢竟他一個向來不讓別的女人靠近自己的人,肯定鮮少聽到這些撓人心窩的話。
每天撓一點,撓著撓著,不就把他的心給撓緊了嗎?
陸霽塵將她往懷里摟緊了幾分:“如果困了就睡一會兒。”
那怎么行,甜言蜜語還沒說幾句呢。
歲櫻在他海里仰起臉:“你還沒說你有沒有每天想我。”
“有!标戩V塵把唇輕輕抵在她額頭,吐字時唇瓣輕動,呼吸時氣息輕吐。
想撓人的人卻被他撓得心臟突突,頭發也發緊。
光線突然暗下來,幕布里投來的霓虹光影,籠著相擁的兩人。
“是什么電影呀?”
陸霽塵沒有說電影的名字,將他看過的這部愛情電影的劇情,用他那把天生低沉渾厚的好嗓子,說給她聽——
女主在她十八歲生日那天,收到了一份很特別的禮物,一張火車票,如果她愿意的話,可以在那個古老的小鎮度過她的暑假。
這對一直向往自由的她來說,就像是夢想照進現實,于是她收拾行李毫不猶豫的就去了。
在那里,她遇到了一個比她大四歲的男主,開始的時候,兩人都很不對付,女主不喜歡他的沉默寡言,男主也不喜歡她的嘰嘰喳喳——
歲櫻仰頭看他,眼里有小火苗:“你是在說我嗎?”
陸霽塵輕笑一聲:“的確和你性子很像!
歲櫻扁扁嘴,覺得接下來的劇情已經被她猜的七七八八:“然后他們在日漸相處中發現了彼此身上的閃過點,互生了好感,對不對?”
陸霽塵點頭,然后被她的唉聲又嘆氣惹笑:“但是后面你應該想不到!
歲櫻皺眉:“難道他們最后沒有在一起嗎?”
陸霽塵想了想:“雖然他們沒有合葬在一起,但——”
“合葬?”歲櫻驚訝的撐開他懷抱:“雙死嗎?”
陸霽塵:“”
“天吶,我最不喜歡看這種be的電影了!
“那你喜歡看什么?”
“那自然是男女主幸?鞓返纳钤谝黄,永遠都不會分開的那種!”
“這么喜歡看童話故事,”陸霽塵忍不住捏她的臉:“還說自己不是未成年少女?”
“這能一樣嘛,誰不想自己自己幸福也看著別人幸福呀,”剛剛被她掙開的懷又被她主動湊上去,拖著長長的尾音:“你說是不是呀,陸教授~”
椅子不如酒店的床那么軟,但是喜歡的人的懷抱就是有一種魔力,在陸霽塵還未將電影余下的劇情說完時,灑在他頸子里的呼吸已經輕柔而均勻。
電影幕布里,晨曦斜過院墻,落在女孩悠閑晃悠的兩條腿上。
【噯,問你話呢!】
【我怎么就和你這種小啞巴做了鄰居呢!】
【噯,我都喊你小啞巴了,你都不反駁我一下嗎?】
女孩依舊嘰嘰喳喳,男孩依舊沉默不言。但是六個月后的一個夜晚,就是這樣一個從不輕易開口的男孩子將睡夢中的女孩藏進了衣柜里。
【你——】
男孩捂住了她的嘴巴,朝她發出了兩個月以來,他第一次對她發出的聲音:【噓——】
電影片尾曲回蕩在影廳,懷里的人還沒有醒。
再不喊醒她,怕是要被下一場進來的觀眾看見他們相擁的畫面。
陸霽塵沒有抽回被她壓在頸子下的胳膊,而是順勢將他摟抱起來,將她抱坐在腿上的時候,歲櫻眼睫這才抖了抖睜開。
情侶廳里的音響不及其他影廳里那樣吵,但也足夠擾人睡眠,可她卻一覺睡得又香又沉。
歲櫻看向屏幕,驚訝:“怎么這么快就放完了呀!”
哪里快了,一百一十九分鐘,一分一秒都沒有快進或縮減。
出電影院,歲櫻突然想起來:“剛剛那部電影叫什么名字?”
陸霽塵卻不說:“下次找個時間再帶你看一遍。”
“下次?下次是什么時候,萬一到時候下映了怎么辦?”
“不會,”陸霽塵說:“是一部老片子!
難怪,雖說她不常來電影院看電影,但上檔的電影宣傳片她卻會經常關注。
歲櫻晃著他的胳膊:“你就跟我說說嘛。”
她的一臉急切讓陸霽塵失笑:“跟你說劇情的時候,你不是還說很俗套嗎,還說不看悲?”
“但他們是雙死啊,雙死就是happy end 啊,”見他不說話,歲櫻晃著他的胳膊:“你就跟我說說嘛,我保證不看正片,最多就是看看劇情介紹!
陸霽塵卻絲毫不為所動:“都說了下次了!彼黹_話題:“負一樓是超市,帶你去買點生活用品!
歲櫻使出了全身解數,從超市入口一直纏到他結完賬。
“哪有你這樣吊人胃口的呀,我再問你最后一遍,你說不說?”
那威脅人的架勢,不僅沒有絲毫的震懾力,還顯得她可愛至極。如果不是一手購物袋,一手牽著她,陸霽塵真想在她臉上捏一捏。
歲櫻見他不僅沒被自己威脅到,還腳都沒停的直往前走,她沒轍了似的,繼續搖著牽著她的那只手:“你就告訴我嘛,你不說的話,我今晚肯定會失眠,睡眠不好我就會起痘痘,起痘痘就會變丑——”
話說到這里,比她快了一步的人突然站住腳。
歲櫻眼睛一亮,立馬掙開他手抱住他胳膊:“我就知道你舍不得!”
“誰說我舍不得了?”
