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德綁架
霍驍拳頭都硬了, 剛想說話,就被葉婉寧拉了一下。
他一個男人,不能跟兩個婦孺計較, 這事還得是她出面。
葉婉寧看向蔡阿婆, “你真想讓你孫子來我們家吃飯?”
蔡阿婆眼睛一亮,“那不然呢。”
葉婉寧點頭,“可以, 不過我有個問題要先問你, 這次我們要是給蔡小東飯吃了, 下次他還來咋辦。”
“來就來唄。”蔡阿婆斜眼道, “霍團長這么大的官, 總不能連個小孩都養不起吧。”
霍驍都差點被氣笑了, “我是養得起小孩, 那也得是養得起自家的小孩,蔡小東又不是我生的, 誰生的誰養。”
人群里, 蔡營長面色臊紅。
葉婉寧也道,“我們今天可以給蔡小東飯吃,可明天呢, 后天呢, 他要天天來, 誰受得住。”
蔡阿婆不耐煩地道, “你給個一次兩次又能咋地, 都是住在一個大院里的, 一點情面都不講。”她朝兩人翻著白眼, “摳門。”
“你不摳門,你讓自己孫子上別人家吃飯。”人群中, 不知道誰喊了一聲。
看來蔡阿婆也是惹了眾怒了,討厭她的人不在少數,不然也不會有人混水摸魚喊這一聲。
蔡阿婆也不是省油的燈,見狀,她悄悄地掐了蔡小東一把。
蔡小東“哇”地一聲哭了出來,“我餓了,我要吃飯!”
蔡阿婆是討人嫌,可孩子畢竟是無辜的,大院里不少人是這么想的。
看蔡小東哭的可憐,有些心軟的軍嫂就替他說話了,“霍團長,小葉,你們就讓他吃一頓吧,孩子都餓了,看著怪可憐的。”
“就是,才一頓,當初蔡小東可是上我家吃了三四頓呢。”
“三四頓,呵呵,他之前在我家連著吃了一個星期,我家孩子都沒他吃得多。”
也有些人,不是可憐蔡小東,只是因為之前蔡小東去他們家蹭過飯,心理不平衡,想看到更多人被占便宜,所以才站在蔡阿婆和蔡小東那邊說話。
總之,說什么的都有,但大多數都站在祖孫兩那邊。
這也很好理解,霍驍一向獨來獨往,葉婉寧也是剛來軍屬大院,沒幾個相熟的人,自然少人替她說話。
除了何春雨和孫紅秀、范大嫂她們替兩人說了幾句話,也很快被嘈雜的聲音給淹沒了。
蔡阿婆很是得意,她用這招,帶著蔡小東吃遍了整個軍屬大院,整治了不知道多少臉小心軟的小媳婦。
她掃了葉婉寧一眼,年紀輕輕的,估計很快就敗下陣了。
待會還不是得捏著鼻子,乖乖地迎著她們家小東進去吃飯。
葉婉寧環視人群一圈,直接問蔡阿婆,“你有沒有聽說過一個道理,好人做一百件好事,都抵不過壞人做一件好事。懂事的人一旦不配合,就會被認為沒良心,而任性的人,稍微乖巧一點,就會被夸個不停。”
她聲音不疾不徐,口齒清晰,條理清楚,甫一出聲,人群也tຊ不吵鬧了,都靜下來聽她說話。
葉婉寧又接著道,“倘若我每天都給蔡阿婆你孫子吃的,有一天不給,你豈不是要天天在外面罵我是個沒良心的人?所以,為了避免你在外面亂說,我決定一次也不給。”
誰也別想道德綁架她!
不知道哪里傳來嗤笑聲,蔡阿婆臉都臊紅了。
因為她就是這樣做的,曾經王副團長的媳婦,天天給蔡小東吃的,有一天家里飯做少了,沒給,蔡阿婆就在人家家好一陣撒潑打滾,到處跟別人說,王副團長媳婦是個沒良心的人。
王副團長的媳婦氣得不行,好心還辦出壞事了?
那些個軍嫂也醒過味了,是啊,憑什么呢。
她們好心,給蔡小東吃的,還要被賴上,做了好事還惹一身騷。
何必呢,給了得不到夸獎,不給了還要被蔡阿婆敗壞名聲。
干脆誰都別給算了,從一開始就不應該伸那個援手。
王副團長的媳婦從鼻子里哼出一聲,“哼,我也不給了。”
“你不給?那我也不給。”
“你們都不給?那我也不給了。”
一聽大家都說,不給她孫子飯吃了,蔡阿婆頓時急了,“不是,你們、你們怎么能這樣啊。”
王副團長的媳婦說:“我們怎樣啊。”
蔡阿婆往地上一坐,使出了老伎倆,“你們這群沒良心的人哦,都住在一個院里,看我們家困難,也不伸把手,簡直比我們村里的人都喪盡天良,還軍人、軍嫂呢,我呸!”
“你們家困難?你們家就蔡小東一個小孩,別人家生了好幾個小孩的都沒說話呢。”
“就是,要人人都像你這么做,趕明兒我也不做飯了,讓我家孩子上別人家蹭飯去。”
“蔡營長又沒死,困難個屁!”
葉婉寧道:“蔡阿婆,你也別在我們家哭了。”
她道,“真正沒良心的人是你。”
她指著那些軍嫂,“這幾位嫂子都幫過你,給過蔡小東東西吃,讓蔡小東去她們家吃過飯,那你呢,你又幫了她們什么呢?”
幾個軍嫂被葉婉寧這么一說,猶如當頭一棒,她們簡直是純純的大怨種啊!
蔡阿婆不記得她們的好,蔡小東估計也是隨蔡阿婆,是個白眼狼,那她們圖什么呢,圖幫別人家養孩子嗎。
王副團長媳婦眉毛一豎,“以后蔡小東要再來我家蹭飯,別怪我不講情面,拿掃把給他轟出去。”
“就是,敢來我家,我也給他打出去。”
還有軍嫂朝蔡阿婆伸手道:“你之前吃了我們家的,也給我吐出來,我也不要多,折算一下,兩塊錢得有了吧,趕緊給錢。”
面對這么多疾言厲色的軍嫂,蔡阿婆頓時害怕了。
她可以欺負葉婉寧一個小姑娘,但是面對這么多人,蔡阿婆還是慫的。
她也怕這么多人都叫她還錢啊,趕緊拉了拉蔡小東,“小、小東,我們走。”
蔡小東聞著禿黃油的香味,還不肯走呢,“奶奶,我不走,我要吃飯!”
蔡阿婆只好拽著他,嘴里還不干不凈地道,“人家都不肯給你吃的了,你還賴在這干嘛,非得等人家趕我們走你才肯走嗎。”
這個‘人家’說的是誰,就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了。
反正葉婉寧聽得像在罵自己。
因為蔡阿婆一邊說,還一邊拿白眼翻她。
又故意賣慘抹淚,“小東,走吧,誰讓你爸沒本事,沒人家霍團長職位高,掙不到錢呢,”
葉婉寧也是忍了這老婆子很久了,之前只是礙于大家都在替她說話,現在沒人幫她了。
葉婉寧順手抄起院子一角的鐵鋤頭,“你走不走,你不走我送你走。”
蔡阿婆嚇得跳起來,趕緊拉著蔡小東往外跑。
走到院子外頭的時候,趁著沒人注意,她啐了一口口水到地上,“死丫頭,等著瞧吧!”
終于把人給打發走了,看熱鬧的人群也散了。
可禿黃油也冷了,葉婉寧又把它又熱了一遍,米飯和面條也加熱了一下。
然后將熱氣騰騰的禿黃油倒在米飯和面條上,嘗了一口,果然,飯就是要熱的才好吃。
霍驍也餓了,他先夾了一小撮禿黃油塞進嘴里,嘗到味道后頓時眼睛一亮。
然后迅速將禿黃油和面條拌在一塊,每根面條都染上了那誘人的金黃色。
面條勁道彈牙,禿黃油咸鮮味美,絕對是最佳的搭配。
霍驍吃完一碗還不夠,又去廚房盛了一大碗,自己澆了一大勺禿黃油。
葉婉寧還是更喜歡禿黃油配著米飯吃,咸鮮味美的禿黃油滲入米飯中,均勻地包裹著每一粒飽滿的白色大米,綿密軟滑的蟹膏在舌尖跳躍,戴來充盈的滿足感。
吃到一半,再往飯里淋上一小勺醬油,更加激發了禿黃油的濃香。
這頓飯,葉婉寧吃得很是滿足。
“這黃黃的東西,不錯,挺好吃的。”霍驍把碗放下,筷子搭在碗上,發出清脆的一聲。
居然能從霍驍的嘴里聽到好吃兩字,看來他是很滿意了。
“這叫禿黃油,喜歡我就多做點,還能吃到十月。”葉婉寧道。
霍驍不樂意了,“十月之后呢,就不做了?”
葉婉寧樂了,“九月、十月都是螃蟹的季節,螃蟹肥美又鮮甜,蟹膏也很多,就適合做禿黃油,十月之后,螃蟹就不肥了,要做也行,只是可能口感沒那么好。”
她眼睛一亮,“對了,我可以提前做了儲存起來,要是密封的好,也能存上一兩個月呢。”
霍驍這才滿意了,他又說:“對了,今天這事,你處理得挺好的。”
他沒想到,葉婉寧面對蔡阿婆這么難纏的一人,也不落下風,反倒是噎得她說不出話。
霍驍又多看了葉婉寧兩眼,沒想到她也有跟別人吵架的那一面呢。
不過一點都不兇,跟他想象中的女人吵架,一點都不一樣。
倒是有理有據,說的話讓人不得不信服。
“你說蔡阿婆啊。”葉婉寧道。
“嗯。”霍驍頓了頓,道,“你這樣挺好的。”
他咳嗽一聲,“繼續保持。”又補充一句,“別跟孫紅秀學啊。”
“紅秀?”葉婉寧愣了愣,“紅秀怎么了。”
霍驍深深看她一眼,“我有一次見到孫紅秀和老季吵架,把鍋碗瓢盆都扔出來了。”
又何止是孫紅秀呢,整個軍屬大院里住著那么多對夫妻。
上牙還有磕到下牙的時候,家家戶戶,隔幾天就得吵一次。
也就是那時候,給霍驍震撼到了。
他寧愿終身不娶,也不要整天陷入那種沒日沒夜的吵鬧中。
想著,他又看了葉婉寧一眼,“你,應該不會跟別人吵架吧?”
葉婉寧想了想,“看情況吧,吵架應該還是會的,別人要惹了我,我總不能忍氣吞聲吧。”
霍驍抿抿嘴,“那會摔鍋砸盆嗎?”
“不會。”葉婉寧噗嗤笑了出來,“鍋碗瓢盆多貴啊。”
她指了指桌上的空碗,“這些個,都是定量供應,憑票購買的,要是摔了,我們拿什么吃飯。”
霍驍嘴角抽了抽,就因為摳門,所以才不摔碗?
葉婉寧道:“別說這個了,你跟我說說蔡營長唄。”
“蔡阿婆的兒子?”霍驍道,“你問他干嘛。”
葉婉寧:“沒,我就是好奇,蔡阿婆天天帶著蔡小東去各家各戶吃飯,蔡營長應該是知道的吧,他就不攔著嗎。”
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家揭不開鍋了,連親媽親兒子都養不起,這名聲多難聽啊。
可轉念一想,也許蔡營長就是要這種所謂的,‘清廉’的名聲呢?
霍驍:“沒見他攔著,誰知道他咋想的。”想想又道,“他不光不攔著,他自己在部隊也這樣。”
葉婉寧眨了眨眼睛,有些八卦,“蔡營長在部隊也這樣?”
“嗯。”霍驍道,“差不多吧,部隊食堂的飯是免費供應的,所以沒見他蹭飯,不過其他人的煙酒茶啥的,沒見他少蹭。”
葉婉寧好奇,“那他有找你蹭過嗎。”
霍驍:“有。”
葉婉寧雙眼亮閃閃地追問,“那你給了嗎。”
霍驍:“不給,我也不說話,就看著他,等過一會,他就自己走了。”
葉婉寧都快笑裂了,她都能想象得到蔡營長那副吃蒼蠅一樣的表情了。
吃完飯,葉婉寧開了一個大西瓜。
西瓜擺在盤子里,綠色的皮,紅色的瓜瓤,看著清清爽爽,還未吃便覺得暑氣消了。
突然聽見敲門聲,是季學琛:“老霍,是我,找你有點事。”
霍驍給他開了門,“咋了。”
“上次阿姨寄給你的蛤蜊油,還有沒,再給我點。”季學琛搓搓手。
宋雪梅聽說海浪島日頭曬風又大,怕霍驍臉tຊ起皮,就去百貨大樓買了一堆蛤蜊油給他寄過來。
一個大男人,天天擦蛤蜊油像什么樣。
所以霍驍收到都扔在那,一點沒用。
倒是季學琛時不時來蹭個兩盒,說是拿給孫紅秀的。
霍驍看他一眼,“又惹你媳婦生氣了。”
季學琛一臉煩躁,“別提了,我就跟韋雪說了兩句話,她就氣的直接沖過來,把我們兩個罵了一頓,當著一堆人的面呢,多丟人啊,有什么事回家再說啊。”
難怪要來找霍驍要蛤蜊油呢,原來是為了討好媳婦。
不過霍驍知道孫紅秀脾氣火爆,但也不是無緣無故發火的人,“你確定只是說說話?”
季學琛回想了一下,“她還說天氣熱,給了我帕子擦汗,還把自己做的涼茶給了我一份。”他舔舔嘴,“韋嫂子那涼茶做的實屬不錯,怪解暑的嘞。”
季學琛嘀咕道,“她回去還罵我,說我不該接別人的涼茶,我就說,你要是有這份手藝,我也不會接別人的涼茶啊。”
葉婉寧從廚房里端茶出來,就聽到這一句,聽完額頭直抽抽,就季學琛這張嘴,孫紅秀跟他吵十次架都是該的。
霍驍深深看他一眼,“你離韋雪遠點,那不是個省油的燈。”
“不至于吧。”季學琛撓撓頭,“我覺得她人挺好的啊。”
在季學琛眼里,韋雪就是個鄰家大嫂,還是很關愛鄰居的那種,時不時遞個帕子,給個涼茶或者自家做的糕點啥的,多體貼啊。
他真沒多想。
霍驍點到為止,說:“我上樓給你拿蛤蜊油。”@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等他下樓,就看到季學琛已經吃上西瓜了。
他邊吃邊砸吧嘴,“老霍,你們家這西瓜不錯啊,肉多籽少,咋挑的,教教我唄。”
“不知道,葉婉寧挑的,你讓你媳婦改明兒問她去。”
霍驍也拿了一塊西瓜吃起來,確實如季學琛所說,這西瓜挺好吃的,應該是放在涼水里湃過的,吃起來冰涼解暑,一塊下去,暑氣都散了。
季學琛翹著二郎腿,吊兒郎當地道:“你這小日子過得真舒坦,三餐都有好吃的,時不時還加個餐,吃完飯還有西瓜吃,嘖嘖,這才是人過的日子嘛。”
霍驍愣了一下,確實如他所說,葉婉寧把他的生活照料得挺好的。
自打她來了以后,他就沒有為了什么生活上的事發愁過。
“吃你的西瓜吧。”
季學琛繼續往嘴里塞西瓜,一邊往院子里走,看到屋檐底下放著的竹躺椅,“喲,啥時候買的啊,挺會享受的啊。”
說完,他就往上面一靠,“不行,我真是羨慕死你了,這竹躺椅買的好啊,睡著多舒服。”
“有這么舒服嗎?”霍驍挑眉。
他天天都看葉婉寧在上面躺著,也沒覺得舒服到哪里去。
季學琛一下跳起來,拍了拍竹躺椅,“不信你來試試。”
“試就試。”
霍驍掃了廚房一眼,葉婉寧在里面洗碗呢,沒注意這邊,他學著葉婉寧平時的樣子,躺了上去。
頭靠在竹躺椅微微拱起的弧度上,腳搭在下邊的腳架上,整個身體和涼席貼合。
還別說,真的怪舒服的。
又涼又軟,一點也不硬,帶著點彈性,霍驍靠上去就不想下來了。
他本以為這竹躺椅他躺起來會小的,沒想到它本來就是做大了一號,他躺的正合適,十分服帖。
季學琛看著心癢癢,“你快下來,讓我也坐會。”
“不給,這是我家的竹躺椅。”霍驍閉目養神,“你想要,自己去集市上買去。”
季學琛真想給自己一嘴巴,早知道就不告訴他這竹躺椅躺著舒服了。
霍驍努努下巴,“蛤蜊油在桌上,不是惹你媳婦生氣了嗎,趕緊拿回去討她開心啊。”
別來跟他爭竹躺椅。
他現在是越來越能體會到竹躺椅的舒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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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怪葉婉寧這么喜歡呢。
想想,往竹躺椅上一靠,邊看書,邊吃西瓜,感受著徐徐涼風,該是多舒服的一件事啊。
季學琛走了,霍驍又躺了一會,突然聽到客廳有腳步聲,他動作麻利地從竹躺椅上翻了起來。
葉婉寧揉了揉眼睛,不是,剛才她眼花了嗎,怎么好像看到霍驍從竹躺椅上面下來,“你——”
“干嘛。”霍驍故作鎮定。
葉婉寧:“大晚上的,你站在院子里干嘛。”
霍驍瞥她一眼,“賞月不行啊。”
“行行行。”葉婉寧道,“我只是想告訴你,西瓜吃完了皮別扔,我留著有用。”
霍驍:“西瓜皮?留著干嘛。”
“做菜啊。”葉婉寧理所當然地道,“西瓜皮也能做菜的,還特別好吃,不過這種大西瓜的西瓜皮沒有那種拳頭大的小西瓜的西瓜皮好,我先用來試試,等試成功了,再用小西瓜皮做。”
霍驍掃她一眼。
她總是能做出些奇奇怪怪的東西,而且味道還不錯。
“知道了,我給你留著。”
葉婉寧又道:“對了,明天我要出去一趟。”
“去哪。”霍驍意識到自己問得太急了,咳嗽一聲,“要不要我送你去。”
“不用。”葉婉寧眼里劃過一絲興味,“你關心我啊?”
霍驍偏過頭,“你自己說的,怕你遇著拐子,到時候我媽來找我麻煩。”
騙人,明明就是關心她。
葉婉寧心里劃過一絲暖意,“不去遠,就想去趟市里的百貨大樓。”
她指了指身上的衣服,“你說的,讓我去扯兩塊布料,做幾件新衣服。”
上回霍驍提醒她了,她自己也意識到了,自個的衣服確實是少了點。
主要是少了一套睡衣,她那個年代,睡覺必須要換上舒適的睡衣,甫一穿來,這里的人大多都是和衣而睡,她很不習慣,但沒辦法,也只能強行適應。
現在有條件了,當然是要給自己做個睡衣。
葉婉寧都想好了,扯棉布,做一條棉睡裙,穿來睡覺一定舒服。@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霍驍點頭,“需要什么,可以跟我說。”
葉婉寧也不跟他客氣,“有工業券嗎,給我兩張吧。”
上回買竹躺椅她就看出來了,工業券在這會可是硬通貨,比什么煙酒都好使,她準備帶兩張出去,要是看見什么喜歡的了,也能商量著買下來。
霍驍回了趟自己的房間,下來塞了一把工業券給葉婉寧,“喏,拿去用。”
葉婉寧粗粗一數,這何止兩張啊,至少有九、十張。
這就是抱大腿的感覺么?
葉婉寧知道工業券霍驍多得是,也不跟他客氣,“那我就收下來了,對了,你有什么要買的嗎,我幫你帶回來,衣服要不要?”
霍驍說:“不要,我的衣服都是部隊發的,質量比成衣店賣的好多了。”
這倒是,這年頭,部隊發的東西都是最好的,也是最時髦的。
有很多人都把什么軍用水壺,軍大衣,部隊發的膠鞋,當作是時尚單品,出街的時候,套上個軍大衣,踩著膠鞋,偶爾再把軍用水壺掏出來喝口水,那簡直就是街上最靚的崽,回頭率杠杠的。
罐頭
第二天吃完早飯, 葉婉寧給院子里的菜地澆過水,就跟霍驍說,“我出門啦。”
霍驍:“中午回來還是晚上回來?”
葉婉寧也不知道, “我第一次去市里, 估不好時間,只能說,中午有可能回來, 晚上一定回來。”
霍驍:“你好好想一下, 這關乎到我中午要不要回家吃飯。”
葉婉寧樂了, “那你中午還是在食堂吃吧, 晚上再回家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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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她中午不回來, 豈不是耽誤他吃飯。
“行吧。”霍驍起身。
葉婉寧看著他的背影, 總感覺有幾分蕭瑟?
管他的呢。
葉婉寧跟著霍驍后腳出門, 先去找了何春雨,“我要去百貨大樓, 你有沒有什么要帶的。”
何春雨一聽到她要去百貨大樓, 忙說,“你不用給我帶,我跟你一塊去。”
魏城去部隊了, 她一個人在家也沒啥事做, 葉婉寧來的正好呢。
兩人又去找了孫紅秀。
孫紅秀一聽, 便道, “那我也去逛逛。”
季平安聽到她們要去市里玩, 連忙扒上孫紅秀的大腿, 嚷道, “媽,我也要去玩。”
葉婉寧:“我們不是去玩的, 是去買東西的,到時候還要拎著重重的東西趕路,可不輕松呢。”
季平安轉了轉眼珠,“那我幫你們拎。”
孫紅秀瞪眼:“聽話。”
季平安撅著小嘴,手也沒松開,一副不樂意的樣子。
葉婉寧樂了,“安安聽話,你乖乖在家呆著,我們回來的時候給你帶好吃的。”
季平安咽了咽口水,“什么好吃的?”
葉婉寧佯裝想道tຊ,“嗯……我看看,有水果糖、綠豆餅、爆米花……”
季平安大喊:“我都要!”
何春雨噗嗤笑出聲,“你個小饞貓。”
孫紅秀:“知道啦,都給你帶,行了吧,祖宗,我們能走了不。”
季平安把手松開,嘻嘻一笑,揮揮手,“快去快回哦。”
到底也不敢讓他一個人呆在家,孫紅秀就把他托給了范大嫂。
范大嫂家就一個女兒,已經成年了,在外地工作,莊師長要去部隊,家里平時就范大嫂一人。
對季平安的到來,她面上不表,內里卻十分高興。
頂著一張嚴肅的臉,季平安一來,她就往他手里塞了一塊桃酥,還跟葉婉寧她們說,“你們去吧,我會照顧好安安的。”
孫紅秀:“謝謝嫂子了。”又叮囑季平安,“只能在院子里玩,別亂跑。”
季平安正吃得香甜呢,點點頭算答應了。
三人告別了范大嫂,就去趕車。
在車上顛簸了一個多鐘,總算到了市里的百貨大樓。
葉婉寧還是第一次去市里呢,眼睛都不夠用了。
孫紅秀笑道:“是不是比我們那繁華多了。”
部隊駐軍的地方包括軍屬大院,都在臨海的邊境,城市化做的自然沒有市里好。
葉婉寧點點頭,其實跟祁省那邊差不多,不過樓房要比祁省少一些。
這年頭的店的店面都很寬敞,卻不像后世的商店一樣,琳瑯滿目,讓人看花了眼,里頭賣的東西很少,還要憑票購買,店里的人不多。
而且基本上都是平房,所以三層樓高的百貨大樓就十分顯眼了,一下就看到了。
孫紅秀急忙拉著葉婉寧和何春雨進去,一進門,三人都舒了一口氣。
有了樓房的遮擋,曬不到火辣的太陽了,可不松口氣嘛。
三人逛了兩圈,就在二樓找到了賣布的柜臺。
貨架上全是布,有的確良的,有抖抖布,還有棉布、斜紋布,只有她們想不到的,沒有店里沒有的。
何春雨悄悄說,“要是能全部買下來就好了。”
孫紅秀嗔她一眼,“你想得美。”
售貨員走出來,“三位要買什么布啊?”
