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等步聽晚趕來的時候看到無妄手中長劍一揮, 無數的雷電齊刷刷的沖著司硯襲去,他的心都停頓了一瞬,手比腦子的反應還要快,許多的符紙被撒到空中, 步聽晚反手拿出筆, 調動著周圍的靈力飛快的畫了一道符擋在了司硯面前。
紫色的雷電打在符上,聲音劇烈, 步聽晚臉上卻沒有半點懼意, 只是手上的動作卻加快了不少, 無妄看到后冷笑了一聲, “簡直就是不自量力!”
她將單手結印,天色再一次變得黑了一些,云層翻涌, 以她所在的位置開始, 一股強大的威壓蔓延開來,所到之處頃刻間就化為了灰燼, 司硯飛身來到步聽晚的身邊, 她抬手在虛空一劃, 一道結界將一行人都籠罩在里面,而天上不知什么時候出現了一雙眼睛,血紅色的眼睛里充滿了冷漠和戾氣, 就這么直勾勾的盯著她們。
“這,這是什么?”
“天上為何會出現一雙眼睛啊!”
“啊!!!!!”
還不等那些天師們看清楚, 其中一個天師捂著自己的雙眼痛苦的倒在了地上, 鮮血順著她的指縫流了出來, 其余天師立馬戒備起來。
步聽晚也從未看到過,他有些好奇的問道:“王爺, 這到底是什么啊?”
“轉輪眼。”
司硯冷笑了一聲,“難怪無妄能有這種自信,原來當初轉輪眼失蹤后一直都藏在她那兒了,若是用轉輪眼來代替天道,確實是一個很好的想法。”
聞言步聽晚心中一緊,“難道天道真的會……”
“你放心,假的永遠成不了真的。”
就在兩人說話期間,不知哪兒來的一群白衣人已經將她們圍了起來,肚子上還有一個血盆大口,黏膩的唾液順著尖銳的牙齒流了出來,看著十分的惡心,而這就是之前的那些所謂的神使,不過是強行融入了那些隕落的神的神識就以為自己真的成了神了。
司硯側目看著步聽晚,抬手摸了摸他的臉頰,“晚晚,這些東西就交給你了。”
“王爺……”
不等步聽晚說完,司硯就已經消失在結界之內了,步聽晚想要去,可又顧慮到結界里面的這些天師,他只能一個個的解決掉那些神使,等他再一次解決掉一個神使準備超度的時候,腳下的土地再一次發生了劇烈的震動,不遠處的一座大山直接裂開了,一道沖天的煞氣從里面竄了出來,直入云霄,緊接著就傳來一陣刺耳的聲音。
聲音尖銳,就連步聽晚都忍不住捂住自己的耳朵,臉上露出一絲痛苦,反倒是一直待在獓狠身上的無妄卻放肆的大笑起來,手中的長劍直指司硯,“冥王,九幽已破,你覺得那些被你折磨了這么多年的厲鬼們會不會迫不及待的沖出來將你撕成粉碎哈哈哈哈哈哈!”
“是么?”
司硯冷笑了一聲,面上卻沒有半點的慌張,她手中長劍一揚,右手持劍,左手放在劍刃上,用力一劃,鮮血瞬間劍尖滴落下來,司硯反手將長劍插入地下,原本埋藏在陽縣地下的陣法徹底被打開,無數的金光從地下冒出來,所到之處那些邪祟無處躲藏,而一直沒有路面的翎冉和顧星眠也帶著黎羽趕到,后面還跟著來勢洶洶的跟座大山似的饕餮。
饕餮不虧是上古兇獸之首,就算是真身都要比那諸懷和獓狠大上許多,或許是本能的對饕餮的懼怕,原本威風十足的諸懷和獓狠肉眼可見的氣勢低了下來,饕餮站在步聽晚的身后,揚天發出一聲雄厚的叫聲猛地朝那兩只兇獸撲了過去,一時間三只兇獸就這么打在了一起,一時間血肉橫飛,天搖地動的。
“你們打架怎么能不叫我呢,是不是有點太過分了!”
鬼主帶著應清秋過來身后還跟著烏泱泱的一大批厲鬼,一個個的看著兇神惡煞的,路過的時候順手還解決了不少的厲鬼。
鬼主手中還拿著一把扇子,輕佻的蹭了蹭步聽晚的下顎,“小王夫這么看著我作甚,莫不是覺得本座太好看了,情不自禁想要愛上了吧,嗯?”
