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六十一天
12月31日, 晚。
已經到了深夜,但無論是時間抑或是持續走低的氣溫都無法阻止人們對于初詣的熱情。
春日井彌生和松田陣平就近選了離公寓最近的神社去跨年,然而附近人山人海, 聚滿了想在第一時間進行參拜的人。零
街燈通明, 去往神社的道路上人流不斷, 走路時一不小心就會碰到別人, 喧囂又熱鬧。
數不清的攤位從街頭幾乎排到了巷尾, 各種招牌打出來招攬著來參拜的客人,食物的香氣驅散了幾分夜色的寒氣,仿佛提前開始迎接新年的到來。
看著這樣的景象, 實在讓人不禁感慨。
“好多人啊。”
少女感慨完, 對街邊小攤的老板伸出兩根手指, “老板,要兩根烤腸。”
“來咯, 拿好了小姑娘!”
也不知道是因為面臨新年的喜慶, 還是生意興隆帶來的喜悅,老板臉上也滿是笑容。
春日井彌生分給松田陣平一根,兩個人一邊吃著,一邊換了個小攤繼續排隊。
等排到他們時, 手里的東西也就差不多吃完了。
兩個人就這么一路順著感興趣的攤位吃過去。
如他倆一般的人不在少數,畢竟等待的時間無聊, 尤其是這樣的夜晚,也只有熱騰騰的食物能安撫大家的心,順便給跨年夜增加一點作為點綴的儀式感了。
但等到離零點只剩不到十分鐘的時間時,人群便開始自發地移動起來, 在維持秩序的工作人員的指示下,不約而同地向著同一個方向流動。
至于前往的地點, 自然是即將敲響跨年鐘聲的地方。
“離的這么遠,連聲音都聽不到吧。”
望著離他們的位置少說有十幾米的鐘,周邊還充斥著亂七八糟的聲音,松田陣平不禁懷疑。
“放心啦,以我的經驗,肯定能聽到的。”
春日井彌生拍著胸脯對他保證。
在大晦日的晚上前往寺廟或者神社跨年并初詣是春日井家的習慣,她對這種場景可以說從小經歷到大,習以為常。
說著說著,一陣困意襲來,她抬手,掩著唇打了個呵欠。
——昨晚靈感爆棚,一不小心熬夜畫漫畫了,白天也精神奕奕沒補覺,現在倒是困了。
松田陣平見少女整個人搖搖欲墜,扶了她一把,“都困成這樣了,第二天再來也一樣吧?”
他家就經常在第二天清晨后才去新年參拜。
“不一樣的,像這樣在特殊的時刻和大家一起度過,會很有氛圍感哎!”
春日井彌生據理力爭,并比劃著跟他解釋,“不只是熱鬧,更重要的是大家都為了同一件事聚集起來,好像連思維和情緒都鏈接在一起的那種感覺!”
她這么一解釋,松田陣平反而更不懂了。
“要說這種時候的話,難道不是和特別的人在一起更有意義嗎?”
春日井彌生被他問住了,好有道理。她思索了一下,一錘手心,想到了圓滿的辦法,“那就兩個都要!”
就像今天這樣,和松田君一起在特別的氛圍里跨年。
說完,她有點不好意思起來,“……這樣想,會不會有點貪心?”
松田陣平不由失笑,“這怎么能叫貪心?”
就在這時,人群忽然騷動起來,本來就擠擠挨挨的地方頓時更加混亂,松田陣平眼疾手快地抓住了春日井彌生,防止走散。
“10——”
倒計時開始了。
春日井彌生抓住松田陣平的手。
“……6——”
人流洶涌,兩個人被迫貼近。
“3、2——”
“1!!”