葉婉寧早就想好了,她先說:“同志你好,我要買棉布,棉布多少錢一尺啊。”
“棉布一尺兩毛五。”售貨員道。
葉婉寧從口袋里拿出錢票,數出十尺布票和兩塊五毛錢,遞給售貨員,“給我來十尺。”
售貨員上下打量葉婉寧一眼,長得不算好看,穿的也不好,沒想到居然能一下掏出這么多布票,真是人不可貌相。
她又多看了葉婉寧一眼,雖說其貌不揚,但腰板挺得很直,整個人給人的感覺氣質很好。
估計是干部家庭的吧。
想著,她臉上的笑容也真切了幾分,“我這就給你拿。”
葉婉寧:“先別急,我朋友也要買。”
葉婉寧剛才買布的時候,何春雨也看好了。
不過她不買布,她要買的是成衣,買布還要自己裁衣服,多麻煩啊,她選擇直接買成衣,省事。
何春雨:“我要這條,這條,還有這條。”
她一連串指了兩條的確良的碎花裙子,外加一套男人的衣服。
售貨員皺眉:“你這買的也太多了。”又道,“不行,你少買兩件。”
何春雨急了:“憑什么,我有錢還買不到東西了。”
這話一出,路人紛紛朝她看來,‘有錢’兩個字,頗為刺耳啊。
葉婉寧拉了拉何春雨,示意她小點聲,然后朝售貨員露出一個笑,“同志,你看我們大老遠來這一趟,也不容易,這衣服也不全是給我們自己買的,大多是給別人帶的。”
售貨員點點頭,這句聽著像人話,“那也不行,你這朋友忒自私了,她都買走了,別人買什么。”
何春雨面上一紅,她買的是有點多,可一年到頭,也就添這幾件衣服。
“算了,那我就要——”
葉婉寧止住她的話,跟售貨員握手,悄悄往她手里塞了一張工業券,眨了眨眼睛,“同志,你就寬容寬容唄。”
售貨員在柜臺這么久了,哪里不知道葉婉寧這是給好處的意思。
她背過身子,打開手一看,居然是一張工業券!
她眼睛一刺,“嗯……也不是不能商量……”
有戲!
葉婉寧拿過何春雨替魏城挑的那件白背心,指著道:“這上面有塊小黑點,應該是瑕疵品吧。”
說著,又往售貨員手里塞了一張工業券。
售貨員眼睛一跳,“嗯,你別說,是有塊小黑點,那你們就一并買走吧,也省得拿去工廠返工了。”
其實哪有什么小黑點,就算有,那也是一點,不是一塊,根本就不明顯。
這樣的成衣,是完全不影響銷售的。
接下來,售貨員又順著葉婉寧的話,指出了幾件衣服上的‘缺點’,何春雨如愿買下了那幾件衣服。
葉婉寧干脆又扯了五尺抖抖布,反正工業券都給了,這便宜不占白不占。
倒是孫紅秀,只買了兩件衣服,一件是季學琛穿的成衣,剩下一件是季平安的,至于她自己的,一件都沒買。
何春雨說她,“你怎么不給自己買啊,多虧了婉寧,這次才能買到這么多衣服,過了這個村可就沒這個店了。”
孫紅秀:“你們是不當家不知道柴米油鹽貴,我們家每月就這點布票,當然是要緊著男人孩子用,我嘛,舊衣服還能穿,縫縫補補又三年。”
葉婉寧不贊同:“你給季參謀長省錢干嘛,他工資高,衣服鞋子啥的,都是部隊發的,倒是你,這衣服穿多少年了,你都不心疼你自己,難道指望男人心疼你。”
孫紅秀辯解道,“我才不是給他省錢呢,我是給安安省錢,攢老婆本。”
“安安要是學習好,以后上大學了,學校包分配工作,給他發工資,哪還有你省錢。”何春雨道。
“上大學……安安才幾歲呢,再說了,現在這個形勢。”孫紅秀噤了聲。
反正不管葉婉寧和何春雨怎么勸,她也不回去給自己添一件衣服,打定主意了要省錢。
何春雨也就不勸了,問葉婉寧:“婉寧,你剛才是怎么說服售貨員同意我們買這么多衣服的。”她吐了吐舌頭,“我們三個人,才挑了幾件,她就死活不同意了,那成衣店又不是她開的,真是,有票都不能買了。”
葉婉寧揮了揮手里的工業券,“用這個說服的,有錢能使鬼推磨啊。”
她道:“這法子倒不是我想出來的。”
把霍驍用工業券買竹躺椅的事跟兩人說了一遍。
孫紅秀嘆道:“難怪我家那口子總跟我說霍團長腦子靈呢,別人辦不成的事,他就能辦到。”
何春雨小聲道:“這算不算投機倒把啊?”
孫紅秀:“這怎么能算投機倒把呢。”她樂了:“頂多算活學活用。”
私底下,大家不都這么來的么。
腦子靈活的人,才能買到別人買不到的東西。
怪道都是一樣收入的人家,有的人家過的十分滋潤,有的人家卻是摳摳搜搜。
三人坐車回到軍屬大院,先陪著孫紅秀去把季平安把范大嫂那里接回來。
季平安早都等得不耐煩了,看到孫紅秀的身影,一下竄出去,大喊:“媽!”
范大嫂走出來說:“他一下午都在往院子外面看,看你們回來沒有。”
大半天不見,孫紅秀也想兒子了,從葉婉寧手里接過給季平安買的爆米花和綠豆餅,“吶,給你買的,不許吃多,等會還要吃飯呢。”
季平安咬了一大口綠豆餅,含糊地道,“知道啦。”
葉婉寧拿了一包棗泥酥給范大嫂,“嫂子,這是給你的。”
范大嫂連忙擺手,“使不得,使不得。”
葉婉寧強行把棗泥酥塞到她手里,“使得,要不是你幫忙照顧安安,我們還不一定去的成百貨大樓呢,一點心意,你別客氣。”
孫紅秀意識到葉婉寧在幫她還人情,也趕緊道,“是啊,嫂子你就收下吧。”
范大嫂推辭了一番,實在拗不過兩人,這才收下了,“下回你們要是再出去,我還幫忙照看安安。”
孫紅秀笑道:“謝謝嫂子。”她拍了拍季平安:“跟奶奶說再見。”
季平安大聲道:“范奶奶,再見。”
走出范大嫂家一段路,孫紅秀從口袋里掏出錢,“婉寧,我給你棗泥酥的錢……”
葉婉寧嗔道:“不用,你跟我客氣啥。”
“就是,咱們誰跟誰啊,你要這么客氣,我不也得還婉寧一張工業券。”何春雨道。
葉婉寧搖了搖手里的棉布,“到時候我還要找你教我怎么做衣服呢,就當是提前交的學費了。”
孫紅秀嘴角的笑容越擴越大,跟人情練達的人相處起來,就是舒tຊ服,“那我就先謝謝你這個徒弟了。”
葉婉寧眨眨眼睛,“那就說好了,明兒個我找你去。”
告別了孫紅秀和何春雨,葉婉寧回到家,屋里的燈是滅的,霍驍居然還沒回來,明明是他下班的點了,這倒是奇了。
葉婉寧想把昨天剩下的西瓜皮拿來炒菜,卻發現忽略了海浪島的溫度,西瓜皮在高溫下已經不能吃了,看來還是得用新鮮的西瓜皮做菜。
葉婉寧又重新切了半個西瓜,把紅色的瓜瓤和瓜皮分離,只留下淺淺的白色一層瓜肉。
昨天的西瓜皮也沒浪費,扔到地里當肥料了。
瓜瓤吃了,瓜籽就吐在院子里,興許明年能結西瓜呢。
新鮮的西瓜皮加上一點肉沫,和白糖生抽等調料一起翻炒,一道適合夏天吃的,清清爽爽的西瓜皮炒肉就做好了。
葉婉寧把鍋洗干凈,正打算做第二道菜呢,就聽到門外有人喊她:“有人在嗎?”
葉婉寧趕緊用圍裙擦擦手,跑出來,“在的,有什么事嗎。”
她打眼一看,站在門口的不是別人,正是駕駛員小李。
他今天似乎是特意打扮過的,穿著一條白色的襯衫,軍綠色的褲子,襯衫下擺緊緊扎在褲子里,露出黑色的皮帶,頭發也用水打理過,全都往后梳,看著很是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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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葉婉寧實在欣賞不來……
“李駕駛員,你是來找霍團長的嗎,真是抱歉,他剛好不在家,要不你晚點再來?”
“你叫我小李就行。”小李摸了摸后腦勺,磕巴道:“那、那個,我是來找你的。”
找她?
葉婉寧:“你找我有什么事?”
小李臉色一紅,把一個豎圓形的東西往她懷里一塞,“這是給你的。”
說完,扭頭便跑了。
葉婉寧在后面怎么叫他也不肯停下來。
跑得還特別快,就像有什么東西在后面攆著他似的,一眨眼就不見了。
葉婉寧都傻了,拿起小李塞給她的東西一看,居然是一個鐵皮的黃桃罐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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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李送這東西給她干嘛?
不管了,明天再還給他了。
葉婉寧進了屋,把罐頭隨手放在客廳的茶幾上。
小李跑出一段路后,見葉婉寧沒有追出來,松了一口氣。
她這是答應收下了吧……
想著,小李臉上露出憨厚的笑容,看著很有些傻氣。
“哎,你傻笑什么呢,東西送出去了?”跟小李在同一個駕駛隊的黃駕駛員道。
“送出去了。”
黃駕駛員嘖聲道:“不會吧,人家女同志真的肯收啊?”
小李道:“干嘛不肯收。”
看出黃駕駛員有幾分不信,小李嘴巴瓢了,編道:“葉同志不光收了,還很高興呢。”
黃駕駛員嘀咕道:“沒想到居然有女同志欣賞你這套,送罐頭,我還真是第一次見,人家處對象,不都是送本子,送鋼筆,再不濟送個帕子啥的,小李,可真有你的。”
五十年代處對象,多是送帕子,貼身戴著是甜蜜,藏在箱底就是回憶。
六十年代處對象,實用又‘紅色’的偉人語錄,就成為戀人之間最好的定情信物。
到如今,就流行送鋼筆和本子了,這兩樣東西,又貴又難尋摸,拿在手里,還能彰顯自己是個文化人。
送罐頭……倒還真是第一次見,總感覺有幾分說不上來的怪異感。
黃駕駛員試著想了一下,要是他收到了這樣的禮物……他搖搖頭,那他肯定不要。
小李洋洋得意,“這你就不懂了吧,你不懂沒事,葉同志肯定能理解我的心意。”
他倒是也想過送鋼筆和本子,但想來想去,還是覺得送罐頭最好。
小李有一次回家探親,帶了幾個部隊發的罐頭回去,他隨手就分給了家里的親戚,親戚各個都夸他能干,出息了。
罐頭多稀罕啊,還能填飽肚子,不比那些勞什子的鋼筆本子頂用?
要是餓了,還能吃筆吃本子不成?
所以啊,還是罐頭實用。
他們農村人,面子都是虛的,里子才是實的。
葉婉寧跟他一樣是農村人,肯定能理解他那份心意。
想到葉婉寧打開鐵皮罐頭,一勺一勺地挖著里面甜甜的黃桃吃,再喝完里面甜津津的糖水,臉上露出滿足的笑意……
小李就忍不住心潮澎湃。
葉婉寧剛把飯菜端上桌,霍驍就回來了,他額頭上有一層薄汗,明顯是跑回來的。
“我回來拿點東西,晚上就不在家里吃了。”
葉婉寧點頭,愣愣地應了聲好。
霍驍從樓上拿了一個封的嚴嚴實實的文件袋下來,余光瞥見放在茶幾上的罐頭,頓了頓,“這罐頭你買的?”
“不是啊。”葉婉寧道,“小李給的,他傍晚來了一趟,不知道為什么,突然塞了個罐頭給我,然后就跑了,我怎么喊他他都不停下來。”
霍驍突然想起韋雪也做過類似的事,難道,小李還沒死心?
他眼皮一跳,拿起罐頭,細細觀察。
鐵皮的黃桃罐頭,一看就是部隊發的,沒想到,小李居然把這東西送給了葉婉寧。
葉婉寧見他拿起來,道,“你別拿去吃了,我明天還要還給小李呢。”
聽到‘還’這個字,霍驍心底一松,“知道了,我這就給你放回去。”
他往門口走了兩步,頓了頓,“明天我正好有空,要不要我幫你還給小李。”
“行啊。”葉婉寧一口答應下來,“對了,你晚上大概幾點回來啊,要不要我給你做宵夜吃?”
別像上次那樣,又大半夜回來,把廚房弄得丁零當啷響,吵她睡覺。
霍驍:“我也不知道,晚上臨時開會,回來估計挺晚的了,你不用等我了。”
“成。”葉婉寧道,“你現在就要走嗎,急不急,要不等我幾分鐘唄。”
霍驍看了眼墻上的掛鐘,“成。”
幾分鐘的時間還是有的,倒不急于這一時。
葉婉寧進了廚房,過了一會,拿了幾個鋁飯盒和一個軍用水壺給霍驍,“飯盒里裝的是我自己曬的鳳尾蝦干,還有剛烤的魷魚絲,鹽水煮毛豆,兩個茶葉蛋還有幾個鹵鴨爪和醬牛肉,水壺里裝的是山楂茶。估計你開完會,部隊食堂也不開了,你要是餓了,可以拿這些墊墊肚子。”
霍驍心里似有一股暖流涌過,暖暖的,漲漲的。
還是不告訴她,部隊食堂會開到十二點了。
他接過鋁飯盒和水壺,微微彎起嘴角,“知道了。”
葉婉寧笑道:“去吧。”朝他揮了揮手。
橘色的燈光底下,她的笑容似乎也帶著幾分暖意。
霍驍看著她嘴角的笑容,心臟像是被什么撞了一下。
突然覺得,她比剛來的時候,又好看了幾分。
而且,她是一天比一天好看。
是錯覺嗎?
他咳嗽一聲,落荒而逃,“我走了。”
腳步卻有些慌亂,差點左腳絆右腳摔倒。
霍驍揣著幾個鋁飯盒和軍用水壺,邁著輕快的步伐往部隊走。
路上碰到人,還微笑著點頭打招呼。
倒是把路人嚇了一跳,這活閻王什么時候脾氣這么好了?
到了部隊,霍驍把飯盒和水壺放到辦公室,然后去了會議室。
會議室里面已經坐了不少軍官,但是主位上還沒來人。
他落座,和其他開會的軍官們等了快兩個鐘,等九點了,莊師長才走進來說:“司令有事,會議改到十一點鐘,辛苦大家了。”
司令事務繁忙,延時開會也不是頭一回了。
眾位軍官習慣地將桌上的筆記本一收,往咯吱窩里一夾,井然有序地往外面走。
霍驍也順著人群往外走,季學琛走過來,攬住他的肩膀,“十一點才開會呢,肚子餓了沒,要不咱們先去食堂點兩碗面,墊墊肚子。”
霍驍:“行,你等我一下,我回趟辦公室。”
他回辦公室,把葉婉寧給他的鋁飯盒和軍用水壺揣上,跟季學琛一塊去了食堂。
到了食堂一看,得,剛才開會的軍官幾乎都在,三三兩兩地坐在一起。
估計跟他們一樣,也是餓了來食堂弄點夜宵吃。
這倒不奇怪,任誰坐到這個點,肚子都得打鼓啊。
季學琛說:“老霍,你去找個位置坐下,我去窗口打兩碗素湯面。”
霍驍剛找到位置坐下,季學琛就端了兩碗面回來。
說是素湯面,還真是素湯面,碗里就只有面條,還有幾粒蔥花,一點油水也沒有,真是素得不行。
霍驍挑眉:“就這點東西啊?”
季學琛呲著牙道:“知足吧你,要不是我跟老梁關系好,他才給我下了兩碗面,你瞧瞧其他人,吃的不都是饅頭和餅。”
說完,努了努嘴,示意霍驍往旁邊看tຊ。
霍驍扭頭張望了一下,果然如季學琛所說,其他軍官手里拿著的,除了饅頭就是餅。
也有人有面吃,不過也是素湯面,而且估計還是給炊事員塞了好處,才得的這一碗面。
東西簡單歸簡單,大家都吃的津津有味。
畢竟都這個點了,有的吃就不錯了。
季學琛吸溜著碗里的面條,看了霍驍一眼,“你咋不吃啊?”
霍驍:“你吃吧,兩碗都給你了。”
季學琛眼睛一亮:“你說的啊。”
他怕霍驍反悔,趕緊把霍驍面前的那碗素湯面,攬到自己面前。
他剛弄完,就見霍驍打開了他帶的幾個鋁飯盒。
栽了
锃亮锃亮的鋁飯盒里, 裝著紅色的鳳尾蝦干,蝦肉飽滿豐腴,深紅色的蝦尾微微翹起。
炙烤過的魷魚干被撕成條狀, 邊緣的白絲微微泛黃, 飄出陣陣誘人的香氣。
毛豆被鹽水煮過,翠綠的毛豆上點綴著紅艷艷的辣椒,紅綠相間, 令人食指大動。
茶葉蛋是剝了殼對半切開的, 露出流沙一般的溏心, 鹵鴨爪上著一層好看的醬色, 不用吃都能想象得到那是何等的美味。
最誘人的還是醬牛肉, 一看就是用牛腱子肉做的, 整齊地碼放在鋁飯盒里, 色澤油潤光亮,肌肉中的部分牛筋色黃而透明, 愈發顯得肉的部位紋理分明。
飯盒一打開, 香味飄出去。
霍驍就清晰地聽到周圍傳來響亮的咽口水聲。
季學琛怪嚎了一聲,“你個老霍,真不仗義, 有這么多好吃的, 早說啊。”
害他還去打什么素湯面。
說完, 季學琛手也不洗了, 隨便在衣服上擦了兩下, 就迫不及待地抓起一個鹵鴨爪啃了起來。
鹵鴨爪麻辣鮮香, 肉質鮮嫩, 十分入味。
季學琛細細地把肉都嗦完了,連骨頭都沒放過, 咀嚼成渣才吐出來,“唔唔唔,好吃,太好吃了!”
吃完鹵鴨爪,他又捏了一塊醬牛肉塞進嘴里,軟爛入味,牛筋又有著獨特的嚼勁,“就是這個味兒!”
一塊不夠,他還想拿下一塊。
剛伸手,就被霍驍拍了一下,“你給我留點。”
他捏起一個鹽水煮毛豆,輕輕一擠,翠綠的豆子就爭先恐后地往嘴里跳,咸鮮味濃,口感清脆,帶有一絲甜味的回甘,吃著十分上頭。
霍驍一個沒注意,桌上就堆起了毛豆殼的小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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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識到自己吃了太多的鹽水煮毛豆,霍驍喝了一口山楂茶,清口的同時順便消消食。
他又抓了一只鳳尾蝦干塞進嘴里,蝦肉彈牙,十分富有嚼勁,舌尖傳來一陣陣鮮味,仿佛在大海上遨游。
霍驍跟季學琛仿佛比賽似的,從鋁飯盒里拿出各色美食,往自己的嘴里塞。
周圍的軍官都看不下去了,口水聲愈發響亮。
憑什么啊,憑什么他們只能吃饅頭,吃素湯面,霍驍就有這一堆好吃的。
不行,忍不住了。
王副團長仗著跟霍驍有幾分交情,期期艾艾地擠過來,說,“哎,你們吃啥呢,這么香,給我分點唄。”
霍驍嘴里叼著根魷魚絲,努努下巴,“自己拿。”
王副團長眼睛一亮,“那我就不客氣了。”
說完,他抓了一把鹽水煮毛豆啃了起來,越吃眼睛越亮,“這毛豆煮的好啊,味真足兒,要是再有瓶酒就好了。”
魏城走過來,拍了他肩膀一下,“還喝酒呢,想得美,這是在部隊,不怕違反紀律你就喝。”
王副團長撇撇嘴,“我就說說而已。”
魏城搓搓手:“霍團長……”
“吃吧。”他話還沒說完,就被霍驍截住了。
魏城:“那我就不客氣了。”
他順走季學琛的筷子,夾了半個溏心蛋塞進嘴里,“嗯嗯,好吃,這是婉寧做的吧。”
季學琛:“那不然呢,總不能是老霍做的吧。”
霍驍將鳳尾蝦干一把塞進他嘴里,“吃你的吧。”
一時間,食堂里的軍官都紛紛涌了過來,一邊跟霍驍套著交情,一邊你拿一點,我拿一點,瓜分鋁飯盒里的零嘴。
還好葉婉寧提前想到這種情況,多做了一些,不然還不夠這些‘餓鬼’們分的。
可份量再多,也有瓜分完的時候。
最后季學琛按人頭排隊,一人只能拿一點。
還有軍官為了一根魷魚絲,差點打起來呢。
王副團長嚼著從下屬那里搶來的鹽水煮毛豆,問魏城,“魏營長,你剛才說的婉寧是誰啊,這些東西是她做的?”
魏城:“婉寧啊,就是霍團長家的遠房親戚,現在暫住在霍團長家,她廚藝可好了,你們吃的這些,鳳尾蝦干、醬牛肉、鹵鴨爪……都是她做的,厲害吧。”
“哦哦。”王副團長眼珠子轉了轉,“那這個婉寧多大歲數了,處對象沒有啊?”
魏城:“二十左右吧,具體年齡我也不知道,還沒處對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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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副團長一拍大腿,“哎呀,這多可惜啊,就這手廚藝,嫁到哪家,哪家不得享福。”他搓搓手,“霍團長,那個,我有個侄子,今年二十二,也沒處對象,他在紡織廠做工人……”
李團長插嘴道:“霍團長,你別聽他的,我有個外甥,在省機關大院當司機……”
怎么好端端的食堂聚餐,變成了相親大會?
霍驍面沉如水,嘴角緊抿,放在膝蓋上的雙手緊緊攥住。
早知道就不帶這些東西來食堂吃了。
這些沒良心的,吃了他的東西,還要肖想他的人!
沒門!
霍驍還沒開口拒絕,旁邊突然傳來一道聲音,“一個遠房親戚會費心思給你做這么多東西,呵呵,名不正言不順的,人家不會是對你有意思吧。”
他扭頭一看,是鄭文炳。
這人愛跟他別苗頭習慣了,總愛刺他兩句,說話老不中聽了。
可今天這話說的,有幾分水平啊。
什么叫葉婉寧對他有意思。
霍驍強壓住嘴角的笑意,“哪里哪里,沒有的事。”
鄭文炳一臉詫異。
不是,他吃錯藥了?
又抬頭看看天,大晚上的,也看不到太陽是不是從西邊升起啊。
只能歸結于,霍驍今天心情好,不跟他計較。
越是這樣,鄭文炳越氣不過,繼續噴灑毒液:“你別不信,人家一個未婚姑娘,又是幫你打理院子,又是給你做飯,不過一個遠房親戚罷了,誰知道安的什么——”
他話音戛然而止,面對著大家投來的詫異的目光,突然意識到,他這話說的有些沒有水平了。
鄭文炳咳嗽一聲,“我這也是關心你,多說兩句。”
霍驍冷冷道,“那我就謝謝鄭團長你的關心了,不過——”他拉長了聲音,若有所思地道,“一個遠房親戚都能對我那么好,給我做這么多好吃的,那請問,鄭團長你媳婦怎么不給你做啊,難道她對你的一片心意,還比不上我的一個遠房親戚了?”