猝不及防的和美人貼臉,步聽晚眼睛忍不住的眨了眨,臉頰上也悄悄染上了紅暈,步聽晚都還沒說什么呢,一旁的應清秋就鬼叫起來,“我在這邊辛辛苦苦,你居然在這兒勾搭別人,你是不……”
應清秋話還沒有說完,就被鬼主一個眼神鎮壓了,委委屈屈的掏出自己的扇子將怒氣都宣泄在那些撲上來的神使上面,不過一會兒就拎了一串渾濁的神識過來,“小王夫,給超度一下吧。”
“好!”
有了顧星眠他們的加入,步聽晚幾乎都沒有能出手的時候了,這會兒被安排了一個活,自然是干勁滿滿的,而另一邊司硯也真正的和無妄對上了。
就像之前說的那般,無妄和司硯本就是一體的,就算輪實力,無妄要比司硯差一些,可司硯卻沒有辦法斬殺無妄,看著司硯束手的樣子,無妄臉上的笑意更加瘋狂了,她如同泥鰍一般躲閃開來,轉身來到轉輪眼的下方,狂風吹起她的衣袍,整個人看起來就像是一個孤注一擲的瘋子,隨著她的催動,那些厲鬼們化作一縷縷的煞氣直接沒入了轉輪眼當中,轉輪眼底的血海開始不停地翻涌著,原本就脆弱的天道出現了數道裂痕。
隨著天道的衰弱,最直觀的感受到的就是步聽晚,他能清楚的感覺到自己體內的靈力在流逝。
臉色不免的變得慘白了許多,本就清瘦的身子微微晃動,黎羽擔憂的上前扶著他,“晚晚,你沒事兒吧?”
步聽晚擔憂的看著那些越來越大的裂痕,“師兄,天道真的能支撐得住么?”
黎羽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
不過天道到底是天道,祂也做出了自己的抵抗,在司硯和無妄再一次對上的時候,數道金光破開厚重的云層灑下來,金色的雨滴落在飽受摧殘的大地上,步聽晚抬手接住雨滴,指尖一片溫潤,周圍依舊是喧囂的廝殺聲,可這一刻步聽晚卻感覺到了一片寧靜,密密麻麻的雨滴化作一道鏡子,里面是現如今的人界,水聲火熱,原本繁華的街道被一次次的地動扯開一條條大大的裂口,大水沖刷著街頭,百姓們不得不舉家離開自己的家園,可依舊有些被掩埋在廢墟之下,鮮血夾雜著洪水,還有失去親人的哭聲。
畫面再一轉,是京城,京城到底是龍脈所在地,情況相對要比很多地方好一些,可他依舊看到了熟悉的面孔,小舟,王總管還有寧國公府的眾人,都在街頭布施,司徒昭昭更是換下了素來喜愛的張揚的紅衣,穿上一襲樸素的衣服,帶著寧國公府的人不停地招呼著那些好不容易來到京城的難民。
步聽晚抬頭看著那雙轉輪眼,里面的血海翻涌,仿佛下一刻就要從那雙眼睛里面流出來一般,若是真的這個樣,不過眨眼間,整個人界都會變成煉獄,步聽晚眨了眨眼睛轉而看向正在和無妄纏斗的司硯身上,司硯身上已經有不少的傷痕了,無妄也好不到哪兒去。
無妄笑道:“司硯,這次你阻止不了我的,你以為萬年前的事情我還會讓你再重復一次么?今日你必然會成為轉輪眼的第一個祭品的!還是說你舍得讓你那心尖兒上的小王夫去赴死么?他可是你好不容易找回來的呢?”
“不過說起來,我還得感謝他呢,要不是你四處搜尋他的殘魂,我或許當真就會消失在這天地了,司硯你還敢再來一回么?”
司硯咬牙看著囂張至極的無妄,但是很快她鳳眸當中就露出了一抹笑意,“你又怎知我拿你沒有法子呢?”
無妄心中頓時有種不好的預感,“你要干什么!”