尾音剛落,煙花陡然綻放,歡呼的人聲瞬間沸騰起來,渾厚的鐘聲敲響,聲波一圈一圈地拖著長音,波動著傳往人海外更遠的地方。
眾人歡呼雀躍,甚至激動地跳了起來,和身邊的人互相擁抱。
無數聲音涌入耳畔,震的耳膜發顫,春日井彌生轉過臉,抬頭看向松田陣平。
“松田君——”
一簇煙花在此刻綻開,在卷發青年身上留下轉瞬而逝的亮光,照亮了他看過來時好像也在閃著光一般的雙眸。
春日井彌生呼吸一滯。
她后知后覺,自己這時幾乎是靠在了他的懷里,青年的胳膊虛虛地懸在她的身后,隔開了人群,將她保護在了一個安全的地帶。
片刻后,她終于找回了自己的聲音。
“……新年快樂。”
聲音很小,這句話就好像一朵浪花被幾乎完全被淹沒在聲浪的海洋里,聽不真切。
松田陣平擰了下眉,又馬上舒展開。
他俯身,靠在少女的耳邊,青年的嗓音清晰地傳入她耳中,帶著幾分笑意。
“新年快樂。”
等待多時激動人心的跨年時刻過去了,之后就是按照流程去參拜。
好不容易排著隊來到香火箱前,春日井彌生往里面丟進去幾枚硬幣,叮叮咚咚的聲音聽起來讓人安心。
隨后雙手合十,開始許愿。
她幾乎是習慣性地在心里念出這幾年從沒變過的愿望:希望世界和平,希望家人身體健康,希望能見到松……
少女忽地停頓。
她微微側頭,悄然用眼角注視著身邊把錢幣丟入香火箱,也開始許愿的青年。
然后,在對方察覺之前,飛快地收回視線,閉上眼睛。
——屬于她的愿望,在今年成真了。
她真的見到松田君了。
春日井彌生抿了抿唇,低下頭,開始重新許愿。
今年的第三個愿望……她想和松田君更加、更加親密一些。
能成為那種無可替代的關系就更好了,提前感謝你,好心的神明大人!
另一邊,松田陣平想了一會兒,沒什么很特別的愿望,再說了許愿這種事也不能當真,他干脆隨便許了個希望親友都平平安安的愿望。
睜開眼睛,他一轉頭,就見到亞麻發少女虔誠鞠躬拜了又拜的模樣。
松田陣平:“?”
“你有什么特別想要實現的愿望嗎?”
從正殿離開后,松田陣平不由問道,“畢竟拜的那么認真。”
“有是有,但……”春日井彌生猶豫了一秒,搖搖頭,“雖然對神明大人許愿了,但實際上我覺得,這件事最重要的還是看我自己的努力。”
能見到人看運氣,但拉近關系這種事還得看自己!
松田陣平有些好奇,“什么愿望?”
“……”
春日井彌生有些僵硬。
想和你成為親密無間的關系——這種話當著本人的面,說不出口哇!
“我們去求簽吧,松田君!”
無法回答的少女生硬地轉移話題,拉著一頭霧水的松田陣平去抽御神簽。
雖然只是為了強行轉移注意,但等到真的要抽簽的時候,春日井彌生又多少緊張起來。
她小心地挑了又挑,抽出一根簽,緩緩展開簽紙,頂端的字眼跳入眼簾。
——【大吉】。
“松田君,快看,是大吉!!”
少女激動的歡呼頓時引來了附近人的注意,不過她現在沒心思在意這些。
是大吉耶!!
如果這代表她今年的運勢的話,也就是說,剛剛許的愿望也一定會順利實現吧!
“運氣很好嘛。”松田陣平也替她高興,道了句恭喜。
他也抽了一張,準備拆開。
春日井彌生湊過來,一邊看著他打開簽紙,一邊碎碎念,“說起來,據說現在的神社大多會把吉簽的比例放的很高,就是為了大家能有個好兆頭,所以抽到兇簽的可能很di……”
話未說完,她陡然噤聲。
——松田陣平的簽紙上,明晃晃地寫著兩個無情的大字。
【大兇】。
松田陣平:“……”
春日井彌生:“……”
實不相瞞,從小到大,她見到大兇的次數還真是屈指可數。
“……要不,再抽一次?”沉默數秒后,少女握拳,積極地提出建議,像是在鼓勵絕癥病人不要自我放棄,“再來一次,一定能抽到更好的簽!”