“你!”鄭文炳臉色又青又白,卻一句辯解的話也說不出來。
這要他怎么解釋呢。
以前怎么沒發現霍驍還有這樣的口才呢,這話兩頭堵,他要是解釋了,反倒是越描越黑。
季學琛憋著笑,出來打圓場,“行了,行了,馬上要開會了,大家都少說兩句。”
說是打圓場,明眼人都能看出來,他是偏袒霍驍的。
吃人嘴短,拿人手軟,王副團長等幾個軍官,也笑著打哈哈,“哎呀,老鄭,人家霍團長跟你開玩笑呢,走吧,去開會吧。”
鄭文炳臉色更陰沉了。
開完會已經是早上六點了。
通宵開會已經是常事了,霍驍也不覺得困頓,舒展了一下身子便覺得精神抖擻。
他回了趟辦公室,手里除了洗干凈的鋁飯盒和軍用水壺,還領著一個大袋子,里面鼓鼓囊囊的。
季學琛在大門等他呢,見他拎著東西,問,“你拎的啥啊,看著這么重。”
霍驍:“罐頭。”
“罐頭?”季學琛愣了愣,探頭一看,袋子里裝的可不就是罐頭么。
一部分是部隊發的軍用罐頭,一部分是宋雪梅寄的百貨大樓里買的罐頭,霍驍懶得吃,平時都放在辦公室的柜子里,怎么今天一下全拿出來了。
季學琛轉了轉眼珠,“你這么多個罐頭,分我點唄。”
霍驍:“不給。”
季學琛嘖聲道:“之前找你要蛤蜊油你都給了,兩個罐頭就不舍得了。”
霍驍:“我有用。”
“你往哪去呢?”季學琛瞧著,這不像回軍屬大院的路啊。
霍驍:“去趟車場。”
有古怪。
季學琛小跑上前,趕緊跟上。
車場是部隊集中停放、保管、維護軍用車輛和實施車場勤務的場所,也是車隊執勤的地方。
換言之,李駕駛員也在這。
霍驍給傳達室的老頭遞了根煙,不一會,李駕駛員就出來tຊ了。
他撓撓頭:“霍團長,你找我啊。”
霍團長可是葉婉寧的親戚呢。
小李挺直了背,想給霍驍一個好印象。
霍驍斜斜倚在傳達室的外墻上,雙手交叉,上下地打量了小李一眼。
他明明沒有站直,卻比站的筆直無比的小李有氣勢多了。
小李莫名覺得矮了一截,手心出汗,小心翼翼地又問了一句,“那個,霍團長,有啥事嗎?”
霍驍沒有接話,而是從袋子里拿出一個黃桃罐頭,“這是你給的吧。”
小李怔了怔,這不是他昨天給葉婉寧的罐頭嗎,“……是。”
霍驍:“葉——”他頓了頓,“婉寧讓我跟你說,她不要你的罐頭,讓你收回去。”
小李緊緊攥著罐頭,張口道:“霍團——”
霍驍抬眼掃他,目光冷峻,“還有什么事嗎。”
小李沮喪地低下頭,“沒了。”
霍驍拔腿便走。
看霍驍已經走遠了,黃駕駛員才走過來,安慰一臉沮喪的小李,“沒事,天涯何處無芳草嘛。”又道,“不過,你要真喜歡那女同志,可以再努力努力。”
“咋努力啊。”小李哭喪著臉,“你看見霍團長手里的袋子沒,里面裝著的全是罐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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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省吃儉用,才能給葉婉寧一個罐頭。
霍驍隨手就拿出了一大袋,而且啥樣的都有……人和人之間的差距咋就這么大呢?
季學琛站旁邊聽了個全乎:“我沒聽錯的話,剛才那黃桃罐頭是小李送給葉婉寧的?不對,應該說,小李居然對葉婉寧有意思?”
霍驍:“嗯。”
季學琛:“然后你還替葉婉寧拒絕了他。”
“不是替,是幫。”霍驍嘴角幾不可見地上揚,“是她讓我幫她拒絕小李的,她沒看上小李。”
季學琛雙手環胸,圍著霍驍轉了幾圈,“不對勁,不對勁,咱倆都認識多少年了,你是那種熱心助人的人嗎,那必須不是啊。”
霍驍咳嗽一聲:“你管我。”
季學琛瞇了瞇眼睛,“你該不會是喜歡上葉婉寧了吧。”
趕跑喜歡的人身邊的追求者,只有情敵才會這么干啊。
霍驍腳步頓了頓,“我要說是呢?”
“那我就笑你。”季學琛道,“當初是誰說絕對不可能喜歡上葉婉寧,讓人家別肖想你,還想把人趕走的,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嘖嘖嘖,打臉啊。”
“打臉就打臉。”霍驍掃他一眼,做了個嘴上拉拉鏈的動作,“你知道就行,別亂往外傳,否則,后果你自己知道。”
“我不傳,我不傳,連我媳婦也不告訴。”季學琛擠眉弄眼道,“不過,你真喜歡上那丫頭了啊?”
霍驍沉默一會:“有好感。”
他可以扯謊騙季學琛,但他騙不了自己,他就是對葉婉寧有好感,而且不止一點。
季學琛眼角跳了跳,能讓霍驍說出有好感三個字,那肯定是相當喜歡啊。
他還是忍不住道,“你確定你是真喜歡人家,萬一你喜歡的是她做的飯呢。”
霍驍遲疑了一會,好像有這個可能。
季學琛道:“是吧,你又沒處過對象,怎么知道喜歡一個人是什么感覺,萬一是誤會呢,那豈不是耽誤人家。”
霍驍挑眉,疑惑的表情柔和了他剛硬的眉眼,“那喜歡一個人是什么感覺?你當初又是怎么喜歡上你媳婦的?”
居然能在霍驍臉上看到這種表情,季學琛憋著笑,給他解釋,“我跟我媳婦啊,就是相親認識的唄,然后就處對象,處著處著就結婚了。”
“說重點。”
季學琛想了想,“反正喜歡一個人就是,她要是不在身邊你就會想她,她身邊要是有別的異性在,你就會吃醋,她要是遇到困難了,你會想幫她解決……大概就是這樣。”
季學琛:“葉婉寧不在的時候,你想她不?”
霍驍回憶起葉婉寧去市里那天,只有他一個人在家,確實覺得屋里空落落的,挺不自在,就……挺想她快點回來的。
他道:“想啊,想她快點回來給我做飯吃。”
季學琛:“嘖嘖,嘴硬。”他繼續問,“那葉婉寧身邊要是有別的異性在呢,你吃不吃醋。”
霍驍:“不吃。”他掃了季學琛一眼,“你不就是異性。”
季學琛翻了個白眼,“我不算。”補充道,“魏城也不算,我兩都已婚了,跟媳婦好著呢。”
霍驍斜眼看他。
季學琛噎了一下,“偶爾吵吵架,也是感情好的一種表現。”
他道:“你別偏題,像小李那種才算異性呢,你想象一下,要是小李站在葉婉寧身邊,跟她一塊逛街,你生不生氣。”
霍驍抬頭,想象了一下那樣的畫面。
小李跟葉婉寧走在街上,小李不知道說了什么,葉婉寧笑著推了他一把,兩人之間充滿著濃情蜜意。
只要一想象到那樣的畫面……
霍驍拳頭死死攥緊:“我——”
季學琛伸手做了個制止的動作,“打住,別說了,你的表情和行動已經告訴我了,好,下一個問題,她要是遇到困難了,你會不會想替她解決。”
想的。
當初葉婉寧告訴他,她家里的那些事的時候,他有過一瞬間起了替葉婉寧出氣的念頭。
哪怕朱愛國、葉前進那些人再壞,他們也只是手無寸鐵的老百姓。
他身為一個人民子弟兵,是不應該那樣做的,可他就是控制不住。
霍驍良久沒有說話。
季學琛明白了,拍了拍他的肩膀,長嘆一口氣,“兄弟,恭喜你,栽了。”又道,“以后想知道怎么藏私房錢,來找我,我有經驗。”
霍驍嘴角抽了抽,“我才沒你這么窩囊。”
季學琛小聲嘀咕道,“誰比誰窩囊還不一定呢。”-
葉婉寧早上起床的時候,霍驍還沒回來。
她做了兩份早飯,一份自己吃了,另一份留在鍋里,留著等霍驍回來吃。
今天天氣很是不錯,她看了眼院子里的菜地,欣喜地發現,有不少種子出苗了,兩片嫩芽就像兩個小豆芽似的,可愛極了。
韭菜更是瘋長,高的已經有手指長了,郁郁蔥蔥的,甚是喜人。
再過段時間就能收獲了吧。
葉婉寧給菜地澆過水,就分出五尺棉布,去找孫紅秀了。
孫紅秀問她:“你想做什么樣的衣服,裙子?襯衣?要不做個蘋果領或者海軍領的上衣吧,現在正流行呢。”
葉婉寧搖搖頭,“我想做套睡衣。”
孫紅秀:“睡衣?”
“對。”葉婉寧道,“就是睡覺的時候穿的衣服。”
孫紅秀還是頭一回聽說,睡覺的時候還要另外穿衣服,“那是咋樣的啊?”
“就是短袖的,圓領的長裙,也不要太長,剛好過膝蓋一點就行了。”葉婉寧道,“大概要做多久啊。”
孫紅秀:“這個做著簡單,又不用縫扣子啥的,就裁兩塊布,縫一縫就行了,最多兩天能做好,快的話一天就行了。”
她遺憾地道,“要是有縫紉機就好了,有縫紉機更快,只要半天,那可是個好東西,做衣服都不用自己動手縫,直接用腳踩兩下就行了。”
葉婉寧眼睛一亮:“春雨家有縫紉機,我去找她借。”
她和孫紅秀拿著布去找何春雨,何春雨聽到是借縫紉機的,一口答應下來,“行啊。”
孫紅秀便借了何春雨家的桌子,教葉婉寧裁布。
裁布說難不難,說簡單也不簡單。
葉婉寧忙活了近兩個小時,才將棉布裁好。
然后借了何春雨的縫紉機,有孫紅秀手把手教,果然只廢了半天功夫,就將睡裙縫好了。
淺藍色的棉布,圓領短袖及膝裙的款式,看著得體又大方。
何春雨忍不住上手摸了摸,“這也太好看了,真的只是睡覺的時候穿嗎,這都能穿出去了吧。”
葉婉寧也很喜歡她自己做的這條睡裙,“就是睡覺的時候,還有在家的時候穿的,出去我可不穿這。”
這年頭布料稀缺,有些貧窮的人家,兄弟姐妹共穿一條褲子,誰出門做客誰穿。
哪怕是后世,大部分人的觀念都是,在外面要穿的光鮮亮麗的,在家隨便穿穿就行了,反正又沒人看。
葉婉寧跟他們持相反觀點,在外穿的得體就行了,在家才要穿的好。
畢竟舒不舒服,只有自己能感受出來。
做完睡裙,還剩下很多碎布頭,葉婉寧便說,“紅秀,你教教我怎么做鞋子吧。”
上回她見到孫紅秀納鞋底,做鞋子跟納鞋底差不多,想來孫紅秀是會的。
孫紅秀果然會,“行啊,你要做怎樣的鞋子。”
葉婉寧比劃道,“鞋底就像你納的鞋墊那樣,不過要厚一點,鞋面要能露出腳趾和后腳跟,就像拱橋那樣,只遮住半個腳面。”
她說的就是后世的拖鞋,也tຊ不知道孫紅秀能不能聽懂。
因為現在市面上賣的大多是塑料膠鞋和包腳趾有系帶的涼鞋,再就是膠鞋了,哪樣都不符合她說的拖鞋。
好在,孫紅秀聽懂了,“這個簡單,你打算啥時候做。”
葉婉寧看了看天色,太陽快升到正空中了,馬上就是飯點了,“你大概教教我,我拿回去做就行了。”
孫紅秀便簡單地講了一下做鞋子的要點,“……你有什么不懂的,再來問我就行了。”
何春雨還對葉婉寧的睡裙念念不忘呢,“我也想做一件睡裙。”她抿了抿嘴,“可是我沒有布。”
她買的都是成衣,現在看葉婉寧做的睡裙那么好,心動得不行,早知道也扯幾尺布了。
葉婉寧想了想,“那你有沒有不要的舊衣服,裁下來,拼接一下,應該也能做一條睡裙。”
何春雨眼睛一亮,“有有有。”
她上樓回房間翻找了一番,果然找到兩條舊裙子,“這兩條是我還沒結婚的時候買的了,紅秀你幫我也改成睡裙吧。”
何春雨拉著孫紅秀,不讓她走。
孫紅秀樂了,“知道了,這就教你。”
別說何春雨看睡裙眼熱,孫紅秀也有些心動呢,只是可惜沒布料罷了。
心里盤算著,等她回到家,也看看家里有沒有舊布,拿來改改也能做一條睡裙啊。
葉婉寧看天色不早了,跟兩人告了別。
回到家,她看到屋檐底下掛著的海軍帽,就知道,霍驍已經回來了。
澡房里傳來水聲,他應該是在洗澡。
葉婉寧心想,不知道他幫她把黃桃罐頭還給小李沒有?
念頭剛落下,就看到茶幾上放了一個白色的袋子,袋子里露出一角,里面裝的全是罐頭。
有紅燒牛肉罐頭,午餐肉罐頭,豆豉鯪魚罐頭,橘子罐頭……從肉類到海鮮再到水果,什么種類的罐頭都有。
葉婉寧:……
不是,霍驍把人家供銷社搬空了?
吵架
霍驍洗完澡出來, 就看到葉婉寧正站在茶幾邊,翻看他拿回來的那些罐頭。
他清了清嗓子,試圖引起葉婉寧的注意。
葉婉寧果然看了過來, 說道:“你這些罐頭——”
“送給你的。”霍驍言簡意賅道, “全都是給你的。”
葉婉寧嘴角抽了抽,“我吃不完這么多罐頭。”
霍驍:“吃不完就放著慢慢吃。”
他剛洗過澡,頭發濕漉漉的, 柔和了那剛硬的眉眼。
許是因為天氣熱, 他只穿了一條白色的襯衫, 而且沒有像往常一樣, 將扣子系到最上面一個, 而是解開了兩個, 線條優美的鎖骨若隱若現, 葉婉寧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她把玩著手里的罐頭,“你怎么突然給我這么多罐頭。”
霍驍習慣性地想懟說, 想給就給。
可話到嘴邊, 又改了口,這個時候,似乎不應該跟她犟這個嘴。
他走到葉婉寧身邊坐下, 直視她的眼睛:“小李是不是對你有好感。”
葉婉寧:“應該吧。”
不然小李也不會送她一個黃桃罐頭, 還表現的像個害羞的大姑娘似的。
霍驍深吸一口氣:“好, 我告訴你, 我也喜歡你。”他道, “小李送你一個罐頭, 我就送你十個罐頭, 一百個罐頭,我要證明, 我比他更喜歡你,也做的比他更好。”
他挑了挑眉,眼帶笑意,“我現在無比慶幸一件事,就是當初把你留下來了,還讓你住在我家,這樣我就有更多的時間和你相處,也比小李有更多的機會追求你。”
終于,終于把這件日日夜夜煎熬著他夜不能寐的事說出來了。
霍驍長舒一口氣,然后心立刻吊了起來。
他馬上低下了頭,不敢看葉婉寧的眼睛,更不敢看她的嘴。
他怕,怕她說出拒絕的話。
他緊緊握拳,有些懊惱,早知道就不這么嘴快了。
等了片刻,也沒見葉婉寧開口。
霍驍忍不住疑惑地抬起眼睛,“你,就不說點什么?”
葉婉寧:“比如?”
霍驍:“比如驚訝,說,你怎么可能喜歡我,或者是給我翻個白眼,又或者是直接給我一拳。”
這些都是他在洗澡的時候預想的可能,可一個都沒有發生。
葉婉寧嘴角抽了抽,“霍團長,你想象力太豐富了。”
霍驍咳嗽一聲,“那你倒是說點什么啊。”
他也是頭一回跟女人表白,她什么都不說,他也很尷尬的好嗎?!
葉婉寧嘆口氣,“我倒是想驚訝,可我表現不出來。”
霍驍眼露驚訝:“你的意思是,你早就知道了。”
“不然呢。”葉婉寧深深看他一眼,“霍團長,有沒有人告訴過你,男人喜歡一個女人,是藏不住的。”
還……真沒有。
霍驍嘀咕道:“所以,你早就知道我喜歡你了,可我明明藏得很好。”
“那是你自己以為的。”葉婉寧嘴角彎了彎,“不管我走到哪里,你的視線總是追隨著我……”
那天她穿上他給的白襯衫改的衣服,他眼里露出的除了驚艷,還有勢在必得。
她想做什么事,央他兩句,他就許了。
一樁樁一件件,她又不是傻子,怎么會看不出來呢。
葉婉寧:“霍團長,謝謝你喜歡我,你是個好——”人。
話還沒說完,就立馬被霍驍打斷了:“停,你別再說我是好人了。”
他不想當一個好人,他想當她的戀人。
他雙目赤紅:“你先別急著拒絕我,總得給我個機會吧。”
葉婉寧:“什么機會?”
“一個追求你的機會。”霍驍頓了頓,“我是不符合你心目中的潘驢鄧小閑,可我也有別的優點。”
“比方說,毒舌,說我做的飯菜不好吃?”葉婉寧挑挑眉。
霍驍咳嗽一聲,“我不太善于表達。”他直視葉婉寧的雙眼,“現在我要告訴你,你做的飯很好吃,我很喜歡。”
如果葉婉寧是一個廚子的身份,對霍驍的夸獎,她應該是感到很欣喜的。
可要是作為一個被追求者,葉婉寧表示,一言難盡。
她抿了抿嘴,“霍團長,你要不要再考慮考慮。”
霍驍眉眼冷峻:“不考慮,我下定決心的事情就不會變。”
他一直都是這樣,只要下定了決心,就直接向前沖。
他從來都不是那種畏畏縮縮,吞吞吐吐的人。
葉婉寧突然起身,把霍驍嚇了一跳,“你干嘛?”
她該不會接受不了,想立馬收拾行李走人吧。
“你別走。”霍驍咬牙,“我剛才跟你開玩笑的。”@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葉婉寧嘆口氣,“我去做飯。”她意有所指,“喜歡又不能當飯吃。”
“哦。”霍驍默默收回想拉住她的手,裝作不經意似的插進口袋。
葉婉寧進了廚房,把門一關,隔絕了霍驍的視線。
她靠在門上,閉上雙眼,心臟砰砰直跳。
午飯吃的是幾樣簡單的家常菜,糖醋脆皮茄子、干煸豆角、辣炒花蛤,外加一鍋冬瓜海白湯,兩個人吃盡夠了。
飯菜很美味,但霍驍卻有些食不下咽,時不時往葉婉寧那看一眼。
葉婉寧將花蛤肉吃進嘴里,殼吐在桌上,“霍團長,別看了,我的臉又不能當飯吃。”
霍驍低頭扒飯。
吃完飯,他上樓補覺,昨天通宵了,困意上頭,睜開眼的時候都已經是傍晚了。
他起床下樓,看到葉婉寧坐在桌前,手上拿著兩個像鞋子一樣的東西。
她眼睛一亮,“搞定。”
葉婉寧吃完午飯,把睡裙洗了,晾好衣服后就按照孫紅秀教的方法開始做拖鞋。
別看看起來簡單,做起來還挺麻煩的。@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兩雙拖鞋,花了她一個下午的時間。
是的,兩雙,她一雙,霍驍一雙。
不過霍驍那雙,因為沒有量過,不知道他的鞋碼,她是估著做的,不過碎布頭多,要是長了或者短了還可以補補。
她抬眼看到霍驍從樓梯上下來,“醒了,正好,來試試拖鞋。”
霍驍:“拖鞋?”
睡了一個下午,心情也平復不少。
葉婉寧都不介意了,他還扭捏個啥,搞得像個大姑娘似的。
霍驍接過葉婉寧手里的鞋,打量了一下,這鞋是碎布頭拼的,鞋底大概有半個指頭厚,腳趾和腳后跟都沒有包住,只有一個拱形的鞋面。
“對。”葉婉寧道,“就是在家里穿的,你試試。”
霍驍掃了葉婉寧一眼,她已經穿上了所謂的拖鞋,十只腳趾圓潤可愛,透著淡淡的粉色。
他喉結滾動,“好。”
霍驍沒穿過拖鞋,宋雪梅不會做,也沒人為他操持這些。
一年四季,無論冬夏,他穿的都是部隊發的膠鞋。
膠鞋耐穿,但有一點不好,就是容易悶汗tຊ。
訓練一天,脫下鞋子,襪子都能擰出水來。
霍驍穿上拖鞋,走了一圈,這種十個腳趾頭松快的感覺,令人很是舒服。
他忍不住贊道:“這拖鞋做的好。”
“那當然了。”葉婉寧翹起小尾巴,“對了,這拖鞋是不是小了點,要改大些嗎?”
霍驍搖搖頭,“不用。”他彎彎嘴角,“很合適。”-
翌日,霍驍起床,習慣性地想穿上膠鞋,余光瞥見放在膠鞋旁的拖鞋,頓了一頓,換上拖鞋下樓。
他腳步輕快,顯然心情很好。
葉婉寧從廚房端了兩碗面出來,放在桌上,“早安,霍團長。”
“早。”霍驍掃了她一眼,突然愣住了。
葉婉寧今天穿的是她自己做的家常穿的睡裙,白色的棉布很是修身,勾勒出她玲瓏的身段,裙擺剛好及膝,露出勻稱修長的小腿。
她沒扎頭發,而是隨手將辮子編到一側,有幾縷碎發輕拂在耳畔,更顯下巴精致小巧。
她言笑晏晏地站在向光的地方,和煦的陽光照射在她身上,就像鍍了一層淡淡的光輝。
那一瞬間,就像有什么東西撞在了霍驍心上。
他突然覺得渾身發熱,口干舌燥,全身的熱量仿佛都往一個地方匯集。
他趕緊就近坐在了茶幾旁的椅子上,雙腿大大岔開,又拿起一張報紙,擋在前面。
葉婉寧疑惑道:“霍團長?來吃飯呀。”
霍驍咬牙,“你先吃,我——等一會。”
報紙上寫的什么,他一個字也沒看進去。
等那處的火熱平復下來,他才緩緩起身,走到餐桌旁,拉開椅子坐下。
面是鮮蝦云吞面,高筋面透著一股淡淡的黃色,一看就勁道十足,用整個蝦包的小云吞在湯里起起伏伏,再點綴上綠色的蔥花,賣相十分誘人。
還配了幾樣小菜,腌黃瓜條、辣白菜、蘿卜干,清脆爽口。
面條勁道,云吞美味可口,葉婉寧吃的很滿足,但還是有點遺憾,“要是有韭黃就好了,灑一把韭黃在面上,味道更好。”
霍驍會意,“等會我找塊不用的布,把韭菜蓋上。”
韭菜蓋上,不透光,就長成了韭黃。
就著小菜,霍驍將面吃干凈,面湯也喝得一滴不剩,“我吃飽了。”
“好。”葉婉寧道,“我等會去一趟紅秀家。”
她指了指茶幾簸箕上放的碎布頭,“還剩很多碎布頭,我準備拿去找紅秀,問問她要不要拿來納鞋底。”
霍驍:“我跟你一塊去,正好我找老季有點事。”
洗完碗,葉婉寧換了身外出的衣服。
一看,霍驍早就換好衣服在門口等她了。
雖說已經入秋了,但陽光依舊很烈,葉婉寧往頭上扣了頂大草帽才出門。
霍驍瞥她一眼,“你那樣只遮住了臉,身上又遮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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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婉寧鼓著臉,“我有什么辦法。”
霍驍彎起嘴角,“過來。”
他張開一把大大的黑傘,葉婉寧也不客氣,“往我這邊遮點。”
霍驍:“不給,你不是嫌我黑,喜歡小白臉那種類型的么,那我要養白點。”
葉婉寧:“……我現在喜歡黑的,黑的能襯我白,你把傘挪過來點。”
霍驍跟她斗嘴:“那不行,誰知道你哪天又變了主意咋辦。”
話雖這么說,他還是把傘往葉婉寧的方向挪過去了一些。
兩人又走了一段路,突然見到幾個軍屬急匆匆地往前走。
其中一個男軍官看了霍驍一眼,忙道,“這不是霍團長么,季參謀長和他媳婦吵架了,你跟季參謀長關系好,快去勸勸。”
什么?
季學琛和孫紅秀吵架了?
