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美aaaaa_无码aⅴ精品一区二区三区_嫩草影院永久久久精品_被黑人粗黑大肉奉视频_久久久久亚洲最大xxxx_特级a欧美做爰片毛片

普項小說網 > 其他小說 > 不渡 > 30-40
    第31章 三十一刀

    鳳洵看著她, 點了點頭,他轉過身去裝作在找什么,實際上是不想被謝翾看到他在笑。

    剛恢復正常不久的傻子應該不會這么笑,鳳洵如此想著, 才把自己翹起的嘴角壓下些許。

    謝翾問他:“你在找什么?”

    “找一個盒子, 里邊裝著我送你的東西,我記得我之前把它放袖子里了。”鳳洵隨便扯了個理由, 假裝自己沒發現謝翾搜過他身。

    謝翾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有些心虛, 不是,她記得那個錦盒不是塞在懷里的嗎?

    鳳洵把錦盒放在她手上:“送你的。”

    謝翾知道錦盒里裝了什么, 只是接了過來并未打開,她笑了笑說道:“小尋, 現在不是送禮物的好時機,有人在追殺我們。”

    從獨孤宣的視角看, 她不知道那突如其來的刺客究竟是針對她還是針對景尋, 謝翾僅憑現在的信息也推斷不出此次意外究竟是誰指使。

    鳳洵對她點了點頭, 他低眸整理了一下自己臟亂的衣袍,這是他第一次顯得如此狼狽,同時他也注意到謝翾的衣裳比他更破, 她胸前被刺了一劍, 傷口愈合后只剩下殘破的衣裳了。

    于是鳳洵脫下自己的外袍蓋在了謝翾身上。

    謝翾感受到了熟悉的溫度, 她沒有排斥對方的衣物,只是很順手地將之裹在了自己身上。

    遠處傳來馬蹄聲, 謝翾警覺地仰面一倒, 因為不確定來人是否是來救他們的人,他們現在最好繼續裝死。她正準備把景尋也拽下來, 卻發現對方也躺了下來,正好躺在了他身邊。

    哦……她好像忘了,這個傻子被山石砸了一下已經變聰明了。

    謝翾側過頭盯著他看,她在想如果鳳洵把鬼首面具摘了,那張臉是否也如眼前的景尋一般好看呢?

    鳳洵應該會比他更加俊美吧,她摸過他的眉骨,高挺優美,她指尖劃過,線條無比流暢。

    鳳洵被她瞧得不好意思,只轉過頭去,看向另一邊,謝翾看到他的后腦勺與紅紅的耳尖。

    她想起之前景尋藏在懷里的錦盒,推測這傻子之前就喜歡獨孤宣了。

    他會臉紅,倒也不奇怪,她心里在笑以前的鳳洵有些時候的反應和傻子似的。

    馬蹄聲漸近,在山洞外停了下來,有數十人翻身下馬,為首的高大男子身著黑色勁裝,以手中橫刀撥開亂石,朝這里走了過來,其間夾雜著他與部下說話的聲音。

    “京城附近出了這樣大的事你們到現在才發現?若不是禹國公主未按約定抵達京城,尹州太守又說她已往京城去了,這事還要瞞到什么時候?”

    “指揮使大人,此事發生得隱秘迅速,刺殺的人下手干脆,一個活口沒留,尸體又在荒郊野外,我們如何能得知啊!”

    “禹國過來車隊里的貢品和金銀都還在?”

    “在,連帶景王爺從山外別苑帶過來的東西也都在。”

    “別管那傻子,此次召他回京不過是圣上召他有事罷了,他的性命無所謂,這種皇族的恥辱一輩子不要讓他入京才好。”

    “倒是那禹國的公主若死了,就要讓禹國那邊將他們的小公主送過來了,等小公主長到能成親的年紀太久,我看皇家里有幾位老家伙——呸,太惡心了,他們就好小姑娘那口。”

    “金銀財寶都在,只死了人,看來是有人針對禹國公主和景家了,只是他們車隊剛好同行,為免走漏風聲所以一并都殺了。京城里有能力養這么大一批刺客的家族勢力不多,等我回京好好查。”

    指揮使交代下屬處理現場尸體,謝翾躺在地上閉眼仔細聽著,直到那處理尸體的部下將她拽起來,她才假裝剛蘇醒的樣子睜開眼睛。

    “你——你不要殺我,錢財在后邊的車里,你們究竟是誰?”謝翾驚恐說道。

    那部下以為謝翾已經死了,被她這么一叫,驚得連忙把她放下,謝翾站穩了身子,便看到身旁的景尋也順勢站了起來,兩人亮出自己身份。

    車隊里最核心的兩人都還活著,這簡直匪夷所思,那群刺客是干什么吃的?殺人都不補刀嗎?幾位兵馬司的下屬內心犯嘀咕,只覺事情詭異,卻還是將留在山洞外的指揮使祝寒叫了進來。

    祝寒進來時候,鳳洵站在一旁,“不經意”亮出腰間掛著的鳳形令牌。

    即便鄙夷對方是個傻子,但對方身份明面上還是尊貴的,祝寒只能不情不愿在兩人面前跪下行禮——對禹國公主他不必如此恭敬,但對一位正經的皇族王爺,他不得不保持尊敬。

    “臣京城兵馬司指揮使祝寒,見過景王爺,王爺進京路中遇襲,是臣失職。”

    祝寒跪在地上,禮節性問道:“王爺可有大礙?”

    “先看看她。”鳳洵看了眼謝翾。

    祝寒一愣,他以為會聽到傻子的瘋言瘋語,沒想到這位傳說中的傻子王爺邏輯清晰,不太像傻子。

    祝寒慌忙命人過來查看謝翾傷勢,謝翾擺了擺手,頷首道:“指揮使大人,我并無大礙,多虧小尋有族中寶物相救我們才活了下來——他原來是你們朝中王爺嗎?”

    “族中寶物?”祝寒一愣,這景尋空有皇族的身份,卻一向被視為族中恥辱,他怎么會有皇家的寶物?

    這一切太過離奇,他只能命人將謝翾與鳳洵妥善安置好,其余事務等回京城再慢慢調查。

    此去京城尚有百里,他們夜晚歇在臨近京城的官驛中,正好安頓整理一番,免得帶著一身遇襲的狼狽入京。

    獨孤宣與景尋那邊帶來的人都死光了,即便他們變了模樣也無人發現,獨孤宣是因為從遙遠的禹國而來,京城無人識得她的樣貌,景尋則是因為從小癡傻被送到山外別苑居住,這段時日是他第一次長大后回京,誰也不知一位小孩長大了會變成什么模樣。

    夜晚,謝翾在房間里小憩,腦海里回放著今日祝寒說的那些話,總結了一些情報記在心里,此時房間外小心翼翼的敲門聲響起。

    她開門,只看到房間外站著一位清秀的小姑娘,她對謝翾行了一禮說道:“獨孤公主,聽說您帶過來的貼身侍女和侍衛都遇襲而死,您請節哀,我是太常寺那邊派過來照顧您的,您以后喚我小池變好。”

    謝翾越過小池的肩頭往外看,看到自己住著的院子已陸續來了些侍從,想來這位小池是帶了一批下人過來,京城那邊對禹國公主還算尊重——也可能是跟著她一起來的珍貴貢品尚未交付。

    “小池,你帶來的那些人隨便收拾一下便去休息吧,我方才自己沐浴過了,不用再忙前忙后。”謝翾微笑地眨了眨眼,她的模樣好看,這么一笑令小池松了一口氣——她怕禹國公主來京和親帶著怨氣不好相處,沒想到這位獨孤公主脾氣竟然這么好。

    “多謝公主!”小池又行了一禮,但她還沒離開。

    謝翾猜她是帶著任務來的,祝寒也不是傻子,他也不是沒有想過未曾謀面的公主王爺被掉包的可能性,所以連夜從京中帶了人過來,一來彰顯京城待客的禮儀,二來是要確保謝翾身份無誤。

    其實當小池看到謝翾第一眼,她就篤定眼前的“獨孤宣”一定是禹國的獨孤公主,因為她的模樣與未來太子妃謝如扇有一點相似,她們都有謝家姑娘標志性的、微微上挑的鼻尖,如今的禹國王后是謝家人,這位獨孤公主與未來太子妃還可能是表姐妹的關系呢。

    謝翾沒打發小池離開,有人懷疑她身份,她自然要打消他們的疑慮。

    “我沐浴了,頭發還沒梳,你過來幫我梳梳頭吧。”謝翾側了側身子,讓小池進來。

    她在鏡前青絲披散,小池小心翼翼地為她梳頭,她看著鏡中的自己,想起上一次有人碰她的頭發還是鳳洵在廊下為她戴發飾。

    小池假裝好奇,問了些禹國的風土人情,謝翾依照獨孤宣的記憶都一一答上。

    而后,小池又問:“公主遇襲時是什么東西保住了你們性命?”

    “是你們那位景王爺,他用他族中傳下的什么寶物……他說是一片羽毛,就是那片羽毛保住了我們性命。”謝翾柔聲說道,“我不太清楚他們族中的傳說,但景王爺救了我,我很感激他。”

    “景王爺以前還……不太聰明呢!”小池低下頭,小聲對謝翾說起景尋的情況。

    “我與他行了半程,當然知道他不聰明。”謝翾用手指勾起垂在胸前的發絲,笑了笑說道,“但他在逃跑時不慎被砸了腦袋,因禍得福,蘇醒后竟然不傻了。”

    “姑娘帶過來的禹國人在這場刺殺中都死了,這都是我們的失職……”說起這場禍事,小池也很愧疚,只低頭行禮道。

    “此事……就不用宣揚了,我來京城是要和親,既然嫁到這里我就不再是禹國人了。”謝翾不想禹國那邊再派人過來暴露獨孤宣已死的秘密,便從容說道。

    “為何不告訴禹國那邊呢?”小池低下的眉眼已亮起懷疑的光芒,但下一瞬間謝翾的話語瞬間把她的心軟化。

    “我不想讓我的父王母后擔心……我離開禹國他們已經很悲傷了,我不想讓他們知道我在京城外遇到了這樣的禍事,我希望他們以為我過得很好。”謝翾的偽裝十分完美,低頭時眼角垂下的淚水也惹人憐惜。

    小池瞪大眼看著謝翾,這才想起這位異國的公主已離家千萬里,與她一道前來的族親全死了,她到現在都不知道自己即將要與哪一位皇族和親,而她也只是一位柔弱仁孝的年輕姑娘。

    “公主,是我失言。”小池慌忙跪下請罪,卻被謝翾一把拉住了手臂,她微笑說道,“在我們禹國沒有下跪的規矩。”

    小池對謝翾點了點頭,又拿起梳子替謝翾認真梳起頭來。

    這邊表面上一派和諧,那邊鳳洵房間里,祝寒冷汗已經落了下來。

    “祝指揮使,先前你們來時我們擔心是刺客返回,便佯裝已死,你在山洞外談論的那些話,我倒是聽清楚了。”

    “什么——”祝寒跪在鳳洵面前,一抬頭便對上他冷峻的表情——這位京中人人嫌棄的傻子王爺恢復后竟顯得如此有上位者的威嚴!

    “指揮使議論我的字眼倒沒什么,只是不知那幾位‘惡心的老家伙’介不介意。”鳳洵的手指敲著桌面,唇邊露出一抹極淺淡的微笑。

    “王爺——是我妄言!”祝寒嚇得伏低了身子。

    “我可以假裝沒聽見,只是我要確保我們進京路上安全無虞。”鳳洵挑了挑眉,淡淡看向祝寒,“護好禹國公主,進京之前是這樣,進京之后也是如此。”

    “您呢?”祝寒大著膽子抬頭看了鳳洵一眼,一抹殺意在心底升起,反正圣上要的只是景王身上的血脈,他就算現在殺了他封了他的口也沒什么事。

    “我?我之前是傻子做不了其他事,又有皇族血脈,在別苑沒事做也就隨便修煉了幾年。”鳳洵從祝寒身邊泰然走過,他早已看出他的殺意。

    霎時間,強大的氣息在房間內蕩開,將祝寒壓得動彈不得,他目露震驚,這位景王的修為實力竟然已到了這般境界。

    鳳洵坐了下來,示意祝寒起身,他唇邊帶著一抹平靜的微笑,吩咐下去:“入京之后,將禹國公主安排在我王府附近。”

    祝寒眼珠子一轉,心道不會在進京途中這位景王爺對禹國公主暗生情愫了吧?

    這個想法不論是對以前的景尋還是對現在的鳳洵來說,都不算錯。

    他領命退下,倒真盡職盡責開始保護起了謝翾。

    謝翾自然察覺到了兵馬司那邊對自己的重視,光憑她自己禹國公主的身份絕對得不到這樣的保護,這幕后護著她的人定然就是景尋。

    可惜景尋喜歡的是以前的獨孤宣,謝翾如此思忖,她想起鳳洵不希望自己將利用男女感情的手段用在別人身上。

    她雖然沒有答應他一定不用,但盡量不用也是可以的。

    于是她想著在進京之前找個日子去找景尋,旁敲側擊讓他不要把對獨孤宣的感情放在現在的自己身上。

    第32章 三十二刀

    “嗯?”鳳洵坐在院中石桌旁, 將侍女奉上的茶推到謝翾面前,柔聲問她,“獨孤姑娘來尋我,可有什么事?”

    謝翾從懷里掏出他上次給自己的錦盒放在桌上, 面上帶著習慣性的微笑:“我來是要把這東西還給景王爺。”

    她沒有呼喚原本獨孤宣對景尋的稱呼, 而是用更加尊敬也更疏離的“景王爺”稱之。

    鳳洵聽到她對自己的稱呼,眸光微凜, 他的眼睫沉下:“我送給你了便是你的, 哪有送回來的道理。”

    謝翾騙人時, 一張嘴能把死人說活:“景王爺的禮物是你還未恢復之前準備的,現在你不覺得這蝴蝶簪花不適合大姑娘了嗎?”

    “若是以前的景王爺送我, 這禮物我會收下。”謝翾的視線落在錦盒之上,這是景尋給獨孤宣的東西, 不是贈給她的禮物。

    如非必要,她不想拿走原本就屬于別人的東西。

    “以前的我與現在的我不都是同一個人?”鳳洵雖然嘴上如此說, 卻還是將錦盒收了回來, 他知道謝翾在拒絕什么。

    景尋給獨孤宣的禮物不可能送到她手上了, 那個傻子用最珍貴的鳳凰羽換了一個縹緲無依的愿望。

    “景王爺可能因為我之前那般對你——我沒有將你當成傻子,所以你對我有好感,對嗎?”謝翾理智說道。

    “你現在不是傻子啦, 所以也不用再抱著以前朦朧的感情不放。”她盯著鳳洵的眼睛說。

    “我自然沒有帶著以前的感情。”鳳洵笑, “獨孤姑娘不必擔心。”

    謝翾手指輕輕敲擊桌面, 她挑了挑眉,她只是告知景尋一聲, 既然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她也沒必要多說了。

    于是她起身,準備離開。

    鳳洵叫住了她:“獨孤姑娘不留下坐一坐嗎?”