歲櫻表情一愣。
陸霽塵看向她圓里又帶著幾分尖的下巴:“多長幾個痘痘,看看你那備選名單里的人數能不能少點。”
霸道不說,還小氣,不僅小氣,還歹毒。
可是怎么辦,她還是那么喜歡。
超市門口人來人往,兩人本就生了一張讓人忍不住回頭的臉。
多雙明看暗瞄的視線里,歲櫻雙腳一踮,捧著他臉就在他唇上親了一口。
大庭廣眾之下,陸霽塵耳朵瞬間就紅了。
雖然歲櫻腳后跟已經落回地面,但她手還捧在陸霽塵的臉上。
“再給你最后一次機會,不說的話,我還親你!
“親了”陸霽塵停頓了一下:“如果我還不說呢?”
“那我就一直親!
陸霽塵站著沒動,雙唇自她剛剛尾音落下后,就輕輕抿上了。
歲櫻怔怔地看著他,看他的唇,看他的眼,再看他的唇
看了不知多少個來回后,她眼睛眨了眨:“什、什么意思呀?”
陸霽塵唇角彎了彎,這才開口:“不是說一直親嗎?”
歲櫻雙手頓時一松,然后就聽他淺淺哼出一聲很看不起人的冷音——
“就會說大話!
當然,他也要為自己這句發自肺腑的話而付出代價。
“那兒有個甜品店,帶你去嘗嘗?”
“不嘗!”
“上次不是說耳機丟在沈確那兒忘拿了嗎,帶你去買個新的!
“不要!”
“筆記本呢,給你買個筆記本放在新房子里留備用好不好?”
“不好!”
進了電梯,陸霽塵歪頭看著她:“生氣了?”
歲櫻扭頭瞪他:“我生氣的還不夠明顯嗎?”
當然明顯,但嘴巴噘著,看著不像真正的生氣,倒像在求哄。
陸霽塵問:“今晚是回我那住還是去新房子里?”
被他一提醒,歲櫻心里暗叫一聲糟糕,看房子就看房子,怎么把行李箱也帶去了。
可是氣都撒成這樣了,再跟他回玉璽園,豈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臉?
所以,是打自己的臉呢還是打他的臉呢?
沒等她想好,電梯門就開了。
歲櫻兩腳站著沒動,陸霽塵也沒動,但是他手指動了。
電梯一路升到三樓,門一開,陸霽塵就握住了她手腕。
心里謹記自己還在生氣,歲櫻硬是將那句“你又回來干嘛”咽了回去。
直到陸霽塵把她帶進一家內衣店。
“你帶我來這干嘛?”
因她手臂往回使力,陸霽塵回頭看她:“你行李箱不是帶走了嗎,帶你買套睡衣留著晚上穿!
上次帶她逛街只給她買了外面穿的而忽略了內衣,他到現在還耿耿于懷。
聽見他這么說,歲櫻雖然心里歡喜,但又止不住嘴硬:“誰說我今晚去你那住了?”
“那不然我去你那住?”
歲櫻嗓子里一噎:“你想得美!”
的確是想的有些美了。
所以陸霽塵用了幾分力將她拉進店里。
店員熱情走過來:“你好,兩位是要看男款還是女款?”
陸霽塵剛說女款,歲櫻就在一旁連連擺手:“我們先自己看看!
店員進退有度:“好的,兩位如果有需要,隨時喊我。”
目送對方回到柜臺,歲櫻掙開他手:“你轉過去。”
女孩子的羞澀奇奇怪怪,大庭廣眾親他臉不紅心不跳,這會兒買個內衣倒還不好意思了起來。
陸霽塵去了休息區的沙發邊等。
店員倒了兩杯水過來:“我們這邊也新上了很多男款,您要不要看看?”
陸霽塵淺淺頷首:“不用了,謝謝!
歲櫻其實很喜歡逛內衣店,她有很多夸張的內衣都到了讓邱黎黎瞠目結舌的地步,但是今天陸霽塵在,她忍了又忍,才沒有去碰那件堪堪只遮得住兩朵櫻紅花罌的黑色。
可實在太喜歡了。
喜歡到她如果今晚不買回去一定會失眠的地步。
她踮腳往沙發那兒看了眼,剛好看見剛剛的店員正在彎腰跟他說著什么。
“陸霽塵!”
音調和音色都沒控制住,警告里還帶著惱意。
陸霽塵沒有扭頭,直接從沙發里起身走了過來,連剛剛店員問他要不要辦會員卡都沒來及回答人家。
“怎么了?”
歲櫻往那件黑色的,一眼看過去只見帶子不見布料的兩點小可愛一指:“我要那個。”
陸霽塵順著她手指看過去,表情未見異常,但右眉毛的眉梢一挑,接著他視線回到歲櫻臉上。
但歲櫻沒空接他的眼神,沒露出多少情緒的一雙眼,直直看向沙發的位置。
被她盯著看的店員也沒有回避她的眼神,唇角帶笑的與她對視。
那表情,歲櫻太熟悉了,和在學校里,不認識的男生朝她打招呼,她回應的笑一模一樣。
禮貌,但很假。
陸霽塵順著她視線看過去一眼,短暫怔愣后,他眉眼一垂,嘴角和眼角全是遮不住的笑痕。
歲櫻雖然沒正眼看他,但余光一直攏著他。
“笑什么笑,拿東西結賬!
這命令的語氣,直接讓陸霽塵低笑出聲。
一邊笑,一邊應了她一聲“好”,但是說完那聲好之后,他還有一句:“買了就要穿!
歲櫻“嘁”了聲:“不穿我買它干嘛?”
從展示架上將那件算不上內衣的內衣取下來后,陸霽塵問她:“睡衣不選一件?”
見她站著不動,陸霽塵歪頭看她:“還是說今晚就只穿這個?”
歲櫻這才收回視線剜他一眼:“別忘了是你帶我來的!