——反正,也不會比大兇更差了。
“所以求簽的意義在哪里?”松田陣平忍不住吐槽。
而且雖然對自己的手氣有些無語,但他其實也并不是很在意這事,說到底,都是迷信罷了。
春日井彌生想了下,把自己的大吉簽遞過去,順手從松田陣平手里拿過大兇簽。
“那和我交換怎么樣?”
她彎起眼睛,對愣住的青年勾起一個甜甜的笑,“我的簽送給松田君。”
“——哈?!”
松田陣平反應很大,他一把從她手里搶回自己的簽,“哪有這么交換的啊,不要迷信!”
“……”春日井彌生嘟囔,“就因為是迷信,所以交換也沒關系啊?”
“總之不行!”他兇巴巴地說,“去綁起來就行了吧。”
按照規定,松田陣平把兇簽系在不遠處的架子上,動作間,他無意間瞄到簽紙上之前沒仔細看的簽文。
【姻緣:神明會祝福率直之人。】
……什么意思?
是說他要抓緊時間表白嗎?
松田陣平陷入了沉思。
他和彌生兩情相悅,就差一個主動戳破那層紙的契機,今天是新年的第一天,倒不失為一個好時機。
春日井彌生背著手等在一邊,見卷發青年看著簽文發起了呆,疑惑地歪了下頭。
她也拿出自己準備帶回家的大吉簽,打開瞅了一眼。
【友情:平凡即是喜樂。】
她緩緩冒出一個問號。
這是她和松田君順利的意思,還是不順利的意思?
百思不得其解的少女隨手又把簽折好放了回去,也就沒注意到另外一行字。
【姻緣:念念不忘,必有回響。】
到這里參拜就基本結束了,擁擠的人流也分了一部分往外流去,他們順著一起走出去。
咚——
在即將離開神社的那一刻,又一聲渾厚的鐘聲響起。
驅除煩惱的108道鐘聲,至此差不多也到了尾聲。
春日井彌生回望。
通明的燈火將神社照映得仿佛白晝一般,飄渺的鐘聲響徹在上空,隨著眾人的歡聲笑語悠悠散去。
無數人攜手從他們身邊走過,有帶著小孩子的一家三口,有互相攙扶的老人,也有打打鬧鬧的少年人。
但無一例外,所有人臉上都帶著幸福的笑意。
——新的一年,到來了。
春日井彌生心中一動。
煙花依然在燃放,時不時在空中綻裂開,人群熙攘,但護在她身邊的手格外令人安心。
一股沖動催促著她開口。
“松田君!”
松田陣平正琢磨著找個什么時機告白,下意識回應,“怎么了?”
“關于我之前許的愿望……”
他不知道她為什么忽然又提起來這件事,帶著點好奇和困惑轉頭,卻撞入了一片溫軟卻又堅定的綠意中。
松田陣平一怔。
春日井彌生眼也不眨地注視著他,聲音柔軟而清晰。
“我想……以后每年都能和松田君一起度過新年。”
——特殊的時刻要和特別的人一起度過。
松田陣平腦海里突然蹦出這句話。
心跳猛然加速。
春日井彌生緊張極了,結果她等了會兒,卻等不到松田陣平的反應,膨脹起來的勇氣好像被針扎了一下,噗噗地漏氣,讓她底氣不足地開始發虛。
等、等下,剛剛那句話,仔細一想,好像是有點太貪心了!
但是,至少——
“我……”
松田陣平張了下嘴,剛想開口說點什么,春日井彌生立刻抬手打斷了他。
她緊張地耳根都開始發紅,試圖挽回剛才的失言,“明年,明年我們再來這里一起跨年吧!”
——從每年降級成明年了,應該沒問題吧?
這么想著,少女忐忑地抬頭,眼巴巴地看著他。
“……可以嗎?”
松田陣平喉結上下滾動著,半晌,他似是無奈地咕噥一聲。
“真是的……至少這句話,該讓我來說吧。”
春日井彌生沒聽清他的話,愣了一下,就見到青年彎腰,朝她靠近。
她下意識覺得,他是和之前那次一樣,是因為附近太吵了要湊近了說話,便也往前挪了一小步,微微踮起腳。
可身后的胳膊忽地一緊,少女來不及反應,兩個人之間的距離霎那間縮短。
下一秒,溫軟的觸感覆在了她的唇上,氣息交纏。
——毫無疑問,這是一個吻。
她倏然瞪大了眼睛。
等……不是……
……啊??