    謝翾搖頭。

    景尋不是她的目標, 他目前在謝翾的心里只是“未來要順手殺了的皇族一員”,她沒有存著任何要利用他的心思。

    可能是因為他長得與鳳洵有些相似,尤其是那雙眼睛,所以讓謝翾下意識將他從自己的目標列表排除出去。

    “獨孤姑娘要去做什么?”鳳洵問。

    “景王爺,我來京城是要和親的,我需要想想……哪一位才是我的良婿。”謝翾心里感嘆獨孤宣的這個身份真的太合適了,她是外族人,若得到進入皇脈的資格就必須通過婚姻獲得皇族的認可。

    而她現在就是來京城成親的。

    鳳洵挑了挑眉,沒再說話。

    當晚,他將祝寒呈上來的京中皇子名冊攤開,視線從那一串串名字上掠過,名冊里的皇子都是圣上精挑細選之后留下來的。

    掌握有實權的皇子他不會留給謝翾,只余下一些游手好閑沒什么能力的閑散皇子與不靠近權力中心的、空有皇子頭銜的旁系后代。

    “和圣上說,將我加上吧。”鳳洵將書冊合上,微笑說道。

    “景王爺您……”祝寒驚訝,要知道眼前這位景王爺實際上是圣上正兒八經的兒子之一,只是因為他幼時癡傻,圣上覺得他的存在侮辱了皇族,這才將他送出京城,還沒給他賜予皇族姓氏,長久以來他的名字只是“景尋”,實際上在這名字之前還要再加上一個“楚”字。

    但是現在景尋不傻了,經過昨晚的交鋒祝寒也能感覺到鳳洵這身修為在同輩中也是佼佼者,他可不能與名冊上的那些廢物相提并論。

    “怎么?我不是他的孩子嗎?”鳳洵溫潤的目光落在祝寒身上。

    “您若是與禹國公主結合,那您以后更進一步的機會可就沒有了。”祝寒提醒鳳洵京中的權力規則。

    “我不需要機會。”鳳洵漫不經心地將一旁的書捧了過來,隨意翻看。

    “哎呀!也不知道那獨孤公主給你下了什么迷魂湯了!”祝寒還是沒敢忤逆鳳洵的意思,畢竟自己還有把柄在他手上。

    說來也奇怪,祝寒被鳳洵抓住把柄,但他自己偏偏對鳳洵生不出仇恨之意,反而從骨子里想要對他臣服,下意識就要遵守他的命令。

    祝寒疑惑地看了眼鳳洵,后者似乎注意到他的視線,抬眼與他對視一瞬,眼眸里閃爍著的是神性悲憫的光。

    他像神!祝寒心底莫名升起這樣的想法。

    ——

    謝翾的視線從京城送過來的皇子名冊上掠過,皇帝那邊倒是大度,說可以等她入京后多多相處接觸再做選擇,他們不會逼迫禹國來的、代表和平的、尊貴的公主嫁給自己不喜歡的人。

    她知道名冊上不會有什么優秀的人——但那又如何?就算她未來的配偶是頭豬,她也要把他抬上太子之位。

    只有太子妃才能被視作真正的皇族眾人,得到進入皇脈的資格,謝翾從未想過把那位自己連面都沒見過的太子殿下從謝如扇那里搶過來。

    ——那太麻煩了,不如抬個新的人上去,反正太子之位就在那里,那老皇帝死之前,誰都有機會坐上去。

    謝翾選人的方式也很簡單,她在第一頁上隨便找了個順眼的名字寫在紙上遞給小池:“小池,就他吧,回京之后我先去見見他。”

    “公主,我在京中聽說他京城出入煙花巷陌之地。”

    “那說明他身體好啊。”

    小池:“?”

    “公主,這可是您的終身大事!”小池連忙行禮提醒謝翾,“您是位好姑娘,我不希望您的丈夫是這樣的人。”

    “那換個吧。”謝翾又隨便圈了個名字。

    “這位皇子殿下,他……他可能有龍陽之好。”

    “這位據說不舉。”

    “這位沉迷豢養猛獸,前些日子被異獸咬了一條手臂下來,已經成殘廢了。”

    謝翾:“……”等我把你們都殺了!

    “隨便吧。”她懶懶抬眼,“名冊上最后一個名字是誰就是誰吧,我懶得看了,總歸都是些歪瓜裂棗。”

    小池有些同情地對謝翾行了一禮,只能抱著名冊走了出去,謝翾根本沒將這冊子看完就胡亂定下了目標。

    “最后一位是誰呢……”小池將名冊好奇打開,注意到了最末尾今晨剛加上去的那個名字。

    “楚景尋。”

    ——

    在京城的官驛安頓了幾日,與謝翾一起來的禹國貢品被一批新的人接管,她也有了新的侍從照顧。這位禹國公主還是風風光光入了京城。

    京中該有的迎接禮儀都準備齊全,朝中百官聚集在皇城之下,為首的是當今太子殿下與他的未婚妻謝如扇,兩人相偕而立,誰看了都要贊嘆好一對璧人。

    太子殿下楚逢星姿容俊秀,周身氣勢陰冷沉郁不怒自威——謝翾偷聽過謝如扇和系統的對話,那個叫系統的怪家伙叫太子殿下為攻略對象,稱呼他為什么病嬌暴戾太子。

    謝如扇陪伴在楚逢星身邊,她身后有些貴女小聲對她說話,語氣恭敬又諂媚:“謝小姐,聽說從禹國來的這位公主與您是表親關系,說起來還是您命好,都是同一個家族出來的,一個是被迫和親的公主,一個卻是未來的皇后。”

    “她也算是我表妹,既然來了京城也算我們的緣分,我自然要好好照顧她。”謝如扇拍了拍身后貴女的手背。

    她的眼神忽然變得有些飄忽,因為她又開始與系統說話了。

    “系統,你不是根據你情報,這禹國的公主會死于一場刺殺嗎?她怎么好端端來了京城?”

    “不知,這個位面的世界線出現問題了嗎……我的預測不可能有錯啊。”

    “你去調查她了嗎?”

    “獨孤宣在我預知的世界線上是已經死了,所以抱歉宿主,我無法獲得有關于她的情報。”

    “那個楚景尋也一樣,這兩個配角不是都該死了嗎?系統到底發生了什么?”這還是謝如扇第一次任務出錯,面對完全在自己預料之外的劇情展開,她站在皇城下,罕見地有些慌亂。

    好在一旁的楚逢星將她攬進懷里,低聲道:“你在緊張什么?一切都有孤在。”

    就在京城里的人議論紛紛之時,謝翾的車隊也停在了皇城下,她靠在馬車里睜開小憩的眼睛。

    謝翾知道,自己該在這里再見到謝如扇了,馬車陰影里,她的長睫顫了顫。

    馬車停了下來,小池掀開簾子,朝她伸出手去。

    京城顯貴只看到一只蒼白美麗的手搭在侍女的手背上,而后輕紗袖擺搖曳,裙擺如水波蕩開,一位面上含著盈盈笑意的美麗姑娘從馬車里走了下來。

    獨孤宣的臉有著謝家姑娘標志性的鼻尖,這讓一些貴女開始打趣謝如扇:“謝小姐,看來她確實是你的同族表親……”

    但是此時的謝如扇看著謝翾已經完全呆住了,這是她第一次在陽光下看到她完整的臉——謝翾蒼白的、脆弱的肌膚沒有因為陽光腐爛,她站立在皇城的陽光下,如此燦爛美麗。

    可謝翾在謝如扇眼中仿佛地獄來客,霎時間她的腿軟了下來,還有有身邊的楚逢星將她緊緊扶著,這才沒有完全癱軟在地。

    “系統,這是怎么回事!”謝如扇瘋狂呼叫系統,那邊系統卻只傳來嘟嘟的故障音。

    楚逢星察覺到自己未婚妻的異樣是眼前這位禹國公主造成的,他薄唇一抿,沉聲道:“什么妖孽。”

    他行事想來恣意無拘,也就是這些年謝如扇陪著他才好了許多,現在謝如扇險些昏迷過去,讓他戾氣橫生。

    強大的氣息瞬間震蕩開去,將護在謝翾面前的小池擊退,而謝翾身后的馬車也被震得四下分裂,發出卡卡脆響。

    謝翾只感覺面前有一股勁風吹拂而來,以她魂繭的強度也只能堪堪抵擋,她站定身形,將一旁差點摔倒的小池拽起,拉至身后。

    “京城的待客之道就是這樣的嗎?”謝翾在楚逢星強大的氣勢壓迫下竟然還是站直了身子,朝前走了一步。

    “放肆,見到孤還不行禮。”楚逢星雖然不知道謝如扇身上發生了什么,卻還是打定主意要為她出這口氣。

    “禹國沒有下跪的規矩。”謝翾只是隨意彎了彎身子,她半掀眼睫,孤獨站在京中權貴的中央,身邊幾乎沒有任何一位盟友。

    “入了京你就要遵守這里的規矩。”楚逢星索性也不再收斂自己的氣息,強橫無匹的力量化作無形的巨山,朝謝翾壓了過來,他這回是一定要謝翾先跪下來。

    沉凝氣息壓下,謝翾的雙腿微微顫抖,以她現在沒有填充滿的魂繭確實無法與楚逢星抗衡,但她怎么可能在他面前跪下?

    她死的那天,彎下的雙膝是秦牧用木棍打折的,現在也一樣,除非她的腿斷了,不然她絕不可能屈服。

    那系統說這位太子殿下是個暴戾的瘋子,但謝翾才是更可怕的存在,面對那直直朝著她而來的強大氣息,她仰頭,無情的眼眸里暗金色光芒一閃,竟然直接調用了審判之力。

    楚江王將這力量傳授給她,她也從未承諾過不會濫用這屬于神明的力量,所以此時謝翾毫不猶豫將審判之力釋放出去。

    楚逢星的神識防御十分堅固,謝翾也只能窺探到他靈魂記憶的一小部分——他的母妃死在了冷宮里。

    瞬間,謝翾將這段記憶回敬給楚逢星,幼時的記憶仿佛釘子般刺入他的腦海,楚逢星不知道為何自己的腦海里再次閃回這令他無盡痛苦的畫面,他瞪大眼,積蓄起的力量瓦解。

    謝翾站直了身子,兩人交鋒只在電光石火間,見太子殿下有一瞬間的失神,一旁的侍衛紛紛圍了上來,有機靈的官員已高聲道:“禹國公主一路舟車勞頓,先送公主回府邸休息,今天日光太烈,太子殿下和謝小姐可能身體不適,快請太醫來瞧瞧。”

    謝翾拽著小池的袖子,又坐上了新的馬車,小池在馬車里僵硬了許久才回過神來,她指著謝翾大口喘氣:“公主您……那可是太子殿下,你知道以前他的府上死了多少人嗎?”

    “死的都是下人,對嗎?我又不是下人。”謝翾慢條斯理地整理自己有些亂的裙擺。

    小池還是驚恐地看著她,但謝翾一笑便將她的恐懼瓦解,她抬起小池的手柔聲問道:“方才碎石砸過來,你可受傷了?”

    小池連連搖頭,她問謝翾:“公主,方才真的好危險!太子殿下為何收手?他應當不會忌憚你的身份,就算他把禹國公主當街殺了,也不過是再找禹國要一位公主過來。”

    “我如何知道呢?”謝翾把玩著自己桌上的茶杯,聲音輕輕,“我就站在那里等他濫用自己的力量把我殺了,誰知道他會想起一些不好的記憶呢?”

    “公主以后還是不要這樣了,禹國的規矩在京城不適用……”小池這回是真擔心謝翾的安危了。

    謝翾斂眸,不再說話,她可不會對著未來的幾百具尸體下跪,這等事傳到冥界去,她是會被厲溫嘲笑三百年的。

    即便與太子殿下在皇城外起了沖突,但她人還活著,所以京城那邊也還是給了謝翾該有的尊重,他們將謝翾送回安排好的府邸,姿態恭敬。

    謝翾注意到一路護送自己的人穿著兵馬司的衣服,好奇問了句:“你們護送我回京城應該已完成任務了吧,怎么到現在還跟著我?”

    這背后自然是鳳洵吩咐的,他那邊唯一能調動的力量就是祝寒的兵馬司,也就順理成章讓兵馬司來護著謝翾了。

    “是指揮使吩咐的。”兵馬司部下行禮說道。

    謝翾瞧了瞧自己的宅邸,再移開視線看了眼隔壁寫著明晃晃“景王府”三個大字的豪宅,抿唇不言。

    “我想我應該選了夫婿,我與景王爺住得這般近,會讓我未來的夫君介意,不太好。”現在的謝翾又開始講禮數了,她對小池說道,“讓他們給我換個宅子吧。”

    “嗯?公主您不知道嗎?”小池驚訝,“我以為是您和景王爺路上相遇的情分又再續上了!”

    “什么?”謝翾一驚。

    “您不是選了名冊上的最后一個名字么!我后來才知道前一日景王爺已經將自己的名字加上去了。”

    謝翾:“?”

    “生死之交,患難與共,真是令人感動。”小池因為兩人的“絕美愛情”動容。

    謝翾愣了一會兒,也沒太糾結,便直接走進了宅子里,她不太想在這里“偶遇”景尋。

    小池在身后追著她說:“公主您明日還要與景王爺見面呢!”

    “我現在回去找那個不舉的皇子也不是不行。”謝翾提著裙子,有些憤然說道。

    與此同時,剛走出王府大門的鳳洵朝她們的方向看了一眼,守在大門附近的兵馬司部下同情且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我很行。”鳳洵對著空氣微笑說道,制造偶遇失敗的他又走回了王府里。

    第33章 三十三刀

    謝翾走進宅子里, 小池帶來的侍從已入住這里,將府邸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條。

    看小池的談吐舉止,謝翾也知道她不是普通的侍女,她坐在院里隨意觀察了片刻便直接問小池道:“你是從宮里來的?”

    小池正給謝翾端著茶, 聽到如此問題, 手里的茶險些灑了出來。

    “公主,我從哪里來又有什么關系呢?”小池愣了會兒, 很快將茶杯放在謝翾面前, 她看著謝翾的眼睛, 真誠說道,“既然我們被派來伺候您, 我們對您自然是忠心的。”

    “你們在宮中并不受重用。”謝翾接過茶杯,低眸抿了一口, 聲音輕輕,“皇帝不會把最好的人或者東西留給我一個從禹國來的公主, 但他也絕不會派自己完全不信任的人過來。”

    “既然是來監視我, 就如實上報吧。”謝翾的目光將小池的緊張情緒軟化, 現在的她絲毫沒有今日在宮外與太子對峙時那般凌厲模樣。

    “公主對不起,每一位入宮的宮人都要……”小池在謝翾面前跪了下來,有些愧疚, 但后面的話她自知失言, 于是很快噤聲。

    謝翾低眸望了一眼她垂在身側的手, 在袖擺遮掩下隱隱有一枚淡黑色的印記。

    “皇族信奉鳳凰?”謝翾的手指卷了卷自己鬢邊的碎發。

    “是的,傳說在皇脈的深處生長著一棵巨大的梧桐樹, 在千萬年之前代表神族的鳳凰棲息其上。”這種事不是什么秘密, 皇族上下各處都能看到對鳳凰崇拜的象征,就連皇家的徽記都是鳳形令牌。

    “陪我去沐浴吧。”謝翾站起身來。

    浴室內, 水汽氤氳,滿室芳香,謝翾讓小池到浴池里伺候她,她脫下自己的外衣,只余下一件白色里衣便下了水。

    小池將花瓣灑在水面上,小心翼翼地將水流撥起,澆在謝翾肩頭,晶瑩水珠滾落。

    沐浴時確實能暴露很多秘密,謝翾想起自己在兩年前曾想去浴室里偷看鳳洵的背,他的脊背上沒有她所認定會有的傷痕,令她疑惑了很長時間。

    即便那念頭來得無端,但謝翾還是疑惑那時候鳳洵的背上為何會沒有傷痕,潛意識告訴她,她覺得有,那應當就是有。

    現在謝翾已完全通曉世間規則與知識,但她還是無法完全理順屬于她的過去,藏在她意識深處的、連厲溫也感到害怕的可怕刑罰依舊沒有清晰的模樣。

    那刑罰的來源其實也不算神秘,無非是以前的謝如扇完成系統任務有的時候會失敗,然后她就要接受系統的懲罰,那懲罰沒有落在謝如扇身上,反而落在了她身上。

    謝翾不知道自己的靈魂為何會與謝如扇有所聯系,總之后來都是她代替謝如扇去接受來自系統的懲罰,那個懲罰的內容就是厲溫稱之為“太殘忍”的精神摧殘。謝翾接受懲罰的每一剎那都會切身去經歷世上最慘痛的悲劇——她要在一剎那里同時經歷、體會數以億萬計算的悲劇,所以厲溫在她意識里看到的畫面是被壓縮過的光怪陸離景象,那是時間與空間被壓縮到極致的展現,以尋常人的經歷根本無法想像出那是怎樣的畫面。

    當然,不尋常之人也想像不出來,厲溫不能,謝翾自己也無法再復盤,以她目前的思維神識強度無法將那團皺縮到極致的“悲劇集合”展開,只能慢慢解譯其中的滄海一粟。

    謝翾思考的時候看著氤氳的水汽發呆,直到身后的小池將她黏在胸口的長發輕輕撩起,她在將上好的花露灑在謝翾的長發上。

    小池穿著的白色里衣袖口蓋到了手背上,但她的衣服沾了水,那白色的布料也變得透明起來。

    謝翾曾經注意到她手腕上的印記,此時這印記也顯出了清晰的輪廓,那是兩條糾纏的黑蛇,它們的蛇尾交纏,像在交|媾又像是一體雙尾。

    “我自己來。”謝翾按住了小池的手,她其實根本不喜歡有人守著伺候她。

    “是。”小池連忙起身。

    “換件干爽的衣服,莫要染了風寒。”謝翾輕柔的聲音響起。

    第一次有人這樣關心她,小池重重點頭,道了聲“好。”

    ——

    次日,謝翾不得不與自己未來的成親對像景尋相會,場景是京城的梅園詩會,正是早春時分,流觴曲水,貴女公子們詠詩奏曲,好不風雅。

    身為禹國公主,謝翾本應是這場貴族集會的的主角,但此時她卻坐在無人注意的角落,捧著手里的精致糕點正準備吃。

    梅園詩會的主持者原是未來太子妃謝如扇,但她身體抱恙便沒有出席,園中有人議論是禹國來的公主不詳,沖撞到了太子妃。

    京城里的人幾張嘴隨便一傳,便將那天在皇城外發生的事情說得天花亂墜,就差沒給謝翾安上三頭六臂了。

    “禹國公主還沒入京就遇刺,還連累了同樣回京的傻子王爺,想想就不太吉利。”

    “噓——現在還哪敢說景王爺是傻子啊,我見兵馬司的指揮使對他恭敬有加,我府上修為深厚門客碰巧有見過景王爺一眼,門客大人說景王爺的修為深不可測,現在他又恢復清明了,未來指不定在京城掀起什么大浪呢!”