男軍官媳婦也道:“何止吵架,聽說都動手了,鍋碗瓢盆亂飛呢。”
聽到事態這么嚴重,霍驍和葉婉寧也不敢慢悠悠地走了,趕緊加快了腳步。
到了季學琛家一看,不少軍屬圍在院子外面,時不時能聽到屋里傳來孫紅秀的哭罵聲,還有季學琛的告饒聲。
葉婉寧和霍驍對視一眼,試探性地喊了一聲,“紅秀,是我。”
里面的罵聲頓了一下,孫紅秀探出半張臉,“婉寧進來。”又看了霍驍一眼,“男人都出去。”
葉婉寧進去了,沒一會,季學琛一臉尷尬地走出來了。
外頭都是軍屬,很多跟他都是一個團的,被戰友們看了笑話,季學琛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
霍驍:“沒事了,都散了吧。”他拉著季學琛,“先回我家。”
季學琛回頭望了屋子一眼,“我媳婦那——”
霍驍:“沒事,婉寧會幫著勸的。”
季學琛掃他一眼。
喲嚯,還婉寧,叫的挺親切的啊。
真是有人歡喜有人愁,季學琛哭喪著一張臉,跟著霍驍回家了。
屋里,孫紅秀哭坐在凳子上。
季平安手足無措地站在一旁,眼神驚慌,小臉也滿是淚水。
葉婉寧環視屋子一圈,鍋碗瓢盆碎了一地,都沒個落腳的地方。
葉婉寧嘆口氣,父母吵架,遭殃的還是孩子。
她招招手,示意季平安過來,“安安來幫姐姐一個忙,幫姐姐拿兩塊毛巾好不好。”
季平安點點頭,往澡房里跑。
葉婉寧在后頭喊,“小心碎瓷片啊!”
季平安拿來毛巾,葉婉寧也接好了一盆水,兩塊毛巾過水擰干,一塊遞給孫紅秀,“給,擦擦臉。”
另一塊她拿在手上,把季平安攬過來,幫他把小臉抹干凈。
季平安擦過臉,神色平靜不少。
葉婉寧拍了拍他的小屁股,“安安乖,上樓玩一會,好不好,我有話跟你媽媽說。”
季平安怯怯地點頭,“好。”
他走上樓梯,一步三回頭。
孫紅秀接過毛巾抹了把臉,強行露出微笑,“婉寧,讓你見笑了。”
“咱倆誰跟誰啊。”葉婉寧將還能用的東西撿到一邊,剩下的用掃帚將碎片掃到簸箕里,“說說吧,到底發生了啥事。”
孫紅秀咬牙道:“季學琛這個烏龜王八蛋!”
孫紅秀咬牙道,“老季他媽身體不好,每個月我們都是要拿一筆錢寄回去的,根本就攢不下什么錢,今天就是寄錢的時間,我打開存錢的布包一看,你猜我發現了什么,里面就剩下五毛錢了,五毛錢,別說給老季他媽的醫藥費了,連這個月的生活費都不夠。”
“我一開始以為是安安拿的,問了他,他說不是他拿的,我才懷疑到了老季身上。一問,果然是他拿的,我就納悶了,他又沒什么花銷的地方,這錢能花到哪去,他一開始還不肯承認,后來在我的逼問之下,才知道他把錢都給韋雪了。”
說到這,孫紅秀火氣上頭,恨不得再砸個碗出出氣。
“啊?”葉婉寧也愣住了,“季參謀長把錢給韋嫂子干嘛。”
孫紅秀木著臉,“他說,韋雪家有困難,韋雪爸在地里干活,摔斷了腿,孫連長工資又低,她們家沒錢醫治,就找他借錢,他想著都是鄰居,韋雪也挺關心照顧他的,借就借了,再說了,孫連長跟他又是戰友,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這錢不怕他們家不還。”
“他不光給了這個月的工資,還提前預支了兩個月的工資,一塊給韋雪了。”
孫紅秀說完話,淚就滾滾落下,“他倒是知道體諒別人家的困難,也不想我們自己家的難處。”
季學琛的媽得的是腦血管方面的疾病,具體是什么名稱,孫紅秀也不知道,這個病到了后期會導致癱瘓,季學琛的媽已經半癱瘓在床上了,現在由季學琛的大哥一家來照顧。
老年人一癱瘓,脾氣就不太好,更別說季學琛的媽本來就不是什么好性子的人了。
這個月沒寄錢回去,她是肯定有話要說的。
但她不會指責季學琛這個兒子,只會說孫紅秀這個兒媳婦,覺得是孫紅秀把錢都攬到了手里。
不光季學琛的媽有話要說,季學琛的大哥一家肯定也頗有微詞。
本來季學琛遠在海浪島駐軍,照顧老人一家的擔子都落在了他們一家的身上。
不過有錢的出錢,有力的出力,季學琛能掙錢,每個月都付醫療費,他大哥一家倒也沒說什么。
現在可好,拿不出錢了。
都入秋了,眨眼就是年底,孫紅秀都不敢想象,今年若是回家過年,會聽到多少難聽話。
她一想到這些,就忍不住發火。
季學琛還覺得自己做的沒錯,做善事,有啥錯的。
夫妻兩個話趕話,就吵起來了。
也就成了現在這樣。
孫紅秀道:“不行,我得去找韋雪要回這筆錢。tຊ”
“那季參謀長會更加覺得自己沒有做錯。”葉婉寧道,“給了韋雪的錢又要回來,他說不定還覺得內疚嘞,以后韋雪要什么他就給什么,那不是適得其反。”
孫紅秀想了想,以季學琛的性子,肯定會這樣做的,葉婉寧猜的沒錯。
她急了,抓住葉婉寧的手,“那怎么辦啊,婉寧你幫幫我。”
葉婉寧想了想,“我覺得,這筆錢得要回來,但不能找韋雪要,應該找孫連長要,你這樣……”
她給孫紅秀出的主意很簡單,就是把季學琛借了韋雪錢的事,大肆宣揚出去。
最好讓軍屬大院的人都知道。
大家就會想,對啊,韋雪爸出事要醫藥費,為什么要季學琛預支兩個月工資,不讓孫連長預支啊。
孫連長肯定坐不住,自己就會還了這筆錢。
退一步講,他要是不還,正好,讓孫紅秀直接借這名義,在軍屬大院替韋雪爸募捐。
這樣做的好處在于,對季學琛那也有說頭了:光他們家借錢,這錢杯水車薪,倒不如讓大家都一人出一份力。
最重要的是,陰韋雪一把,你們家不是缺錢么,好啊,這名聲給你們打出去,以后韋雪要是添衣服了,花錢大手大腳了,或者家里添大件了,誰都會出來指責她。
孫紅秀越聽眼睛越亮,“婉寧,你這法子好,我聽你的。”
葉婉寧:“我這法子是好,但你自己也能想出來,不過是關心則亂,一時沒想到罷了。”
孫紅秀抿嘴,“錢是一碼事,還有一點,我心里老是膈應。”
她道,“韋雪老是往老季那邊湊,要么就是借機給他擦汗,要么就是給他送她自己做的吃食,我讓老季別接,他說這是人家的一片好心。你說膈應不膈應人。”
這是挺膈應的,葉婉寧想了想,“這也好辦,季參謀長不是覺得接韋雪的帕子沒什么,拿她做的吃食也沒關系么,簡單啊,你就問他,你也照韋雪那樣做,你看他膈不膈應。”
依她看,季學琛那不叫神經大條,察覺不到韋雪的心思。
他那叫板子不打到自己身上不知道疼。
孫紅秀眼睛一亮,“我才不問他呢,趕明兒,我也做幾塊糕點,然后懷里揣上個手帕,我也給其他男的擦汗,送吃的去。”
霍家。
霍驍給季學琛倒了杯茶,“說說吧,又因為啥吵起來了,不是我說你,你們一年到頭要吵幾回,吵架就算了,背著安安點啊。”
季學琛接過茶,一飲而盡,“你以為我想吵啊,分明是那母老虎不依不饒。”
他把事情說了一遍,“你說,我做沒做錯?幫助戰友還有錯了。”
他壓根沒往那是韋雪的爸那方面想,他就是覺得,那是孫連長的岳父,一個團的戰友,能幫就幫吧。
而且估計是孫連長不好意思出面,才讓韋雪來借的。
這事,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
霍驍覺得自己一個外人,還是不點評了。
“沒吃飯吧,我去給你拿點東西。”
他起身走進廚房,拖鞋踩在地板上,發出‘噠噠’的聲音。
季學琛吹了個口哨,“喲,幾天不見,鳥槍換炮啊,你這鞋哪買的?”
霍驍把腳伸出去給他看,抬起下巴,“不是買的,婉寧給做的,穿著可舒服了。”
季學琛臉一垮,“你在我一個剛跟媳婦吵架的人面前秀恩愛,合適嗎?”
“秀啥恩愛啊。”霍驍抿嘴道,“我跟她表白了,她沒說答應,也沒說不答應。”
他摸了摸下巴,“但是我覺得我還是有機會的。”
醉
季學琛用看傻子一樣的目光看著他, “你有沒有發現,你兜了一大圈,又回到了原點, 葉婉寧本來不就是阿姨給你介紹的么。”
“所以, 我追她,有啥不合適的。”霍驍抬眸,“你跟我說說, 你當初都咋追你媳婦的。”
季學琛:“我想想啊, 約她去看電影算不算?”
霍驍:“露天電影啊?”
季學琛翻了個白眼, “你傻啊, 當然是去電影院看電影了, 大屏幕一亮, 底下黑黑的, 到時候就說看不見,不小心摸個小手, 哎嘿。”他兩手一拍, “感情不就升溫了。”
霍驍拍拍他的肩膀,“不錯,有時候你還是能派上用場的嘛。”
季學琛白眼都快翻上天了, “少說廢話, 快去給我拿吃的。”
葉婉寧不在, 正經飯菜沒有, 但是她之前醬好的牛肉, 拌好的小菜, 倒是在五斗櫥里放了一些。
季學琛也不挑, 就把這當飯吃了,還使喚霍驍:“光吃這個不夠, 給我拿點酒。”
霍驍翻了翻,只找到了兩瓶地瓜酒,“就這個了,老鄉送我的,自家釀的地瓜酒,度數有點高,你悠著點啊。”
“拿來吧你。”季學琛一把奪過地瓜酒,將瓶蓋一扭,直接仰頭灌了起來,邊喝邊說,“女人就是母老虎,結婚前還裝的好好的,柔情小意,結完婚全暴露了,你瞧瞧她,就夫妻兩拌個嘴,她都能摔鍋砸盆的,鬧得大半個軍屬大院的人都來看熱鬧了。”
他拍拍自己的臉,“我這張老臉往哪擱啊。”
“你愛往哪擱往哪擱。”霍驍道,“你把酒給我擱下!”
季學琛才不聽呢,他把酒瓶子往霍驍嘴邊湊,“來,你也陪我喝點。”
霍驍拗不過他,只得喝了一口。
一口又一口。
季學琛喝完酒就上頭,臉頰通紅,像浮了兩朵紅云,暈陶陶地道,“老霍啊,有時候我真羨慕你,不結婚多好,沒老婆孩子,一身輕松。”
他拍了拍霍驍的肩膀,“可惜啊,你也想不開了,兄弟掏心窩子跟你說句實在話,就我們家那只母老虎,誰見了都害怕,葉婉寧居然能跟她處得好,顯然也不是一個省油的燈,你呀,還是悠著點吧。”
不省油的燈——葉婉寧站在屋外,死勁拽著孫紅秀,“別生氣,別生氣,別人生氣我不氣,氣死自己無人替。”
她好不容易把孫紅秀勸好,問了其他人,原來季學琛跟著霍驍回霍家了,便帶著孫紅秀來接丈夫了。
哪想到剛走到家門口,就聽到季學琛的‘長篇大論’。
這年頭墻都薄,他那些話,兩人是一字不落地聽進去了。
孫紅秀眉角的青筋直抽抽,“你瞧瞧他說的是人話嗎。”她擼起袖子,“我今天不讓他知道花兒為什么這么紅,我就跟他姓。”
“你打死他事小,安安沒爹事大。”葉婉寧賣力勸道。
如果可以,她也想孫紅秀好好修理季學琛一頓。
他才是個不省油的燈。
瞧瞧他給霍驍出的什么主意,還看電影,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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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過,現在是在他們家,要是打起來,摔碎的碗啊盆啊啥的,可全都是他們家的了。
還是那句話,這年頭的碗,貴啊!
還是得勸。
葉婉寧:“一切為了安安,忍忍吧,就當他是個不成器的,甭跟他計較。”
孫紅秀深呼吸好幾口氣,才平復下來。
把門一推,大聲道:“季學琛!”
季學琛打了個激靈,緩緩看向霍驍:“老霍,我是不是酒喝多了,幻聽啊,那娘們不是在家嗎。”
霍驍嘆一口氣,拍了拍他的肩膀,將他的身子扭轉過來,面對孫紅秀,“接受現實吧。”
季學琛緩緩抬起頭,看到怒形于色的孫紅秀,第一個反應就是。
“哎呀,我頭咋這么暈啊,一定是這地瓜酒度數高,上頭了,哎呀哎呀,我昏過去了。”
說完,他扶著額,暈暈陶陶地倒在了椅子上。
手還正正好先擱在椅子上,墊了一墊,防止頭先磕到。
要不是場合不對,葉婉寧都差點笑出聲,這演技也忒拙劣了。
看來他約孫紅秀看電影這么多回,人家電影演員的演技,一點沒學到,光研究怎么摸小手了。
孫紅秀上前踹了他一腳:“別跟我裝死,要睡回家睡去。”
她朝霍驍和葉婉寧點點頭,“給你們添麻煩了。”
說完,就扯著季學琛往外走。
季學琛也不敢真醉啊,手搭在孫紅秀肩上,眼睛是閉著的,腿腳還是利索的。
等兩人走了,葉婉寧上樓換了套家居的睡裙,說:“你也真是,給季參謀長喝什么酒啊,到時候耍起酒瘋來,你收拾啊。”
“我、我收拾就我收拾。”霍驍還坐在凳子上,他打了個嗝兒,道,“不過……我、我不收拾他留下的殘局,我收拾他。”
葉婉寧伸手在他眼前揮了揮,“不會吧,你也醉了?”
她腳一動,踢到了裝著地瓜酒的瓶子,一瓶已經空了,一瓶只剩下底,地瓜酒度數又高,喝這么多,難怪醉成tຊ這樣。@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霍驍一點反應也沒有,雙眼發直,紅意從脖子蔓延到耳后根,一看就是醉了的表現。
葉婉寧嘆口氣,將他扶到長椅上,讓他側臥,又把他的鞋脫下,讓他能躺的舒服一些,最后再蓋上一件外套,大功告成。
她忙這些的時候,霍驍一直盯著她,目光片刻不離。
葉婉寧摸了摸臉:“我臉上有東西嗎?”
霍驍:“沒有。”
葉婉寧:“那我去給你倒杯蜂蜜水,喝了會好受一些。”
她剛起身想離開,手腕就被一直鐵鉗似的大手抓住了,“別、別走。”
葉婉寧:“不想喝蜂蜜水,好歹頭上也蓋塊濕毛巾吧,不然頭會痛的。”
她想掙脫開霍驍的手,霍驍卻死死拉住她不讓她走,一個慣性,她就跌落到他懷里,趴在他的身上。@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兩人之間的距離很近,近到能聽到對方的呼吸聲。
葉婉寧伸手撐住他的胸膛,想離遠一些。
卻不小心摸到他衣服下藏著的緊實的肌肉,硬梆梆的。
“你——”
“別走。”
霍驍眼里露出一絲渴求。
醉酒的他,眉眼不似往常那般凜冽冷峻,柔柔的,像個小孩子。
葉婉寧忍不住勾了勾嘴角,“好,我不走。”
她用眼神示意霍驍看她們現在的姿勢,“但你是不是得把手松一松,好歹讓我先起來吧。”
霍驍稍微松了點勁,但手還是緊緊地環在了葉婉寧的手上。
葉婉寧松了一口氣,起身。
她起身時,睡裙本就寬松的前襟張開了些,領口處露出一抹如雪的膚光。
霍驍不經意地掃了一眼,瞪大眼睛:“好大——”
“啪——”
“臭流.氓!”
葉婉寧臉色憋紅,仿佛要噴出火來了。
霍驍何時看到她臉上露出這副表情,她生氣起來,非但不可怕,反倒可愛極了。
眼若秋水,兩頰飛起桃色的云霞,牙齒緊咬著下唇,倒是把那張櫻桃小嘴抿得如滴血般紅潤。
誘.人極了。
霍驍的目光從她的臉上,移到了她嫩膩如玉的脖頸,眸色深邃,深不見底。
葉婉寧突然覺得這樣的他有些嚇人,用勁掙脫開他的手,“你,你今晚睡客廳,吹吹涼風,正好醒醒腦子。”
霍驍嘴一動,不知道嘀咕了一句什么,他困意上頭,頭一歪,睡了過去。
翌日便是周日,霍驍從長椅上醒來的時候,也已經是中午了。
他扭了扭脖子,渾身酸痛,“我昨晚怎么睡在了椅子上……”
經過一晚,葉婉寧心情也平復了不少,她從廚房走出來,“誰讓你和季參謀長喝這么多地瓜酒,我又扶不動你回房間,只能讓你睡在客廳了。”
“哦。”霍驍用手敲了敲頭,“嘶,頭真痛。”
他問:“午飯吃什么啊。”
葉婉寧一邊將菜端到桌上,一邊道:“醬燒黃魚,姜蔥蟹,蒜蓉粉絲扇貝。”
霍驍眼睛一亮:“不錯啊,挺豐盛的。”
葉婉寧假假笑了一下:“豐盛吧,豐盛那也是我吃的。”
她端了一碗白粥出來,“你吃的是這個。”
霍驍看著眼前的白粥,眉頭都快打結了。
米用的是好米,煮的粒粒開花,米湯清淡宜人,一看就很好入口。
但賣相再好,也架不住它就是一碗白粥的事實啊。
“還有別的嗎?”
“有。”葉婉寧道,“廚房的腌菜壇子里有小菜,你自己去拿。”
霍驍垮臉:“不行,我也要吃醬燒黃魚,姜蔥蟹,蒜蓉粉絲扇貝。”
葉婉寧:“想得美,誰讓你昨天喝酒了。”用哄小孩子的口吻道,“聽話,今天先喝粥,明天再給你做好吃的。”
霍驍嘆口氣,行吧。
他走到廚房,打開腌菜壇子,用筷子夾了點腌黃瓜和糖蒜。
唯一能安慰他的就是,葉婉寧做的腌菜味道也是一絕了。
菜打好,他才想起來,還沒洗漱,趕緊進澡房,抬眼看到鏡子。
右臉好大一個印跡,隱隱透著紅,瞧著,有點像是巴掌印。
“不是,我這臉怎么了,誰給了我一巴掌。”
葉婉寧心虛了一瞬,又打起精神,那明明是他的錯,雖然他眼睛亂瞟。
隨口糊弄:“客廳有蚊子,你自己打的吧。”
“真的假的。”霍驍把自己的手蓋在臉上比了一下,“這大小,瞧著不像我自己打的啊。”
葉婉寧心虛地轉移話題,催促道,“就是你自己打的,磨蹭啥,趕緊出來,不然粥要涼了。”
反正巴掌印很淺,不仔細看也看不出來。
霍驍:“行吧。”
他抹了把臉出來,就聽到自行車的叮鈴聲,應該是有郵遞員送信上門了,“是不是送信的來了,我去接。”
他出門,果然看到穿著藍色工服的郵遞員小哥,一輛黑色的自行車停到一邊,車后座上全是信件和包裹。
霍驍:“祁省的宋女士寄來的吧,我就是霍驍,把信給我吧。”
不出意外,又是他媽寄的催婚信,他都習慣了。
估計還要問一下葉婉寧在他家住的咋樣了,兩人感情如何如何。
以霍驍對他媽的了解程度,這極有可能。
而且大概率還從催婚信升級到了催生信。
他不禁扶額,干脆拒收算了。
沒想到,郵遞員小哥掃了他一眼,“是祁省的一位姓宋的同志寄的,不過不是寄給霍同志你的,所以不能給你,我看看收信人是——”
他把信件翻了個面,“是寄給一位姓葉的同志的,我看這名字,像是個女同志啊。”
郵遞員小哥舉著信大喊:“葉婉寧,葉婉寧同志在不在,有你的信。”
葉婉寧小跑出來,“來啦來啦,誰寄給我的信啊。”
她用衣服下擺擦了擦手,接過信,一看寄件人,頓時眉開眼笑,“是宋阿姨寄的。”
她哼著小調回了屋。
只留下霍驍和郵遞員小哥面面相覷。
霍驍:……
不是,怎么葉婉寧到他家后,他媽都不寄信給他了,改成寄給葉婉寧了?
霍驍很好奇,他媽會在信里跟葉婉寧說什么。
他走回屋,一步三挪地湊到葉婉寧身邊,試探地道:“我媽說啥啊。”
葉婉寧把信一合,遞給他:“沒說啥啊,就問我適不適應海浪島的氣候,在這邊住的習不習慣,吃的咋樣,大概就這些。”
“對了,紙跟筆在哪,我得給阿姨回個信。”
霍驍接過信,“在我的房間,左手床頭柜的第一個抽屜。”又道,“信封也在那。”
“好。”葉婉寧腳步輕快地上了樓。
霍驍把信展開,一目十行。
呵呵,果然如葉婉寧所說,通篇下來,他媽問的全是葉婉寧,至于他,連一個字都沒提。
他還是親生的么?
葉婉寧拿了紙和筆下樓,伏在桌上,提筆寫信,先是問宋雪梅身體好不好,然后說她在島上過得挺好的,吃的好,玩的好,還認識了幾個新朋友,跟朋友一起去趕海,打青梅……
她掃了霍驍一眼,提筆夸了霍驍兩句。
平心而論,霍驍對她確實不錯。
她洋洋灑灑寫了一大堆,然后把信紙塞到信封里,“這里要怎么寄信啊?”
霍驍把信拿過來,“得去郵局,正好我明天要去一趟,我幫你寄了。”
“成。”葉婉寧道,“快吃飯吧,待會涼了。”
蒜蓉粉絲扇貝雖然熱氣不再,但是那濃郁的蒜香味和鮮美的扇貝肉,還是十分可口。
葉婉寧將扇貝湊到嘴邊,輕輕一吸,扇貝肉連帶著粉絲和蒜末,一起滑進嘴里,滿口都是蒜香和扇貝的清甜,還有粉絲的嚼勁,最后再把扇貝殼上被烤出來的汁水一喝,她忍不住咂了咂嘴。
太鮮了,簡直能鮮掉眉毛。
吃完蒜蓉粉絲扇貝,再吃姜蔥蟹。
每只巴掌大的螃蟹,用刀斬成好幾塊,被姜蔥煸炒過,帶著一股濃油赤香。
抓起最肥的一塊,將蟹肉吸出來,蟹殼也不放過,嗦到沒味了才把蟹殼吐出來。
醬燒黃魚鮮美可口,魚肉更是輕輕一抿就化了。
葉婉寧吃的津津有味,她廚藝是好,但海浪島的海鮮又新鮮,個頭又大,也是占了很大的一份功勞。
她倒是吃香了,卻把霍驍看饞了。
姜蔥蟹的香味一直往他鼻子里竄,嘴里的白粥更是寡淡無味。
霍驍:“你給我吃點唄。”
“不行。”葉婉寧說,“昨天喝了酒,今天又想吃海鮮,干嘛,想痛風啊?”