第62章 第六十二天
通亮的燈籠高高地懸掛在紅色的鳥居上, 灑下的光芒照亮了往來游客的路。
人頭攢動的神社入口,松田陣平閉著眼,輕輕地吻了她。
青年的睫羽卷翹而纖長, 兩個人的距離被縮短到能清楚地數清微顫的睫毛的數量, 吐息溫熱, 曖昧地近乎融為一體。
他攬在她腰間的手動作很溫柔。
覆上來的雙唇也很柔軟——
春日井彌生唰的睜開眼睛。
她呆呆地望著黑暗里的天花板, 半晌, 自暴自棄地抱住了腦袋。
……睡不著!
完、全睡不著!
——再這樣下去,夢里都要變成松田君的模樣了!
亞麻發少女把臉埋到被子里,痛苦地發出嗚嗚的聲音。
現在她只要一閉眼, 就好像又回到了那個場景, 腦子里像是有一盤全息錄像帶在無限循環播放。
無數亂七八糟的信息和各種紛雜的思緒不停歇地涌入腦海, 大腦從事情發生的那一刻便當場死機,直到現在才堪堪反應過來, 到底發生了什么。
春日井彌生騰地從床上翻身坐起。
新年第一天的半夜凌晨三點, 迫切需要一個傾訴窗口的她拿起手機,開始尋找合適的對象。
面對各方人選,春日井彌生果斷選擇了個有戀愛經驗的。
——就是你了!
宮本由美本打算熬個通宵,后面沒頂住, 剛剛睡下沒多久,手機就瘋狂地嗡嗡震動起來。
她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 全靠本能摸索到手機,接通電話。
“喂……”
“由美!!!”
春日井彌生驚慌失措的聲音好像一柄巨錘猛地敲過來,瞬間驅散了她的瞌睡蟲。
宮本由美手一撐,坐了起來。
“怎么了?!”
“我, 我和松田君q、q……”結巴了幾下,春日井彌生咽了咽口水, 一鼓作氣地說道,“——我和他親了!!”
……哈?
宮本由美懵了數秒,又躺了回去。
“那個,雖然以前沒和你聊過這種話題啦……”她抓了抓頭發,“彌生你啊,該不會還處于男人和女人親過就會有小寶寶的階段吧?”
“……”
春日井彌生臉蹭的紅了,“我、我才沒有那么無常識呢!”
“那為什么要這么激動啊,”一經放松,困意很快重新涌上來,宮本由美打了個呵欠,“你們不是夫妻嗎?”
亞麻發少女滿腔的無措被這句話瞬間堵了回去。
她簡直無言以對。
雖然很有道理……但事實并不是由美想的那樣的!
可惜一片沉默中,她復雜的心情是一點都沒能順著手機的信號傳遞給另一端的人。
宮本由美揉揉眼睛,她翻了個身,懶懶地撐著腦袋吐槽,“我不是不能理解那種慢熱型的夫妻啦,但你們這進度也太慢了吧,好歹你的松田君是個大帥哥,身材也很不錯,天天擺在身邊,彌生你居然還沒吃過嗎?”
春日井彌生沒聽懂,“吃什么?”
“……”
這下,輪到宮本由美沉默了。
她手一歪,腦袋差點砸到床上,等再次躺好后,少女聲音里都帶上了憐憫,“怎么說呢,雖然之前就有這種感覺了……”
宮本由美嘆了口氣,很是唏噓,“真是辛苦松田君了。”
本來她還因為甩了男朋友多少心生愧意,但現在一看,宮本由美頓時覺得自己真是個好女友——至少在任期間是。
謝謝你,彌生。
她的謎語人發言讓春日井彌生滿腦袋問號,“什么辛苦?”
宮本由美:“當然是他忍耐的很辛苦咯。”
春日井彌生:“??”
為什么啊?!