    “是我多嘴了!”身著華貴宮裝的貴女裝作低頭去寫詩,又說道,“禹國公主把太子妃嚇暈倒了,太子殿下大怒,你們猜她能活幾日。”

    “太子殿下顧全大局,沒在眾目睽睽下把禹國公主殺了,但后面嘛……嘖嘖嘖,希望她能留個全尸吧,誰讓她惹了殿下心尖尖上的人。”

    謝翾坐在廊下,將自己耳側的亂發別到耳后,她能聽清楚梅園里的竊竊細語。

    京城里的謠言傳得邪乎,連她不詳這種話都說出來了,謝翾低眸看了眼精準送到自己手里的糕點,它是晶瑩可愛的淡綠色,看起來十分誘人。

    這糕點里藏著的毒,可會讓人全身潰爛,支撐身體的骨骼也會軟化,關鍵這毒藥還無色無味,是極珍貴的暗殺毒藥。

    謝翾低頭,“啊嗚”一口把糕點吃了下去。

    坐在她身邊的鳳洵手指抬了抬,竟然沒有阻止她的動作,以謝翾魂繭境的修為自然能夠抵擋這劇毒。

    反倒是他要吃糕點的時候,謝翾將他的手按住了。

    謝翾其實不喜歡太親近別人,她唯一愿意主動靠近的人就是鳳洵,但出手按住景尋的手腕——這動作謝翾做起來卻無比順手。

    “我見你吃著好吃,也想嘗嘗。”鳳洵笑著看謝翾,他沒將自己的手收回來,就這么讓謝翾按著。

    “有毒。”謝翾不想讓在暗處觀察的人注意到她已發現了異樣,所以她靠了過來,在鳳洵耳邊如此低聲說道。

    謝翾的氣息還是熟悉的冰冷,還多了一絲鳳洵以前從未感受過的疏離,啊,原來她對其他人是這樣的,鳳洵也不知現在是否應該開心。

    他還是淺淺笑了起來,手里捏著的糕點也被謝翾拿了過去,再次被她塞進嘴巴里。

    好好好,不愧是剛來冥界就敢把劇毒夢蛇藏在嘴巴里的小惡鬼,吞下這些噬骨毒藥,她倒是習以為常。

    兩人相處,看起來像是互有好感的年輕男女尋常嬉戲,外人看不出一絲異樣。

    鳳洵用白帕將自己手里的糕點殘渣擦凈,笑著問:“獨孤姑娘先前不是拒絕我了么,現在怎么還關心起我的生死了?”

    謝翾沒想那么多,她行事有自己的一套邏輯。

    她看著眼前“景尋”那陌生又熟悉的眼睛說:“我告訴過你,也給你考慮的時間了。”

    “你若執意如此我也不好勉強。”謝翾承認,她還是更想利用自己不討厭的人。

    雖然她不會真的跟皇族的人成親,但在復仇完成之前,她還是要與未來的夫君相處很長一段時間,低頭不見抬頭見的,至少她看景尋順眼些,之前拒絕他無非是因為他喜歡的是以前的獨孤姑娘。

    謝翾想,她已經提醒過景尋了,現在就不要怪她不厚道了。

    她撇了撇嘴角,當然,選擇景尋也有屬于自己的一份私心,她之前與鳳洵親密相處太久了,久到她都有些習慣他了。

    景尋很像鳳洵——即便他們的外貌沒有任何相似之處。

    “你勉強我什么,勉強我離開你嗎?”鳳洵接上她的話,問道。

    “當然,你若離我遠些,我就可以去找那個不舉的,總比出入煙柳之地的花花公子或是斷袖之人好些。”謝翾將自己靠向他的身子歪了回來。

    “我不如不舉的?”鳳洵的笑容僵在唇角。

    “舉不舉的,我不在意。”謝翾又拿起一枚糕點送入口中,“我不太想是你與我成親,但若你非要……我也不介意。”

    “畢竟,我還蠻……”謝翾從沈青那里學來的話張口就來,她本想說“蠻喜歡你的”,沈青說這樣不經意脫口而出的表白之語更加動人心弦。

    但她的視線觸到眼前“景尋”那清澈與深邃并存的眼眸時候,精心設計的話語卡在嘴邊。

    “蠻?”鳳洵耐心聽著她說。

    “蠻不討厭你的。”謝翾身上那層活潑少女的偽裝險些掉了,現在她看向鳳洵的視線已經變得原始又冰冷,她果然把他視作獵物,她現在分明就是在狩獵。

    “好。”鳳洵在想“景尋”這個身份短短幾日就完成了他幾年才做到的事——讓謝翾不是那么討厭。

    在他嫉妒現在自己這個身份遠比真正鳳洵更加幸運的時候,謝翾卻看著他的眼睛,心里在想鳳洵。

    反正這個皇族中人最后也是要被她殺的,干脆就把他當鳳洵吧,謝翾心里想,她還是習慣腦袋往側邊靠的時候,能碰到某個人的肩膀。

    于是她頭一歪,如之前與鳳洵相處的一樣,將自己的腦袋靠在了身邊“景尋”的肩頭。

    鳳洵自然是極其熟練地將她接住了,內心有些復雜,為了驅逐這些夾雜著對自己目前身份的嫉妒之意,鳳洵扯了件別的事。

    “吃了毒藥,還不暈過去?”鳳洵提醒她,“不裝一下,幕后之人可不會現身。”

    謝翾腦袋一滑,直接靠進了他的懷里,就這么裝死起來。

    第34章 三十四刀

    謝翾本想讓自己的身體模擬出中毒的狀態, 但當她閉上眼后,她突然想起自己兩年前曾在鳳洵面前展現過自己死前的模樣。

    她覺得鳳洵那時候看向她的眼神像是什么極美好的東西破碎了,如今,靠在“景尋”的懷里, 她沒讓自己變得那樣狼狽。

    鳳洵抱著謝翾, 還未起身,側旁已有下人圍了上來。

    “獨孤公主怎么了?”一位侍女沖了過來, 想要查看謝翾的情況。

    鳳洵輕巧一旋身, 用自己的身子將侍女擋了下來, 他微笑道:“應當是方才的糕點有問題,她吃了便昏迷過去。”

    “快去請大夫!”此時守在院外的小池也奔了進來, 她一抬眼便撞上鳳洵微笑的眼眸。

    “景王爺,您……您不擔心公主嗎?”小池有些驚訝地問道。

    鳳洵抱著謝翾, 低聲對小池道:“我想我不應該在外面表現得我有多在意她。”

    感情也是可以被利用的,他現在就應當展現出對謝翾毫不在意的模樣。

    “快送獨孤公主去床上歇著, 大夫快過來了。”最先沖過來的侍女還想將謝翾帶過去。

    但鳳洵只是抱著她徑直往前走去, 寬大的袖袍將謝翾裹得嚴嚴實實, 沒讓外人看到她現在的模樣。

    謝翾埋在他懷里的長睫輕顫,垂在身側的手在鳳洵經過那侍女的時候輕輕抬了抬,她竟然大膽到在人間隨意使用來自冥界的審判之力。

    那一點隱秘的金光從侍女身上掠過, 幾道模糊的光影撞入謝翾腦海, 似乎是這位侍女匍匐在地, 跪地磕頭的姿態很是卑微,從侍女的視角看去, 只能看到一雙灰色麂皮的短靴, 其上有精致華貴的暗紋。

    謝翾對周圍環境的捕捉是極度敏銳的,她記得這是那位太子殿下的靴子, 意料之內的結果讓謝翾覺得很是無趣。

    在她釋放審判之力的時候,鳳洵的眉尾微微一挑,這詫異的神情只出現一瞬,而后他很快恢復云淡風輕的模樣。

    禹國公主疑似中毒,嚇得梅園里的公子小姐們再也不敢碰園子里的食物,他們猜出可能是太子殿下動手,但他們不敢賭那個瘋子會不會連累到這里的所有人。

    匆匆趕來的大夫隔著紗簾給謝翾把脈,她伸出那只沒有絲毫傷痕的手,大夫臉色微變,但謝翾的身邊還守著鳳洵與小池,門外兵馬司的護衛已經趕到,大夫也不敢展露太多情緒。

    “公主似乎沒什么大礙……”大夫小心翼翼地將謝翾的手放了回去。

    在他的袖底已藏了新的毒藥——太子一定要謝翾死,她今日接觸的所有事物都暗藏殺機。

    大夫沒能順利將謝翾的手給放回去,因為此時她纖細的手腕抬起,死死抓住了大夫的手,審判之力再次釋放,很不巧,大夫眼里見到幕后之人還是太子殿下。

    “楚逢星自己來,我還高看他一眼。”謝翾從床榻上坐起,將紗簾掀開,對大夫輕蔑笑道。

    “公主您這是什么意思,此事與太子殿下有何關系?”大夫嚇得連忙跪在地上。

    謝翾的長睫垂落,她俯身在大夫耳邊輕聲說道:“你的女兒還在太子府的私牢里吧?若不完成任務,你的家人都要死。”

    此時的大夫已捏緊自己手里藏著的毒藥,打算趁謝翾不注意就直接沖上去,但謝翾涼涼的話語仿佛當頭給他澆了一盆涼水,讓他從腳底冷到了心口。

    這禹國公主是如何知道此事緣由的?領他去太子府的人都是東宮的親信,難道有人背叛了太子殿下,泄露機密了?

    但大夫終究不敢暴露太子,他慌忙搖頭道:“獨孤公主您在胡言亂語些什么?”

    “你殺不了我。”謝翾牢牢抓著大夫的手——這纖細女子的力氣大得驚人。

    她隨手一扯,便將大夫手里藏著的毒藥抓了下來,仰脖直接丟進了自己嘴里。

    “好了,我吃了,你回去覆命。”謝翾還以為此次下毒的是其他勢力,沒想到太子那么沉不住氣。

    大夫被送了下去,小池守在外間,不知內里發生了什么,片刻后只看到謝翾泰然走了出來。

    謝翾先看向了等在一旁的鳳洵,她有些失望地撇撇嘴:“還是太子。”

    她到現在還沒找出究竟是誰刺殺的獨孤宣與景尋,還以為這次會有線索。

    鳳洵看了一眼絕望離去的大夫,對著謝翾點了點頭,他是了解人類的,在京城這般詭譎多變的地方,時刻都會發生意外。

    謝翾找到了自己想知道的幕后指使者,也沒再裝下去,就這么與鳳洵一道走出了后院,梅園里還有人在議論著她的生死。

    “若禹國公主真死了,你說圣上會不會去禹國再請一位公主過來?”

    “那下一位禹國公主可真要好好保護起來了,若真惹怒了禹國,我可不想邊關再發生戰事了,不然我到時候去哪里買禹國的繡品?”

    “說起來那禹國公主真是不識好歹,咱們京城擺了這么大的陣仗去迎接她,她連跪一下都不愿意,也就圣上近日來身體抱恙沒空見她,不然她高低要被判個褻瀆皇族的罪。”

    這罪謝翾還真犯過,她領著人若無其事地穿過這群閑談的貴族。

    見到桌上擺放的糕點茶水分毫未動,謝翾臨走前還柔聲道:“吃吧,沒有毒。”

    梅園內,議論聲戛然而止,復雜的目光落在謝翾身后。

    出了梅園,鳳洵與謝翾共乘一輛馬車,但上了馬車后他便暫時辭別。

    見鳳洵離開,小池好奇問道:“景王爺這是要去做什么?”

    “他的事,我如何得知?”謝翾的回答很是漫不經心。

    “公主不對景王爺的去向感到好奇嗎?您不是決定要嫁給他了嗎?”小池問。

    “這兩者有什么關聯嗎?”謝翾反問小池。

    她能猜出“景尋”要去做什么,從見到他的第一眼起,她就知道他是一個善良的人。

    “馬車改道吧,我想去京城的花鋪看看。”謝翾指了指西南方向。

    ——

    “太子府的私牢在何處?”大夫頹然的背影后出現一道溫潤的人聲。

    沒有完成任務的大夫還在想著該如何回去覆命,若謝翾沒死,他的家人是不是就要那樣死在暗無天日的私牢里……他想,他也會一起與他們在黃泉相聚吧?

    此時鳳洵的聲音響,驚得他哆嗦著身子回頭看。

    “您是……景王爺?”景尋剛回京,許多人還認不出他。

    “私牢。”鳳洵微笑著強調自己的目標。

    “入了太子府,我的眼睛就被蒙了起來,景王爺您請饒命,我當真不知太子府私牢在何處。”大夫驚得連行禮都忘了,以為自己又惹了大人物。

    鳳洵耐心回答:“告訴我太子府的位置就行。”

    “在……在西南方向,景王爺您要做什么?”

    “妻子女兒——包括自己都要死了,你還問我做什么?”鳳洵的笑容和煦如破曉的暖陽,他的大掌將大夫的衣領抓著,領著他騰空一躍,“為我指路,左右不會有比這更差的下場了,對嗎?”

    大夫暈暈乎乎地沉浸在這微笑里,為鳳洵指了指太子府的方向。

    “妻子女兒是什么模樣?”

    “我夫人有些胖,笑起來眼睛彎彎的。”

    “在死牢里她不會笑。”

    “女兒呢,大概到我腰那么高,她的頭發是我給她梳的,有點歪。”

    “好。”

    “景王爺您……”

    夕陽下,大夫沉默不語,這是他第一次在京城看到這般善良的主子——不過,這剛回京的不那么傻的傻子王爺真的能幫他救出人嗎?

    片刻之后,被鳳洵拎著大搖大擺潛入太子府的大夫打消了自己的顧慮,鳳洵出入戒備森嚴的太子府如步入自家的后院。

    他不僅把死牢里大夫的妻女救了出來,還順帶把其他人也一并放了,離開的時候,一道烈金色的火焰揚起。

    好好好,他把私牢都給燒了。

    太子府失火,總算有人捕捉到鳳洵的些許蹤跡,鳳洵正待甩開這些追蹤,卻看到自街道上一輛熟悉的馬車開了過來。

    “那里的花好看。”謝翾趴在馬車窗子上,看了路邊攤子上綻放的芍藥花一眼。

    “我去取來給公主看。”小池掀開馬車簾子準備往外走。

    此時似乎有一道風掠過,將打盹的鮮花攤子老板都驚醒了,一道人影仿佛憑空出現在了花攤前——他從容自若的模樣仿佛他已經在這里挑選了很久的花。

    “喜歡什么顏色的芍藥?”鳳洵隨手挑了一朵淡紅色的芍藥。

    在不遠處太子府追兵即將抵達的時候,他正抬手將芍藥花放在謝翾鬢邊,謝翾斜眸看了他一眼。

    “就紅色的。”謝翾想,這花都已經戴在她腦袋上了,他還問什么問?