霍驍嘀咕,“我又不是一塊吃的。”
“那也不行。”葉婉寧將小菜往他面前推了推,“吃點小菜,腌黃瓜和糖蒜也很好吃的。”
再好吃,那也是素的,又不是肉。
霍驍跟她討價還價,“那tຊ你給我打碗干飯,我不吃菜,就用汁拌飯吃,這總行了吧。”
葉婉寧想了想,同意了,“行吧。”
霍驍畢竟是個成年男人,光喝稀粥,確實有些太難為他了,還是得吃點實的,墊墊肚子。
葉婉寧進廚房給他打干飯。
霍驍的目光在她的背影上停留了片刻,彎了彎嘴角,笑意怎么也壓不住。
也許有些欠,但他就喜歡跟她斗嘴的那種氛圍。
用書上的話說,就是人間煙火氣吧。
家里有個人陪你說說話,哪怕說的不是甜言蜜語,只是一些家常瑣事。
那感覺也是不一樣的,心里滿滿當當的。
葉婉寧把碗懟到他面前,掃他一眼,嘀咕道,“傻笑什么呢。”
“我就愛笑,你管我。”
葉婉寧嘴角抽了抽,很是懷疑,他昨天是不是喝酒喝壞腦子了?
霍驍拿起碗,飯打的很滿,都冒尖了,他用勺子舀了一勺醬燒黃魚的汁,鋪在飯上,拌了拌,那股子咸鮮味,浸入在米飯里,十分入味,他三兩口就把飯吃了個干凈。
他把碗一放,“我吃飽了。”
葉婉寧要收拾碗筷,卻被他給止住了,“先別急,我有兩件事想跟你說。”
“你說。”葉婉寧看了眼他的臉色,挺正經的,說的應該是重要的事。
霍驍咳嗽一聲,“還記得上回我讓你抄了一份荔枝蝦球和話梅排骨的菜譜嗎。”
“記得啊。”葉婉寧道,“你不是說拿給炊事班,讓他們學著改良改良嗎。”
霍驍:“嗯,他們照著菜譜改良了一下那些創新菜,雖然味道還比不上你做的,但是也比之前的好吃不少。”
葉婉寧:“味道比不上我做的正常,做菜又不光是靠菜譜,不然全部廚子做的菜味道都一樣了。”
做飯這門手藝,說頭可大了,除了菜譜,還有食材、火候、刀工……各方面的因素。
不然怎么有的人做了一輩子菜,也只是廚藝普通,而有的人,卻做成了名廚。
霍驍看了葉婉寧一眼,“炊事班班長還一直抓著我問,這菜譜是誰寫的,想讓我引見引見你。”
葉婉寧樂了,“引見就不必了,他要是有什么問題,你再轉告我就行了,要是能幫得上忙,我都盡量幫。”
“你可能躲不掉了。”霍驍,“因為我把這事跟莊師長提了一下,莊師長說,既然你有這個才能,就不要浪費。”
葉婉寧瞪大眼睛,這意思是——
她眼睛一亮,“莊師長要招我進炊事班?”
“嗯。”霍驍道,“不過不是正經的炊事員,炊事員都得是軍人,換句話說,你是去幫忙的。”
海浪島正處于發展的階段,部隊也很是缺人。
來隨軍的軍屬們,只要有才能,都會被分配到各個崗位上工作。
像何春雨,她是初中學歷,就被分配到了小學當老師。
葉婉寧真沒想到,霍驍給了她一個這么大的驚喜。
霍驍看她一時沒說話,便道,“你別看只是去幫手的,部隊也一樣給你發工資,工作也挺穩定,炊事班男人多,女同志還是會清閑一些。”
他頓了頓,聲音很輕,“你年紀輕,總不能一直在我家替我做飯,做那些瑣碎的家務,總得正經找份工干。”
有了在炊事班幫忙的這份履歷,以后葉婉寧要是想找其他工干,那也是事半功倍。
葉婉寧都不知道說什么好了,他真的很替她著想。
她抿抿嘴,“謝謝——”
霍驍不自在地扭過頭,“謝我干什么,別以為我是為了幫你,我是為了自個,你去了部隊食堂,我就不用天天吃那些難以下咽的飯菜了。”
葉婉寧臉上漾開大大的笑容,“霍團長,有沒有人跟你說過,你真的很嘴硬心軟。”
霍驍:“沒有,你是第一個。”他想了想,“說我心硬的人倒是很多。”
就他手底下那些兵,天天被他操練來操練去,負重跑十公里往上都是基操,恨不得罵他做活閻王了,只覺得他心硬如鐵,哪會覺得他心軟呢。
葉婉寧樂了,又道:“那第二件事是什么呢?”
“哦,第二件事啊。”霍驍摸了摸鼻子,“后天就是國慶節了,老季跟我說,有一部電影叫《閃閃的紅星》,說是同名小說改編的,到時候會上映,聽說挺好看的,你——”
他拉長了聲音,“你要不要跟我去看看。”
霍驍也是有自己的小心思的,先把給葉婉寧找了工作的事說了,然后再說約她去看電影的事。
嘿嘿,吃人嘴軟,拿人手軟。
她還能拒絕么?
乖乖答應吧。
霍驍忍不住翹起尾巴,美得冒泡泡。
葉婉寧——還真是很難拒絕。
一來,霍驍剛幫了她一個大忙,二來么,她對這個年代的電影,也挺好奇的。
葉婉寧道:“行吧,不過。”
“不過什么。”霍驍急了,“你別說不去啊。”
葉婉寧樂了,“沒說不去,但能不能晚上再去。”
她臉上閃過一抹羞紅:“我,我早上得去找一下紅秀,找她有點事。”
昨天霍驍雖說流.氓了一些,但也提醒她了,她這具身子,之前在紅旗公社被葉前進和周秀蘭苛待,身體沒發育好,十分纖瘦。
現在來了海浪島,吃好睡好,長了不少肉。
偏偏還只胖該胖的地方。
之前的內衣就不太合身了,得央著孫紅秀,幫她做一條新內衣。
電影
霍驍也沒多問, 只是道:“好。”
葉婉寧又問:“那我什么時候去炊事班報道啊。”
她雙眼發亮,一副迫不及待的樣子。
霍驍看著好笑,說, “沒那么快, 得過完年呢。”
“啊——”葉婉寧有些失望,她還以為馬上就能去炊事班了,又或者國慶過后就可以去了, 沒想到要等這么久。
霍驍:“你接的是齊嫂子的位置, 她愛人是錢團長, 年后就要調到蘭州軍區去了, 她也要跟著一塊去。”
炊事班除了炊事員外, 還有一些來幫手的軍屬, 都是部隊安排過去的。
一個蘿卜一個坑, 得有人走了,葉婉寧才能接上。
也是趕巧了。
晚上吃完飯, 葉婉寧拿了紙和筆, 在燈下畫了起來。
原先穿的內衣,是七十年代流行的那種,沒有鋼圈, 沒有內墊, 還特別薄, 肩帶也很寬, 乍一看跟個小馬甲似的, 穿著還特別不舒服。
她想憑借記憶, 將現代穿的內衣畫下來。
細細的肩帶, 背后的排扣……她用了三視圖的畫法,將內衣的前面后面側面都細細描繪了。
“你這畫的啥啊。”霍驍湊過來看了一眼, “口罩?還是雙面的?”
罩你個頭!
葉婉寧臉一紅,把紙蓋住,“不告訴你。”
“切。”霍驍嗤了一聲,指了指墻上的掛鐘,“我是提醒你,都九點了,該睡了,別明天起不來。”
“知道啦。”葉婉寧把畫紙夾在書里,伸了個懶腰便上樓了。
見二樓拐角處沒了她的身影,霍驍張望了一下,悄悄從書架上把葉婉寧夾在里面的畫紙拿出來,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
他嘀咕道:“這就是口罩嘛,還是兩塊拼在一起的,就這還藏來藏去的,女人真是奇怪。”
翌日,葉婉寧起床,剛做好早飯,霍驍便下樓了。
他吃過早餐,跟葉婉寧說,“我今天也會回來晚一些,晚上留在部隊吃了,不用做我的飯。”
葉婉寧點頭,“知道啦。”
他這段時間確實比平時要忙,聽說國慶過后上頭有大領導要下來視察,得加緊操練士兵。
送走霍驍,葉婉寧把昨天畫內衣的畫紙拿出來,又描補了一些,添了一些細節。
然后把剩下的碎布頭拿出來,拼了兩雙拖鞋,一雙男式的,一雙女士的。
晚上霍驍回來,就看到地上多了一雙男式拖鞋。
他挑挑眉,“怎么又做了一雙。”
葉婉寧:“一雙室內穿,一雙室外穿。”
現在的鞋都挺悶汗的,好看又透氣的涼鞋,很難買的著。
那次去百貨大樓,何春雨想買一雙,都沒買到,只能退而求其次買了一雙白色膠鞋。
海浪島又太熱了,穿布鞋在外走上一天,踩在熱氣騰騰的地面上,又是悶汗又不透氣,腳特別難受。
而室內穿的拖鞋,穿到外面去容易踩臟,回來還得拖地。
所以葉婉寧就想著做一雙外穿的拖鞋,平時出去的時候穿。
她想得很好,可惜,霍驍不買賬。
他看了拖鞋兩眼,說,“兩雙我都留在家穿。”
“不穿出去?”葉婉寧問。
霍驍:“不穿……不太體面。”
軍人流血流汗不流淚,再冷再熱,那也tຊ得著裝整齊,軍容整肅。
拖鞋,露腳趾的,在家穿穿可以,穿出去給人看著了,他臉往哪擱。
葉婉寧飛了個白眼給他:“臭講究。”
十月一號,到了霍驍約葉婉寧看電影的這天。
葉婉寧中午吃完飯,便將做睡裙剩下的五尺棉布裁出一尺,還有那天因為孫紅秀和季學琛吵架,忘記給她的碎布頭,連帶著畫紙,一并放在籃子里,便去找孫紅秀了。
孫紅秀:“婉寧,這么早的,你來找我有啥事啊。”
葉婉寧掃了屋子一圈,“季參謀長不在吧。”
做內衣這事,還是得避著點男人。
她倒是不避諱這個,但這年頭,有些規矩還是要守的,不然風言風語都能淹死她。
孫紅秀:“不在,他一大早就去部隊了。”
葉婉寧:“紅秀,我想讓你幫我做件內衣。”
孫紅秀一聽是做內衣,臉騰地紅了。
原來是這樣,難怪問她季學琛在不在呢。
孫紅秀想了想,道:“我倒是想幫你,可我也沒做過這個,這又不像你上次弄的那啥睡裙,這是穿在里頭的,萬一弄壞了可咋整。”
她會納鞋底,會裁衣服,就是沒做過內衣。
“沒事。”葉婉寧把畫紙從籃子里拿出來,遞給她,“我都畫好了,你只要照著做就行了。”
孫紅秀接過畫紙一看,葉婉寧畫的很細,每個地方都有標注,這樣一看,還真是能做。
她想了想,“那我試試吧。”
“做壞了也沒事。”葉婉寧道,“大不了我拿去剪碎,然后做拖鞋穿。”
孫紅秀:“拖鞋,你回去這么快就做好了。”
葉婉寧伸腳給她看,“露趾的,夏天穿很不錯。”
其實葉婉寧剛來的時候孫紅秀就注意到了,雖說這拖鞋是她指點葉婉寧做的,但真正做出來,沒想到效果會這么好。
碎布頭拼的,卻一點也不寒磣,反而看著很是洋氣,主要還是舒服。
海浪島這么熱的天,腳趾和腳后跟都露出來,能不舒服嘛。
孫紅秀跺了跺腳上的膠鞋,突然覺得有些悶腳了。
她接過葉婉寧手里的棉布,照著畫紙上的樣子,裁剪布料。
內衣就那小小一塊,而且葉婉寧的畫紙也畫的很詳細,孫紅秀雖然嘴上說著自己不會做,但還是手腳麻利地做出來了。
只有一點,孫紅秀道:“這個后面的扣子……”
葉婉寧:“排扣。”
孫紅秀:“對,排扣,沒有材料呀。”
葉婉寧也有些為難了,她一開始想過用回形針代替,有沒有先不說,也不知道這年頭的回形針是什么材料的,就怕是鐵的,沾了水生銹。
孫紅秀倒是有了主意,“你看這樣,我繞兩個活扣,成不成。”
她說的活扣,有些像是旗袍上的那種盤扣。
葉婉寧想了想,“試試唄。”
孫紅秀就縫了兩個活扣代替了排扣,遞給葉婉寧,“你試試。”
葉婉寧借了間房間,將舊內衣脫下,換上新內衣,再穿上襯衫,整個人煥然一新。
她走出來,孫紅秀眼睛一亮,“這玩意,還怪顯身材的嘞。”
其實葉婉寧本來身材就好,只不過原先那個內衣,掩蓋住了她的優點,而且原先那個內衣有些薄,如果挺直了背,就很容易顯形。
新內衣的罩層,葉婉寧特意讓孫紅秀多縫了幾塊布,果然不容易顯形了。
她站得愈發直了,好內衣也勾勒出她的玲瓏身段,整個人精氣神就不一樣了,難怪孫紅秀覺得顯身材。
看孫紅秀喜歡,葉婉寧便道:“那你也做一件。”
她拍拍胸脯,“布料我包了。”
橫豎棉布多得是。
而且孫紅秀已經替她做過一件了,再做她自己的,熟能生巧,想必很快就能做出來。
孫紅秀摸著畫紙,眼里有些不可置信,“我也能做么……”
孫紅秀一共就兩條內衣,還是她媽給她姐做的,她姐長個了,做了新內衣,舊的內衣就留給她了。
姐兩身形差不多,親姐妹也不嫌棄,更何況那會家里窮,想講究也講究不起來。
就這兩條內衣,孫紅秀穿了十來年了,起先覺得有些寬松,后來她也長個了,就覺得合身了,再后來,她生了季平安,產后豐腴了一些,就有些勒了。
內衣下擺緊緊勒著肉,有時候活干多了,路走多了,就容易喘不過氣。
可再難受,孫紅秀也沒舍得換,也沒人說過要讓她換。
因為這年頭家里有布,都是緊著孩子男人做衣裳的,誰會管她們女人內衣勒不勒。
橫豎都是穿在里頭了,外面又看不著,里面難受,外面還是體面的。
忍著忍著,孫紅秀就習慣了。
現在葉婉寧說,讓她也做一件,孫紅秀的第一反應居然是,她也能做么。
好好的棉布,用來給季平安做衣服差不多,用來做內衣,太拋費了。
孫紅秀很是舍不得。
她道:“我現在穿的內衣雖然平時穿著有些勒,但忍忍還是能接著用的,還是別浪費了。”
葉婉寧摁著孫紅秀坐下,“哪里浪費了,你都說自己的內衣穿著勒了,得趕緊換一條啊,不然勒出病來了可咋整。”
孫紅秀還是頭一回聽說,內衣勒人還能勒出病來的,“不會吧?”
“我騙你干啥。”葉婉寧道,“內衣太緊勒住胸部,會影響那里的血液循環,長期下來會乳腺增生,還可能導致各種疾病。”
葉婉寧嚇唬她,“我們村有個老太太,就是胸上得了病,直接割掉了半邊。”
孫紅秀想象了一下,嚇得臉都白了,“不行,我得趕快做一條你那樣的內衣。”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婉寧,我家里沒布了,你先借我一點,等下個月老季領布票回來,我再還給你。”
“借啥啊,你剛才幫我做內衣,我還沒謝你呢,就當是抵工費了,你要是說是借,那我不也算借了你的巧手一回。”葉婉寧道,“你啊,就放心的用吧,要是不夠,再來找我,我那還有四寸棉布呢。”
她又拿出碎布頭,“還有這個,上回忘了給你了,你看拿去拼拖鞋也好,做小件的東西也行。”
雖說是碎布頭,里面也有些大塊的,最大的有巴掌那么大,別的不說,縫個口袋或者假領子,還是可以的。
孫紅秀心里暖洋洋的,“嗯,我這就做。”
葉婉寧看天色不早了,太陽已經落山了,天邊只剩晚霞的余暉。
再不回去,估計霍驍要找來了,趕緊跟孫紅秀道了別。
她回到家,果然,霍驍早就準備好了。
他穿了一身黑色的中山裝,更顯英俊不凡,顯然是特意打扮過的。
這身中山裝,葉婉寧只見過他穿過一次,跟平時的藍白色海軍服不同,是一種肅正、剛毅的感覺。
她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注意到葉婉寧的視線,霍驍不自在地緊了緊中山裝的領子,嘴角悄悄彎起一個弧度。
這套衣服,是很早之前宋雪梅給他做的,他嫌這身衣服太正式,而且平日里穿的都是軍裝,就一直藏在柜子里了,很久很久才穿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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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這次倒是派上了用場。
霍驍起身,“走吧。”
葉婉寧看了眼墻上的掛鐘,七點半鐘的電影,現在才六點不到,“我想沖個澡,來得及嗎?”
在孫紅秀那里坐了一下午,身上出了不少汗,洗個澡會清爽一些。@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聽在霍驍耳里,卻以為她為了看電影,要洗個澡,打扮一番。
說明她很重視這次約會。
霍驍坐下,拿起報紙,裝作不經意地道,“你去吧,來得及。”
雖然他說來得及,但葉婉寧也不敢太耽擱,萬一遲到了可咋整。
她迅速沖了個戰斗澡,連頭發都沒洗,“走吧。”
霍驍上下掃了她一眼,“你就穿這個啊。”
葉婉寧低頭看了看,上身穿的是霍驍給她的白襯衫,有了睡裙之后她就把襯衫給改小了,當上衣穿。
下身穿的是黑色的闊腿褲,因為小了,所以短了一截,露出半截小腿,但反而還清涼了呢。
簡簡單單,大大方方,挺好的啊。
葉婉寧:“穿這個咋了。”
霍驍抿嘴,怎么說也得穿個裙子啥的吧,話說回來,他唯一見過她穿的裙子,就是在家穿的睡裙。
他道:“你有時間,再去趟百貨大樓的成衣店,布料或者成衣,隨便你買,布票和錢我出了。”
這是什么霸總語氣!
葉婉寧想了想,“衣服就不tຊ用了,夠穿就好,要是有電風扇就好了,這個我想要一臺。”
電風扇?
霍驍聽說過,好像是那種會搖頭,能吹涼風的電器。
海浪島天氣熱,尤其是夏天,能捂出一腿一后背的痱子,痱子這玩意,大人怕,小孩更怕。
不知道多少軍嫂央著丈夫,想買一臺電風扇。
軍官們工資高,咬咬牙,攢個幾年,也是能買得起的,可錢到位了,電風扇的外匯券難弄啊,那可是進口電器。
除了司令家,也就吳軍長家買了一臺,送貨上門那天,不知道多少軍嫂去看了熱鬧。
看完回來眼熱,為著電風扇這事,軍屬大院里連著一個月,家家戶戶都有人吵架。
要是別人說要電風扇,霍驍會罵他一句小資。
可要是葉婉寧說要……霍驍腳步頓了頓,沒吭聲,心里已經開始盤算起弄外匯券的事了。
但他一點口風都不給葉婉寧露。
他這人就是這樣,沒做成的事不會說。
工作的事是,電風扇的事,也是。
兩人一邊說話一邊出門,走到部隊大門處,小李已經開著吉普車等著那了。
葉婉寧和霍驍上了車,小李一眼也沒掃后視鏡,只是道一聲,“霍團長好。”
說完,便踩下油門。
跟之前的侃侃而談相比,現在沉默寡言的小李,簡直是兩個人。
葉婉寧好奇地看了霍驍一眼。
也不知道他退回黃桃罐頭的時候,跟小李說了什么,才導致小李變成了現在這樣。
不過,葉婉寧倒是松了一口氣。
車子一路向前開,偶爾硌到石子,有些顛簸。
葉婉寧突然想起,“還沒吃飯呢,等會要不買兩個餅墊一墊?”
“不用,電影院門口應該有小攤販賣吃的。”霍驍道,“你要實在餓,我們就先去國營飯店吃飯了再去看電影。”
說到‘看電影’三個字的時候,他特意用了重音。
果然就看到,小李打著方向盤的手一歪。
好在,小李開車的車齡也不短了,只是失態片刻,又調整過來。
葉婉寧完全沒察覺,說,“那就吃小攤吧,再買點什么花生啊瓜子的進去吃,吃完那些,還不吃不得下飯都不一定。”
她還惦念著,剛從紅旗公社跑出來,沒吃上的那口花生瓜子呢。
也不知道被打辦大爺抓到的那個二道販子,給放出來沒有。
想著想著,思緒就飄散了,等她回過神的時候,已經到市里了。
葉婉寧下了車,看到霍驍給小李遞了包煙,也不知道說了些什么,小李便笑了起來,笑容疏朗,不見郁卒。
人情這一塊,霍驍一向做的很好。
葉婉寧經過小李身邊的時候,小李便笑道,“葉同志,今天是國慶,打辦的也松了一些,聽說很多人都悄悄出來擺攤呢,應該有很多好吃的和好玩的,你和霍團長多玩一會再回來,不用急著走,我就在這邊等你們呢。”
葉婉寧:“謝謝你,小李。”
小李笑笑,沒接話。
好姑娘是好姑娘,可惜啊,沒緣分。
霍驍給小李遞了煙后,就把葉婉寧是宋雪梅介紹來的事透露了一點給他知道。
人家本就是一對,他何必去插足呢。
小李看著葉婉寧和霍驍并排走著,一個高大,一個嬌小,很是般配,最后一點郁氣也疏散了。
國慶節,人還挺多的,到處是人擠人的。
葉婉寧瞧著,比趕集那天都熱鬧了。
這也難怪,趕集也就是附近幾個公社的人來,而國慶節,整個市里都熱鬧了。
霍驍護著葉婉寧往電影院那邊走,他看了眼手表,“還有半個鐘,先吃點東西墊墊。”
他拉著葉婉寧找了一個巷子里的餛飩攤子,攤子很小,只有一張桌子,上一桌客人剛走,他們也是趕巧了。
老板把桌上的空碗收走,“兩位要點什么,我們這里有餛飩,餛飩面,紅油餛飩……”
基本都是餛飩做的。
霍驍:“來一碗餛飩面。”又問葉婉寧,“你呢?”