然而宮本由美沒有給她個答案,電話彼端傳來蓋被子的悉悉索索的聲音,少女打了聲呵欠,聲音越發迷糊,“好了,感情沒問題的話,按自己的節奏來就好了……晚安哦,呼……”
她沒心沒肺地睡著了。
徒留春日井彌生一人抓耳撓腮,不止沒解決原本的問題,還莫名其妙多了新的問題。
所以,她到底做了什么,才讓松田君忍耐的很辛苦啊?!
而且……而且——
松田君都沒有回答她的問題!
明年也要一起跨年的邀請,到底是行還是不行??
少女糾結不已,怎么都睡不著了,后面想著既然睡不著就干脆起來畫漫畫,結果對著畫紙枯坐半晌,心亂的硬是畫不下一點。
最后還是把筆一丟,倒頭埋進被窩,翻來覆去地烙了一晚上煎餅,天都快亮了,才迷迷糊糊睡著。
這樣的精神狀態自然睡不好,春日井彌生做了個奇怪的夢——
朦朧不清的畫面里,她和松田陣平倒在臥室的床上,卷發青年的身軀壓了過來,雙手撐在她的身側。
和今晚他的主動不同,夢里反倒是自己主動纏了上去,親了他。
軟軟的,似乎還能嘗到一絲甜……
春日井彌生猛然驚醒。
她震驚地抓著被子,人都要傻了。
——自己已經到了在夢里都要襲擊松田君的程度了嗎?!
深感自己變態的少女更痛苦了。
這下,她不敢再睡,生怕想象力太豐富,又夢到些別的罪孽深重的內容,游魂般的起身,深一腳淺一腳,輕飄飄地走出臥室。
客廳里,松田陣平已經起了,正在準備早餐,和春日井彌生憔悴的樣子完全相反,卷發青年精神奕奕,心情也很不錯,嘴角都噙著抹笑意。
他聽到動靜后看過來,被少女眼底濃濃的黑眼圈嚇了一跳。
“你沒睡好嗎?還是又熬夜畫漫畫了?”
松田陣平幫她把椅子拉開,“先吃點東西,然后回去再睡一覺吧。”
“……哦。”
春日井彌生呆滯地坐下,呆滯地舉起筷子。
她都不知道自己吃了什么,有一搭沒一搭地往嘴里塞著東西,食不知味,過了好一陣子,大腦終于緩慢地重啟成功。
再一抬頭,她發現餐桌對面的松田陣平早吃完飯了,現在正支著腦袋,看著她吃。
不知道是不是自我意識過剩。
春日井彌生總覺得……他視線的落點好像在她的嘴唇上。
這個想法讓亞麻發少女渾身不自在起來,僵硬地握緊了筷子,吃飯的動作都變得別扭不已。
松田陣平就這么盯了一會兒,忽然起身,隨著一聲凳腳摩擦地板的聲音,卷發青年探著身子越過餐桌,朝她伸出了手。
他的動作讓少女差點跳起來。
難道說,松田君又、又想q……親……?!
她嚇得緊緊閉上了眼。
下一秒,嘴巴上傳來紙巾擦過的觸感。
春日井彌生愣愣地睜眼,只見松田陣平抽出一張紙巾,給她擦掉了不小心黏在嘴角的醬汁。
他隨手把紙巾丟進垃圾桶,然后回頭,看著發呆的少女挑了下眉,“怎么了?”
“……沒、沒什么。”
春日井彌生恨不得把臉埋進碗里。
——自我意識也太過剩了!!
她三兩口把剩余的飯掃干凈,把餐具放到了廚房的水槽里。
但在她準備洗碗時,松田陣平走了過來,想要接過她手里的工作,“我來吧,你去休息。”
他站的很近,尤其側身伸手時,幾乎把春日井彌生罩在自己身下,存在感極為強烈,讓少女控制不住地又開始緊張。
“不、不用,這樣太麻煩松田君了……”
這種生疏的話讓松田陣平有點不爽,“這點事算什么麻煩?照顧你不是應該的嗎?”
語氣極為平常,好像在說什么理所當然的事一般。
“……”
這一刻,春日井彌生福至心靈。
莫非,由美說的“松田君忍耐的很辛苦”,是指他平日里一直遷就和照顧她很辛苦,卻一直在忍著嗎?