馬上司硯就給了她答案,司硯抬手在胸前結印,無數的怨氣從她體內鉆出來,密密麻麻的黑線浮現在她的臉上,看著十分的駭人,明明很痛苦,但司硯卻一點表現都沒有,她抬手一揮,那些怨氣密不透風的將無妄整個人都困在里面,這是司硯的本源,一心想要困住無妄,任憑無妄使勁全身力氣都出不來。
步聽晚看到那些怨氣后,一雙杏眼不由得瞪大了,“不,不行!不能這樣!”
“晚晚你怎么了?”
黎羽有些擔憂的看著步聽晚,誰知下一秒步聽晚竟然直接變成了一只白色的貓兒飛了上去,速度快到等大家發現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只見就在司硯要準備帶著無妄自爆的時候,白色的小貓一爪子將困著無妄的怨氣拍散。
“晚晚!”
在司硯痛苦的嘶吼聲中,大家只看到一道白色的光強行拖著無妄往那轉輪眼撲了進去,原本翻涌的血海瞬間停了下來,就連轉輪眼也緩緩的閉上了眼睛。
顧星眠看著司硯,臉色一沉,“快,抓住司硯!”
只可惜他說慢了一步,在轉輪眼閉上的那一瞬間,司硯也不顧生死的撲了進去,轉輪眼徹底的閉上隨后消失了。
被烏云遮蓋的太陽緩緩浮現出來,一切的邪祟在太陽的照射下消散了,人間的災難也在這一刻徹底的退去,綿綿細雨落下,人間開始恢復生機,百姓們在這雨中露出了劫后余生的笑容,一個個的喜極而泣跪在地上,而那些趁機從九幽里面溜出來還沒來得及作惡的厲鬼們再一次被翎冉和顧星眠等人聯手將其封印回了九幽,仿佛一切都回到了正軌,可只有他們才知道不是這樣的。
正在收拾東西的司徒昭昭不由自主的哭了出來,寧國公正夫抱著司徒樂有些奇怪的問道:“昭昭,你怎么哭了?”
司徒昭昭抹了抹眼淚,另一只手則是摸了一下胸口,“爹爹,好像有什么事情被我忘記了。”
正夫有些擔憂的說道:“或許是這段時間太忙了,你要不先回去休息吧,這場災難我看已經過去了,接下來的事情就是朝廷的事了。”
“好。”
另一邊,小舟也有些茫然的抬起頭來看著遠處,他的嘴動了動卻什么都說不出來,他感覺好像有什么記憶被他遺忘了。
到底是什么呢……
“滴,滴,滴……”
一陣陣的滴滴的聲音讓步聽晚很是不舒服,他有些煩躁的睜開眼睛,猝不及防的和一個穿著白大褂的人對視上了。
“病人已經醒了,快去通知病人家屬還有主治醫生過來看看。”
“好的,王醫生。”
步聽晚有些茫然的眨了眨眼睛,“你是誰?”
王醫生將手電筒插回了自己的口袋里面,“這里是醫院,你昏迷了快一個月了,你可有感覺到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么?”
“啊?”
步聽晚依舊茫然更多的是失落,他現在都記得在他帶著無妄撲進轉輪眼后看司硯的最后一眼,司硯那滿眼的絕望和痛苦,現如今一想起來,竟然比他在血海里面還要痛苦,他的手動了動卻感覺到了手腕上的一抹溫潤,步聽晚不顧那只手還打著點滴猛地將手抬起來,血紅色的玉鐲在燈光的照射下發出瑩瑩的紅光,步聽晚的眼睛頓時紅了。
“誒誒誒,小公子,你別激動啊,你這剛醒,情緒可不能太激動了!”
剛剛還鎮定的王醫生頓時有些慌了,這兒畢竟是步家開的醫院,若是小公子剛剛醒來因為情緒不穩又昏迷了,他怕是得挨頓批呢!
步聽晚連忙抹了抹眼淚,“我沒事兒,我沒事兒,我就是有些太高興了。”
“乖乖!”