葉婉寧想了想,“那我也要一碗餛飩面吧。”@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面上來了,還冒著熱氣。
霍驍嘗了一口,跟葉婉寧做的鮮蝦云吞面沒得比,面沒她做的彈牙,鮮蝦云吞更是不似她做的那樣皮薄餡大。
也能理解,成本壓低,好賺錢嘛。
這家餛飩攤子的餛飩面雖然一般,桌上用來調味的辣椒卻很是不錯,香而不辣,辣度很適口,就連霍驍這樣不能吃辣的,也是一勺一勺地往碗里加,吃得很是痛快。
辣椒吃多了,難免上頭,越吃到后面,越覺得辣。
葉婉寧看他額頭上起了一層薄汗,也不知道是辣的還是熱的,便說,“我去買兩支汽水。”
汽水買回來,一支橙子味的,一支白桃味的。
霍驍拿過橙子味的,一口灌下去,長舒一口氣。
葉婉寧撿他剩下的那支白桃味的喝,甜甜的,帶著一股桃子味,清新爽口,每一口都能感覺氣泡在嘴里迸發。
喝完汽水,葉婉寧把空瓶拿回去還了,這玻璃瓶也值錢呢,要是弄丟了,得賠一毛錢。
霍驍看了眼手表,距離電影開場還有十分鐘。
兩人往電影院走,葉婉寧本來是不急不慢的,看到電影院門口的售票處排了長龍,登時急了,“早知道早點來了,這么多人,得排到猴年馬月才能買上票。”
今天該不會看不到電影了吧。
她念頭剛起,就見霍驍變戲法似的變出兩張電影票,“放心吧,票我早托人買了。”
要不是早買了票,他也不敢磨磨蹭蹭到現在。
葉婉寧放心了,檢票處排隊的人,可比售票處排隊的人少多了。
霍驍說,“你去檢票那里排隊,我去買點吃的。”
葉婉寧拿過票,點了點頭。
差不多排到她的時候,霍驍懷里抱著幾個紙袋,擠了進來。
有花生、炒瓜子、綠豆餅,甚至還有麥芽糖。
葉婉寧都懷疑,他把人家擺攤的東西,全都買了一遍。
驗過票,兩人進了電影院。
這年頭的電影院還沒后世那么發達,到處都是黑洞洞的。
兩人找了好一會,總算在電影開場前,找到了座位。
大屏幕一亮,底下就暗了,剛才還交頭接耳的人,說話的聲音都小了。
這年頭難得看一次電影,誰都珍惜這來之不易的機會。
片頭閃過八一電影制片廠的標志,音樂一響,正式開始。
霍驍心思壓根就沒放在電影上。
電影院的座位很小,他和葉婉寧幾乎是緊挨著的,那些零嘴就放在兩人中間。
他深深呼出一口氣,動了動手,想拿油紙包住的花生,問葉婉寧吃不吃。
結果因為太黑了,看不清楚,一下碰到了葉婉寧手上。
黑暗里,傳來葉婉寧幽幽的聲音:“霍團長,你約我看電影,不會就是為了摸我小手吧。”
霍驍目視前方,看著屏幕,一臉正經地道:“怎么會,我是正人君子。”
“那你把手拿開。”
“就不。”
霍驍非但不拿開,還往她那靠了靠,兩人的手背幾乎貼在了一塊。
狐媚子
葉婉寧眉角直突突, “季參謀長雖然平時不著調,但他有句話說得對。”
霍驍:“狗嘴吐不出象牙,他能說出啥話。”
葉婉寧:“物以類聚, 人以群分, 我愛跟紅秀在一塊處,是因為我兩脾氣相投,你跟季參謀長天天呆在一塊——”估計也不是什么正經人。
霍驍急了, 辯解, “你以為我愿意跟他呆在一塊, 這不是部隊安排的么。”
葉婉寧彎了彎嘴角, 拿了綠豆餅吃, 趁機把手抽開, “行了, 快看電影。”
《閃閃的紅星》講的是農村小孩潘冬子,在經歷了母親去世后, 在黨的革命號召下, 挫敗了村中惡霸胡漢三的一系列陰謀詭計,最后穿上軍裝,跟著抗戰大軍奔赴前線殺敵報國, 成為了一個革命小英雄的故事。
電影的畫面和聲音肯定是不能跟后世的電影比的, 不過很有時代特色。
尤其是反派胡漢三, 鍥而不舍, 多次被紅軍打敗, 但又多次逃脫, 每次回來都得意地說:“我胡漢三又回來了。”
葉婉寧總算明白了, 后世那句,我胡漢三還會再回來的名言, 是從哪來的了。
她笑得前俯后仰。
霍驍奇了,“你笑什么。”
葉婉寧眼底劃過一絲狡黠,勾了勾食指,“你過來,我告訴你。”
霍驍把耳朵附過去。
葉婉寧湊到他耳邊,輕輕吹氣,大喊,“我胡tຊ漢三又回來啦!”
她眨眨眼睛,“怎么樣,嚇到沒有?”
嚇到個屁!
她離他離得太近了,柔軟的嘴唇都快碰到他的耳垂,她一吹氣,他全身的熱量都往一個地方涌,哪還有心思注意她說的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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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驍臉蹭地漲紅,還好電影院黑,葉婉寧發現不了,磕巴道,“嚇、嚇到了。”
“切。”葉婉寧扁扁嘴,他這反應,一看就是沒嚇到,這是哄她呢吧。
霍驍深呼吸,平復心情,說,“把手伸過來。”
“什么?”
葉婉寧懵懵地把手遞給他,白嫩的手掌心上突然多了一把花生,還是去了紅皮的那種。
“嗯?”葉婉寧疑惑地歪了歪頭。
“給你的。”霍驍道,他抬起下巴,“不吃還我。”
“吃。”葉婉寧將花生倒進嘴里,炒過的花生帶著一股香酥味,她咬的嘎嘣嘎嘣脆。
霍驍看她吃的兩頰鼓鼓,忍不住彎了彎嘴角。
來之前,他問季學琛,看電影的時候要怎樣做,才能讓葉婉寧對他加點好感。
季學琛當時沒說話,意味深長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說到時候他就知道了。
霍驍還覺得他打謎語呢。
現在明白了,就是看著葉婉寧,就想讓她專心看電影,吃好喝好,餓了給她遞剝了殼的花生,渴了給她遞汽水,總之一切他來,就是忍不住替她服務。
就是這種奇怪的感覺。
霍驍真想抽自己一巴掌,是不是欠的。
一只白嫩的小手伸過來,“花生還有沒,再來點。”
“有有有。”霍驍腦子還沒轉過彎來,身體就已經誠實地把花生給她遞過去了。
電影總時長近兩個小時,在這年頭算是時長比較長的電影了,不過劇情節奏很好,跌宕起伏,演到惡霸胡漢三死在潘冬子復仇的砍柴刀下時,電影院里還響起觀眾覺得大快人心的輕嘶聲。
電影再好看,兩個小時屁股也坐痛了。
葉婉寧抻了抻肩膀,說,“走吧。”
她說完,沒得到回應,扭頭一看,霍驍已經閉上眼睡著了,也不知道睡了多久。
他睡相還挺好的,也不打呼嚕,更不會把頭歪到別人肩膀上流口水,后腦就靜靜地靠在座位上,要不是怎么叫都不應,葉婉寧還以為他在閉目養神呢。
下一場電影還有半個鐘開始,葉婉寧就先不叫他了,讓他休息一會。
他這段時間確實挺忙的,葉婉寧有時候半夜起來,還能看到他房間亮著燈。
下午見他眼睛還有紅血絲。
這么忙,還抽時間來陪她看電影……
誠意滿滿。
“電影結束了嗎?”霍驍睜開眼。
剛醒,他眼神有些茫然,片刻又目光炯炯,銳利如電。
“早結束啦。”葉婉寧掃了一眼入口處,斷斷續續有人走進來,下一場電影應該快開始了。
霍驍:“那我們走吧。”
他把座位上的垃圾都撿到油紙袋里,讓葉婉寧跟著他往外走。
霍驍:“對了,我剛才是不是睡過去了。”
“你說呢。”葉婉寧眼珠子轉了轉,騙他,“你不光睡過去了,頭靠我肩膀上,還流口水了。”
故意拿領子給他看,“瞧瞧,我這塊都濕了。”
霍驍左看右看,都沒看出濕了的印跡,“你騙我吧。”
“不信啊,你回去照照鏡子,你臉上都睡出紅印了。”葉婉寧道。
霍驍嘀咕一句,“就算睡出紅印,回到家也消了。”
葉婉寧問:“你啥時候睡的,不會都沒看到什么電影吧。”
霍驍梗著脖子道:“我是快結束的時候,才淺淺地瞇了一會。”
葉婉寧:“那你說,你睡的時候,劇情演到哪了?”
霍驍一本正經地道:“潘冬子把鹽化成水,躲過搜查那一段。”
葉婉寧笑得樂不可□□才演到中段呢,承認吧,霍團長,你睡了半截電影。”
霍驍眼神飄忽,轉移話題,指著不遠處道,“看,小李找我們呢。”
葉婉寧也不揭穿他,伸出手,“把電影票給我吧。”
“你要電影票干嘛。”霍驍把電影票給她。
葉婉寧揣進兜里,“留作收藏啊。”
這年頭的電影票,是紅色的票根,上面用墨水印著電影院的名字,摸起來有些毛糙。
不過她還是第一次見呢,回頭夾在書里,做收藏好了。
留作收藏……留作收藏……
風將葉婉寧的話吹進霍驍耳朵里。
他心臟砰砰直跳。@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她應該是對他有好感的對吧,對吧?
不然不會連一起看電影的電影票都要拿來收藏。
確實值得紀念,這可是他們兩第一次看的電影。
霍驍偏過頭,不讓葉婉寧看到他上揚的嘴角。
葉婉寧頓了頓,兩張電影票她都拿走是不是不太好啊?萬一霍驍也想收藏呢。
她從口袋里摸出一張,“你要不要?”
霍驍:“不要,你留著吧。”
他單手插兜,裝作不經意地道,“不就是兩張電影票嘛,你什么時候想看,我什么時候帶你來。”
這年頭娛樂活動少,去電影院看電影這種消遣可不便宜。
想看隨便來這種話,也只有財大氣粗的霍驍能說出來了。
葉婉寧感慨道:“霍團長,你真是土豪。”
她伸手去戳他的手臂,“土豪胡漢三,吃我正義的小戰士潘冬子一刀。”
葉婉寧比霍驍足足矮了一個頭呢,手臂沒戳到,倒是戳到了他腰上的癢癢肉。
霍驍忍俊不禁,抓住她的手,“別鬧!”
兩人都愣住了。
葉婉寧頰邊暈開紅意,飛快地抽出手。
霍驍把手握成拳頭,湊到嘴邊,不自在地咳嗽一聲,緩解尷尬。
小李靠在吉普車上,一邊抽煙一邊等兩人。
他還以為霍驍和葉婉寧要去到至少十點半才回來,畢竟是難得的節日嘛。
沒想到這兩人十點鐘不到就回來了。
而且兩人還不怎么說話,之間的距離也隔的有點遠,看著,很有幾分尷尬啊。
這是發生了啥?
小李納罕地多看了兩眼。
回去的路上,一路無話。
回到家,葉婉寧的肚子適時響起咕咕聲,她看向霍驍,“要不要吃點面條。”
還以為花生瓜子能頂飽呢,沒想到該餓還是得餓。
霍驍點頭,他也餓了。
葉婉寧便簡單地下了兩碗面條,用中午吃剩下的肉剁的碎碎的做臊子,鋪在面上,臥一個雞蛋,放一把青菜,滴兩滴香油,簡簡單單,卻十分美味。
霍驍吃著面,心里頓覺舒坦,夾一筷子青菜,咬在嘴里,又脆又嫩,他問,“哪來的青菜。”
平時葉婉寧做面條,上面都會臥一把小青菜,按她的說法就是,葷素搭配,豐富口味。
不過中午的菜已經吃完了,不知道這把新鮮的小青菜哪來的。
“院子里的菜呀。”葉婉寧道,“我看雞毛菜有些已經熟了,就試著摘了一把,味道怎么樣?”
霍驍又吃了一口青菜,“味道不錯。”
菜市場的票都是憑票限量供應的,還沒那么新鮮,自家養的菜,想吃了就摘一把,最主要是方便,也省錢了。
葉婉寧看向院子里的菜地,“等菜地里的西紅柿、白菜呀都熟了,再去菜市場買點海鮮和肉,冬天的時候一起打火鍋。”
她眼里滿是期待,嘴角彎彎,身上透著一股磅礴的生命力,很吸引人。
霍驍看著她,眼神就挪不開了。
巴掌大的小臉,烏梅一般的大眼睛,鼻子挺翹又不失圓潤……
霍驍抿嘴,嘴里不知道嘀咕了一句啥。
葉婉寧挑眉,“你說啥?”
霍驍瞥她一眼,“你最近是不是白了些。”
葉婉寧眼睛一亮,連聲追問,“白了嗎?真的白了嗎?”
不枉她沒事基本不出門,出門也都戴斗笠,只往樹蔭底下走了。
功夫不負有心人啊,總算養白了一些。
女人,哪個不希望自己更白一些呢。
葉婉寧心里美滋滋的,她的努力還是有成果的。
霍驍又看她一眼,“比之前剛來的時候,白多了。”@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不光皮膚白了,頭發也烏黑柔順不少,瞧著不打結了,那芝麻沒白買啊。
葉婉寧翹起尾巴,“那當然了。”
在海浪島又不用像在紅旗公社一樣,天天下地干活,這具身子底子不錯,很快就養白回來了。
霍驍皺眉:“要這么白干嘛。”
她現在白了,五官上的優勢就盡顯了出來,下午在外邊走,不知道多少男人偷偷瞄她,背著葉婉寧,霍驍不知道瞪走了多少不懷好意的目光。
還是黑了好,黑了沒那么多人惦記。
葉婉寧輕哼一聲,“那總比黑好吧。”
霍驍想了想,也是,她現在tຊ的皮膚,白里透著紅,是比之前黑瘦黑瘦的時候,看著健康多了-
下過幾場秋雨,冬天就悄悄來了。
早上葉婉寧推開窗,一陣冷風吹進來,她不由得打了個哆嗦。
趕緊從衣柜里拿出厚衣服換上,幸好這段時間,她陸陸續續添了一些衣服,其中有不少的冬衣,不然還不知道怎么熬過這個冬天。
海浪島的夏天是熱,可冬天冷起來也是真的冷。
跟北方的冷還不一樣,是那種鉆到骨頭縫里的冷。
葉婉寧將扣子系到最上面一個,確定沒有一絲風漏進來才出了門。
馬上要過年了,下面公社送上來幾頭豬,部隊就商量著把豬殺了,給軍屬大院每戶人家都分些豬肉。
她現在出門,就是領豬肉去的。
分豬肉的地方在軍屬大院辦公的二層小樓樓下,葉婉寧去的時候,有不少軍嫂已經來了。
隊伍分成了兩條,排的長長的。
葉婉寧剛隨便找一條隊伍排隊,就聽到有人喊她。
“婉寧,婉寧,過來排這。”
葉婉寧扭頭一看,是孫紅秀,她手里牽著季平安,后面排著何春雨,也是來領豬肉的。
葉婉寧走過去。
何春雨笑道:“她們看人太多了,又分了第三條隊伍,紅秀眼尖,從隊伍里拉了我一塊排這。”
然后又看到了葉婉寧,把她一塊喊過來了。
孫紅秀爽利地翻了個白眼,“那不然呢,有捷徑就得上,你看看排這老長的隊伍,來的晚了,有沒有肉都不一定。”
葉婉寧踮起腳,看了眼鋪在芭蕉葉上的肥瘦相間的豬肉,道:“也不知道能分幾斤。”
孫紅秀:“我打聽過了,按人頭分,大人一人一斤,小孩半斤。”
那葉婉寧只能領兩斤回家,兩斤,不多也不少吧。
季平安鬧著葉婉寧,“婉寧姐姐,你抱我起來,我也要看。”
葉婉寧抓住他的咯吱窩下方,把他舉起來,“看,人家分豬肉呢,怕不怕。”
負責分豬肉的是軍屬大院婦委會的幾位女干事,都是手腳麻利的人,拿著剔骨刀,也不見怎么用力,一片豬肉就切了下來,場面看著還是有些唬人的。
尤其是旁邊還放著豬皮,一些豬下水,血呼呼的。
季平安卻不怕,他咯咯直樂,拍著手道,“安安不怕,好玩,好玩。”
葉婉寧舉的手有點酸了,把他放下來,何春雨捏了捏他的小鼻子,“這小饞貓,怕才怪呢。”
她又問,“分了豬肉,你們打算做什么好吃的。”說著,咽了咽口水。
季平安朝她做鬼臉,“何姨姨你還說安安是小饞貓呢,你也是饞貓。”
何春雨揉他的臉,“我是大饞貓。”
季平安五官被扭成一團,可愛極了。
葉婉寧想了想,“兩斤肉啊,我應該會做炸肉丸吧。”
“炸肉丸?!”何春雨眼睛一亮。
葉婉寧:“對,肉剁碎,加點馬蹄丁,白蘿卜絲,一點薺菜,吃起來脆脆的,好吃又彈牙……”
她這么一說,別說何春雨和孫紅秀饞了,季平安口水都快流下來了。
拽著葉婉寧的衣角不依不饒,“安安也要吃,吃炸肉丸。”
葉婉寧樂了,“好,做好了給你送一份去。”
季平安這才罷了,甜甜地笑道,“謝謝婉寧姐姐。”
何春雨撓他咯吱窩,“好啊你,季平安,叫我就是何姨姨,叫婉寧就是婉寧姐姐,明明我們差不多大,怎么差了輩分。”
季平安像麻花似的左扭右扭,小嘴撅起,“因為何姨姨你結婚了呀,婉寧姐姐又沒結婚,當然叫她姐姐。”
小孩還怪懂的呢。
葉婉寧逗他,“那我要是結婚了,你是不是也喊我葉姨姨?”
季平安陷入了沉思,小臉皺著,糾結了一會,然后伸出兩根小手指,“你要是請我吃兩份炸肉丸,你要是結婚了,我還叫你婉寧姐姐。”
這鬼靈精!
孫紅秀沒忍住,拍了他屁股一下,“你怎么不說等你長大了把你婉寧姐姐給娶回家,以后天天都有炸肉丸吃。”
季平安眼睛一亮,小嘴微張。
對啊,他怎么沒想到呢。
季平安拽著葉婉寧的衣角,不依不饒,奶里奶氣地道,“婉寧姐姐你等等我,等我長大了,我就娶你,以后天天給我做炸肉丸吃。”
他咽了咽口水,掰著小手指頭數,“我還要吃南瓜餅,紅豆酥,椰漿斑斕糕……”
他小臉嚴肅,明顯是認真的。
小孩一副大人模樣,可把葉婉寧逗壞了。
她笑得前俯后仰,笑聲如銀鈴般清脆悅耳,加上那窈窕的身段,那出眾的五官,頓時吸引了不少人的視線。
今天來領豬肉的,可不光是軍嫂們,還有不少的軍官。
人群中出現一個美人,可不吸引了他們的視線。
不少單身的軍官,眼角的余光若有似無地朝葉婉寧的方向瞟,更有甚者,已經開始跟周圍的人打聽了。
狐媚子!
詹茜躲在人群中,暗暗咬牙罵著。
今天分豬肉,她自然不會缺席。
但是來晚了一步,只能排在后頭了,看著長長的隊伍,等排到她,也不知道是猴年馬月了。
本來就氣不順,又看到葉婉寧在那笑得‘花枝招展’的,可不氣的咬牙嘛。
詹茜一向自詡在軍屬大院里是數得上號的美人。
這倒是事實,她長相不錯,又會打扮,因為是老師,身上還帶著一股書卷氣,確實是個美人,她這么想也不錯。
可突然多了一個葉婉寧,剛來的時候還不見相貌如何出眾,可一天天過去了,她皮膚越來越好,身段越來越苗條,完全把她的風光給壓過去了。
現在大家說起軍屬大院里好看的軍屬,提的第一個都不是她,而是葉婉寧。
可詹茜再氣,也不能昧著良心說,葉婉寧長得不好看。
她五官本就出眾,只不過之前皮膚黑,明珠蒙塵。
現在一天天變白,優越的五官可不就顯露出來了。
要是葉婉寧剛來的時候就這么好看,詹茜可能還沒這么氣。
可葉婉寧是在她眼皮子底下一天天變美的,想到自己之前還在心里嘲諷人家,說她又黑又丑,現在啪啪打臉了,詹茜恨不得咬碎一口銀牙。
就,好氣哦!
葉婉寧正說著話呢,突然背后一熱,似乎有人朝她投來不善的目光。
她扭頭一看,就對上詹茜淬毒的雙眼。
葉婉寧忍不住皺了皺眉。
這位詹嫂子,也不知道是吃錯了什么藥,這段時間,總是偷偷在暗地里觀察她,還每回都被她發現。
有時候是院子里,有時候是在路上,沒想到今天分豬肉,她還來這一套。
葉婉寧才不慣著她呢,眼神倏地銳利,瞪了回去。
她強硬起來,詹茜就慫了,哼了一聲,躲回人群里。
何春雨看到兩人的眉眼官司,說,“婉寧你別理她,詹茜那人就那樣。”
她左右張望一下,小聲地道,“她跟鄭團長一樣,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他們夫妻倆,就愛跟人比呢,以前是只有霍團長住在他們隔壁,現在你來了,她可不就盯上你了。”
葉婉寧挑挑眉,聽何春雨的意思,詹茜也和她‘比’過?
果然,就聽到何春雨說,“我剛去學校當老師那陣,她聽說同年級來了個新老師,而且和她一樣是女老師,我文化程度還比她高,她就不服氣,天天拿著書來考我。”
葉婉寧無語,“真是閑的,有那時間,不如多給學生多上兩堂課。”
“可不是嘛。”孫紅秀道。
季平安再過幾年也該上小學了,她還挺關心教育問題的,只能祈禱,別碰上詹茜那樣的老師,“你們說,她天天跟人比,圖個啥呢?”
“誰知道她圖啥。”葉婉寧總結道,“做人不要太攀比,踏踏實實做自己。”
何春雨點頭,很是贊同。
說著話,就排到她們了。
負責分豬肉的干事,其中一個居然是范大嫂。
她看到是葉婉寧三人,分豬肉的時候特地多割了一些,放到秤上,抬高聲音,“剛好兩斤,不多不少。”
葉婉寧接過肉,沉甸甸的,打開袋子一看,除了豬肉,居然還有一根大筒骨和一些豬下水。
她彎嘴一笑,露出兩個酒窩,甜甜地道,“謝謝嫂子。”
她笑起來特別可人,范嫂子光是看著心情就很舒暢。
她抿了抿嘴,多提醒一句,“嗯,快點回去吧,豬肉還是新鮮的做了好吃。”
告別了范大嫂,葉婉寧她們三一路往回走。
孫紅秀說,“我也想做炸肉丸呢,可惜家里沒什么油了。”她提了提袋子,“就這點豬肉,煉的油要是都拿去炸丸子了,這個月我們家可就得吃開水煮白菜了。”
何春雨提議tຊ,“干脆我們三合一塊,一人拿些油出來炸肉丸吧。”
你正經點
她這個法子好, 炸肉丸費油,一人出一份,油還多了, 肉丸也能炸的更好。
葉婉寧和孫紅秀都應了, 何春雨又問,“婉寧,你會不會做糖三角啊?”
“糖三角?”
“對。”何春雨有些不好意思地道, “這不馬上要到春節了嘛, 想做點糖三角、貓耳朵那樣的炸貨, 放家里備著吃, 也能招待客人。”
這葉婉寧倒是會的, 以前每年過年, 葉媽媽都會領著她炸這些, 然后放到罐子里存起來,看春晚的時候拿出來吃。
想到這, 她眼里流露出一絲懷念。
葉婉寧:“會的, 你要做多少?”
何春雨想了想,“一樣做個一兩斤就差不多了吧。”
季平安嚷嚷,“我也要吃糖三角和貓耳朵。”
孫紅秀:“你又沒吃過, 你就想吃。”
季平安嘟囔, “婉寧姐姐做的, 肯定好吃。”他拉著孫紅秀的袖子撒嬌, “我不管嘛, 我也要吃。”
孫紅秀看向葉婉寧, 不好意思地道, “婉寧……”
“沒事。”葉婉寧擺擺手,道, “反正也要炸肉丸,剩下的油再炸一遍糖三角、貓耳朵,還不浪費了。”
她自己也打算炸一些,過年到時候吃呢。
最后商量好,孫紅秀和何春雨多出一些油,葉婉寧出力多,她出的油還是原來那份。
回到霍家,孫紅秀負責切處理做炸肉丸子需要的馬蹄丁、白蘿卜絲,何春雨負責調做糖三角和貓耳朵的面糊糊。
葉婉寧則擼起袖子,把豬肉焯水,放到鍋里熬出豬油。
肥肉也慢慢變小,顏色由白變得焦黃,成了脆乎乎的豬油渣。
她熬豬油的時候,季平安就時不時探出個小腦袋,想看她弄的咋樣了,現在豬油渣一出來,這小饞貓哪還忍得住,連聲喊,“婉寧姐姐,婉寧姐姐!”