言下之意,就是讓他給她選的意思。
陸霽塵不見絲毫難為情的將剛剛那件內衣掛在胳膊上,然后去了另一排的貨架前給她選睡衣。
說不清是每件都很好看,還是說想多給她備幾件。
陸霽塵拿了一套兩件式的棉質睡衣,又拿了一條絲質的吊帶睡裙,手懸空在一件薄絨浴袍前兩秒,最后也被他掛在了胳膊上。
這要是平時,歲櫻一定會攔住他不讓他買這么多,但今天她一個字也沒說,她也沒跟著,去了沙發邊喝了一口水,然后又去男士區域掃了兩眼。
男士內衣不像女士那樣一件件一條條陳列,多數是包在包裝盒里,但包裝盒上的模特很‘耀眼’,歲櫻就多看了兩眼,倒不是欣賞,而是和她昨天握住的那一頂磐石般的硬物作對比。
可惜當時的擔心多過感受,如今再回想,除了堅硬之外
歲櫻低頭看向自己的手。
好像沒有完全包裹住,可是她手指好長的
她握住自己的另只手腕,是她手腕太細了嗎,拇指指尖都快要蓋到中指的骨節了。
正凝神苦惱還要拿什么作比較的時候,視線里涌進一雙腳尖,歲櫻心里一虛,忙將兩手背到身后,抬頭,她眼睫眨出乖巧:“選好了嗎?”
何止選好,他錢都付完了。
陸霽塵將其中一個袋子遞給她:“消過毒了,說是可以直接穿。”
看了眼被他拎在手里的另幾個袋子,歲櫻朝他伸手:“我來拎著吧。”
陸霽塵一邊說不用一邊巧妙避開她手:“還有其他什么地方想去的嗎?”
歲櫻的注意力還在他剛剛的動作上。
怎么有種不想讓她碰的感覺呢?
但是她也就只想到這里就被陸霽塵牽她手的動作亂了注意力。
超市的兩個購物袋還有裝著幾套睡衣的袋子都被陸霽塵一手拎著,重量不輕,墜得他手背指骨凸起,青筋脈絡更是明顯。
出了電梯到了地下車庫再坐上出租車,眼看離玉璽園沒多遠了,歲櫻這才后知后覺的反應過來。
“誰說我要跟你回去住了?”
陸霽塵答非所問:“水蜜桃再不吃就要壞了!
歲櫻:“”
明明還想再拿拿喬,奈何就是吐不出半個字,暗罵自己沒骨氣的幾聲里,出租車停在了小區門口。
司機扭頭:“要送你們進去嗎?”
陸霽塵說不用,付了車費,他牽著歲櫻下車,沒走幾步遠,沈確電話打來。
“我這剛忙完,你們現在在哪?”
這會兒已經是傍晚了。
陸霽塵說:“帶她逛了一天,剛吃完飯回來!
沈確說了聲行,“那我也去吃點,吃完去找你們。”
這種被緊緊盯著,甚至帶著點監視的感覺讓陸霽塵很不舒服。
他看了眼旁邊的人,說:“不過她剛說困了去了樓上,我今晚依舊要趕論文,可能沒時間招呼你!
沈確卻說:“不用你招呼!
有點沒完沒了
陸霽塵氣笑一聲:“你的意思是今晚還要讓我睡沙發?”
不等電話那頭的人開口,他又乘勝追擊道:“她睡主臥也就算了,你撂著自己的房子不住,也跑我這擠,你能不能讓我喘口氣?”
沈確被他話堵的啞口無言。
陸霽塵重重吐息讓話筒那邊聽見,然后帶著無盡的無奈,松了口:“隨便你,你想來就來吧,實在不行,我就在書房打地鋪!
他把話說成這樣,沈確怎么好意思再去。
“行吧,那我就不過去了,正好我這邊來了個新案子,又要忙一段時間!
電話掛斷,歲櫻嘖嘖兩聲:“你現在撒謊簡直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
別說她了,就連陸霽塵自己也沒想到自己會有這么一天,謊話一個接著一個,開始的時候心里還忐忑,現在呢,真就有點信手拈來。
他不喜歡,非常的不喜歡,但是又實在無奈和沒轍。
他發自內心的輕嘆一口氣息:“那不然怎么辦,總不能真讓他過來吧。”
危險褪去,歲櫻又開始耍起了嘴皮的功夫:“過來就過來唄,我反正無所謂,倒是你,”歲櫻瞥他一眼:“不知又想打什么鬼主意!
說的好像他不讓沈確過來是要對她做什么見不得人的事似的。
陸霽塵拉著她站住腳:“你確定無所謂?”
歲櫻:“”
見她不說話,陸霽塵彎腰看她:“確定的話,我就不跟他藏著掖著了。”
歲櫻眼睛陡然睜大:“不行!”
“但這是遲早的事,我們不可能瞞他一輩子!彼难劬,試圖用自己眼睛里的堅定擊退她眼里的不安和慌亂。
“歲櫻,”他喊她名字的音色很輕,但語氣又不失認真的厚重:“在我這里,你從來都不是選擇題。”
可是她卻把他放在備選名單里。
哪怕那個名單是假的,哪怕他一直是她的不二人選,也依舊讓歲櫻生出了濃濃的愧疚。
想到這兩天他對她情感的外露,歲櫻又狠了狠心。
再忍忍,再忍忍,多忍一天,他對她感情的積累就會更深一點。
說不清是自責是難過,還是想給他多一點的甜。
歲櫻抱住他:“過兩天你們學校就開學了,我們見面的次數是不是就少了?”
肯定沒有現在這樣多。
但陸霽塵說:“不是還有周末嗎,想見我的話就給我打電話。”
“那你呢?”歲櫻仰頭看他:“我如果不打電話給你,你就不去找我了嗎?”