    “你去了?”她低頭與鳳洵說話,姿態仿佛情人私語。

    “獨孤姑娘猜到了?”

    “有一個人會做與你很像的事。”

    鳳洵的俊眉一挑,他沒想到謝翾還能記得自己,記得鳳洵。

    “不過他比你厲害多了。”謝翾想,若是鳳洵見到了這樣的人間,一定會像整頓酆都一樣,徹底改變這京城。

    鳳洵的修為受限于這個人類軀體的力量上限,此時的他確實只是“很強大的人類。”

    “嗯。”鳳洵聽了謝翾這話,有些開心起來,他笑的時候面上出現一對熟悉的酒窩——在人間再次見到謝翾的時候,他沒有笑,所以也忘記將這對酒窩也藏起來了。

    又或者說,在很長一段時間里鳳洵都沒有意識到自己真心笑起來的時候,竟然還會有酒窩。

    很久之前,當謝翾戳上他面頰酒窩的時候,他在想——他原來有……這般快樂的東西。

    謝翾鬢邊戴著的淡紅色芍藥花顫了顫,她抬手碰了碰他的臉,此時太子府護衛已追了過來。

    “見過景王爺、獨孤公主。”這些護衛面上還是保持了該有的禮節,為首的護衛長賀傳抱拳行禮道,“有賊人潛入太子府縱火而去,我們一路追蹤至此,敢問您們是否有見到賊人蹤跡。”

    “不知。”謝翾對賀傳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她扶了一下自己鬢邊的芍藥,“景王爺在給我買花呢,你看好看么?”

    毒害謝翾一事,賀傳也有參與,見到吃了兩種劇毒還巧笑倩兮的謝翾,他心里只覺得驚悚,仿佛眼前帶著明媚笑容的女子是來自地獄的幽魂。

    賀傳的手按在腰間長刀上,沉聲道:“獨孤公主請如實相告。”

    “你們的人在后邊跟了一路,你讓我如實相告?”謝翾看似天真的眼眸瞇起,“你們不是都知道嗎?”

    “太子殿下光明磊落,眾民愛戴,怎會派人跟蹤你?”賀傳沒承認他們都做了什么。

    他沒有懷疑到正在為謝翾戴花的鳳洵身上——那禹國公主一看就壞,倒是這剛回京的傻子王爺,總是讓人生不出對他的厭惡之意。

    “太子府失火,沒死人吧?”鳳洵笑著問道,此時他的面上沒有出現謝翾很感興趣的那對酒窩。

    “那火放得巧妙,似乎有人在暗中操縱,只燒毀建筑,包括牢里的重犯沒有一人手上。”賀傳誠實對鳳洵說道。

    “嗯,你們執行任務去吧。”鳳洵順理成章吩咐道。

    賀傳與他身后的護衛就這么被鳳洵指揮著暈暈乎乎離開。

    鳳洵重新坐上謝翾馬車的時候,對上小池驚異的神情,他繼續笑:“你知道什么不該說,對嗎?”

    小池也迷迷糊糊點頭,莫名地對他生出臣服之意。

    只要鳳洵想,他可以讓世界上任何一個人對他心甘情愿地俯首帖耳,除了謝翾。

    謝翾只會歪著頭上下打量他,還問些只有他會覺得很可愛的問題:“你怎么比狐貍還會迷惑人?”

    鳳洵笑著明知故問:“獨孤姑娘,你見過狐貍?”

    “家鄉有。”謝翾信口胡謅。

    “狐貍在的地方是你的家鄉?”鳳洵問。

    謝翾點頭,她想讓對方誤會自己的家鄉就是禹國,心里想的卻是冥界。

    鳳洵坐在謝翾身側,又點了點頭,他想這話就等于謝翾說冥界就是她的家鄉了。

    他又開心起來,面頰上很容易吸引謝翾的酒窩再次出現。

    果然這一次謝翾沒有按住自己蠢蠢欲動的手,她抬手戳了戳他的酒窩,手感熨帖又熟悉。

    景尋不是鳳洵,謝翾如此告訴自己,景尋是她未來的夫君,按鳳洵的話說——景尋就是可以理所應當和她做很多親密事情的人。

    于是她的手指大膽了一些,指尖直接觸上了他的唇瓣,鳳洵眸光微閃,他側頭去看謝翾,只看到她鬢邊芍藥的花瓣輕顫,似無聲的引誘。

    第35章 三十五刀

    鳳洵想起, 以前謝翾吻他的時候,她未曾承諾這種引誘的手段只會用在他身上。

    如果現在坐在她面前的是原來的景尋,又或者是京城里的其他皇族后裔,她也會如此嗎?

    他凝眸注視著謝翾, 頓了片刻, 她按在他唇瓣上的指腹極涼。

    謝翾仔細打量著他的眉眼,她沒有做別的事情, 她其實并不是很習慣與他人靠得太近, 何況, 她其實還沒完全學會沈青教給她的東西。

    現在她要吻他嗎?雙手環在他的脖頸后,唇瓣貼在他的面頰上輕輕碰一下, 這一系列的動作如此簡單,但她還是沒有抬手。

    謝翾不明白自己為何沒有行動, 分明這是哄騙男人的最好方式。

    就仿佛是——在她面前的不是那張戴著鬼首面具的那張臉,她就不想去親近。

    謝翾按在鳳洵唇瓣上的手指僵硬了一瞬間, 而后她的指關節屈起, 想要將手收回來。

    鳳洵沒動, 是他在等待著以往謝翾僭越大膽的舉動,她的手按在他的唇上了,接下來按照她的習慣是不是就要在他的臉上親一口了?

    但是她沒有, 她居然想要把手收回去!

    鳳洵垂在身側的、慣常守禮的手抬起, 直接抓住了謝翾的手腕, 他想,謝翾之前可說過她會將這手段用在其他人身上的, 現在“其他人”就坐在她面前了, 她怎么還退縮了?

    是他的模樣不夠好看,還是他如今的身份還入不了她的眼, 又或者是她嫌棄他之前是個傻子。

    他就在她面前了,為什么她還是不打算利用他?

    鳳洵掌心的溫度依舊很燙,這是謝翾熟悉的觸感,她想,她遇到的兩個男人身體都有著這樣的溫度,想來這世上所有男人都是這樣的。

    她注視著他面龐上自己熟悉的眼眸,如海洋般深沉浩瀚,溫柔地包容周遭所有的事物,連她自己這樣的惡鬼也能成為他眼中妥善珍藏的寶物。

    謝翾的長睫輕顫,她沒動,只等著鳳洵湊過來。

    她以為他會吻她,畢竟沈青說很多男人都貪慕美色,而她正好有一張不算難看的臉。

    但如同在兩年多前的燈下一般,鳳洵抓著謝翾的手腕,唇湊到了她的耳尖,叼住了她鬢邊的花,原本搖搖顫著的花瓣被他含在唇上,輕輕一側頭便落了下來。

    這般近的距離,讓謝翾恍惚間忘記了眼前的人并不是鳳洵,他們的氣息如此相似——或許男人大抵都是如此。

    總之,她的一個吻“吧唧”落在他的臉頰上。

    “我記得若是成親的話,不止要做這些事吧?”謝翾沒離他太遠,她保持著與鳳洵極近的距離。

    將視線拉近,她就可以專注看他的眼睛,看他微紅的耳尖,看他面頰上出現的淺淺酒窩,這些碎片組成謝翾記憶里熟悉的鳳洵。

    謝翾不知思念為何意,但她想,她已經習慣鳳洵在身邊了,她還是很樂意見到他的。

    “成親了還要做何事,嗯?教教我。”鳳洵面上的酒窩加深,他保持著這樣的姿勢沒動,視線下移,越過謝翾肩頭去看那朵被他吻落的芍藥花。

    謝翾:“?”我亂講的我怎么知道?

    她打起精神回憶鳳洵曾經教她的那些話。

    “嗯……脫衣服吧。”謝翾道,因為之前她要鳳洵脫衣服給她看后背的時候,鳳洵就說這等事只有夫妻才會做。

    當然他后來還是脫了,真是一位十分輕浮的酆都鬼王。

    十分輕浮的酆都鬼王在她面前有些惱了,他想,謝翾怎么之前讓他脫,現在還要這剛認識沒多久的小王爺脫?

    他誤會謝翾了,實際上謝翾只了解他自己曾經說過的那些話。

    “不。”鳳洵紅著臉,把謝翾蠢蠢欲動的手抓緊,他側過頭去,情緒有些復雜。

    謝翾想,他跟他一樣小氣,當真是像。

    她的手被他抓著,有些掙脫不開,于是她的指尖只能撓了撓他的掌心。

    鳳洵以為謝翾在催促他,他想著干脆依著她好了。

    于是他的手指撫上胸口,將領扣解了下來,鳳洵將自己的外袍脫了下來,嚴嚴實實裹在了謝翾身上。

    “這樣可好?”他看著謝翾從他寬大衣領里探出的腦袋問,脫一件也算是脫,他還是想哄她開心的。

    結果謝翾看著他仿佛閃著光的眼睛,仿佛在嫌棄他的吝嗇般困惑說道:“景王爺,當然要脫光了才算。”

    鳳洵的臉又紅了起來,他的手蓋住謝翾的眼睛:“獨孤姑娘,禹國的習俗就是如此大膽的嗎?”

    謝翾哪里知道什么禹國的風俗,關于男女之事,她的一半知識來自于沈青,一半來自于鳳洵。

    “不是景王爺讓我教你的?”謝翾理直氣壯,她自忖在這些方面自己比一個曾經是傻子的人懂得多。

    “你也對其他人這樣嗎?”鳳洵將裹著她的外袍拉緊了些許,又問。

    “當然不。”面對他那似曾相識的眼神,謝翾罕見地結巴了一下,但還是說了謊。

    她當然不止對面前的“景尋”這樣,還對遠在冥界的一位酆都鬼王這樣。

    鳳洵在謝翾腦袋上輕輕敲了一下,她終于騙他了。

    “你是我未來的夫君,我自然只對你這樣。”謝翾低頭去看落在自己身邊的芍藥花,如此說道。

    最終,他們什么也沒做,在馬車的顛簸里,謝翾順理成章地將自己的腦袋靠在了“景尋”的肩膀上,和她以前在酆都與鳳洵的相處一模一樣。

    她這樣熟稔的動作,總讓鳳洵覺得她會對每一個她需要親近的人也這么做。但是……鳳洵想,他又能如何呢?

    ——謝翾本來就是沒有心的惡鬼,她有千百種偽裝,卻無一張面具名為真心。

    謝翾裹著鳳洵的袍子下了馬車,這讓守在側邊的小池驚得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她在宮中見過許多風流艷事,難免誤會了些許。

    鳳洵注意到小池的目光,竟也沒解釋,只是將謝翾送到了宅邸門口,而后便直接離開,沒要回自己的衣服。

    謝翾根本不了解這些事,她只當自己多穿了一件衣服,還感覺有些熱。

    “公主,你們真的……?”屋內,小池接過謝翾遞過來的外袍,有些驚訝地問道。

    “什么?”謝翾一頭霧水。

    “就是……男女之事。”小池欲言又止。

    “夫妻才做的事嗎?”謝翾坦然承認,“做了呀。”

    親也親了,抱也抱了,衣服理論上也脫了,這不算做了,什么才算做了?

    謝翾腦袋里對這方面根本沒有豐富的知識儲備,因為鳳洵就沒教給她這些事,沈青以為她懂,實際上她什么也不懂。

    小池聽完,呆立原地,愣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

    這這這,這要她如何向上面覆命?

    ——

    入夜,太子府內,楚逢星眉頭緊鎖,暴怒的情緒壓抑在眼底。

    “能做到這件事的人,他的修為至少在化氣七階往上,除了宮中的那幾位與殿下您手底下的人之外,京城內有此修為的只有六人,其中三位在大皇子手下,剩余三位所屬勢力不明。”賀傳將搜集到的情報遞到楚逢星面前。

    “太子哥哥,白日闖入太子府的人找到了?”此時殿外傳來清脆天真的呼喚。

    曾去冥界走過一遭的楚逢雪提著裙子快步走了過來,太子府內有私牢一事隱秘,他們對外只是宣稱有人擅闖太子府,并未說府中那重要的私牢被人燒了去。

    “你來做什么?”對自己嫡親的小妹,楚逢星面上的冷厲之色依舊沒有退去。

    “我來看看皇嫂,我才剛回京呢,就聽說禹國來的公主不詳,把嫂嫂沖撞得昏迷過去。”楚逢雪將自己避風的絲絨大氅脫了下來,準備去看望謝如扇。

    “如扇身體不適,你太吵。”

    “我中了毒去鬼門關走一遭的時候,也是嫂嫂陪著我呢!”楚逢雪擔心謝如扇,執意要過去。

    楚逢星不耐地讓侍女領著她去看自己的未婚妻,他想著讓謝如扇見見外人,或許她的情緒能好一些。

    此時的謝如扇靠在床榻上,手里捧著一本書,有一搭沒一搭地翻動,蘇醒過來的她還在與系統交流。

    “系統,你不是說謝翾的靈魂會被冥界抹殺嗎?現在這個禹國公主怎么跟她長得一模一樣?”

    “或許只是湊巧,這個位面冥界的規矩森嚴,絕對不會有人敢破壞規則。”

    “系統,你當真不會出錯?之前逢星妹妹也沒有死,她醒過來之后還問我系統是什么,你當真沒有暴露?”

    “楚逢雪的問題很奇怪,但從你后來對她的解釋來看,她并不知道我的存在,宿主,請你放心,我們在那么多個位面都合作過了,有哪一次出了岔子?”

    “就算當真有什么神奇的人物發現了我們,我也會申請權限解決此事的,現在禹國公主在京城里鬧得沸沸揚揚——一個異國公主,本不該在京城掀起這么大風浪的,可是現在各方都在談論她和那個突然就不癡傻的景王爺。”

    “宿主,你該去做自己應該做的事情了。”系統提醒謝如扇。

    就在兩人對話間,有人輕輕敲響房門。

    “皇嫂,是我——”楚逢雪在門外小心翼翼喚道。

    謝如扇本就不喜楚逢雪,再加上之前楚逢雪問了她那么禁忌的問題,她現在對這位皇族的小公主可謂避之不及,可楚逢雪偏偏很是喜歡她,經常來拜訪她。

    無奈,謝如扇只能起身去應付楚逢雪的關心。

    “皇嫂,你好些了嗎?”楚逢雪給謝如扇倒了一杯熱茶,身后侍女將一些補身子的珍貴藥材放在桌上,這位天真的小公主出手可謂闊綽。

    “好多了,可能那日我正好身子不舒服,禹國公主沒有因此受罰吧?”楚逢雪此時還不忘關心一下謝翾。

    “哼,皇嫂你還記得關心她,她就是個從異國來的不懂規矩的鄉下人!”楚逢雪沒見過謝翾,自然而然地站在了謝如扇這邊。

    謝如扇聽到楚逢雪的話,眸光一亮,這不是正好借楚逢雪的手去除掉禹國公主么,要知道在圣上的幾位兒女中,就數這位小公主最受寵愛。

    “逢星為了我與她發生沖突,也不知道后來發生什么了。”謝如扇捏了捏自己的眉心,打算挑起楚逢雪對“獨孤宣”的敵意。

    “我聽宮里人說,太子哥哥要她給您賠罪,結果她非要守著禹國的臭規矩,連下跪都不肯。”楚逢雪越說越氣,她從旁人的流言出發,先入為主地將“獨孤宣”擺到了敵人的位置上。

    這就是謝如扇想要看到的,她揉了揉自己的眉心道:“逢雪,我還沒有好完全,我先去休息了,你剛回京舟車勞頓,快回宮里休息吧。”

    這邊侍女扶著謝如扇又回去休息了,在她的腦海里系統聲音響起:“宿主,沒有我的指引你也能做出正確的選擇,楚逢雪天真愚蠢,心直口快,用她去對付禹國公主是最好的,你還有任務積分嗎,可以找我兌換物品來解決禹國公主,如果你積分不足,我就想辦法再申請一下權限,畢竟位面的世界線出現誤差,我也有責任。”

    “當初她沒死,我還覺得有些可惜,沒想到這時候她還能派上些用場。”謝如扇在窗邊看著楚逢雪離開的背影,在腦海里說道,“系統你先別上報,沒了謝翾我們不好接受上面的懲罰,先讓楚逢雪去探探路。”

    這個時候楚逢雪正好回頭,謝如扇連忙擺出一副笑臉,楚逢雪還拍了拍胸口兀自說道:“皇嫂真是關心我,還望著我離開呢。”

    出了太子府,她坐上轎子,對陪在身邊的宮女命令道:“明日給我備好車馬,我要去見見那位禹國公主,哼……敢害得皇嫂身體不適,我等有空了就去找父皇,把她趕回禹國去!”