想到這種可能性,之前的不解和糾結統統化作了不安和愧疚,春日井彌生不由試探著詢問,“那個,松田君……”
“嗯?”
“難道說,你一直在忍耐嗎?”
這一下問的突然,松田陣平猝不及防。
他又不是十幾歲的純情男高,交到了可愛的女朋友,還是同居狀態,自然有各種各樣的想法。
只是沒想到會被對方直接點出來。
青年支支吾吾,“大概……?就一點點。”
在松田陣平的印象里,春日井彌生一直是個很單純的人,他難免有點擔心要是自己進度太快的話會讓她不適應。
然而,兩邊腦電波完全沒對上線。
春日井彌生一聽,滿腦子都是:果然如此!!
她捏緊了拳頭,下定決心——
“松田君,你不用太在意我。”少女深吸一口氣,她看著松田陣平,鼓足了勇氣說,“不忍耐也沒關系的。”
這近乎邀請般的發言讓松田陣平愣住了。
“……真的嗎?”
“真的!”
春日井彌生堅定地點頭。
——無論松田君接下來要說出什么惡評,她都做好接受的心理準備了!
卷發青年看著目光篤定,似乎已經做好準備接受來自他的一切的亞麻發少女,喉結微微滾動。
他聲音很輕,嗓音有些發啞,“既然這樣……”
春日井彌生眼前忽然一暗。
如同昨晚場景再現,她被松田陣平攬住了腰,可和昨晚又有些不同,可能是因為剛才的話,也可能因為現在不是公共場合,青年的動作比上次要用力的多,并且一只手扶在了她的后腦勺,春日井彌生幾乎無法抵抗地被他抵在了水槽邊,退無可退。
緊接著,讓少女失眠了一晚的觸感再次壓在了她的唇上。
春日井彌生:“…………”
等、等等——
她下意識張開嘴,試圖說點什么,可剛一有動作,濕潤的觸感從相接的地方傳來,唇瓣被他吮住,不輕不重地咬了一口。
大腦里仿佛轟的一聲,瞬間死機。
春日井彌生膝蓋一軟,要不是被松田陣平抱著,怕是能直接栽到地上去。
不過現在也好不到哪兒去,剛開了個頭的吻被迫打斷,她幾乎站立不穩,靠在松田陣平胸前,一張臉紅的像是能冒出蒸氣來,眼看著像是隨時要昏厥過去。
松田陣平無奈地攬住她,小聲嘀咕,“這就受不了了……不就只能忍著了嗎?”
春日井彌生抖著手,捂住嘴巴,一雙清透的綠眸蒙著層濕潤的水霧,看向松田陣平時目光里控訴中帶著一絲委屈。
她才不是那個意思!!
第63章 第六十三天
“……”
“……”
酒吧的舞臺上, 樂隊在賣力表演,熱情的音樂混著人群的歡呼和掌聲,將這里的氣氛節節拔高。
然而, 在酒吧的一角, 兩名青年無聲對坐, 面面相覷。
他倆這么枯坐半晌, 桌子上的酒都沒動幾口, 沒一會兒,松田陣平耐不住這個詭異的氣氛,他清了清嗓子, 開口打破平靜, “新年假期還要工作嗎?”
降谷零聲音很平靜, “是啊,公安沒有假期。”
“那還真是辛……”
“圣誕節你們在約會, 我在出任務。”降谷零像是沒聽到松田陣平的話一般, 盯著手里的酒杯,自顧自地說,“新年你們手拉手去跨年初詣,我在出任務;跨年完了你們親親我我, 我也在出任務。”
越說,他語氣越幽幽的。
松田陣平:“……”
等等, 那個時候你居然也在嗎?!
“最后,你們兩個假期里能膩膩歪歪地在家里享受二人世界的時候,我還在出任務……”
“等一下等一下!”
松田陣平坐不住了,一張俊臉因為窘迫變得面紅耳赤, “才沒有膩膩歪歪好吧!”
他可是有很克制自己的!再說了……
“為什么我們都在家的時候你還要出任務啊?這不是跟偷窺狂一樣嗎?!”