“當然不是,”他一只手臂圈著她,掌心在她后背安撫似的撫著:“但你現在要以學業為重,馬上實習了,瑣碎的事情會很多,不要分太多的心思在我這里,認真完成你當下應該完成的,其他的都交給我。”
其他的都交給他?
意思是,他會付出雙倍的精力來填補她這份的缺失嗎?
明明不是多愁善感的性子,可他接連兩句話還是把歲櫻說到鼻子酸酸。
她甚至在想,她這輩子可能再也不會遇到一個比他還要好的人,這樣無底線的慣著她、寵著她?墒沁@份讓她越陷越深的寵愛能持續多久呢?
歲櫻吸了吸鼻子:“你是一個三分鐘熱度的人嗎?”
“當然不是,”陸霽塵忍不住緊了緊被他手臂圈著的那截柔軟腰肢,說:“倒是你,你的那些三分鐘熱度不可以用在我身上。”
歲櫻:“”
不用想,肯定是沈確又在他面前胡說八道了。
見她不說話,陸霽塵狠了幾分力道在她腰上:“聽見沒有?”
被他手臂圈得緊,歲櫻仰頭看他時,腰肢往后彎出了漂亮的C字弧度。
“誰說我三分鐘熱度了?”她不承認:“我這人可有韌勁了!辈蝗灰膊粫倘柝撝’勢要摘下他這朵高嶺之花。
不管她是嘴甜還是真心。
“總之,我這里不是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這句話他之前就跟她說過,今天,他又說了一遍,提醒也好,警告也罷,總歸得讓她將這句話牢記在心。
不僅僅是一句話,也是他的愛情觀:愛人愛一生,一生愛一人。
結果這個被他想用力愛一生的人,一進家門就搶走了他手里的袋子。
趿拉拖鞋上樓的聲音里,還裹著她狡猾的甜音:“謝謝陸教授啦!
陸霽塵失笑地搖了搖頭,剛把手里的購物袋和手機放到茶幾上,屏幕亮了。
“滋滋”的震動聲里,陸霽塵看向屏幕的來電顯示,是他母親施蓉。
施蓉鮮少給他打電話,作為大學教授,她要備課;作為妻子,她要和出差在外的丈夫交流當天的一日三餐,作為兒媳,她還要時刻記掛叮囑公公的身體。
所以她放在兒子身上的精力不多。
不是她不想去關心忘了去關心沒有時間去關心,而是她這個兒子不需要她費心,而她也從來都不是一個嘮叨的母親。
可是這次,她不嘮叨都不行了。
電話接通后,施蓉沒有開門見山,她聲音一如既往的溫柔:“這個周六回來吃飯嗎?”
陸霽塵已經連續三個星期沒有回去了。
最后一次過去還是帶著歲櫻一起過去的,之后和老爺子就只有電話上的聯系。
想到下下周周一歲櫻就要開始實習,陸霽塵短暫沉默后說:“到時候看吧,如果沒有其他的事,我盡量過去!
施蓉原本是想,如果他說回去,她就把今天在岸上草原看見他一事放到周六說,但聽他剛剛的意思,怕是回去的可能很小。
“如果沒什么大事,還是回來吧,你爺爺很久沒見你了,這幾天總念叨你。”
陸霽塵知道自己這段時間在陪伴家人這件事上做的不好,心里有愧疚,他便點頭應下來,但是他說:“歲櫻上次也說有點想他老人家了,到時候我把她也一起帶去吧!
既然他主動提到了那個小姑娘,施蓉干脆也就不藏著掖著了。
“你和那個小姑娘,談戀愛了?”
膽怯
被母親一語戳破, 陸霽塵怔愣住。
回過神,他第一反應就是:“我姐跟你說的?”
這回輪到施蓉愣住了:“你姐也知道?”
陸霽塵:“”
見他不說話,施蓉又問:“那沈確知道嗎?”
陸霽塵轉身緩緩走到窗邊:“還沒跟他說!
電話里, 陸霽塵看不見施蓉深擰的眉心, 只聽她問:“你倆在一起多久了?”
總不能說還沒有確定關系。
畢竟從施蓉剛剛的話里能聽出來, 這事不是從他姐陸霽漣嘴里說出去的。
陸霽塵不答反問:“您是聽誰說的?”
“沒有聽誰說, 是我親眼看見的!
陸霽塵皺眉:“親眼看見?”
“對,今天我帶雨璇去岸上草原玩,看見了你倆!
光是看見就能斷然問出他和歲櫻是不是談戀愛的這種話, 這是看見了什么?
不等他開口問, 施蓉就給了他答案。
“雖說我沒有封建守舊的那套觀念,但大庭廣眾之下,你還是要注意一下影響!
陸霽塵腦海里快速翻轉上午和歲櫻在一起的各種畫面。
沒有接吻, 他確定沒有, 最多就是抱了抱她。
陸霽塵抬手在額鬢處刮了兩下, 剛想淺淺反駁一句, 話筒那邊又傳來——
“你是無所謂,但她一個大學還沒畢業的小姑娘”施蓉話語稍停,“她還那么小, 你說你”她重重嘆氣:“你怎么下得去手?”
陸霽塵:“”
“所以你沒跟沈確說是什么意思, 跟人家玩玩?”
“當然不是!”陸霽塵斷然否認:“您把我想成什么人了?”
什么人?
在今天之前,施蓉一直認為他是一個將【克己復禮】四個字刻在骨子里的人, 不僅刻在骨子里,還寫在了腦門上。
這么多年來, 施蓉從未見過他對哪個異性做出任何曖昧的舉動。
她這個兒子, 雖說生了一雙看似深情的桃花眼,但多數時候都是冷冷清清的, 特別是和異性相處的時候,永遠保持著伸手夠不著的社交距離,
可是她今天看到了什么?