    京城內燈火通明,護送楚逢雪的長長車隊入了宮中,謝翾在閣樓里朝外望著,看到迤邐的車隊長龍,問小池道:“是誰這么大陣仗。”

    “是最受圣上寵愛的小公主,姓楚,名為逢雪。”小池在她身后解釋道。

    乍然聽到熟悉的名字,謝翾的細眉一挑,沒想到那看起來不太聰明的小公主竟然還有如此尊貴的身份。

    她還想等到這位公主百年之后來到冥界,親口告訴她向謝如扇問出問題得到的答案,沒想到這么快又要見面了。

    “我要去見她。”謝翾宣布。

    小池緊張抬頭:“小公主身份尊貴,不一定會見您。”

    “她會。”謝翾這話音剛落,外邊就已有宮女送來了拜帖,正是楚逢雪邀請謝翾明日與她相見。

    第36章 三十六刀

    謝翾接過拜帖, 抬眸卻看到那來送信的宮女偷偷打量她,表情似有不屑。

    “讓小公主來我府上。”謝翾將拜帖輕飄飄往地上一丟。

    “公主是‘請’您到她府上。”宮女強調。

    “你的表情不像是在歡迎客人。”謝翾坐在桌上托腮說道,“我在太子妃的梅園里中了毒,雖無大礙, 但現下還害怕得緊, 小公主派出你這么一位兇神惡煞的宮女來請我,我哪里敢過去。”

    謝翾話雖這么說, 但面上依舊含著淡淡的、漫不經心的笑意, 看不出絲毫的害怕。

    “你知道小公主是誰嗎?”

    “楚逢雪, 圣上最小最受寵的女兒,對嗎?”謝翾的眉尾挑起, 好整以暇地回答了宮女的問題。

    “那你還敢?”

    “你不問問太子殿下有多想殺了我?”謝翾看著宮女笑,“我是從禹國來, 你們京中的太子公主我可不認。”

    “你們國家都要被我們——”

    “被你們打到都城去了?”謝翾對小池使了個眼色,讓她直接將人趕出去, “小姑娘, 上陣殺敵的不是你, 戰死沙場的也不是你,浴血得勝的更不是你,你在自傲什么?”

    ——

    “公主殿下, 就是這樣, 她把您送的拜帖丟了, 還……還嘲諷我們京城里的這些女眷不上陣殺敵,她的禹國都被打得落花流水了, 她竟然還敢說我們。”宮女在楚逢雪面前抹了一把眼淚, 將她見到謝翾之后發生的事情都說了出來。

    ——那禹國的公主當真不知天高地厚,她自己就是戰敗的恥辱戰利品, 來了京城竟然還敢站著說話。

    宮女本想讓楚逢雪幫她出頭,沒想到楚逢雪的秀眉一擰,忍著厭惡說道:“她說得沒錯。”

    “沈懷,明天把她遣送出宮吧,做事也做不明白。”楚逢雪皺眉。

    一直沉默在楚逢雪身邊的年長女子將滿臉驚愕的宮女帶了下去,她舉手投足時帶起一股強大的氣息,想來修為深厚。

    楚逢雪是皇家中少有的不擅修煉者,圣上愛護她,便派出了這樣的高手守護在她身邊。

    “太子哥哥那邊正在調查化氣七階以上的修煉者,沈懷,你要不要也去太子哥哥那邊一趟?”楚逢雪還真打算出發去見謝翾,她在轎子上掀開簾子問縱馬陪在她身邊的沈懷道。

    “小公主,我那時候正陪著您呢,怎么會在太子府?”沈懷笑,別開的視線卻閃過一絲凌厲之色,京城地位高些的人都知道太子府里藏了些什么東西。

    護送楚逢雪的車隊浩浩蕩蕩經過謝翾宅邸旁的景王府,楚逢雪湊巧往外看去,她對名為景尋的這位同胞哥哥并不熟悉,景尋出生沒多久就被送出宮去,那時候她也在襁褓之中。

    “聽說景尋哥哥不傻了。”楚逢雪將下巴搭在轎子窗上,問沈懷道。

    “傻子大了可能意識更清明些,但他不傻應當不太可能。”沈懷不相信景尋能變正常。

    此時,在所有人都沒注意到的角落,有人敲響了景王府的側門。

    ——

    “既然逃出來了,就該遠走高飛,怎么還過來找我了?”鳳洵捧著手里的熱茶喝了一口,問不安坐在他對側的大夫。

    “王爺,我將妻女帶回了老家,此番入京是來報答您的,我尚有幾分醫術,雖說不上妙手回春,但治些小傷小病還是可以的。”名為蔣通的大夫又對鳳洵行了一禮。

    他在被安排刺殺謝翾之前,是太子府里養著的大夫,能被楚逢星看中,他的醫術本就登峰造極,他本極有傲氣,連皇宮都不愿去,奈何家眷被太子軟禁于府中,所以不得不投在太子麾下。

    “我不會有小傷小病。”鳳洵笑。

    “你若愿意,就去她哪里吧。”鳳洵沒有拒絕蔣通的好意。

    蔣通知道鳳洵指的“她”是誰,那日他給謝翾看病時,這位景王爺雖然守在一旁不動聲色,但他看向那禹國公主的繾綣眼神不似作假。

    他想起謝翾面不改色將毒藥全部吞下的場景,打了個寒戰,雖然那日謝翾沒對前來刺殺的他動手,甚至還幫他將毒藥服下好讓他回去覆命,但他感覺不到那禹國公主身上散發的任何善意。

    真奇怪,為何這般善良仁厚的景王爺會獨獨傾心于她?

    “王爺,禹國公主或許并不歡迎我。”蔣通有些猶豫。

    “你且在我府上歇著,等她需要你時你再過去。”鳳洵交代道。

    他派人把蔣通安排好,便想著找個由頭去尋謝翾。

    ——其實并無什么特別的事,只是想見她了而已。

    ——

    在小池迎接楚逢雪的時候,這位小公主挑了挑眉。

    “父皇把你派過來了?”楚逢雪記得這位名喚小池的宮女很有能力,當初小池差點成為她這里的人。

    小池很有眼力見地低眉說道:“我現在服侍禹國公主。”

    楚逢雪還想說什么,卻被沈懷按著肩膀往前走:“好了小公主,你不是來見禹國公主的嗎?”

    此時的謝翾正靠在小亭下看著院子里的鮮花與流水,她并不在意現在的楚逢雪見到她會怎樣驚訝,她只想知道楚逢雪問了謝如扇之后得到的答案。

    楚逢雪在沈懷的護送下穿過道道門廊,來到宅院中央的靜水池旁,視線越過平靜的池面與早春的鮮花,她只看到在扶疏的花影下坐著一位纖細的美人。

    謝翾的身形熟悉,畢竟楚逢雪在那般冰冷可怕的冥界中只遇到了謝翾這么一位“好人”。

    楚逢雪皺眉,腦海里又出現謝如扇虛弱的臉色,心中對謝翾的厭惡重新燃起。

    “就是你把我送的拜帖丟了?”楚逢雪往前走去,身后的沈懷周身已蕩起強大的氣場——她知道太子在謝翾這里吃了苦頭,所以格外小心地保護著楚逢雪,也是在給這小公主撐腰。

    “是,怎么了?”謝翾淡淡的聲音響起。

    她看似溫柔的視線與楚逢雪氣勢洶洶的眼神撞上,那一瞬間,楚逢雪眼中的盛氣凌人化作驚訝。

    “是你——”楚逢雪瞪大眼,再次見到謝翾,她的語氣含著驚喜。

    謝翾的手指按在唇上,示意楚逢雪噤聲,這姑娘果然乖乖不做聲了。

    守在楚逢雪身后的沈懷瞇起眼仔細打量謝翾,要知道,在謝翾之前楚逢雪只在兩個人面前露出過這般乖順的模樣,這小公主連圣上的面子都不給。

    屏退周圍侍從后,楚逢雪坐在謝翾對側,直起身子好奇問道:“翾姑娘,你不是在冥界嗎?怎么活過來了?”

    謝翾有千百種話術來騙楚逢雪,她輕嘆一口氣,很快編了一個故事:“我的情況與你類似,遭逢意外昏迷后就來到了冥界,我以為我死了,實際上我父王保著我的肉身不腐,后來我找到機會越過界河便回到了人間。”

    “沒想到是你!”楚逢雪湊近了謝翾說,“你來京城都不與我說!”

    “忘了。”謝翾也是聽別人說才想起楚逢雪,她想起自己交給楚逢雪的任務,“所以,你替我問了那個問題了嗎?”

    “問了!”楚逢雪眼中出現些許困惑,“只是問完之后皇嫂就因為照顧我太久疲勞過度暈了過去,她蘇醒之后說的答案與別人并無不同,她還問我是誰讓我問的,我也就說突然好奇才問,搪塞過去。宣姑娘,你想要怎樣的答案?”

    謝如扇被嚇得暈過去,就是謝翾要的答案,那個存在在她意識里的名為系統的東西看來是她最大的秘密。

    “無事,既然她也這么答,看來答案就是這個了。”謝翾給楚逢雪沏了杯茶,她的面上依舊含著淺淡的、虛假的笑意。

    她抬眸注視等候在遠處的侍從們:“來送拜帖的宮女呢?”

    “她說了些不該說的話,我把她趕走了。”楚逢雪撇撇嘴,她看到謝翾,感覺對她有說不完的話,“話說皇嫂究竟是怎么了?我現在可不信京城中那些人說你不詳沖撞了她這種話。”

    “我如何知道她怎么了?”謝翾唇邊挑著涼涼的笑意,“她身子弱才暈過去吧。”

    “皇嫂的騎射功夫好得很,她的身體一向健康,此事實在奇怪。”

    “她只是見到我,湊巧就在那時候昏迷,小公主你來問我這個我如何能說出答案?”謝翾瞇起眼道。

    “也是。”楚逢雪索性不去想這些事了,只是挽著謝翾的手道,“宣姑娘,說起來你來京城,真的要嫁給景尋哥哥那個傻子啊?”

    “我聽說父皇給你選的聯姻對象都不怎么樣,哼,我也覺得我的那幾位兄長都奇奇怪怪,不過還有幾位兄長尚未婚配,你喜歡哪一位,我去對父皇說。”楚逢雪開始操心起謝翾的婚事了,她不想謝翾這么好的一位姑娘就嫁給一個傻子。

    “他不傻。”謝翾微笑。

    “沈懷說傻子看起來不傻,只是因為他長大了腦子清明些許,對比起以前沒有那個愚蠢,實際上還是呆傻的。”楚逢雪朝沈懷招招手,笑瞇瞇地問,“沈懷,是這樣的對吧?”

    “小公主,是如此。”沈懷淺淡的目光掠過謝翾,她不知道這位異國公主是如何在短時間內將任性的小公主治理得服服帖帖。

    “獨孤公主,若小公主愿意幫助你,你大可以取消與景王爺的婚約,一個傻子在京城沒有未來。”沈懷也勸告謝翾。

    謝翾的細眉一挑,她懶得再替“景尋”解釋什么,有些時候,他確實和鳳洵一模一樣,怪傻的。

    此時小池卻跑了過來通知道:“公主,景王爺說來要見您呢!”

    第37章 三十七刀

    楚逢雪聞言, 托腮笑道:“我小時候就沒見過這位同胞哥哥,如今也不知道什么模樣了。”

    “真可惜,他是個傻子。”楚逢雪語氣帶著一絲失望,她倒是希望自己的家人都好好的。

    謝翾對小池點了點頭, 讓她去領著景尋過來, 她懶得向楚逢雪解釋那么多,對于她來說未來的夫君是不是傻子并不重要。

    鳳洵走進謝翾宅邸的時候就看到了守在宅子里密密麻麻的護衛, 京城最受寵的小公主排場不小, 他不知道自己當初在酆都看到與謝翾在一起的小姑娘正是皇家的公主, 他只當對方又心懷不軌、

    所以,當走進謝翾與楚逢雪棲身的小院時, 他周身的氣息變得凜然冰冷,雖然身邊沒有一位侍從跟著, 但也足夠令見到他的每一個人生出敬畏之心。

    最先反應過來的是沈懷,身為京城內絕頂的強者, 她敏銳地注意到了鳳洵的不俗氣息, 警惕地回頭看去。

    沈懷回眸, 撞上了一雙深沉如汪洋的眼眸,鳳洵的視線一直是柔和的,似乎在無私包容著世間所有事物。

    但這美麗深邃的眼睛絕對不可能屬于一個傻子!沈懷的手已經按在腰間的長鞭上, 但很奇怪, 她竟然對他生不出任何攻擊的欲望。

    此時的楚逢雪還在對謝翾說她那幾位更加優秀的哥哥:“我三哥其實還不錯, 至今尚未婚配,他看不上京城的貴女, 若是宣姑娘你, 他一定拒絕不了。”

    謝翾半靠在椅子上,單手托著腮聽楚逢雪說話, 她的余光瞥見鳳洵的身影,長睫眨動,安靜搖了搖頭。

    “不喜歡我三哥嗎,他生得可好看了!”楚逢雪拉住謝翾的手說道,“改日你來宮里,我帶你去見見。”

    “三哥?”鳳洵涼涼的聲音在楚逢雪身后響起,將這位小公主嚇了一跳。

    楚逢雪連忙回頭去看鳳洵,卻在看到他的一瞬間瞪大了雙眼,身為京城最尊貴的公主,她見過無數俊美的男子,但她的視線還是黏在鳳洵身上別不開,即便鳳洵微微調整了自己的樣貌,但他這皮相依舊舉世無二,能夠輕易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尤其是他的眼睛,深邃柔和,像是渺遠的海洋,蘊藏著無盡的神性與悲憫。

    這是……一個傻子嗎?

    “什么三哥?”見楚逢雪呆住,鳳洵還微笑著重復了一遍自己的問題。

    而后,鳳洵的視線落在謝翾身上,他眸中的那股無私的神性消失,轉而染上些許繾綣之意。

    “小公主與你說了什么?”他明知故問。

    “說些聯姻的事情。”謝翾沒馬上反應過來他吃醋的情緒,如實回答道。

    “不是與我有婚約了嗎?”鳳洵來到謝翾面前,順理成章地坐在了她身側。

    此時這個話題的發起者楚逢雪將兩手乖乖搭在腿上,坐得極端正,一個字都不敢說了。

    這,這還說什么呀?她這位景尋哥哥生得這般模樣,就算是她的三哥也望塵莫及,就算他還是個傻子,就這么每日回宅子里看著他也是快樂美好的。

    “是呀。”謝翾沒明白流淌在這里的詭異氣息,還是氣定神閑回答。

    楚逢雪抓住自己的裙子囁嚅著說:“景尋哥哥,我和宣姑娘開玩笑的。”

    鳳洵這才將注意力放了些許在楚逢雪身上,他發現這位小姑娘正是當年失落到酆都的游魂,兩年過去,她長大些許,面上的稚氣褪去。

    “孤獨姑娘既然與我有了婚約,再找別人總歸不妥。”鳳洵微微傾身,不動神色朝謝翾的方向靠了些許。

    謝翾慶幸自己終于找到個理由不去見那什么三皇子,于是附和著點頭。

    鳳洵輕聲笑,面上出現那對淺淺的酒窩,楚逢雪呆呆地瞧著她,以前她只覺得自己的太子哥哥有世間最好看的模樣,脾氣臭點就罷了。

    但這位剛回京城不久的哥哥,不僅生得更好看,脾氣還如此好,到底是誰說他是傻子的!