就在步聽晚剛把手放下去的時候病房的門再一次被打開,最先進來的是一個長相儒雅的中年男人,男人和步聽晚面容十分相似,尤其是那雙杏眼,簡直就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在看到步聽晚醒過來后,男人的眼眶不由自主的紅了,他就是步聽晚的父親遲松,他三兩步的走到了步聽晚的身邊,“乖乖你終于醒了。”
緊隨男人進來的是身形高大的女人,正是步聽晚的母親步琴,步琴那一向嚴肅的面容也在這一刻露出擔憂,關心了幾句后又叮囑了幾句就匆匆離開了。
等房門關上后,步聽晚這才晃了晃自家父親的手,“爸爸,我想要出院可以么?這醫院的味道實在是太難聞了,我不喜歡。”
遲松伸手在他腦門上輕輕地拍了一下,無奈的說道:“就你嬌氣,你知不知道你這無端端的暈了真的是差點沒嚇死我了,這次我可不會順著你,好好的在醫院給我住上幾天,讓醫生再好好的觀察觀察。”
“爸爸~”
小郎君賣乖撒嬌,奈何這次遲松是徹底的硬下心來,但又怕自己扛不住步聽晚的撒嬌,等醫生來看過確認過沒什么事情后,沒過一會兒也走了,等出去后,遲松并未直接離開,而是來到樓梯口,果然在那兒看到了靠墻站著的女人,他有些好笑的說道:“關心兒子又不肯說句好話,也不知道這個嘴怎么就這么硬。”
步琴伸手牽住自家小丈夫的手,“就這樣也挺好,走吧我們也回去了。”
就在準備離開的時候,遲松突然扯了扯步琴的衣擺,“晚晚手腕上的那個鐲子我怎么沒有見到過,而且看著好像還是一件很厲害的法器,別說我們遲家了,只怕是你們步家的藏寶閣里都找不出一件比那個法器還要厲害的,晚晚是去哪兒找來的?”
步琴的臉色僵了僵,伸手牽住遲松的手,“我也不知道,晚晚出事兒之前和之后我不都和你在一起嗎?”
要不是遲松和步琴從小一起長大,他怕是都會被忽悠過去,他站在原地沒動,一雙和步聽晚一樣水汪汪的眼睛就這么看著步琴,紅唇微抿,漂亮的臉上寫滿了生氣。
步琴只能哄著人將人帶上車后這才老老實實的交代道:“其實晚晚的事情之前母親就已經算過了,晚晚有一門天定的姻緣,去不掉的,那手腕上的鐲子只怕都是對方給的……”
看著遲松的臉色,步琴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了,最后直接將頭低下去了。
遲松深吸了一口氣,“這門姻緣是半點法子都沒有么?”
“天定的……”
病房里的步聽晚并不知道自家母親所承受怎樣的暴風雨,他從床上下去后,將門給反鎖了,地面有些涼,圓潤的腳趾蜷縮了起來,不過步聽晚這會兒沒有心思去關注了,他三兩步的跑到床上盤腿坐著,將帶著鐲子的左手抬起來,輕輕地轉動了兩下,往里面注入了一絲靈力進去,可等了許久都沒有反應,他不死心,又注入了一些,可依舊是這樣,小郎君本就蒼白的臉色看起來愣是半點血色都沒有,腦海中想的滿是他在那個世界里面和司硯相處的點點滴滴。
眼淚吧嗒吧嗒的就流了出來,他以后都見不到司硯了,他不想回來的,他想要和司硯再一起……
哭得傷心的小郎君絲毫沒有注意到半點變化,倒是還在停車場沒有用離去的步琴和遲松立馬從車上下來,兩人抬頭看著凝聚在醫院上面的那團黑霧,久久沒有說話。
小郎君的后面傳來一聲嘆息,下一刻傷傷心心的小郎君就被摟入了懷中,司硯那熟悉的冷香味將小郎君一整個都包裹住,她含笑道:“我不過遲來了那么一會兒,是誰將我家的小王夫弄哭了?瞧著這可憐兮兮的模樣,好心疼。”
淚眼朦朧的步聽晚就這么在她懷里抬起頭來,眼巴巴的看著她,長睫濕漉漉的,過了好一會兒,那雙眼睛才完成了月牙,“王爺!”
兩人四目相對,一向容易害羞的小郎君伸手摟住司硯的脖子,主動啃上那薄唇,司硯順勢加深了這個吻,不知過了多久,司硯垂眸看著懷中就連睡著了都有些不安分的郎君,低頭在他的眉心處落下一個吻。
不管去哪兒她都會找到她的小郎君的。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