把人家小姑娘抱的那樣緊,還垂首在人家耳邊
也就是自己親眼看見,如果是從別人耳里聽到,天塌了她都不會相信。
見電話那頭久久不說話,陸霽塵喊了一聲媽,他說:“我對她是認真的!
施蓉知道他不是一個會玩弄感情的人,可不玩弄不代表這段感情是他深思熟慮后的結果。
“有多認真?”施蓉問。
“想和她一輩子都在一起的認真,像您和我爸那樣!
施蓉一時語塞住。
“沈確那邊,我會找機會和他說清楚的!标戩V塵問:“您這邊呢,是什么態度?”
“我的態度重要嗎?”
“重要,”他說:“但是左右不了。”
就知道他會這么說,自己兒子的性子,作為母親的會不了解嗎?
打小就非常有自己的主見,即便是問別人的意見,但別人的意見如果與他相悖,那就毫無參考價值。
施蓉問:“那你爺爺這邊呢,你想過他老人家能不能接受嗎?”
陸霽塵皺眉:“為什么不能接受?難道就因為她比我小七歲嗎?”
施蓉嘆氣:“霽塵啊,雖說你年紀不小了,但男女感情這塊,你幾乎是零經驗,七歲的年齡差在你看來或許只是一個數字,但她才二十歲,你知道二十歲對于一個女孩子意味著什么嗎?”
“意味著什么?”陸霽塵問:“代溝嗎?”
“代溝是一方面,”施蓉耐心同他說:“二十歲的女孩子,她的青春才剛剛開始,她未來的人生充滿了各種未知和挑戰,她們敢愛敢恨不怕輸,你呢?你輸得起嗎?”
握著手機的手,指骨漸漸用力到泛白,可心里卻有一種認同卻又無法反駁的無力。
的確,她才二十歲,青春最鼎盛的時期,在這樣濃烈光鮮的年紀被他遇見。
是他的幸運,還是她的不幸呢?
低垂的眉眼因為從后面突然圈上來的兩只胳膊而猛然抬起。
歲櫻下巴抵著他后肩,歪著腦袋朝他眨眼:“在和誰打電話呀?”
黯然的眼底因為看見她而霍亮,陸霽塵笑了:“我媽!
歲櫻后脊一僵,摟在他腰上的手剛要縮回去,手腕就被陸霽塵握住了。
對陸霽塵而言,他握住的何止是她的手,是她的存在給與他的信心,他一個從不將希望寄托在別人身上的人,如今不顧一切的、孤注一擲的,將他這份赤誠的情感寄托在了別人身上。
可她哪里是別人,她是他愛的人,是他一想到未來可能會失去的,就讓他一顆心無限下墜的人。
他掌心緊緊覆在歲櫻的手背上,回答了施蓉剛剛的問題。
“輸得起,如果她遇到了一個比我好的人,我認輸。”
但他不會讓那種可能發生,他會讓自己變得更好,會在她這樣一個最喜歡新鮮刺激的年紀給她足夠的新鮮與刺激。
施蓉沒再說什么:“其他的等周六你回來再說吧,如果可以,”她略有停頓:“你還是自己回來比較好。”
見他手機從耳邊拿下來,歲櫻這才怯怯開口:“你剛剛那句話是什么意思呀,說的不會是我吧?”
“不然呢,”陸霽塵轉過身來,輕輕擁著她:“除了你,還有誰能讓我認輸?”
歲櫻倒吸一口氣,驚嚇似的兩手捂嘴,“陸霽塵,你現在怎么這么肉麻?”
聽著好像很嫌棄。
可她眼角卻笑彎了。
陸霽塵故意:“既然不喜歡,那我下次不說——”
捂在嘴上的手一秒就拿了下來:“誰說我不喜歡了!”
她喜歡的要命,喜歡的不得了。
不僅喜歡他剛剛的肉麻,還喜歡他給她買的那些睡衣。
面對面抱著,歲櫻摟在他身后的手,指尖順著他后腰的脊椎一點點往上爬。
“今晚小叔不在,我去你房間——”
余下的話被門鈴聲打斷。
歲櫻小臉一垮,第一反應就是:該不會又是她那個小叔吧?
回頭一看——
“黎黎?”她兩手一松,跑到門鈴前:“你怎么來了呀?”
抬手就要摁下開門鍵的時候,邱黎黎吸了吸鼻子:“歲櫻,你、你能出來一下嗎?”
歲櫻湊近看了看:“你怎么還哭了?”
眼看她抹了把眼淚,歲櫻忙摁下開門鍵,然后她就風似的跑了出去。
等她再回來已經是二十分鐘后了。
見她只身一人進門,陸霽塵看了眼她身后:“你朋友呢?”
“她在門口!
陸霽塵還想再問,又聽她說:“我今晚就不在你這住了!
“是要回寢室?”見她伸手,陸霽塵忙將沙發里的包拿過來遞給她。
歲櫻嘆了口氣:“邱黎黎家里出了點事,我回寢室陪她住幾天!
陸霽塵拿起車鑰匙:“那我送你們。”
往學校去的路上,后座的抽噎聲斷斷續續,陸霽塵幾次看了眼后視鏡。
等紅燈的時候,他轉過身來:“帶你們在外面吃點東西吧?”
歲櫻說不用:“回頭等她想吃的時候我帶她去食堂吃就行了。”
陸霽塵看了眼時間,已經七點半了。
他沒再說什么,但是在兩個轉彎后,他把車停在了路邊。
“你們在車里等我一會兒,我去給你們買點吃的帶回去。”
等陸霽塵下了車,歲櫻又抽了兩張紙巾給邱黎黎擦眼淚:“再這么哭下去,后天就要頂著兩顆核桃去報道了!
邱黎黎聲音都啞了:“你說我怎么這么倒霉,怎么就攤上這么一個哥哥!”