“知道啦,知道啦。”葉婉寧把豬油渣撈出來,放到碗里,灑上白糖遞給季平安,“喏,拿去吃吧,小心燙。”
季平安抓了一塊,先放到嘴邊吹了吹,“安安呼呼就不燙了。”
估摸著不太燙了,他才踮著腳,將豬油渣湊到葉婉寧嘴邊,“婉寧姐姐,吃。”
葉婉寧很給面子地將一塊豬油渣吃進肚子里,“謝謝安安。”
豬油渣又酥又脆,灑上白糖后還多了一股子甜味,實在是這年頭難得的零嘴。
季平安又依葫蘆畫瓢,給孫紅秀跟何春雨一人喂了一塊豬油渣,等三人都說不要了,他才捧著白瓷碗,一小口一小口地吃著豬油渣。
霍驍在廚房外面走了兩圈,都沒等到季平安分他豬油渣。
實在忍不住了,才咳嗽一聲,試圖引起季平安的注意,“安安。”
季平安歪了歪頭,脆生生地道,“怎么啦,霍叔叔。”
霍驍瞥了眼廚房,看葉婉寧她們三沒注意,朝季平安指了指豬油渣,又指了指自個的嘴。
葉婉寧出來,正好看到這一幕,嘴角直抽抽,“霍團長,跟小孩子討吃的,可真有你的。”
霍驍嘀咕道,“你管我。”拉長了聲音道,“安安——”
季平安還是很給他面子的,邁著小短腿噠噠噠跑過來,“差點都忘了霍叔叔了。”
抓起一塊豬油渣,湊到霍驍嘴邊,“霍叔叔,啊——”
霍驍張大嘴,把一大塊豬油渣吃進了肚子里,意猶未盡地舔了舔嘴,又把目光放到了豬油渣上。
季平安將白瓷碗往后藏了藏,小臉上滿是警惕,“沒有了。”@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霍驍:“說謊可是要被打屁股的哦,我都看到了,還有滿滿一碗呢。”
他放軟語氣哄季平安,“乖,你再給我吃一塊豬油渣,等會我帶你去供銷社買汽水喝。”
季平安搖了搖小腦袋,奶聲奶氣地道,“不要,汽水什么時候都有,豬油渣難得才吃一回呢。”
嘿,這小破孩算的倒是清。
霍驍也不跟他掰扯了,長手一伸,直接抓了把豬油渣塞進嘴里,含糊地道,“那就再給你包奶糖,這總成了吧。”
季平安眼睜睜地看著碗里的豬油渣少了一大半,黑葡萄似的大眼睛里滿是不可置信,淚花在眼里打轉,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葉婉寧用圍裙擦了擦手,趕緊走出來,“安安,怎么了?”
季平安看到有人給他做主了,一把撲進葉婉寧懷里,皺著小臉道,“霍叔叔壞,他搶婉寧姐姐你給我的豬油渣吃。”
葉婉寧目光投向霍驍,語帶威脅,“霍團長,安安說的是真的?”
霍驍眼神飄忽,看天看地,就是不看她。
葉婉寧嘴角抽了抽。
看來再怎么成熟穩重的男人,都有幼稚的一面啊。
她把季平安放下來,“乖,我們不理你霍叔叔哈,姐姐給你炸肉丸子吃。”
正好,肉丸子也炸好了,葉婉寧把炸肉丸子從油鍋里撈出來,放到盤子里晾涼,又從中挑了幾個,用菜刀切成兩半,熱氣散得更快一些。
炸肉丸子晾好,趕緊拿出來哄季平安。
“安安,不哭啦,你看這是啥。”
季平安扭頭一看,是幾個對半切的炸肉丸子,外面是炸的酥酥的外皮,里面是包著淡黃色馬蹄丁,白色蘿卜絲的肉餡。
他不爭氣地咽了咽口水。
葉婉寧捏了一個放到他嘴邊,“試試好不好吃。”
對半切的炸肉丸子,小了一半,季平安都能直接吃進嘴里。
他張大嘴,啊嗚一下將炸肉丸子吃進去,嚼了嚼,外酥里嫩,馬蹄丁和白蘿卜絲帶著一股脆勁,十分解膩。
季平安吃完一個,又忍不住道,“婉寧姐姐,我還要一個。”
葉婉寧把一盤炸肉丸子放在桌上,抬抬下巴示意霍驍哄他。
她還得去炸貓耳朵和糖三角呢。
霍驍拿過炸肉丸子,舉得高高的,“還氣不氣我吃你豬油渣了。”
季平安眼巴巴地盯著炸肉丸子,踮起腳,揮著小肉手亂抓,卻怎么也夠不著。
小屁孩很懂識時務者為俊杰,眨巴著大眼睛,“不氣了。”討好地對霍驍笑了笑,露出潔白的小米牙,“霍叔叔,給我吃一塊吧。”
霍驍嗤了一聲,將炸肉丸子給他,“吃吧。”
季平安一口咽下去,吃飽了拍拍肚子,朝著廚房大喊,“婉寧姐姐,霍叔叔欺負我!”
嘿,這小子。
霍驍環住他的腰,將他一把抱了起來,拍了拍他肉嘟嘟的小屁股,“跟我耍花招是吧,你爹都玩不過我,你小子,再修練個三百年吧。”
季平安抿了抿小嘴,大喊,“媽,婉寧姐姐,何姨姨,快救救我啊。”
孫紅秀都懶得理他,橫豎知道霍驍跟他玩鬧會有分寸的,“別嚷嚷了,再打攪我們,你過年就沒糖三角吃了。”
季平安愣了一下,小腦筋急速運轉,炸肉丸子……過年……糖三角……
還喊不喊呢?
霍驍捏了捏他的小臉,“還喊不喊了,叫破喉嚨都沒人應你。”
季平安撅著小嘴,都能掛醬油瓶了,“霍叔叔你欺負人。”
霍驍樂了,“就欺負你了,誰讓你比我小呢,快說兩句好聽的,不然今年過年不給你紅包了。”
季平安:……
葉婉寧聽到外面鬧了一會,又沒動靜了,也懶得搭理了。
還得做貓耳朵和糖三角呢,這可是個技術活。
這年頭,一包好的糖三角和貓耳朵,能賣好幾塊錢,還有價無市,想買都買不著,過年別人來家里做客,要是有一份這樣的炸貨招待客人,那面兒足足的。
哪怕是后世,在網購沒那么發達的年代,想買上一包好的糖三角、貓耳朵,那也只能等過年的時候,看有沒有會做這個的炸貨師傅開攤,排長隊了才能買著。
畢竟這玩意,做起來也不難,因為食材就那些,可要做的好吃,那就有門道了。
葉婉寧將紅糖化水和面粉攪拌在一塊,揉成深色的面團,白糖和面粉揉在一塊,做成白色的面團。
兩種面團攤平,深色面團鋪在白面團上面,用白面團裹著深色面團,卷成長條狀,有點像是卷壽司的法子。
長條面團晾涼發硬后,從側面開始,用刀切成薄片,切下來的面團片,就能看到那種漩渦狀的,貓耳朵的雛形。
再就是下鍋油炸了,關鍵就是這一步,火候控制的好,貓耳朵炸出來就又酥又脆,要是控制不好,那就軟塌塌的,一點也不好吃。
畢竟做了這么多年的大廚,火候控制這一塊,葉婉寧是得心應手。
貓耳朵下入油鍋,不停翻面,炸至表面金黃的時候,她就眼疾手快地撈出來。
何春雨沒忍住,捏了一塊嘗嘗,又酥又脆,咬的嘎吱響。
然后做糖三角,糖三角做起來跟貓耳朵差不多。
做tຊ出來的糖三角,外面是金黃酥脆的外皮,里面是花生芝麻和紅糖一塊炒香的花生芝麻碎,一口下去,回味無窮。
做好的糖三角和貓耳朵,都放在玻璃罐子里密封起來。
何春雨說,“這樣放,應該能放挺久的,能吃到春節以后了吧。”
“放是能放到春節以后,就怕你忍不住,春節前就吃光了。”孫紅秀道。
何春雨臉一紅,這還真有可能。
趁著兩人說話的功夫,葉婉寧撿了些炸肉丸子和糖三角、貓耳朵放到籃子里。
孫紅秀看到了,問她,“婉寧你要去哪啊?”@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葉婉寧,“去找下范大嫂。”
她看了眼窗外,天色不早了,估計范大嫂也分完豬肉回家了。
“找范大嫂干嘛?”
葉婉寧:“今天要不是范大嫂,多饒了我們些豬肉,咱們也不能煉這么多豬油,我送點炸肉丸子、糖三角、貓耳朵給她,算是謝謝她了。”
人就得知恩圖報,有來有往的,才是鄰居嘛。
孫紅秀和何春雨會意,一人分了些出來,“那我們也給些。”
葉婉寧揣上籃子出門,經過客廳的時候,看到季平安已經不鬧了,小臉反而笑開了花。
他抓著霍驍的手臂,雙眼亮晶晶,不依不饒地道,“霍叔叔,我還要,我還要嘛。”
霍驍瞥了一眼葉婉寧,看她要出門,嘴上應著季平安的話,“知道了。”
他舉著季平安,高高拋了起來,“這么高夠不夠。”
季平安咯咯直樂,“不夠,不夠。”@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那這么高夠不夠。”
“不夠!”
葉婉寧掃了他兩一眼,真沒看出來,霍驍哄小孩還挺有一套,估計沒有炸肉丸子,他也能把季平安哄好吧。
她出了門,拐了幾道彎,找到范大嫂家,“嫂子,在家嗎?”
范大嫂也是剛回到家,“在的。”
她給葉婉寧開了門,迎了她進來,“怎么了,小葉。”
葉婉寧舉了舉手里的籃子,“今天不是分豬肉嘛,我跟春雨和紅秀煉了些豬油,炸了點東西,分一些給嫂子你送來。”
范大嫂連忙擺手,“使不得,使不得。”
除了葉婉寧她們三外,范大嫂也給一些丈夫手底下軍官的媳婦手松了松,多給了些豬肉。
可來送東西的,也就葉婉寧一人。
范大嫂心里一暖,就更加不想要了,“你留著吃吧。”
葉婉寧掀開籃子上的棉布給她看,“就是一些炸肉丸子,還有糖三角和貓耳朵。”她佯裝生氣道,“嫂子你要是不收,下回我可就不來了。”
范大嫂這才收下了,“那,那行吧。”
她看了看籃子里的糖三角和貓耳朵,驚訝地道,“小葉,你還會做這東西呢。”
葉婉寧:“嗯,這不馬上要過年了嘛,做些放著過年吃。”
范大嫂捏了一塊糖三角放進嘴里,入口先是酥脆的外皮,然后是甜甜的花生芝麻碎,她不由得瞪大眼,“好吃。”
她又嘗了一塊貓耳朵,一樣好吃。
范大嫂不是沒吃過糖三角和貓耳朵,有些甚至是莊師長的下屬寄來的,說是老字號店的大師傅做的,可沒有一個像葉婉寧做的那么好吃。
范大嫂忍不住道,“小葉,能麻煩你幫我個忙嘛?”
葉婉寧爽利地道,“嫂子,你說。”
范大嫂:“是這樣的,我女兒春節要帶對象回來,她跟我說她對象特別喜歡吃馓子,我買不到正宗的。”她有些不好意思地道,“能不能麻煩你,到時候幫我做些。”
葉婉寧還以為是什么事呢,就是做馓子罷了,一口應了下來,“好的,到時候你喊我就成。”
送走葉婉寧,范大嫂提著籃子回了屋。
莊師長從報紙里抬起臉,“誰啊?”
“小葉。”范大嫂舉了舉籃子,“她來給我送點吃的。”
聽到是葉婉寧送的,莊師長報紙也不看了,迫不及待地掀開棉布,“送了啥好吃的,我瞧瞧,喲,糖三角……貓耳朵……還有炸肉丸子呢。”
東西多,而且每樣的份量都很足,莊師長忍不住道,“咋送了這么多。”
范大嫂:“小葉心好唄,她估計是猜到我分完肉回來也晚了,來不及做飯,就給我送點吃的。”
莊師長也餓了,捏了一塊貓耳朵放進嘴里,嚼的嘎嘣脆,“嗯,不錯,是這味道。”
范大嫂撿了碗碟筷子出來,“嘗嘗這炸肉丸子,得快點吃,小葉說涼了就不好吃了。”
炸肉丸子整齊地碼在碟上,顏色金黃,看著令人食指大動。
莊師長用筷子夾了一個,放到紅醋里蘸了蘸,炸肉丸子外酥里脆,肉餡很有嚼勁,紅醋酸酸甜甜,又解了膩,實在好吃。
他忍不住感慨,“我算是知道那群兔崽子們,咋為了根魷魚絲都能打上架了。”
“咋回事?”范大嫂一邊吃著炸肉丸子,一邊問道。
莊師長就把上回霍驍帶了葉婉寧做的鹵鴨爪、烤魷魚絲、鳳尾蝦干等好吃的去食堂,結果一群軍官搶著吃,差點為此打起來的事跟她說了。
范大嫂聽著,不由得樂了,問他,“那你咋沒搶呢。”
莊師長狼吞虎咽地吃下一個炸肉丸子,“這不是不好意思嘛。”
那些軍官,職級低,討巧賣乖找霍驍要點吃,也沒啥事,他堂堂一個師長……還是要點臉的。
莊師長忍不住舔了舔嘴角,“要知道小葉做的東西這么好吃,我哪還管什么面子啊。”
不過,年后葉婉寧就去炊事班幫手了,到時候還愁吃不著嘛。
莊師長也是有自己的小算盤在的。
炸肉丸子和貓耳朵、糖三角吃完,兩人也吃了個七八分飽了。
莊師長拍了拍肚子,滿足地打了個飽嗝兒,“要不明兒個,你拿些面粉和糖,央著小葉,再做些唄。”
“你還沒吃夠啊?”范大嫂問。
莊師長:“當然沒吃夠,這玩意好吃的很嘞。”
他都想著,拿貓耳朵和糖三角來配茶吃,味道一定不錯。
范大嫂:“那你等過年,妮兒帶對象回來,我找小葉幫我做馓子了,到時候有的是你吃的。”
跟女兒莊春妮帶對象回來的事比,吃喝倒是小事了。
莊師長道:“她去外地也才一年,就找著對象了?”
快的有些不對勁啊,莊師長心里直犯嘀咕。
范大嫂倒沒多想,“女兒找著對象了,你還不高興啊,依我看,她要是不找對象,我兩才該發愁呢。”-
二月十號,除夕。
葉婉寧一大早便起來了,她問霍驍:“哪有賣紅紙啊?”
霍驍:“你要紅紙干嘛。”
“寫對聯,貼春聯啊。”葉婉寧想了想,“要是有時間,還能剪個窗花。”
然后貼窗上,多喜慶啊。
葉婉寧掃他一眼,“你過年都不貼春聯和窗花的嘛。”
霍驍:“……不貼。”
他往常過年,都是在部隊里過的,貼春聯……對他來說太遙遠了。
葉婉寧:“得討個好意頭呢。”
霍驍:“供銷社有紅紙賣。”
葉婉寧:“那我去供銷社一趟。”又道,“你幫我摘些院子里種的韭菜,我等會包餃子吃。”
她出了門,去供銷社買了紅紙,回來的路上一看,有不少人家門上已經貼上了對聯,各種寓意的都有,很是喜慶。
回到家,霍驍已經把韭菜摘好了。
葉婉寧看了,眉頭直抽抽,“你這韭菜摘的,都得跟它道個歉。”
霍驍也嘴角抽抽,“我跟韭菜道哪門子歉。”
葉婉寧招手,示意他跟在她身后,“你跟我過來,我摘給你看。”
她走到菜地旁,蹲了下來,手指放在韭菜根上一厘米的地方,“從這摘,韭菜以后能越長越旺,按你那樣摘,韭菜能斷根咯,你能不道歉嘛。”
霍驍雙手環胸,“我看你是想讓我跟你道歉吧。”
那不然呢,她辛辛苦苦地照料著這一院子的菜地,也就是過年了,才舍得摘一些韭菜下來做餃子,“晚上還想不想吃餃子了。”
霍驍認慫,“去寫春聯。”
他把紅紙鋪在桌上,“想寫什么。”
葉婉寧想了想,眼睛一亮,“就寫個,日日財源順意來,年年福祿隨春到吧,橫批就寫,萬事如意。”
這意頭好。
霍驍提筆一揮,洋洋灑灑地寫下對聯。
葉婉寧探頭一看,他的毛筆字寫的怪好看的,鐵畫銀鉤,行云流水,忍不住心癢癢,“我也要寫。”
霍驍把筆遞給她,“那你給我寫一副,福滿門庭春氣暖,源清流遠歲華新,橫批,喜迎新春。”
小意思。
葉婉寧把紅紙展開,提起毛筆,似模似樣地寫了起來。
她眉眼專注,很是投入。
霍驍的目光,不由得從紅紙上tຊ,移到了她的臉上。
葉婉寧似乎在跟筆畫做斗爭,她輕輕瞥眉,兩道如彎月一般的眉毛皺起。
霍驍放在褲子一側的手,不由得動了動。
真想替她將眉心撫順。
總算是寫好了,葉婉寧將墨跡吹干,獻寶似的將春聯展給霍驍看,“看,我寫的好不好。”
問了兩遍,霍驍都沒接話。
葉婉寧一看,他的注意力壓根就沒放在春聯上,而是一直放在她身上,看著她呢。
她咬了咬下唇,“你看什么呢。”
“看你啊。”霍驍勾了勾嘴角,眸中帶著些莫名的神色。
葉婉寧心跳加快了一下,“你正經點。”
自從捅破那層窗戶紙,霍驍就愈發敢說了。
就好像,就好像撕去那層嚴肅正經的假面,里面才是最真實的他。
葉婉寧不自在地緊了緊手,“讓你看春聯呢。”
霍驍也不想把她逼得太緊,煮熟的鴨子都能飛呢,萬一這只有脾氣的小鴨子跑了可咋辦。
他收回視線,放到春聯上,贊了一句,“寫的不錯,你打算貼哪里。”
葉婉寧把她寫的春聯和霍驍的放在一塊,對比明顯,她寫的還真不如霍驍寫的好,跟他的一比,她寫的春聯,簡直拿不出手。
她扁扁嘴,“你的那副貼院子外面,我的貼門上。”
霍驍彎了彎嘴角,“行,聽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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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嗓音低沉暗啞, 帶著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葉婉寧心跳漏了一拍,說,“我去熬漿糊。”
漿糊熬好, 霍驍往紅紙上糊了漿糊, 就往門上貼。
葉婉寧站在一旁指揮,“往右一點,再往右一點, 不對, 往左, 往左!哎呀, 我說往左!”
霍驍無語了, 把春聯遞給她, “要不你來?”
凈知道瞎指揮。
葉婉寧接過對聯, “我來就我來。”
漿糊有些干了,她又糊了一點, 對準院門, “是不是這個位置。”
霍驍單手支著下巴,“嗯……往左一點……這下差不多了。”
他可沒葉婉寧這么挑剔,貼個大概大概, 歪的不是太明顯就行了。
葉婉寧將那副‘福滿門庭春氣暖, 源清流遠歲華新’的春聯貼在了院門上, 用手拍了拍, 讓春聯貼緊, 松了一口氣, “總算貼好了。”
霍驍晃了晃橫批, “橫批還沒貼呢。”
“我知道。”
葉婉寧接過橫批,努力踮腳, 卻怎么也夠不著。
她手都舉酸了,還沒貼好。
霍驍雙手環胸,微微勾起嘴角,“要不要我幫你。”
葉婉寧單手叉腰,喘一口粗氣,擺擺手,“不用,我今兒個就不信了。”
她繼續踮腳舉手,“你瞧好了。”
然而,腳下一個沒站穩,直直向后倒去。
葉婉寧趕緊閉上眼睛,壞了,屁股要摔成八瓣了。
下一刻,她突然落入一個溫熱的懷抱。
葉婉寧睜開眼,直直和霍驍的目光對上。
他眸色深邃如夜空,眨眼間,又恢復了清明,“你還不起來。”
“哦,哦。”葉婉寧反應過來,跳了起來。
兩人都有些尷尬。
霍驍咳嗽一聲,“還貼不貼對聯了。”
葉婉寧:“貼,怎么不貼。”
霍驍:“那你倒是貼啊。”
葉婉寧單手叉腰,理直氣壯地道,“我倒是想貼,這不是夠不著嘛。”
霍驍彎彎嘴角,“那你求我幫你。”
“不求,反正也不是我家的春聯。”葉婉寧抬抬下巴,“你不貼,回頭別人經過你家,一看,嘿,這家怎么光貼對聯不貼橫幅啊。”
貼春聯什么的,他才不在意,陪她玩罷了。
霍驍嗤了一聲,“漿糊拿來。”
葉婉寧屁顛屁顛地遞上漿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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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紙上的漿糊已經有些干了,霍驍又糊了一層上去。
葉婉寧怎么努力都夠不到的門楣,他都不用踮腳,伸手輕輕一拍,就將橫幅貼在了上面。
葉婉寧嘴巴嘬成一條線,嘀咕道,“長得高了不起啊。”
“是了不起。”霍驍掃她一眼,“你什么時候能長得像我一樣高。”
葉婉寧比劃了一下兩人的身高,霍驍比她高出足足一個頭還有余。
她心虛地道,“你有沒有聽說過一句話,女人到了二十歲還能長高,男人就不行了。”
霍驍嘴角抽了抽,“那你啥時候長高,我等著。”
葉婉寧眼神飄忽,擼起袖子,“我得趕快去做餃子了,晚了可就來不及了。”
她走后,霍驍又看了看院門上貼的春聯。
紅色的春聯喜氣洋洋,耳邊聽著大院里小孩玩笑著放鞭炮的聲音,他頭一次感受到過年的氛圍。
屋里,葉婉寧把發好的面團搟成一摞面皮。
餡料做了三種,韭菜雞蛋是一種,蝦仁干貝是一種,豬肉白菜是一種。
就連餃子的形狀,她也有講究,最普通的餃子、四角餃子、銅錢餃子、元寶餃子……
家里就她跟霍驍兩個人,估摸著也吃不下太多餃子。
葉婉寧就打算只包一屜,沒敢包多,還有其他菜呢。
主打一個份量少,花樣多。
她包餃子的時候,霍驍就在一旁看著她。
也不見她怎么動作,十指卻像翻花一樣,一排排形色各異的餃子就包了出來。
霍驍有點手癢,說,“我試試唄。”
此言一出,葉婉寧頓時警惕地將面皮和餡料護到身后,“不給。”
霍驍:“干嘛,只許你包餃子,不許我包啊。”
葉婉寧看著他,臉色一言難盡,吞吞吐吐地道,“那個,我在祁省的時候,在宋阿姨家住過一段時間。”
霍驍挑挑眉,“我知道,然后呢。”
葉婉寧掃他一眼,“……宋阿姨跟我說過,你們家三個人,廚藝最好的是你爸,然后到宋阿姨,最后才是你。”
想起宋雪梅那差點把廚房炸了的架勢,很難想象霍驍做出來的餃子會是啥樣的。
她越不讓,霍驍反倒是來了勁,擼起袖子,“我今天非就證明給你看,我們家廚藝最好的明明是我。”
他文能寫文件,武能領軍打仗,就不信征服不了一盤小小的餃子。
葉婉寧還想再勸一勸,“要不算了吧。”
“不行。”霍驍伸手,“面皮拿來。”
葉婉寧只得把面皮給他,“你悠著點啊。”
“放心。”
霍驍大馬金刀地坐在凳子上,左手面皮,右手餡料,右手倒左手,餡料一填,他得意地朝葉婉寧飛了個眼神過去,意思很明顯,這還不簡單。
難的還在后頭呢,葉婉寧抬抬下巴,示意他繼續。
霍驍拿著面皮,倒是犯了難,好在他腦子轉得快,學著葉婉寧的樣子包了起來。
一個,兩個,三個……
他輕輕松松地就包了一屜,“你看,包餃子有什么難的。”
“是不難。”葉婉寧挨個捏起餃子,“這個,褶子沒捏好,下到鍋里肯定露餡了,這個,餡填這么多,餃子皮都撐破了,還有這個——”
她嘆口氣,“咱家是買不起菜了么,就填這點餡料,餃子幾乎是空心的,這是吃的面皮還是吃的餃子,吃進嘴里,能塞牙縫不?”
霍驍看了眼自己包的餃子,再看了看葉婉寧包的餃子,她包的餃子,各個都像用模具摁出來的一樣,精美無比,再看自己的,奇形怪狀……這都什么妖魔鬼怪,他都不好意思承認這是他包的了。
他嘴硬道:“你就說包沒包好吧。”
葉婉寧懶得跟他斗嘴,拿過他那屜餃子,能補的都補上,忙了一番,那屜奇形怪狀的餃子,總算能看得過眼了,就算看不過眼的,至少下入鍋里也不散架了。
餃子總算包完了,葉婉寧看著兩屜餃子,卻是犯了難。
她看了霍驍一眼,兩個人估計吃不下吧?