“……松田,你腦子壞掉了嗎?別把我說的好像跟很喜歡關注別人家私事的變態一樣!”降谷零差點被他氣死, 忍無可忍地說,“是任務有了進展,發現了疑似犯人的家伙,最近公安正在派人跟蹤調查。”
松田陣平神色一正。
“目前來看,對方暫時沒有對春日井小姐再次作案的跡象,但也不能太過放松。”金發公安煞有介事地雙手抱胸,半月眼瞧他,“你可別因為談個戀愛,把自己的任務都忘掉了。”
誤解了他的松田陣平有一絲底氣不足,“當、當然沒有忘記了。”
正事說完,降谷零淺酌了一口酒,不屑地哼他,“之前是誰說要為了任務保持距離的?”
呵,男人。
松田陣平更心虛了。
“……我也不想在任務中參雜私人感情的。”
卷發青年雙手交叉撐住腦袋,眼神飄忽,“但是,她說她喜歡我欸。”
即使是現在,他還能回憶起那天晚上春日井彌生鼓起勇氣對他告白時微紅的雙頰,還有滿懷期待又因忐忑而閃動的明亮雙眸——
實在太過可愛了,完全無法拒絕。
降谷零:“……”
啊呸。
他又喝了口酒,順了順唐突被狗糧噎住的胸口。
“之后呢,你有什么打算?”降谷零問,“需要公安這邊去幫你們把婚姻關系做實嗎?”
身份都是真實的,手續也齊全,想做實倒是非常簡單。
“當然……不,等等,不行。”
松田陣平狠狠地心動了一秒,但又馬上猶豫起來。
直接做實關系固然很好,但他又很想像普通的情侶那樣,和彌生戀愛交往求婚然后成為真正的夫妻。
可是現在還在任務中,又不是告訴她真相的時機……
看著同期糾結不已的模樣,心里多少有些過意不去的降谷零嘆了口氣,寬慰他,“反正任務還要進行一段時間,還可以慢慢想,喏,給你這個。”
金發青年從兜里掏出一盒巴掌大的小盒子放在桌面上,手指一彈,還未開封的長方形小盒便順著光滑的桌面朝對面滑了過去。
松田陣平下意識接住,可目光一掃過包裝,他臉蹭的一下爆紅,像是拿著個燙手山芋似的,一下子把它丟回了降谷零的方向。
“我在你眼里就是這種人嗎?!而且為什么你會隨身攜帶這種東西啊!”
降谷零:“???”
正直且認真的優等生懵了,“你不是有嚼口香糖集中精神的習慣嗎?我看你這么焦慮,讓你吃個口香糖冷靜一下怎么了?”
松田陣平一怔,不敢置信地拔高了聲音,“……口香糖?!”
“是啊,口香……”
話說到一半,降谷零突然頓悟,隨后馬上用鄙視的目光看著臉色青紅交織的卷發青年,嫌棄道,“你在想什么啊松田,都是你思想齷齪,才會看什么都是黃色的東……”
邊說著,他邊拿起那個盒子,低頭,話音戛然而止。
——手里的,不是口香糖。
降谷零的表情霎時精彩起來。
他記得這個好像是之前為了跟蹤犯人,路過一家便利店時偽裝客人時隨手買的……當時他光顧著盯著犯人,沒仔細看包裝,買下來后就隨手揣到了兜里一直隨身帶著。
意識到自己把什么玩意兒揣了這么長時間后,降谷零好像手里拿著塊烙鐵,臉也跟著變色了,唰的一下朝松田陣平甩了過去。
松田陣平猝不及防地接住,小卷毛都炸了。
“喂zero,你干嘛丟給我啊?!”
“糟糕,下意識就……不過以你的情況,萬一用得到呢?”
“??到底誰思想齷齪啊!你自己拿著好了!”