說到哥哥,歲櫻可太有發言權了:“我們家那個也好不到哪里去,就來那天見了一面,之后就跟人間蒸發了似的。”
邱黎黎卻和她恰恰相反:“我倒是想讓我哥人間蒸發,可他卻陰魂不散的。”
歲櫻問:“那他會不會一直堵在學校門口,你不給錢就不走?”
邱黎黎打了個哭嗝:“不知道,反正我沒錢給他,我那錢是用來交學費的。”
“我這不是有嗎?你——”后面的話因為邱黎黎瞪過來的眼神而止住。
歲櫻忙改口:“好好好,當我沒說,當我沒說!
邱黎黎扁了扁嘴:“不僅不能說,你連想都不能想!”
哭的人最大,歲櫻小雞啄米似的點頭:“不想,絕對不想!
邱黎黎哼了聲:“那種人,但凡讓他嘗到一次甜頭,那我以后豈不是就成了他的自動取款機了?”
歲櫻又點頭:“對,咱錢又不是大風刮來的!”
邱黎黎扭頭看她,聲音警告:“你別光說不做,要是讓我知道你偷偷去給他錢,我就不理你了!”
歲櫻下巴都要點到胸口了:“放心放心,絕對不會!”
邱黎黎這才深吸一口氣又長長吐出:“未來我一定要找一個不愛笑常年黑臉的男朋友,不喜歡講話,偶爾開口說一句話就能把對方噎死的那種!”
歲櫻驚嚇又好笑:“你這不是給自己下半輩子找罪受嗎?”
邱黎黎像是沒聽見她的話,眉梢一揚:“最好還要會打架,”她突然想起來:“但我絕對不會找你家陸教授那種溫柔掛的!”
溫柔掛?
她家陸教授是溫柔掛?
歲櫻想到最近幾次陸霽塵吻她時候的兇
兩人又聊了幾分鐘,陸霽塵回來。
“給你們買了披薩,還有一些面包!
邱黎黎剛剛還說他溫柔,但面對他的‘溫柔’,她心里還是會因為他的教授頭銜而生出敬畏和尊敬。
“謝謝陸叔!
陸霽塵嘴角提起他一貫的輕風笑意:“不用客氣!
把兩人送到學校門口,陸霽塵沒有直接就走,而是跟著她們一起下車。
歲櫻在車頭前拽住他手腕:“你回去吧,不用送了。”
兩人在車里的對話,陸霽塵聽得七七八八,他抬頭掃了眼學校大門,不放心:“送你們到寢室門口我再走!
新生入學季,這段時間學校大門都是任意進出。
歲櫻一手被陸霽塵牽著,另只手牽著邱黎黎,然后和她一起左張右望。
“你不是說出去的時候他還蹲在門口嗎,剛剛沒看見人呀?”
雖然邱黎黎也沒看見人,但她不敢掉以輕心:“誰知道會不會躲在哪”
經過操場,歲櫻突然想起來:“這幾天你有沒有看見程子墨?”
邱黎黎點頭:“今天上午他還在操場打球。”說到這,她扭頭往陸霽塵那邊瞄了個眼神,不巧,剛好和陸霽塵那雙意味不明的眼神撞了個正著。
因為在和她說話,歲櫻的臉是朝著邱黎黎這邊的,渾然覺兩道目光正盯著她的后腦勺,還說:“那等下你給他發個信息,把他喊出——”
話說到這里,手被邱黎黎扯了一下,歲櫻還以為她是不愿意:“你要是不好意思開這口,我來找他!
邱黎黎一邊晃著她手,一邊朝她使眼色,結果歲櫻半點沒反應過來,還在那說:“平時就喜歡在我們宿舍樓下轉悠,像個保鏢似的,這次就讓他真當一回保鏢!
邱黎黎感覺她腦袋上方的那雙眼睛都要撲出小火苗了。
沒轍,她只能拿話補救:“你又不待見他,回頭我自己找她就行了!
歲櫻太了解她了,和程子墨最多吃喝玩樂,真要有事需要幫忙,她都是自己扛。這回要不是被她那個哥哥逼急了,根本就不會去陸霽塵那找她。
歲櫻哼了聲:“回寢室我就給他打電話——”
“不用回寢室,現在就打!
他突然出聲,歲櫻一愣,剛一扭頭,就見陸霽塵把他手機拿了出來:“號碼多少?”
歲櫻順溜的報出了程子墨的手機號,然后就聽陸霽塵說:“我手機號多少?”
歲櫻壓根就沒給他打過幾次電話,平時都是微信聯系,她抬著下巴想了想:“158還是159來著?”
他的連前三位數都記不住,卻能記住別的男人的十一位。
陸霽塵一個數字都沒點,收起手機,說:“今晚還有其他事嗎?”
歲櫻整個人還懵怔怔的:“沒有,怎么了?”
“把我手機號寫一千遍!
說完,陸霽塵偏頭看她,“有筆和紙嗎?”
如果不是旁邊傳來邱黎黎的悶笑聲,歲櫻差點就要說有了。
她嘴角憋笑,抽出和邱黎黎牽著的手,然后抱住陸霽塵的胳膊:“你該不會吃醋了吧?”
如果不是她朋友在,陸霽塵不會否認。
“我有那么小氣?”
他目不斜視的看前面的路,歲櫻卻追著他的側臉:“那你剛剛有沒有覺得心口發堵?”
連他心口被什么堵住了都知道?
陸霽塵轉過臉來看她,眉頭擰出疑惑,然后就聽她像個情感大師似的——
“愛情這東西啊,天生就會讓人變得盲目又愚蠢,這跟大度小氣無關!
說的好像她有多少經驗似的,陸霽塵似笑非笑一聲:“那跟什么有關?”
“跟你愛不愛我有關啊!”