“要不,你去送些給紅秀她們?”
“不行。”霍驍立馬否決。
要是讓人家知道,那盤奇形怪狀的餃子是他包的,他的面子往哪擱?
還是吃了吧。
怎么說也是他親手包的餃子呢。
既然他都這么說了,行吧,葉婉寧也不糾結了。
難得過次年呢,吃得豐盛些也不為過。
包完餃子,葉婉寧又把各色魚丸肉丸、蔬菜、肉片洗好切好。
此時天色已黑,外面的鞭炮聲也小了,估計是小孩們回家吃團圓飯了。
飯桌上起了一個鍋子,鍋里是大筒骨和酸菜魚頭煮的鍋底,奶白色的湯汁卷著酸菜起起伏伏,屋里回蕩著一股令人垂涎的香氣。
霍驍吸了吸鼻子,嘴巴不禁分泌口水。
葉婉寧將魚丸、肉丸tຊ、肉片都下入鍋里,肉片在咕嘟咕嘟冒泡的湯汁里起伏兩下,就由淡粉色變成淺灰色。
霍驍用筷子將肉撈起來,蘸上特制的麻醬碟,一口下去,肉汁四溢,那味道絕了。
魚丸肉丸也煮好了,顆顆彈牙,肉丸還是那種包了餡的乒乓球大小的牛肉丸,吃起來勁勁的。
兩人都不說話,只見筷子紛飛,盤子里的菜在飛快地減少。
外面天氣寒冷,屋里卻是暖洋洋的,再吃上火鍋,鼻尖都能沁出汗了。
吃完肉再下蔬菜,院子里剛摘下來的水靈小青菜,在吸飽了油星的鍋里涮過,吃起來一點也不素,帶著一股子肉味,又十分清脆爽口,很是解膩。
葉婉寧吃了有五分飽,“霍團長,還吃得動不?”
霍驍一揮手,“把餃子下上。”又道,“先下我包的那屜。”
葉婉寧樂了,用筷子把他包的餃子撥到鍋里。
鍋是熱鍋,餃子熟的很快,不一會,湯面上就浮滿了白白胖胖的餃子。
霍驍自個去廚房里倒了兩碟陳醋,一碟給葉婉寧,一碟放他面前。
霍驍用筷子夾起餃子,餃子邊蘸了點陳醋,吃進嘴里,他瞪大眼睛,“是鮮蝦干貝餡的。”
新鮮的蝦肉富有彈性,干貝絲吃起來很是清甜,仿佛在味蕾上跳舞,鮮美無比。
不得不說,他這餃子雖然沒包好,但是葉婉寧的餡料調的好,一樣好吃不是。
就著陳醋,霍驍餃子吃個不停。
葉婉寧數了數,兩屜餃子,她只吃了半屜,霍驍吃了一屜半。
她忍不住道,“吃不下就別吃了,大不了放窗臺晾著,天氣冷,又不會壞,你別撐著了。”
霍驍打了個飽嗝兒,“撐不了,我還能吃。”
最后,還剩下十來個餃子,葉婉寧不讓他吃了,強行收走。
霍驍一個勁在那打飽嗝,“收走干嘛,我還能吃呢。”
“拉倒吧你。”葉婉寧把沖好的山楂水給他,“喝吧,能消食。”
霍驍接過山楂水,小口小口地抿了,肚子漲漲的,他也不敢喝快。
山楂水喝下去,總算舒服了不少。
屋外的鞭炮聲愈發大了,估計是大院里的小孩們吃完團圓飯了,都出來玩了。
葉婉寧看著屋外的火樹銀花,眼里滿是笑意。
她那個年代,城市里都禁煙花了,說是會污染空氣,雖說是出于保護環境考慮,但是過年不放煙花,總感覺少了幾分年味。
鞭炮一響,這才是過年嘛。
她看著屋外,霍驍看著她。
他雙眸里,倒映著她的身影。
霍驍開口打破沉默,“你……想家嗎?”
話剛出口,他就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有葉前進周秀蘭那樣,要把女兒賣了換彩禮給兒子娶媳婦的父母,葉婉寧又怎么會想家呢。
葉婉寧卻以為他問的是現代的家。
“想啊。”
那里有媽媽,還有會笑著做一桌她愛吃的菜的爸爸……
葉婉寧笑著笑著,眼里突然泛起了淚花。
可惜,她回不去了。
等霍驍反應過來,手已經撫上了她的臉,替她擦去淚珠,“別哭。”他扭頭,不自在地道,“只要你愿意,這里永遠是你的家。”
這是求婚嗎?
葉婉寧瞳孔一縮,她忍不住道,“霍團長,你喜歡我什么呢?”
喜歡她什么……
每天夜里,霍驍也在反反復復地想著這個問題,夜不能寐。
他自己也搞不懂,到底喜歡葉婉寧什么呢?
是喜歡她長得好看,還是喜歡她永遠積極向上的生活態度,還是喜歡她做的那一手好菜……
霍驍發現,他說不出來。
喜歡就是喜歡,就是一種感覺,就是一剎那的心動,沒有理由。
他動了動唇,“我也不知道……”
葉婉寧心里好像塞了鉛塊似的,沉重極了。
果然,他說喜歡她,也就是一時興起罷了。
一男一女同處在一間屋子,時間久了,總會生出幾分莫名的情愫,但那不是愛情,對吧?
下一秒,她的心情就像坐了過山車一樣。
只聽見霍驍說,“我也不知道那算不算喜歡,就是……想天天和你呆在一塊,要是看不到你我心里就會煩躁,我喜歡和你斗嘴,喜歡看見你笑,喜歡……”
“笨蛋。”
霍驍吊起眉梢,“我在這里真情流露,你怎么罵人呢。”
真是破壞氣氛。
葉婉寧破涕為笑,撲進他懷里,“我就罵,你是笨蛋,大笨蛋。”
霍驍是第一次和女人擁抱,手都不知道放哪了。
只覺得,懷里的她,小小的一只,軟軟的,香香的,無限美好。
他深吸一口氣,手調整了一下位置,放在她腰上。
好軟,真的好軟,鼻尖剛好能嗅到她的發香,像是皂角味,又像是淡淡的花香,比他媽在百貨大樓買的天天擦的雪花膏的味道還要好聞。
她怎么這么香啊。
霍驍忍不住聳起肩膀聞了聞,他還沒洗澡,身上不會有什么味道熏到她吧。
葉婉寧等了半天,他都沒說話,抬頭一看,這貨不知道在聞啥呢。
她忍不住道:“你干啥呢?”
“聞味道啊。”霍驍不假思索地道。
葉婉寧嬌俏地嗔他一眼,抬抬下巴,“這個時候,該說點啥?”
“說啥?”霍驍試探性地問,“你好香?”
葉婉寧真想揍他。
她環住他的腰,掐了他腰上的肉一把,硬梆梆的,“你說呢。”
霍驍搖了搖頭,“不懂。”
葉婉寧深吸一口氣,安慰自己,不氣不氣。
環住他腰間的雙手緊了緊,身子又靠近了一點,“那這樣呢?”
“你,我——”
霍驍現在全副心神都被葉婉寧占住了,腦海里就像斷了根筋,完全反應不過來,只能吐出簡單的單字了。
他屏住呼吸,將葉婉寧緊緊摟在懷里。
此時無聲勝有聲。
霍驍將下巴搭在葉婉寧的頭頂,單手摸著她柔順的發絲。
屋外的鞭炮聲就像被靜了音,他只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
砰砰,砰砰……
“可以,和我處對象嗎?”
“嗯。”
此時,天空中突然綻開一個巨大的煙花,火樹銀花不夜天。
葉婉寧用食指勾了勾他的手心,笑得眼睛彎彎,“你看,煙花真好看。”
她這一撓,他從手心癢到了心底,酥酥麻麻的。
霍驍看了眼窗外的煙花,是挺好看的,不過……“煙花哪有你好看。”
葉婉寧斜他一眼,“以前我怎么沒發現你嘴這么甜。”
霍驍調整了一下位置,讓她能抱的更舒服一些,“你要是早點答應跟我在一起,你會發現我嘴更甜。”
葉婉寧被他逗樂了,拍了下他的肩膀,“好啦,快松手。”
“不松。”霍驍抱得更緊了,“好不容易才有的媳婦,松手你萬一跑了咋辦。”
葉婉寧臉一紅,頰邊就像飛了紅色的云霞,“說什么呢,我們只是處對象,還沒到那一步呢。”
她抬著下巴看他,“你現在還是考察期。”
“好好好,考察期。”
霍驍就喜歡她這小模樣,勁勁的。
他忍不住抓住她的手,湊到嘴邊,輕輕咬了一口。
葉婉寧瞪大眼睛,十分驚訝,“你咬我!”
她忘記在哪看到過的,如果另一半忍不住咬你,說明他已經對你上頭到了極點。
心理學上說是因為太喜歡了,大腦為了中和這種過分激動,所以喜歡捏和咬。
比方說喜歡捏嬰兒的臉。
當然,是適度的那種。
他居然這么喜歡她?
葉婉寧這小模樣可愛極了,霍驍強行忍住咬她的沖動,繼續把她的手湊到嘴邊,“還考察期不,信不信我還咬你。”
葉婉寧挑眉,挑釁道:“那你咬。”
他剛才咬的一點都不疼。
話音剛落,食指上又挨了一口。
葉婉寧瞪大眼睛,“不是,你還真咬。”
霍驍很得意,“有種你咬回來啊。”
葉婉寧氣不過,抓起他的手,咬了一口。
啊嗚,下一刻立馬呸了出來,“好硬。”
他的手怎么這么硬。
葉婉寧拿起他的手,細細觀察。
他的右手虎口有老繭,應該是經常拿槍的緣故。
槍啊……離她很遙遠的一個詞。
葉婉寧腦海里閃過幾個畫面,他身上似乎總是帶著些傷。
有時候是手,有時候是大腿,有些是淤青,有些就嚴重了,整塊皮都破了,家里也常備藥油……以前怎么沒發現呢。
或者說,她tຊ看到了,但是沒怎么在意。
葉婉寧心里突然酸酸的。
保家衛國,不只是一個簡簡單單,隨便就能說出來的成語啊。
霍驍注意到,葉婉寧的情緒突然有些低落,他以為是自己的肉硌著她了,很是緊張,“疼嗎?”
葉婉寧眼里閃著淚光,嘴角卻是上揚著的,“不疼。”
她嗓音柔柔的,尾音流轉,像是在撒嬌。
霍驍彎了彎嘴角,將她的手湊到嘴邊,這回沒咬,只是輕輕親了一下,蜻蜓點水般的吻。
葉婉寧心里軟成一灘,她眨眨眼睛,“你,跟我說說你以前的事唄。”
“以前什么事?”霍驍心跳漏了一拍,行了個軍禮,“報告葉同志,我以前一沒處過對象,二不花天酒地,清清白白,正人君子。”
葉婉寧嬌嗔地斜他一眼,“誰問你這個了。”
霍驍把玩著她的頭發,“那是啥事。”
他回顧自己這二十八年,尋思著也沒做什么出格的事啊。
“癢死了。”葉婉寧把他的手揮開,“就是,打仗的事,跟我說說唄。”
她道:“要是涉及到保密的地方就不用說哈。”
她是想聽聽他打仗的事,但又不想他違反部隊紀律。
“沒事。”霍驍彎了彎嘴角,“那都是過去的事了。”
近幾年太平多了,他上戰場的時間也少了。
真要涉及到保密的地方,就算他說了,恐怕葉婉寧也聽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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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倒不是他小瞧她,而是光是那些槍械型號,都夠普通老百姓繞暈了。
霍驍想了想,“其實也沒什么,我是十六歲那年參的軍,印象最深刻的一場戰役……師長拍我們班的人掩護潛伏部隊,敵人摸不清我們的動向,就開飛機盲目投下□□,一顆□□正好落在我身邊,飛進的火星濺落在我的左腿上……”
葉婉寧倒吸一口涼氣,問道:“很疼吧?”
霍驍笑道:“疼,但是我運氣好,旁邊就是水塘,我就地一滾,腿伸進水塘里,火就撲滅了。”
葉婉寧難以想象那個場景,火都燒肉上了,他為了不出聲,得忍下多大的痛苦,“那……留疤了嗎?”
霍驍:“留了,硬幣這么大的疤。”
他看到她眼里流露出心疼,皺起了彎彎的兩道細眉,用手撫平她的眉間,“沒事,都過去了,再說了,男子漢大丈夫,流血流汗不流淚,一點小疤而已。”
他挑挑眉,很有幾分漫不經心,“又不是留在臉上,在大腿上,衣服一遮,不就看不見了。”
葉婉寧看著他,心里酸酸軟軟的。
剛來軍屬大院的時候,她覺得這里的人,不管是田娟,還是韋雪,都把霍驍當成香餑餑,是一件很可笑的事。
現在,她不這么看了。
其實她早該意識到的,他這么年輕就做了團長,他的能力和頭腦該有多么的出眾。
真正的天之驕子。
他這么優秀,得到別人的崇拜和喜愛,是他應受的。
如果,她一開始就了解他,不抱著后世人特有的優越感來看待他……也許,她會對他更早改觀。
她憑什么用潘驢鄧小閑來評判他呢。
可笑。
“霍驍。”
葉婉寧直視他的雙眸,嘴角彎彎。
“嗯?”
葉婉寧臉上綻開了大大的笑容,“新年快樂,新的一年,重新開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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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霍驍眸中滿是她的身影,清麗動人。
招惹
大年初一, 葉婉寧是被鞭炮聲吵醒的。
她披上外套,趿拉著拖鞋下了樓,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問道:“你起這么早啊, 想吃什么早餐?”
霍驍興奮了一晚上,都沒怎么睡。
他坐在長椅上,從葉婉寧下樓開始, 眼神就沒離開過她, 那目光都能拉絲了, “只要是你做的, 我都喜歡。”
“咦——”葉婉寧搓了搓胳膊, “你正常點。”
霍驍認真道:“我是說真的。”
葉婉寧想了想, 說, “做年糕吧,意頭好, 年年高升。”
霍驍彎了彎嘴角, “行,就做年糕。”他挽起袖子,“我來幫你。”
葉婉寧:“那你幫我煮紅豆湯, 咱們吃紅豆年糕湯。”
霍驍往鍋里加一瓢水, 下入紅豆和白糖。
葉婉寧用筷子夾起年糕, 放到爐子上烤至兩面鼓起。
即便只是簡單的烤年糕, 但只要是跟做飯有關的, 她就十分專注和認真。
霍驍盯著她柔美的側臉, 不禁失了神。
大年初一, 兩個人一起做紅豆年糕湯啊……
他從未有過這樣的體驗。
霍驍眉頭輕輕皺起,去年的大年初一, 他在干嘛?@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想起來了,去年的這個時候,突然來了緊急公務要處理,他一大早就爬起來,頂著鞭炮聲,別人家的歡聲笑語聲,空著肚子,頂著嚴峻的寒風去部隊……
葉婉寧把煎好的年糕浸到紅豆湯里,用白嫩的小手撫平他眉間的褶皺,“你在想啥呢?想這么入神。”
“沒想啥。”霍驍眼里滿是笑意,他道,“我就是覺得高興。”
紅豆年糕湯端上桌,雪白的年糕在赤色的紅豆湯里起起伏伏,甚是誘人。
霍驍先用勺子舀了一勺紅豆湯嘗了嘗,紅豆的甜香躍入舌上,再夾起年糕咬一口,香甜軟糯,白白嫩嫩的年糕都能拉絲了。
在寒冷的冬天吃上這么一碗紅豆年糕湯,真是從頭頂暖到了腳后跟。
吃完早飯,霍驍說,“你等我一下。”
他上樓回了房間,不一會,就抱了一個鐵盒子下來,“喏,給你的。”
葉婉寧嘀咕,“給我干嘛。”她打開盒子,一沓花花綠綠的錢票映入眼簾,“這——”
霍驍挺了挺胸膛,“我這些年掙的工資、補貼,都在這了。”
這么多錢呢,他很有些得意,要是長尾巴了,那都能翹到天上去。
“我知道,但是你給我干嘛。”葉婉寧把鐵盒子給他塞回去。
這太貴重了,這里面的錢票,粗粗一數,有好幾千,在這年頭無疑是一筆巨款。
她拿著燙手。
萬一弄丟了可咋辦。
“不給你給誰。”霍驍想說,你是我媳婦呢。
偉人說過,不以結婚為目的的談戀愛,都是耍流氓!
對象都處上了,結婚還遠嗎?
葉婉寧已經是他的人了,想跑,沒門!
但話到嘴邊,怕葉婉寧生氣,又改了口,加了兩個字,“你是我未來媳婦呢。”
男人高大俊朗,說這話時,神情無比認真,眼神炙熱的嚇人。
葉婉寧像是被他的目光燙到了一樣,下意識地咽了咽口水。
反應過來,立即反駁,“誰是你未來媳婦了,八字還沒一撇呢。”
霍驍急了,“你昨晚答應我了,你可不能反悔。”
葉婉寧斜眼嗔他,“我怎么就不能反悔了。”
她用食指點了點他的胸口,硬梆梆的,但是手感不錯,“你有沒有聽說過,男人向女人告白,女人答應了以后,第二天,百分之八十的女人都會后悔。”
后悔為什么要答應得這么快,單身不香嘛!
葉婉寧現在也有些后悔,怎么動作就這么快呢,都怪當時的氣氛太好了。
霍驍眼神很是嚇人,仿佛叢林中的野獸,擇人而噬,“你的意思是,你后悔了。”
葉婉寧小心翼翼地伸出一根小指,“一點點吧。”
“你敢!”霍驍從身后抱住她,下巴頂在她的頭頂上,“是你先招惹我的。”
葉婉寧咽了咽口水,小聲反駁,“我哪有招惹你……”
“你沒招惹我,你住在我家,給我洗衣做飯。你沒招惹我……”霍驍臉一紅,“你把我給你的衣服穿的這么勾人……”
都這樣了,她還敢說她沒招惹他!
葉婉寧:“……講道理,我住你家是因為不得已,給你洗衣做飯,是因為你給我發工資呀。”
至于穿衣服這個,就更沒道理了,她身材好,衣品好,怪她咯?
“我不管。”霍驍湊到她耳邊,嗓音低沉暗啞,“反正你答應跟我處對象了,就不許反悔。”
把鐵盒子往她手里一塞,“這個你也收著,都給你了,你負責保管。”
葉婉寧彎了彎嘴角,回身抱住他。
他的腰很緊實,猿臂蜂腰,說的就是他這樣的身材吧。
她嘟囔道:“你就不怕我卷款逃跑了。”
霍驍嗤一聲,“跑什么跑,你沒那么傻,現在跑了,你得到的就是這一盒子的錢。”
葉婉寧接話道:“那我要是不跑?”
“以后我掙的都給你,全都是你的。”
葉婉寧打趣道:“你這么一說,我好像跟你在一塊,比較劃算誒。”
免費獲得一個勞動力,給tຊ她打工掙錢?
霍驍捏了捏她嫩滑的小臉,說,“知道就好。”
他居然捏她的臉,就像捏小孩子一樣。
葉婉寧聳了聳鼻子,剛想說他兩句,就聽到門外有人喊她,“小葉,小葉你在不在家?”
葉婉寧跟霍驍對視一眼,說,“是范大嫂,她來找我好像有事。”
霍驍把臉往她發間埋了埋,嘀咕一句,“掃興。”
葉婉寧掐了掐他腰間的癢癢肉,“你松手,等會范大嫂進來看到了。”
霍驍:“我就不松,你咬我啊。”
這人真是!
葉婉寧努力拿眼睛瞪他,“你快點松手!”
她的眼眸晶瑩剔透,如琥珀般美麗,睫毛又卷又翹,撲閃間迷離動人,瞪人一點都不可怕,反而嬌俏無比。
霍驍心癢難耐,就是不松手。
“范大嫂進來看到更好,我還在糾結怎么告訴整個軍屬大院的人在一起了,宣誓宣誓所有權,她要是看到了,還省我功夫了。”
葉婉寧斜他一眼,“那你不應該抱給范大嫂看,應該抱給田娟看。”
范大嫂就算知道他兩在一塊了,估計也不會多嘴。
要是田娟那樣八卦的人知道了,才會傳的軍屬大院風風雨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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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驍單手支著下巴想了想,“你說的有道理,那我們什么時候抱給她看,牽個手也行呀。”
葉婉寧都懶得搭理他,推著他硬梆梆的胸肌,抿著嘴道:“你起來。”
院門外,范大嫂繼續大聲喊:“小葉,小葉在嗎?”
她心里犯嘀咕呢,咋喊了這么久,葉婉寧都沒出來,就算葉婉寧不在,霍驍也該出來啊。
難道兩人都不在家?
可是,這大年初一的,他們能去哪?
范大嫂覺得不對勁,抬高聲音,“小葉,我進來了啊。”
葉婉寧瞪大眼睛,緊抿下唇,急道,“范大嫂要進來了,你快點!”
見她真有些生氣了,霍驍也不敢再招惹她了,“知道啦,知道啦。”
他松開手,葉婉寧趕忙理了理自己的頭發和衣服,一邊跑出去一邊道:“嫂子,我在呢。”
范大嫂上下掃了葉婉寧一眼,“小葉,你臉咋這么紅?”
而且頭發、衣服,都亂糟糟的。
葉婉寧用手背摸了摸自己的臉蛋,磕巴道:“紅、紅嗎,哈哈,可能是天氣太熱了,我熱的。”
范大嫂:“……小葉,這是冬天。”
葉婉寧一本正經地忽悠,“那就是在灶房里悶紅的,我剛才在里頭做飯,炒菜的聲音太大了,所以沒聽見。”
她面上正經,心底快把霍驍罵了個死臭。
要不是他,她至于扯這謊嘛!
范大嫂狐疑地看她一眼,“是嗎?”
葉婉寧轉移話題,“對了,嫂子你來找我啥事啊。”
說到這個,范大嫂立馬把剛才的事忘了,心里浮起幾分愧疚。
她拽著衣角,擰巴道:“我……那個……”
這大年初一的上門,范大嫂也很是不好意思,要不是她,葉婉寧也不用做飯做到一半匆匆忙忙跑出來。
葉婉寧看范大嫂吞吞吐吐的,便爽利地道:“嫂子,有什么事,你直說就好了。”她想了想,道,“是來找我幫忙做馓子嗎?”
范大嫂拍掌道:“就是這個。”她不好意思地道,“本來我女兒預定的是,年初五才帶著對象回來,但她不知道為什么提前了,今天下午就到了,我,我,這馓子可怎么辦。”
害,原來是因為這個啊,她還以為啥事呢。
葉婉寧挽起袖子,“春妮姐和她對象是下午到對吧,下午幾點呢?”
莊春妮比葉婉寧大兩歲,叫一聲姐也不為過。
“對。”范大嫂算了算,“應該三四點那樣。”
“那沒事,現在還不到十二點呢,有的是時間。”葉婉寧道,“這樣,嫂子,你等我吃完午飯,我就去你家找你,到時候咱們再做馓子成嗎?”
“成,成。”范大嫂連聲道,“那我在家等你啊。”
送走了范大嫂,葉婉寧回了屋。
霍驍把報紙放下,看向她,問道:“范大嫂找你啥事啊?”@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葉婉寧就把范大嫂央著她做馓子的事簡單的說了說。
霍驍吊起眉梢,“就這?”
“不然呢。”葉婉寧道,“范大嫂女兒的對象愛吃,她又買不到正宗的,只能央著我幫她做了。”
大年初一呢,就為了一個破馓子打擾他跟親親對象的相處時光?
霍驍忍不住道:“不就是馓子嘛,過完年我去給她批發兩車,她愛啥時候吃,啥時候吃,愛吃多少吃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