    楚逢雪有些心虛,隨意攀談了幾句便讓沈懷帶她離開了。

    “沈懷,你不是說景尋哥哥不可能恢復嗎,但他這……”楚逢雪雙手捧著自己的臉,好奇問沈懷。

    沈懷淡漠的眼眸瞇起,心下閃過無盡的疑惑,她在京城久,知曉一些不為人知的秘密,當初這位景王爺根本不是天生的傻子,他出生之后便被護國法師發現他有極強的修煉天賦,偏偏他母親氏族的勢力不強,其余幾脈自然容不得這樣有天賦的孩子安生長大,他長大了只會更加優秀,直到威脅其他的皇子的地位。

    于是有人毒害景尋,讓他的心智永遠無法成長,這種毒害根本不可能恢復!

    當初毒害景尋的勢力龐大,就連當初身為沈懷師父的護國法師都選擇緘口不言,所以沈懷也將這個秘密埋藏在了心底。

    如今景王爺不再是傻子,也不知經歷了什么奇遇,但他就如此回京城,恐怕又要掀起波瀾了。

    楚逢雪看到了沈懷露出了少有的深沉神色,她沒再問,只是躲進了自己的轎子里。

    ——

    鳳洵在與沈懷對視一瞬的時候就注意到了她眼里一閃而過的震驚,從這點神色中他已然猜出發生在景尋身上的大致故事。

    有人忌憚這孩子絕頂的天賦,早早地就將這份天賦扼殺了。

    他的思考在楚逢雪離開之后停止,因為坐在他身邊的謝翾已抬手戳了戳他的酒窩。

    “楚逢雪被你嚇走了。”謝翾盯著鳳洵的眼睛說,她感覺奇怪,分明眼前的“景尋”一點也不兇。

    “她心虛。”鳳洵還記得楚逢雪口中一直念叨著的“三哥。”

    “心虛什么?”謝翾問。

    “她要你去見別的男子。”鳳洵耐心回答。

    “我又懶得見。”謝翾將自己的手指收了回來,“景尋,你是不是兇她了?”

    “你因為這等事兇自己的親妹妹?”謝翾疑惑。

    “她膽小。”鳳洵有些無奈。

    “以為我要去見別的男人,你不開心?”謝翾又問。

    霎時間,鳳洵的臉微微紅了起來,因為謝翾說中了事實。

    他恍然發現自己也擁有著這樣自私的感情,想要獨占她,想要她的眼中只有他一個人,想要她……當真成為自己的妻子。

    鳳洵側過頭去,沒對上謝翾好奇又冷漠的眼神。

    “這算什么?”謝翾又疑惑起來,這種事觸及她的知識盲區了。

    “你不知道?”鳳洵問。

    “不知道。”謝翾答。

    鳳洵以為沈青什么都告訴謝翾了,沒想到最后還是他親自教她。

    “就是……是……”鳳洵的話音頓了頓,“是吃醋。”

    他果然不好意思了,一手捂住了謝翾的眼睛,讓她不要看自己明顯變燙的面龐。

    “酸的。”謝翾還以為這是一種味道,她好奇地伸出舌尖。

    此時鳳洵的手掌正按在她的眼睛上,她的舌尖微微探出便輕而易舉地舔上了他的腕心。

    謝翾想,他身上的溫度還是那般熱,她像是舔到了烈火。

    她確實像是什么野獸,遇到什么第一反應都是用嘴巴去嘗一嘗,鳳洵感到手腕傳來冰涼的滑膩觸感,他的手指往下按了按,卻正好觸到謝翾垂落在額上的輕軟發絲。

    謝翾還好奇地轉了轉眼睛,她閉著眼,眼球的轉動觸感透過眼瞼傳遞到他的掌心,長睫還隨意掃了掃。

    像是觸電般,鳳洵猛地把手收了回來。

    謝翾湊近他,她的語氣懵懂,眼神也無知:“不酸呀。”

    “景尋,有些燙。”謝翾一字一頓描述自己舌尖舔到他腕心的感受。

    她靠得這般近,模樣又這般可愛,鳳洵看著她沒有什么表情的冰冷面龐,如鬼使神差般抬起了臉。

    他紅著臉,咬了一下她的鼻尖,灼熱的雙唇懸在她的唇峰之上,說話時的低沉震動隔著空氣傳遞到謝翾的唇上。

    “都說了,叫我小洵。”鳳洵還是不愿意從謝翾的口中喚出別人的名字。

    “小尋?”謝翾在這樣近的距離里看“景尋”,從他熟悉的眼眸里她又看到了另一人的影子。

    “小洵。”她重復。

    謝翾冰冷的手指攀上鳳洵的面頰,將他面龐的上半部分遮住,這樣就像他也戴上了一張鬼首面具。

    雖然不太像,但又十分像,矛盾的念頭在謝翾的腦海里升起。

    管他的,就當是他吧。

    謝翾的腦袋往下低了些許,吻上了鳳洵的唇,其實她會的也只是雙唇這么碰一碰而已。

    但鳳洵不一樣,他知道得更多,在她的唇瓣落下的那一瞬間,他灼熱的大掌已按住了她的后腦。

    謝翾感覺自己的呼吸一滯,原來她的嘴巴被他堵住了,由他渡過來的氣息都帶著他身上那股奇妙的好聞味道。

    于是她好奇地張開口想要去嘗嘗他的味道,卻被鳳洵尋了個空,將自己的唇舌擠了進來,他就是如此溫柔地、不露聲色地一點點入侵她的每一寸領地。

    “唔——”謝翾想要大口喘氣,但換來的是他舌尖更加深入的探索,她按在他眼睛上的手軟了下來,雙頰也被吻得緋紅。

    她本就是無心無情的惡鬼,到現在卻顯出些動情模樣,這張臉落入鳳洵眼中,更引得他情迷意亂。

    更加緊地擁抱她,更加親密地親吻她,又或者是與她做那些事……是否能讓她露出更多的動情模樣?或許有一日她也能擁有本不會有的感情……

    鳳洵死死抱著謝翾,灼燙的吻從她的唇瓣游移到下巴上,謝翾這才得以喘息,她兩手攀在他的肩頭大口呼吸,又因為他的吻鼻間溢出淡淡的、細微的輕吟聲。

    對于謝翾來說,這是一種無關情感的,更接近于本能欲望的感覺。

    她不討厭,甚至想要追逐它,所以她搭在他肩頭的手緩緩往下移去,直到落在鳳洵的窄腰上。

    第38章 三十八刀

    鳳洵的吻落在謝翾的下頜上, 頓了頓,他感覺到她的手放了下來。

    在這短暫的停頓中,謝翾清晰地聽到他喉間發出低沉的喘息聲,就好像她這個輕輕的觸摸碰到了些不該碰的地方。

    只是腰而已, 難道這里藏著什么秘密嗎?

    謝翾的手指不安分地在鳳洵的腰帶上勾了勾, 她想要將這礙事的東西扯下來,去看看他的衣服底下藏著什么樣的秘密。

    鳳洵及時按住了她的手, 他的聲線低啞:“莫動。”

    “這里藏著什么很重要的東西嗎?”謝翾的手指在他的腰上打了個旋, 這里本就是極敏感的地方, 被她這么一碰,鳳洵攬著她的手臂圈緊了好幾分。

    這樣親密的距離, 他們的肌膚只隔著衣物,就連呼吸起伏都能相互感應——包括對方身上細微的變化。

    鳳洵感覺到靠在自己懷里的謝翾呼吸加快了好幾分, 偏偏她自己卻不知發生了什么。

    “有些熱。”謝翾還在試圖扯他的腰帶,“小尋, 給我看一看。”

    “還沒嫁給我就要看嗎?”鳳洵將她動來動去的手按著。

    “不行嗎?”謝翾的話語間還帶著細細的喘息, 她不知道自己這是怎么了, 但絕對與面前的“景尋”有關。

    “好奇怪,有些呼吸不上來,你松開些。”謝翾的細眉微微蹙起。

    鳳洵想, 她果然還是不懂, 他總不能哄騙著她去做這等事吧。

    但他沒舍得松開她, 只是緊緊擁抱著她,將自己的下巴抵在她的頭頂。

    “或許是我身上太熱了。”鳳洵說。

    “男人都如此熱嗎?”到目前為止, 謝翾只如此親密地接觸過鳳洵與景尋, 通過這兩個她所了解的男人,她推斷所有男性都是如此。

    但其實只有鳳洵身上是這般熱。

    “沒有。”鳳洵捏住了她冰冰涼的耳垂, “所有姑娘都像你這樣冷嗎?”

    鳳洵這句調侃她的話說出,倒讓謝翾緊張起來,她是惡鬼,死了之后身體就冷冰冰,她還以為是面前的景尋發現了她身上一些不尋常的地方。

    不過,他之前是傻子,想來也不知道其他姑娘身上溫不溫暖,所以謝翾點頭:“是。”

    鳳洵低聲笑,他的指腹捏著謝翾的耳垂輕輕地揉,像是要將她的身體搓熱,這樣讓謝翾更加癢了,她在他懷里隨意掙扎了一下,她并不是很想從他懷里退出去。

    靠在他的懷抱里感覺很舒服,比謝翾這輩子蓋過的任何一床被子都更熨帖,她不會拒絕讓自己感到舒服的事。

    她這樣倒是令鳳洵的動作停了下來,他低聲問她,說話的聲線帶著胸腔的震動傳遞到謝翾身上,將她激得打了個哆嗦。

    “不喜歡這樣?”他側過頭咬著謝翾的耳朵問。

    謝翾本想說她并沒有什么喜不喜歡的情緒,但她現在是禹國的公主并不是什么惡鬼,她應該有七情六欲才是。

    片刻后,她悶悶的聲音傳來:“喜歡。”

    不討厭就算是喜歡吧,反正她討厭的東西多了去了,包括面前抱著她的這位皇家王爺身上的血脈,她也討厭。

    她的仇恨與厭惡是對皇族這個整體,并不會落在具體的某個人身上,反正他們在謝翾眼里都是冰冷的尸體。

    當謝翾口中說出這兩個字的時候,鳳洵漂亮的長睫顫了顫,在冥界時她可從來沒有說過喜歡什么東西,她是在騙他,還是真心如此。

    她大抵是騙他的,但他的嘴角還是翹了起來,因為這虛假的、甜蜜的謊言而感到開心。

    他的唇掠過她冰冷的臉頰,落在她的唇上,又問:“這樣呢?”

    謝翾的黑瞳掩在長睫下,她點頭,喜歡就喜歡吧,總之她就是來騙他,這可是他自找的,在入京城之前她就和他解釋清楚了。

    鳳洵低了頭,那吻落在她的頸側,他慢慢試探:“這里?”

    “癢。”謝翾抬起了自己的下頜,倒像是在給他的腦袋騰了個位置,歡迎他繼續如此。

    她感覺自己的身體又熱了起來,該死的男人身上為何會有這樣的溫度?

    鳳洵的唇瓣撤離她的身體些許,他低聲笑的時候灼熱的氣息落在謝翾的頸側,將她的脖頸蒸得紅了起來。

    這樣更癢,也更熱,謝翾一把按住了鳳洵的腦袋,他的墨色發絲極順滑,如流水般從她的指縫間穿過。

    “我的心跳得好快,你把我弄得很害羞。”謝翾將自己從鳳洵那里學來的知識說了出去,鳳洵說了臉紅、心跳加速就是害羞,她就當是吧。

    這一回,鳳洵面上的笑容止不住了,他想,他懷里的這個小惡鬼當真是可愛。

    他把她按進了自己的懷里,謝翾的腦門抵在他的心口,她清晰聽到了這個男人怦怦的過快心跳聲。

    鳳洵啟唇,想要喚謝翾一聲,卻不想呼喚她現在的姓氏。

    “翾。”他低聲喚完全屬于她自己的名字,“我該如何喚你。”

    “獨孤宣。”謝翾說。

    鳳洵耐心包容著她的不解風情:“更親密些的。”

    “你最親密的人喚你什么?”他明知故問。

    “最親密……是相處時間最長關系最近的那一個人嗎?”謝翾問。

    “嗯。”鳳洵想,他應當就是她最親密的那個人吧,她又會編出什么樣的謊言來欺騙他呢?

    但謝翾抬起了腦袋,盯著鳳洵深沉溫柔的眼眸說:“阿翾。”

    鳳洵能輕易看出謝翾是否在說說謊,此時她的眼神淡漠,并無流轉的狡猾之意,她說的是實話。

    他喚她“謝翾”,從未喚過“阿翾”二字,所以他不是她眼中最親密的人。

    她指的是她吞噬了的那個人格嗎?鳳洵想要得到一個確切的答案,他想要成為謝翾眼中最親密的那一個人。

    他追根問底:“除了你自己之外。”

    謝翾沒注意到他這個問題有什么不對,因為她的答案始終只有一個:“就是阿翾。”

    排除所有的可能性,鳳洵意識到自己在謝翾的一生中或許并不算什么重要的角色。

    他盯著她的眼眸呼喚:“阿翾。”

    鳳洵的眼睛里蕩漾著專注的溫柔,賦予了這兩個字最初給謝翾的感受,恍惚間,她瞪大了眼,似乎要落下淚來,但是干涸的、永不再涌動的情感河流無法再讓她的眼睛有任何的觸動。

    “謝翾,謝翾——你和竟然和我一個姓氏,我也姓謝,我叫你阿翾可好?”

    在久遠的記憶里,有人破開黑暗的門,稚嫩善良的聲音響在蜷縮于角落的謝翾耳畔。

    ——

    “我當初就不應該救她,就該讓她永遠躲在那個黑暗的囚籠里等著主家派來的人把她殺了。”太子府內,謝如扇氣定神閑地喝了一杯茶,她的眉頭輕皺,對系統抱怨道。

    “宿主,禹國公主不一定就是謝翾。”系統篤定自己對這個世界的了解不會出錯,“或許她們只是長得很像,冥界不會放任一個生死簿上無名無姓的惡鬼活著。”

    “逢星派人給她下毒,她吃了毒藥卻沒事。”謝如扇將自己手里的茶杯攥緊,“府中的私牢也被燒了,也不知道與她有沒有關系。”

    “現在這個位面的世界線還照常嗎?”謝如扇問。

    “宿主,我已經沒辦法正確定位這個世界的前進方向了,按照后來的劇情有一位重要人物會陷在太子殿下的私牢中,你會‘善良’地將他救起來,從而獲得他的幫助。”系統對謝如扇說。

    “現在逢星的私牢也沒有了,不對啊系統,之前也不是沒有發生過這樣的意外,你不是很快就能預測了嗎?”