陸霽塵:“”
邱黎黎今天算是見識到她撩起人來是什么樣的了。
她腳下步子放慢,給兩人留了只剩幾十米遠的獨處時光。
歲櫻依舊兩只胳膊纏抱他胳膊,因為有他在,她完全不用看路,只需要看他:“晚上我不在,你會不會想我想的睡不著?”
“不知道。”
歲櫻眉眼一壓:“你再說一遍?”
臉色就跟四月的天似的,說變就變。
陸霽塵問:“那你呢,會想我想的睡不著嗎?”
歲櫻也不知道,但她說:“當然啦。”
等到陸霽塵眉眼展笑,歲櫻又說了下半句:“我說不著那是因為寢室的床太硬了,你可別多想!
陸霽塵發現了,她除了擅長吊人胃口,還特別會給個甜棗再送個巴掌。
到了宿舍樓門口,歲櫻背身對著燈火通明的大門,拉著他手,輕輕地晃著。
“我到了,你回去吧!
拉著他手不松卻又讓他回去,陸霽塵笑問:“要不要抱一下?”
歲櫻左右扭頭看了看。
明明也不是很晚,怎么人這么少呀,千載難逢的這樣一個想昭告天下的機會,都沒幾個人看見!
但是她左張右望的眼神在陸霽塵看來就不是那么回事了,鬼鬼祟祟的,生怕被人瞧見似的。
陸霽塵把手往回一拉,聲音和唇一同低在她頸子里。
“上次不是讓我也給你留個印子?”
沒等歲櫻反應過來,他溫涼的唇伴著滾燙的呼吸就斥進了她皮膚里。
能感覺到他堅硬的雙齒,也能感覺到他舌尖的蠕動,有一點疼,有一點癢,還有一點麻
但是那種頭皮發緊的感覺很快就隨著他離開的唇而消失了。
剛剛被他滾燙的唇覆蓋住的拿處皮膚,經風一吹,涼絲絲的。
陸霽塵用指腹輕輕蹭在那里:“有事給我打電話,”他意有所指:“不是你的事也可以。”
然后他就走了,任由歲櫻懵怔的站在原地,直到邱黎黎捂嘴跑過來。
“你倆——”
后面的話被歲櫻側頸里的吻痕而止住,下一秒,邱黎黎直接尖叫出聲。
“我的天吶!”她手指著:“是、是他剛剛弄的嗎?”
歲櫻整個人還愣愣的,聽她這么說,并攏著的四指指腹在已經感受不到疼意的脖子里來回摸了摸。
“留印子了嗎?”
邱黎黎摸出手機,對著她脖子一側,拍了一張近景,又拍了一張遠景。
“你看!”
顏色不深,只淡淡一點紅。
歲櫻把照片放大又縮小,怎么看怎么不滿意:“這能看出來是吻痕嗎,不知道的還以為是被我自己撓的呢!”
“怎么可能,”邱黎黎把手機轉過來調成相機模式:“你這樣看呢?是不是比照片看著明顯?”
沒等她看清,一個人影快速閃過來:“嘿!”
歲櫻嚇得手一抖,手機差點沒拿穩。
是程子墨:“我可終于蹲到你了!”
太多天沒見她,程子墨看她的眼神幾乎要放光。
偏偏歲櫻不為所動:“先說好,心思放正,不然今天就是咱倆的最后一次見面!
程子墨嘴上答應的爽快:“那必須的。”
本來還想給他打電話的,現在不用了。
歲櫻問:“你這幾天有事嗎?”
程子墨向來以她為主:“再有事也會為你讓道的,說吧,怎么了?”
歲櫻看了眼邱黎黎,“你給黎黎當幾天保鏢吧!
邱黎黎忙用胳膊碰了他一下:“他這兩天有球賽——”
隨著歲櫻扭頭,程子墨調子一抬:“你等會兒!”
歲櫻把臉回正,剛要開口,就見他盯著自己在看,那眼神明顯是往她
歲櫻頓時臉一紅,伸手就去捂。
這是她條件反射、下意識的第一反應,等她把手捂住兩秒,她眉梢又忽而一挑。
這又不是什么見不得人的事,為什么不能讓他看見。
歲櫻大大方方把手拿了下來,明知故問:“你這么盯著我看做什么?”
程子墨把視線從她脖子移到她臉上,明明看得一清二楚,可他還是不相信似的:“你脖子上什么東西?”
第一次被種草莓,她心里激動又忐忑,想讓人看見,又怕被人看見,不算虧心事,可就是有一種被人當場活捉的心虛。
歲櫻咳了聲,強裝鎮定:“草莓啊,這都看不出來?”
程子墨當然看出來了,那么明顯一個吻痕!
但他想知道的是。
“誰弄的?”
三個字,幾乎是被他咬牙問出來的。
歲櫻瞥了眼他似狠似喪的表情,心里酸酸的,但也只是酸酸的。
她別開臉:“我男朋友!
“男朋友?”不可思議蓋住了程子墨心頭的艱澀,他好笑一聲:“你什么時候談的男朋友,我怎么不知道?”
歲櫻被他的不講理氣笑了:“我談男朋友為什么要你知道?”
一句話,把程子墨堵的半天沒說出話來。
最后咬牙切齒說了聲行:“就算你談了男朋友,那你給帶出來讓我瞧瞧!”
他倒要看看,他苦追一年半無果的女孩子到底是被那個王八蛋給順走了的。
是比他高,還是比他帥,還是比他有錢,還是比他對她更無怨無悔、肝腦涂地!
歲櫻抬著下巴,“你又不是我的誰,我為什么要帶男朋友見你?”
程子墨嘴都要撇到耳根了:“我看你是拿不出手吧?”
歲櫻立馬就急了:“你才拿不出手呢,我男朋友有眼有顏還一肚子墨水,你呢,你有什么?”
“一肚子墨水?”程子墨都要笑死了:“他喝墨汁長大的?”
氣得歲櫻上去一腳踢在他腿上:“懶得理你!”
程子墨追她到寢室門口,“你少拿那些幌子來忽悠我,歲櫻,我告訴你,有我程子墨在一天,這個學校就沒一個男的能當上你男朋友!”
邱黎黎也對他無語了,走過來:“那如果她男朋友不是我們學校的呢?”
程子墨:“”
*
歲櫻一連在學校住了三天,這三天里,兩人聯系不多,相對于陸霽塵的信息秒回,歲櫻就有些懈怠了,有時候半小時,有時候兩個小時,還有一次硬是過了一夜。
再這么下去,怕是要被她忘到腦后勺了。
周五中午,陸霽塵用午休的時間去了一趟商場,給歲櫻買了三套深色一套淺色的床上四件套,然后就驅車去了歲櫻的學校。
學校大門口依舊掛著迎新的橫幅,大門也完全敞開不設限。
剛進大門,迎面傳來一聲“陸叔”。
只一個抬頭的功夫,程子墨就跑到了他跟前。
陸霽塵朝他笑了笑:“這么巧!
程子墨可一點都笑不出來:“你是來找歲櫻的嗎?”
沒等陸霽塵點頭,程子墨就開始了——
“你多管管她吧,光天化日的,跟一個男的拉拉扯扯打打鬧鬧像什么樣子!”
陸霽塵眉心倏地一緊:“哪個男的?”
“我哪知道,壓根就不是我們學校的!闭f到這他又恨鐵不成鋼似的:“主要是那男的都不怎么搭理她,她還硬往上湊!”
陸霽塵被他說的臉上沉了又沉:“你在哪看見的?”
程子墨轉身往學校里看了眼:“就剛剛,我從籃球場出來的時候,剛好看見她和那男的走一塊兒!”
像是有一種能被家長做主的感覺,程子墨說:“陸叔,要不我帶你過去找他們,那男的一看就比他大不少,看著比你還老練呢,正好你問問他們是什么關系!”
陸霽塵瞥他一眼:“不用,我這趟過來不是找她的。”
程子墨臉一垮:“那你來我們學校干嘛?”
“有別的事!闭f完,他擦過程子墨肩膀往里走。
開始的幾步他走得很快,三米間距栽植的法國梧桐沒過兩棵,他步子就慢了下來,不僅慢,還沉。
他很想像程子墨說的那樣,找到她,質問她,可是他要用什么樣的身份去質問,那個人如果和他一樣,都是備選名單里的一員呢?
同等地位,他有什么資格?
沉的就要抬不起來的雙腳站在了原地。
深深一個呼吸后,他掏出手機給歲櫻撥了過去。
沒有問她在哪,也沒有問她是不是自己一個人。
“今天周五,明天要不要跟我去爺爺那吃午飯?”
在聽見歲櫻輕“?”一聲的時候,因緊張等她回答而攥緊的手倏地一松。
他垂眸看著自己的腳尖,笑了:“沒事,我就隨口問問,你不想去就不去!
歲櫻扁了扁嘴:“我不是不想去,我那天不是跟你媽媽打電話說我了嗎,我就是怕”
“怕什么,有我在,你什么都不用怕!
歲櫻抿了抿唇:“那我想想吧,晚上的時候跟你說!
陸霽塵說了聲好,然后問她:“晚上有事嗎,如果沒事的話要不要跟我出來吃個飯?”
歲櫻扭頭看了眼兩米遠的人,又摸了摸二十分鐘前剛被她貼在脖子上的創可貼。
“明天吧,明天我去找你!
所以,她是把今晚的時候都給了那個男人嗎?
明天才能輪到他?
陸霽塵嘴角現出苦澀:“好,那我明天在家等你。”
在電話那頭傳來“拜拜”的時候,陸霽塵又突然改變主意:“我上次不是說喜歡深色的床單被罩嗎,我給你買好了,要不要送過去給你?”
歲櫻說不用:“反正明天我就要去找你啦,到時我去你那拿就行了!
她拒絕今天見面的意思這么明顯,他應該說好的。
可還是做了最后一絲掙扎:“到你那也不遠,正好我也沒事!
“這樣啊”歲櫻猶豫了兩秒:“那這樣吧,你幫我把東西拿到新房子里,”她嘻嘻笑,語氣討好:“如果你能再幫我洗一下就更好啦!”
話說到這份上,他還能再說什么呢?
他說了聲“好”。
電話那頭傳來一聲清晰的“啵”。
陸霽塵表情怔愣幾秒:“什么?”
“沒聽見嗎?”
他聽見了,是親吻的聲音,可她不是還和別的男人在一起嗎?
還是說,她是躲在一邊在和他打電話?
沒等他想明白,話筒那邊又傳來一聲,比剛剛還要清楚,幾乎震在他耳膜。
“明天見。”
電話在這三個字后掛斷,可手機卻久久還貼在他耳邊。
他好像又聽見了母親施蓉問他的那個問題——
【二十歲的女孩子,她的青春才剛剛開始,她未來的人生充滿了各種未知和挑戰,她們敢愛敢恨不怕輸,你呢?你輸得起嗎?】
如果當時她沒有從后面抱住他,他會怎么回答?
還會那么堅定的說:【輸得起,如果她遇到了一個比我好的人,我認輸。】
不知道,他現在只想知道那個和她走在一起的男人到底長什么樣子。
是樣貌好過他,還是內在。
如果真像程子墨說的,對她愛搭不理,她還往上湊
光是這么想想,他心里就躥出了無名火。
他那么把她捧在手心里疼著,她何苦要這么作踐自己?
難道真像那句話說的:自古深情留不。
可當他抬頭,看見離他十幾米遠,并肩走著的兩人,看見那個男人也像他一樣,在她頭頂揉了兩把的時候,那就要往前邁的一雙腳卻怎么都抬不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