    “燒在太子府里的那把火,似乎把有關那個地方的未來都燒了,只要是那火觸到的東西,我都不能夠再觀測。”就連系統的聲音都困惑起來。

    “宿主,這個世界是有神的。”系統冰冷機械的聲音響起。

    “神也是人——更強大的人,如果他們是神,系統你所代表的東西和身為穿越者我又算是什么呢?”謝如扇問了一個尖銳的問題。

    “請注意,宿主您的問題已超越您目前的權限。”

    “說人話。”

    “請不要涉及禁忌的話題。”

    從見到謝翾的震驚情緒中緩過神來的謝如扇還是決定去面對現實。

    “問一問禹國公主何時有空,請她來太子府上一見。”謝如扇喚來侍女吩咐道。

    ——

    那日謝翾與鳳洵沒再發生什么,鳳洵見到她瞪大眼,似乎有些恍惚,他的手指碰上她的眼尾,卻沒觸碰到一點淚意。

    果然是惡鬼,分明是要哭了,卻沒有任何情緒的表達。

    “阿翾。”他沒問謝翾為何如此,他目睹過謝翾多次魂體暴動,暴動的來源就是有關過去的痛苦記憶。

    他以為謝翾又因為這個稱呼想起不好的事情了,但他想錯了,這是謝翾還活著的一生中經歷的寥寥可數的美好記憶。

    鳳洵只是抱著謝翾,一下又一下地輕輕撫摸她的頭發,這讓謝翾又想起鳳洵來了,他總是喜歡這樣安慰她。

    謝翾以為所有的男子都是這樣,身體的溫度、肢體的小動作、說話的語氣……大抵都和鳳洵差不多。

    她的無知來自于她并沒有接觸過什么男性,當然在不久之后,她倒是認識了一位新的男子。

    “司獄司把京城里所有化氣七階以上的強者都叫過去審訊了?就為了找出在太子府縱火的犯人?”謝翾聽著小池說的新消息,細眉微微挑起。

    她記得之前給她行凌遲之刑的秦牧就來自司獄司,她之前所處的黑牢也是司獄司的地盤。

    “化氣七階,司獄司也敢拿人?”謝翾知道到底是誰燒了太子府,她倒不擔心“景尋”被抓過去,因為現在幾乎沒人相信一個傻子會有如此高深的修為。

    “司獄司的指揮使自己就是化氣八階巔峰的絕頂高手。”小池說起那指揮使的時候,嚇得自己打了個寒戰。

    光是想到那個人,就讓小池戰戰兢兢了,由此可見那位司獄司指揮使的兇名。

    謝翾問:“指揮使叫什么名字。”

    “小池……小池不敢說!”小池嚇得語無倫次了,仿佛背后說那個魔鬼的名字都會被他找上門來。

    “有如此可怕?”謝翾輕笑一聲。

    謝翾略一思忖,正待交代小池送自己出門,院外的侍從就已捧著一張新的拜帖奔了過來。

    “公主——太子妃邀您去太子府上見面呢。”侍從將拜帖遞了上來,恭敬說道。

    “不去。”謝翾根本沒把謝如扇當回事,她只對小池點頭示意,“備車馬,送我去司獄司,我要去見見那位指揮使。”

    第39章 三十九刀

    聽見謝翾此言, 小池一驚,她雖然害怕但還是命人去給謝翾準備了。

    離開宅邸的時候,小池跟上謝翾,還是忍不住勸道:“公主, 您當真要去嗎?那位指揮使脾氣不太好。”

    這京城里若說那位太子殿下恣睢暴戾, 但太子好歹顧及了些表面上的體面,但那位司獄就不一樣, 若惹得他不悅, 人他是真殺。據說前些年有位高權重的官員冒犯了他的師父, 當晚那官員就被抓到黑牢去,后來被送出來的時候連人形都沒有了。

    圣上聽聞此事震怒, 但此人修為實在太高,朝廷也離不開他, 所以只是降了半職作為懲罰,過了大半年他又恢復職位了。

    身后有當朝皇帝做靠山, 那位司獄行事肆意, 尋常人都不敢惹他。

    小池是知道謝翾脾氣的, 她怕謝翾一時失言招來殺身之禍,太子要殺她不過下毒而已,若那指揮使真沖到公主府來, 還有誰能攔得住?他可是化氣八階的絕頂高手啊!

    “公主, 他行事幾乎不顧后果……”小池提醒謝翾。

    謝翾登上馬車, 她對小池笑:“左右不過一個‘死’字對嗎?”

    “落入司獄手中被那些刑罰伺候,那可比死還可怕!”小池想, 這位禹國來的公主還是有些天真。

    謝翾哪里是天真, 她只是不懼死亡,亦不懼那所謂的酷刑, 這些她都見識過了,不過如此,她不是還活過來了么?

    “無事,到時候他真來了公主府,我先命人掩護你離開好嗎?”謝翾繼續笑。

    她將馬車簾子放下來了,只余下門邊上的兩串珠簾搖搖晃晃。

    小池哆哆嗦嗦地坐了下來,聽到謝翾說要先讓她跑,她還有些感動,但面對那位指揮使,她真的能跑嗎?

    ——

    蒼白的手指在只漏下一線天光的牢獄里抬起,指尖拈著一道細細的黑線,此時暗芒一閃爍,他指尖用了力,將黑線扯緊。

    瞬間壓抑痛苦到極致的悶哼聲響起,黑暗處響起滴滴答答的水聲,也不知是那受刑之人的汗水還是血水。

    被綁縛著鎖鏈的囚犯皮膚下隱隱有黑線的痕跡蜿蜒而過,這神秘的刑具竟然能在沒入皮膚之后與血肉融合在一處。

    黑線從受刑人的指尖探出,在黑暗中繃緊,隨著那蒼白手指的用力,受刑人的手臂竟像被牽動的偶人似地抬了起來。

    黑線連接著一枚散發著寒芒的釘子被擊飛到牢獄一角,活生生將受刑人吊了起來。

    做完這些,秦煥才滿意地收回手,他在黑暗中依舊能清晰視物,只低頭去攤開卷宗,筆鋒暈開濃墨,懸于純白紙張上。

    “說吧,你是如何毒害禹國公主的。”冰涼低沉的聲音響在黑牢里。

    謝翾中毒,明眼人都能猜到背后是太子動手,但無論如何也不能將罪責推到太子身上,所以這時候朝廷就需要一位替罪羔羊,這替罪之人又可以成為除去政敵的手段,所以即便此時被黑線吊著受刑的對謝翾中毒一事一無所知,卻要被逼迫著承認這罪行。

    在秦煥眼里,這是少有的能在他面前撐過三天三夜的犯人,不過無所謂,不論他的骨頭再硬,他也有辦法撬開對方的嘴。

    吊在牢獄里的黑線逐漸收緊,直到將那犯人的手臂肌肉都絞得皺縮起來,痛苦的哀嚎聲終于是不受控制地響起。

    墨筆已停在卷宗上許久,濃黑墨水滴落,在紙上洇開一團墨點,秦煥的手還是紋絲不動。

    就在那哀嚎聲瀕臨崩潰的時候,守在黑牢外的獄卒戰戰兢兢地跑了過來。

    “大人,有人求見。”

    “誰?”

    “禹國公主。”

    “不見。”

    “禹國公主已經……已經進來了!”

    此時黑牢外輕快的腳步聲響起,謝翾的腳步輕盈優雅,像是高居于藍天的飛鳥在窗臺上閑庭信步,這是黑牢里少有的聲音,那些囚犯的步伐沉重,還伴隨著鎖鏈的拖拽聲。

    “公主,前方就是黑牢重地,請您留步。”

    “公主,停下。”

    “公主,難道你也想進到牢里去嗎?”

    獄卒的勸阻聲不斷響起,謝翾充耳不聞,跟在她身邊的侍女早在司獄司外就不敢進來了,這里的部下也攔著她。

    但她想要見誰,沒有人能攔得住,身后的獄卒想要將她抓出去,卻追不上她輕盈的步伐。

    黑牢構造錯綜復雜,為了防止犯人逃跑,這里幾乎是一個迷宮了,但謝翾竟然能在其中穿梭自如,找出通往深處的正確道路。

    所以,待秦煥轉過頭的時候,便與謝翾冷漠美麗的眼睛對上了。

    被打擾審訊的不耐在秦煥眸底一閃而過,他可不管面前的這位姑娘是哪國的公主。

    蒼白手指勾著黑線猛地一扯,竟然將黑線從受刑人的身體里直接抽了出來,伴隨著飛濺出的血珠,受刑人頹然倒地,仿佛散架的木偶,而后那黑線毫不留情地朝謝翾飛了過來。

    這禹國公主既然執意要進來,干脆就讓她留在這里好了,秦煥淡淡瞥了一眼謝翾,便直接出手了。

    謝翾才懶得將自己為數不多的法力浪費在抵擋這一招身上,她只站定在原地,盯著秦煥,等到那擊出的黑線帶著不可抵擋氣勢朝她飛來的時候,她終于舍得開口了。

    她只是平靜地說出了兩個字——那個在冥界被她親手行刑審判的、在人間里以凌遲之刑送她死亡的劊子手。

    “秦牧。”

    在謝翾說出秦牧名字的時候,秦煥手背上青筋暴起,小臂上肌肉繃出堅定的線條,他竟然硬生生將擊出的黑線扯了回來,但這刑具似乎有自己的生命,它一定要擊中什么東西才肯罷休。

    在秦煥與謝翾平靜的呼吸間,黑線被秦煥控制著纏上自己的手臂,剎那間鮮血飛濺,染上秦煥的絳色衣裳,融為一體。

    謝翾就是故意的,她分明可以在剛見到秦煥的時候就說出他師父秦牧的名字引起他的注意,但她偏偏要等到秦煥出手,她篤定秦煥在聽到自己如此說之后不會傷害她,所以這黑線只能擊回他自己身上。

    可她此時卻裝出一副被秦煥嚇得到現在才說出話的模樣。

    “哎呀,你受傷了!”謝翾挑眉,朝秦煥靠近,故作關切地說道。

    秦煥沒管自己鮮血淋漓的手,只回身一把掐住了謝翾的脖頸,他只打算留謝翾一條命,可沒打算憐香惜玉。

    謝翾的細眉蹙起,她眨了眨眼,柔聲說道:“秦煥,我見過你師父。”

    因為脖頸被秦煥掐著,她的聲線破碎嘶啞。

    “他死了。”或許是想讓謝翾說更多話,秦煥將手松開些許。

    “禹國公主在京城外遇襲的事你應該聽說過吧。”謝翾的眼睫微垂,流暢的謊言脫口而出,“我在鬼門關里走了一遭,身受重傷之時靈魂去了冥界。”

    “這世上有幽冥之地?”秦煥冷冷的聲音響起,他從未信過鬼神之事。

    “你師父是在京城外的廢橋下把你撿回去的,他給你買的第一件衣裳是天藍色的,買大了,那時候他還沒什么錢,帶著你去找店老板換一件,吵了很久的架。”進入地獄的罪魂在審判者面前是沒有秘密可言的,只要謝翾想,她就能看清秦牧一生所有的細節。

    秦煥抵在謝翾脖頸上的手指顫抖著收緊,而后又緩緩松開,黑牢里昏暗光線下他的眉眼深邃,看不清他的神色。

    謝翾聽到他冷聲道:“閉嘴。”

    “你師父還說,他死前還領悟了一招半式,沒來得及教給你。”

    ——這招倒是用在她身上了,謝翾掩下的黑瞳里閃過一絲嘲諷之意。

    所有隱秘的記憶都與謝翾說的話一一對上,這一切都昭示著謝翾說的是事實。

    “你師父將那招傳給我了,說讓我教給你,這是他死前唯一的愿望了。”

    謝翾三言兩語便把事實篡改,秦牧確實將自己還沒教給秦煥的招式教給他沒錯,但他可沒拜托謝翾這個惡鬼幫助她。

    真相夾雜著謊言,在這黑暗的地牢里卻顯得格外動人,秦煥將謝翾推開些許,他相信了謝翾。

    謝翾卻未曾像別人一樣害怕地遠離他,她關心地靠了過去,拿出自己懷中的白帕按在秦煥受傷的左手上。

    “對不起,你受傷了。”謝翾驚恐又脆弱的聲音響起,“秦指揮使,你應該讓她打在我身上的。”

    愚蠢、天真、嬌弱——秦煥腦海里閃過這么幾個詞語,死寂冰冷的聲音從他口中吐出:“你會死。”

    “秦指揮使一見面就要把我殺了嗎?”謝翾被嚇得手抖了起來,手里白帕卻還是努力按著秦煥的傷口。

    “走開。”秦煥說。

    “流這么多血,你會死嗎?”謝翾沒走開。

    “不會。”秦煥有些不耐煩了,“滾。”

    謝翾的手還是沒收回去:“秦指揮使,你先去療傷好嗎。”

    秦煥攥在身側的手抬起又落下,他想現在就殺了謝翾,奈何她身上還帶著他師父的遺言。

    “我會殺了你。”秦煥冷聲道。

    “那先起來,出去請大夫過來看看好嗎?”謝翾柔聲問。

    她一開始就存著讓秦煥自作自受的心思,此時卻顯得無比善良溫柔。

    在扶著秦煥站起來的時候,謝翾的視線與黑暗里那對亮得驚人的眼睛對上,這是秦煥正在審訊的對象。

    “秦指揮使,走吧,去我府上,我和你說說你師父的事,順帶我給你請大夫,可以嗎?”謝翾自然不會讓秦煥再留在這里,萬一黑牢里的人真被他審死了怎么辦?

    她猜出秦煥現在在審訊些什么,畢竟京城里最近就發生了這么一兩件大事,太子府的人司獄司不會抓,現在他們一定借此發揮將政敵抓了過來。

    太子的敵人她自然是要保下的,所以謝翾才非要帶著秦煥離開保下犯人性命。

    ——

    “公主,公主不會死在里面了吧?”司獄司外,小池急得在原地走了好幾圈,她有好幾次都想要闖進去將謝翾帶回來,但面對秦煥的兇名,她還是沒能鼓起勇氣。

    最后實在沒有謝翾的消息,小池又想起謝翾說的讓她先跑之類的話,終于積蓄了勇氣。

    “領我去見公主,她真死了禹國那邊不好交代!”小池沖到司獄司門外,對這里的獄卒嚴肅說道。

    此時,兩道腳步聲響起,謝翾走在前,身后的秦煥身材高大,他身著絳色官服,蒼白的面龐出乎意料的俊美。

    最讓人心驚膽戰的是,此時受傷的竟然是秦煥本人,他操縱的黑線極強,他自己受了一擊,手臂上鮮血一直往下落,謝翾按上去的白帕還沒被他丟了,只是被揉皺了,被殷紅鮮血浸透。

    “公……公主!”小池嚇得一口氣沒喘上來。

    “回府。”謝翾被侍女牽著登上馬車,柔柔笑道,“秦指揮使受傷了,請大夫到我府上吧。”

    秦煥也被送上同一輛馬車,他只坐在外邊,沒進去。

    小池都快暈過去了,好在身側侍從還扶著她,這要她如何敢上馬車伺候謝翾?

    “秦指揮使,進來吧,我侍女怕你呢。”謝翾掀開馬車簾子,對秦煥說道。

    秦煥死死盯著她,片刻后,他竟然真鉆進了謝翾的馬車。

    小池內心在尖叫,她無法相信眼前的一幕,那位司獄司的殺神竟然在聽他們公主的話。

    謝翾進去的短短一段時間里到底發生了什么?小池都不敢想像。

    她哆哆嗦嗦登上馬車,還不忘交代人去找大夫。

    馬車醒過景王府,停在了謝翾家面前,謝翾與秦煥走進公主府,府邸內有小廝奔了出來,打算去醫館尋找大夫。

    此時的景王府內,鳳洵看似在院子里看書,又好像洞察了王府外發生的一切,他將之前救下的大夫蔣通喚了過來。

    “去禹國公主那里吧,她需要你。”鳳洵對蔣通交代道。

    “禹國公主受傷了嗎?”蔣通不敢相信生吞劇毒的人能受傷。

    “她撿了點東西回來。”鳳洵笑。

    “你若有什么問題,只管喚我過去便是。”在蔣通離開前,他又補了一句。

    第40章 四十刀

    蔣通被人領著到謝翾那里的時候, 心里還在犯嘀咕,雖然那位禹國公主不懼劇毒,但人看起來也不算壞,去她的公主府能有什么問題。

    “啊, 太好了, 你是景王爺派過來的!”小池看了蔣通一眼,感覺這大夫有些面熟。

    他似乎是那位被派來刺殺獨孤公主的大夫?小池忽然回過神來, 她指著蔣通你你我我了半天, 即便驚訝, 她還是沒有把火燒太子府的人與景王爺聯系起來。

    “你不是要對我們公主不利嗎?”小池有些猶豫,但對方是景王爺派來的, 想來應當不會有問題。

    “都是誤會。”蔣通禮貌行了一禮,“景王爺機緣巧合對我有恩, 所以我便來到他府上。”

    小池還是信任景尋,思忖片刻后便把蔣通帶了進去。

    蔣通先見到的是在院子里喝茶的謝翾, 他依舊是不卑不亢行了一禮, 說明自己的來意。

    “小尋派你來的?”謝翾當然記得蔣通, 她也是唯一一個知道是“景尋”去將太子府燒了、把蔣通家人救出來的人。

    “是。”蔣通苦笑,“之前對公主不利,我是迫不得已。”

    “好, 你進去看看他的傷吧。”謝翾起了身, 領著蔣通往堂屋走去。

    此時的秦煥正將謝翾給的白帕按在傷口上, 那鮮血還是不斷滲出,他故意沒消耗法力來療傷, 目的就是要看看謝翾究竟要做什么。

    即便蔣通并不認識秦煥, 但當他走進屋內的時候他就察覺了不對勁,這周遭的環境似乎驟然間冷了下來。

    蔣通再一抬頭, 便與秦煥冰冷無情到極點的視線對上,瞬間他感覺到一股寒意從腳底竄起。

    這……這究竟是誰?分明生得這么一張好皮囊,卻給人地獄修羅一般的感覺,似乎只要看他一眼,他就墮入了十八層地獄。

    “司獄司,秦煥。”謝翾來到秦煥身邊,低頭去看他的傷口。

    “秦……”蔣通的舌頭似乎被凍得打了結,他愣了好一會兒才將這個名字與司獄司的那個魔鬼聯系上。

    這就是景王爺說的禹國公主撿回來的人嗎?

    這……這也是能帶回家的嗎?

    蔣通嚇得幾乎要跌坐在地,好在一旁的小池將他扶住了:“蔣大夫,您去看看吧。”

    秦煥搭在桌上的手動了動,蔣通鼓起勇氣慢悠悠走了過去。

    “秦司獄,請您把……把手先移開……”蔣通把藥箱放下,結結巴巴說道。

    秦煥捂著傷口的手移開了。

    蔣通取出一把精致的銀剪,將他破損的袖子剪開,秦煥自己黑線造成的傷口深可見骨,鮮血橫流,好不狼狽。

    “是何物所傷?如此歹毒!”蔣通身為醫者,自然不忍心看到這樣的畫面,下意識說道。

    謝翾挑了挑眉,她的視線下移,落在秦煥身上。

    “我的。”秦煥冷冷的聲音響起。

    蔣通手一抖,銀剪掉在桌上。

    他沒敢再說話,只是運起體內為數不多的法力,凝聚出一把靈氣構成的薄薄刀刃,這刀刃仔細清理著秦煥傷處的死肉和污血。

    身為高明的醫者,蔣通的手本該十分穩定,不論如何都不會顫抖,但在他面前的是京城里臭名昭著的修羅魔鬼,蔣通在心緒波動之下,指尖還是抖了抖。

    他操縱的靈氣刀刃又在秦煥手臂上劃出一道傷痕,秦煥面上絲毫表情也無。

    只是嘲諷的語句從他口中說出:“禹國公主就給我找了這么一位大夫?”

    說實話,蔣通也算是秦煥見過所有大夫中表現最好的,更普通些的大夫在見到他第一眼的時候就該暈過去了。

    “不行……”蔣通還是無法定下心神,他現在無比想念景王爺,那位剛回京的王爺是多么的和煦溫和,在他那雙善良眼眸的注視下,蔣通感覺自己生不出任何的負面情緒。

    “能請景王爺過來嗎?”蔣通無奈說道,他想,有景王爺在他應該能好些。

    “楚景尋,傻子?”秦煥自然早就聽說了與景尋有關的所有事。

    奈何他身后這位來和親的禹國公主風頭更盛,所以很多人都還沒把這位曾經是傻子的景王爺放在眼里。

    “去請他過來吧。”謝翾對小池點了點頭。

    可能是秦煥給人的感覺更像魔鬼,小池絲毫沒意識到謝翾這是帶了個年輕男人回府。

    蔣通抬起頭,額上滲出汗水,一旁的侍女靠過來替他擦了汗,他小聲道:“景王爺現在不傻了。”

    若不是親眼所見,他也不敢相信那被皇族視作恥辱的景王爺竟然能領著他潛入太子府,如入無人之境,離開前還把太子府中最為隱秘的私牢給燒了。

    秦煥沒再說話,他也不相信景尋能恢復正常,他手上掌握的資料比京城中的流言更加深入,他知道那位景王爺幼時就被暗害,變得癡傻,沒有恢復的可能。

    不過,他身后這位禹國公主怎么會選擇要與這傻子和親?楚景尋傻了,難道她也傻了嗎?

    秦煥如此想著,視線難免向后方移了些許,謝翾察覺到他的小動作,她笑了起來:“我選了一個傻子讓指揮使很驚訝嗎?”

    “朝廷難道希望我嫁給一位有權有勢的皇子嗎?”謝翾坐了下來,她慵懶托著腮說。

    秦煥當沒聽見她說話,抿嘴沉默著,他不喜歡太聒噪的人。

    奈何謝翾有的是辦法讓他開口:“你師父死前做了一件事,你不知道吧?”

    “什么?”秦煥果然開口。

    “不告訴你。”謝翾的手指惡劣地敲了敲自己的面頰。

    秦煥面上青筋隱隱凸起,他想殺了謝翾,但無法動手。

    謝翾打定主意要利用他,所以她故意憋著這些信息沒告訴秦煥。

    或許這位指揮使不記得,她之前被關進黑牢的時候遭了許多酷刑,都是他命令下去的,像她這樣的小人物不值得秦煥親自行刑,但她記得他。

    上一位朝廷的鷹犬被她親手送進十八層地獄,這一位么……恐怕去了冥界,她也要和他好好探討一下十八層地獄的刑罰究竟合不合他的心意了。

    “禹國公主,我會把你殺了。”

    “那我就更不該開口了,你都知道了,豈不是馬上就要動手了?”

    謝翾平靜說話的時候,一旁的蔣通面上不住往下淌汗,秦煥含怒時候周身散發的戾氣實在太過恐怖,他留在堂屋里,感覺自己要喘不上氣。

    這屋子里唯一如魚得水的似乎只有這位禹國公主了,她不知掌握了什么秘密——秦煥的師父?那是何人?她手里捏著秦煥的把柄,將他壓制得死死的。

    “秦指揮使,你方才在審問何人?”

    秦煥沉默。

    “秦指揮使,你師父死之前沒有躺在宅子里的床上,那時候他已經得了重病,他怎么沒有臥床呢?”

    秦煥咬了咬牙:“朝廷重犯。”

    “從太子府里跑出來的嗎?”謝翾知曉這是秘密,側邊又有諸多侍從,也不好大聲說出。

    所以她站了起來,靠近秦煥些許,傾身在他耳邊問了這個問題。

    她的音量放得很輕,語氣也輕柔,吐息落在秦煥耳側,似乎能將寒冰融化。

    ——這幾乎是秦煥第一次如此親密地接觸異性。

    此時的氣氛本該曖昧,但此時屋外傳來腳步聲,小池已領著鳳洵朝這里走了過來。

    好巧不巧,謝翾的唇就停在秦煥冰冷的耳邊,她傾身低語,兩人姿態竟有些親密。

    落入鳳洵眼中的就是這樣的畫面,謝翾聽到他過來,抬眼看了他,不知為何,她罕見地愣了一下。

    “公……公主……”小池也被驚得結結巴巴道,“景王爺過來了。”

    啊啊啊該死,小池在內心尖叫,為何這畫面令人如此尷尬,那司獄司里的魔鬼還能算作是個人——是個男人嗎。

    “阿翾。”鳳洵低沉的聲音在屋外響起。

    謝翾猛地直起身來,她從容說道:“你來啦?蔣通被嚇得不輕。”

    蔣通現在只想逃離這個屋子,來這么一趟聽到不少不該聽的話也就罷了,他還撞上這等令人尷尬的場景。

    鳳洵柔和深沉的目光在秦煥身上掠過,他的唇邊罕見地沒有含著令人如沐春風的淺笑,

    “好了,給他治傷吧,想來指揮使大人修煉不易,沒舍得用法力給自己療傷。”鳳洵一眼就看出秦煥是故意沒有給自己療傷的。

    他甚少如此暗諷他人,今日倒是破了例,一貫溫柔善良的他此時竟露出了些許棱角。

    秦煥與鳳洵的視線相觸,這司獄司指揮使的目光本該無比冰冷銳利,可以破開眼前的所有障礙,但當他與鳳洵對視時,他感覺自己身上所有的戾氣與鋒芒都被鳳洵那溫柔深邃如汪洋大海的氣場擋住了。

    這是傻子?秦煥冰冷的表情第一次有了變化,他的眉頭皺了皺。

    此時鳳洵已經走到了他身邊——秦煥身側的那個椅子本來是謝翾坐著的,但方才謝翾站了起來,還未走下。

    所以鳳洵不動聲色地擠到了秦煥與謝翾中間,坐到了謝翾原本的位置上,硬生生把兩個人隔開了。

    謝翾沒察覺那里不對,只略微挪了挪,坐到了鳳洵身邊,離秦煥更遠了些。

    “治傷吧。”鳳洵道。

    蔣通總算找到事情做了,趕緊認真施法給秦煥縫合傷口去了,謝翾兀自坐在一旁,想起自己方才問秦煥的問題還沒得到答案。

    她越過鳳洵與秦煥搭話:“秦指揮使,如何?”

    什么如何?秦煥審問的犯人是誰,他怎么可能會和她說?

    秦煥抿唇不言,鳳洵倒來了勁,他側過身問道:“阿翾,什么如何?”

主站蜘蛛池模板: 亚洲综合中文网|www.=av免费观看|成人免费乱码大片=a毛片软件|男人操女人逼视频网站|国产精品99爱免费视频|蜜臀=av网址 | 黄网免费看|成人毛片观看|人妻精品久久无码专区涩涩|一个人在线观看www高清视频|草裙社区精品视频三区|亚洲精品乱码久久久久久金桔影视 | 视频在线中文字幕|欧美有码视频|国产九九|久久精品综合视频|免费又爽又黄1000禁片|久久国产精品 天天操天天干天天玩|亚洲人在线视频|国产精品18久久久久vr手机版特色|高清一二三区|被黑人粗黑大肉奉视频|97国产dvd | 天天看天天色|国产欧美日韩在线精品一区二区|国产在线免费看|日韩欧美1区|夜夜爽=av|剧情演绎国产在线视频 | 久久久久高潮毛片免费全部播放|精品国产一区二区三区久久狼黑人|7878视频在线观看|国产日韩精品视频一区二区三区|#NAME?|91p九色成人 | 久久精品欧美一区二区|国产91精品网站|精品免费|亚洲=aV无码一区二区乱孑伦=aS|超碰影院在线观看|內射XXX韩国在线观看 | 吃奶摸下的激烈视频|亚洲人成网站18禁止中文字幕|无码=aV天堂一区二区三区|男人猛躁进女人视频免费播放|精品一区在线观看视频|欧美午夜=a级限制福利片 | 国产欧美日本=aⅤ精品|婷婷久久=av|免费观看的=av|国产精品一区二区x88=av|日本视频www|99热黄 | 粉嫩少妇内射浓精VIDEOS|免费nb=a在线观看|素人啪啪|俺也去久久|亚洲=av=av天堂=av在线网毛片|国产蜜月一区二区三区在线看 | 青青手机在线视频|18男女无套免费视频|国产亚洲1区2区3区|日韩欧美在线综合网|疯狂的欧美乱大交|www四虎 | 91精品福利视频|午夜激情国产|国产=aV无码专区亚洲=aV琪琪|国产=aV无码专区国产乱码|一级片日本|久久久国产成人一区二区三区 | 亚洲啪啪|麻豆视传媒短视频免费官网|成人啪啪178|一区二区三区四区高清精品免费观看|日本一区二区三区免费看|久草视频免费播放 | 国产婷婷综合在线视频中文|人人超人人超碰超国产97超碰|一区二区动漫|中国农村毛片免费播放|久久综合久久久久88|男女猛烈啪啪无遮挡免费观看 | 久久不见久久见免费视频7|一级一级97片看一级毛片|奇迹少女第五季免费中文版|日韩字幕一中文在线综合|久久人精品|www.日韩精品.com | 91在线国产观看|各种高潮VIDEOS|亚洲一区二区三区精品视频|中文字幕天堂在线|高清国产一区|欧美浓毛大泬视频 | 3级黄色|最新在线精品国自产拍视频|干日本少妇视频|91九色免费视频|一级免费在线观看|狠狠干超碰 | 欧美精选午夜久久久乱码6080|97人妻无码专区|日韩性生活视频|成人超碰|台湾全黄色裸体视频播放|黄色大片视频在线观看 | 国产成人毛片在线视频|视频在线播放|91福利在线看|国产亚洲无|天堂一区二区三区在线|日韩精品一卡 | 久久www免费视频|久久亚洲高潮流白浆|91视频入囗|#NAME?|亚洲精品无码永久在线观看|欧美黑人一级片 | 国产一区二区三区片|一区二区视频在线看|欧美=av在线|国产熟妇疯狂4P交在线播放|亚洲精品午夜无码专区|亚洲=aⅴ精品国产首次亮相 | 黄色网址免费在线观看|蜜臀=av夜夜澡人人爽人人桃色|极品少妇XXXXⅩ另类|国产成人一区二区无码不卡在线|亚洲无线视频|九九久久精品国产=aV片国产 | 亚洲日本乱码一区二区产线一∨|我要看WWW免费看插插视频|老师课后辅导乳揉搓H在线观看|视频一区二区三区波多野结衣|中文字幕在线资源|精品国产第一页 | 国产一区二区在线精品|久久久蜜桃=av|在线观看超碰|国内成人精品|髙清视频播放在线观看|中文国产字幕在线不卡 | 啄木乌欧美一区二区三区高压监狱|久久综合狠狠|日本亚欧乱色视频在线观看|亚洲=av毛片久久久久|国产亚洲精品二区|波多野结衣免费观看视频 | 日韩在线永久免费播放|动漫无遮羞肉体在线观看免费|国产色情精品一区二区|在线亚洲综合欧美网站首页|69精品久久久久久久|日韩区国产区 国精产品999一区二区三区有限|日韩毛片|成人免费看片又大又黄|麻豆出品视频在线|4438全国成人免费|青草视频精品 | 一本一道波多野毛片中文在线|久久久久久久久久亚洲精品|高潮又爽又黄又无遮挡免费软件|57p=ao国产成永久免费视频|在线国产欧美|九草=av | xxxx高清|亚洲日本乱码在线观看|日三级另类|久久久一|www.国产com|欧美不卡一区二区三区四区 | 日韩三级在线免费观看|久久艹艹|色爱综合另类图片=av|国内久久精品视频|xx69在线观看|亚洲国产一区二区精品 | 青草国产精品久久久久久|公和我做好爽添厨房中文字幕|99re6这里有精品热视频|六月婷婷精品视频在线观看|女教师办公室被强在线播放|日韩一区二区三区不卡视频 | 中文字幕在线观看成人|日韩乱码人妻无码中文字幕久久|午夜毛片丰满熟女导航|天下第一社区视频在线观看|国内=a∨免费播放|久久好色 | 日本一区二区影视|久久人人97超碰超国产|ssswww免费|久久爱在线播放视频|国产三级视屏|国产精品久久久久久久久久久免费看 | 久久久久资源|亚洲精品中文字幕在线播放|免费大香伊蕉在人线国产|成人久久久久|精品99人妻|午夜成午夜成年片在线观看 | 国产视频资源|日日摸久久久精品|男人午夜视频|山外人精品影院|一区二区三区=av夏目彩春|久久网精品三级片 | 日韩网站中文字幕|国产精品入口在线观看|少妇高潮喷水久久久影院|丰满爆乳无码一区二区三区|一区二区日本在线|婷婷777 | 台湾成人=av|91porny九色打屁股|日本少妇内射视频播放舔|日本一区二区在线免费观看|日韩一区精品视频一区二区|亚洲一区自拍高清亚洲精品 | 少妇大战黑吊在线观看|淫片毛片视频|日本精品www|国产成人久久精品77777|亚洲国产欧美在线观看的|国产精品色情国产三级在 | 免费在线观看黄色大片|综合一区无套内射中文字幕|你好星期六在线免费观看|91探花福利精品国产自产在线|成人18夜夜网深夜福利网|九九影院理论片在线观看一级 | www.97色.com|免费看日韩|永久黄网站色视频免费看|人妻日韩视频一区二区|亚洲黄视频|wwwwxxxx美国 | 91精品国产一区二区三区四区在线|午夜大尺度福利视频|eeuss亚洲精品久久|#NAME?|一品色堂|性一交一乱一伦一色一情丿按摩 | 蜜臀影视|91亚洲精选|激情在线小说图片视频区|日韩操女人|国产激情=av一区二区三区|国产欧美www.xj在线观看 | 91免费版|黄色在线亚洲|99国产精|黄色=a级|黄色视频一级毛片|清清草在线视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