莓紅色的小盒子被兩個人飛快地丟來丟去,幾個來回后,沒成想一不小心脫手,在空中劃過一個優雅的拋物線,啪的一聲,掉在了路過的服務員腳邊。
服務員沒多想,條件反射地幫他們撿起遞過去,“客人,你們掉的東……”
看清包裝后,服務員臉上的微笑驟然凝固了。
小小的酒吧角落,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兩秒后,服務員默不作聲地把東西輕輕放回了兩個帥氣青年所在的桌子上。
他轉身就走,但沒走兩步,又停下腳步,回身。
服務員眼睛都不敢看他們,說話也很小聲,“兩位客人,我們這是正經酒吧,里面不能做那種事的。”
降谷零:“……”
松田陣平:“……”
兩個人臉一起綠了。
好好的任務報告,最后兩個前途光明的正經警察像遭了難似的落荒而逃。
松田陣平覺得自己大概一個月內都不想再見到降谷零了,不過好消息,降谷零多半也一樣。
踩著燈影慢慢回到公寓所在的街道上,只要抬眼,就能看到安靜地矗立在夜色的公寓,甚至能從亮起的燈光里分辨出哪一盞是在迎接他。
心臟的一處變得柔軟起來,但想到降谷零提到的事,松田陣平心底又是一沉。
他駐足在街邊,起了點煙癮,又不想把煙味帶回家,干脆就這么倚在墻邊,摸向兜里的煙盒和打火機。
指尖觸到一個硬實的盒子。
嗯?這個觸感……
松田陣平陡然升起一個不好的預感。
他緩緩抽出那個明顯不是煙盒的長方形盒子,緩緩低頭。
印在包裝上的草莓爽朗地和他打了個招呼。
松田陣平:“……”
zero那個混蛋——什么時候偷偷塞進來的?!
他第一反應就是抬頭看向周圍,還好已經是晚上了,附近沒什么人,自然也沒人注意到這一幕。
這下也顧不得抽煙了,松田陣平幾步竄到垃圾桶邊上,想把這東西丟進去。
但是手都抬起來了,卷發青年的行動又不自覺遲疑了起來。
不是,他不是想留下來。
松田陣平在心里不知道對誰辯解道。
他就是有點好奇,想抱著嚴謹、審慎的態度研究一下,畢竟全都丟了也是浪費,多了解一些知識儲備也不是壞事,絕對沒有別的心思。
卷發青年陷入了天人交戰中。
他過于緊張和投入,也就沒注意到,有誰從公寓門口走了出來。
春日井彌生下來是想買年糕小豆湯的,沒想到公寓的自動販賣機缺貨了,她只好拐了個彎,準備去街邊的便利店買。
反正離得又不遠,去便利店的話,還能順便買個紅豆包……
正這么盤算著,她忽然看到不遠處有個熟悉的身影。
卷發青年姿態隨意地站在垃圾桶前,似乎是想要丟掉什么東西,卻又遲遲沒有動作,沒多久,他手上開始搗鼓起什么。
看到松田陣平,春日井彌生一下子又回憶起了那天落在自己唇上的吻柔軟又濕潤的觸感,臉控制不住地開始發燒。
她本能地就想裝作沒看到他偷偷走掉,但剛轉過身,又猶豫著停了下來。
雖然還沒搞明白松田君為什么要那樣做……但就這么無視他讓她感覺有點過意不去。
平復了一下心情后,少女朝松田陣平走去,在離他幾步遠的地方開口,喊了他一聲,“松田君。”
對方沒有反應,好像沒聽到她的聲音,還在專注手上的動作。
她只好繼續走了幾步,拍了拍他的胳膊,刻意大聲了些,“松田君!”
卷發青年身體驟然僵硬,手一抖,有什么東西啪的掉在了地上。
他的反應讓春日井彌生一愣,“抱歉,沒想到會嚇到你。”
隨后她低頭找到剛剛掉下去的東西,想要彎下腰去撿,“我幫你撿……”
可手都還沒伸出去,松田陣平便以快的幾乎只能看到殘影的速度嗖的把那個莓紅色的小方盒抓起來,哐當一聲丟進了垃圾桶。
春日井彌生:“……”
不、不至于吧?
她有些遲疑,“剛剛那個……”
“剛剛什么都沒有!”
青年欲蓋彌彰地大聲說,不容反駁地摁住她的肩膀,強行把人轉了個彎,“走吧,沒什么好看的。”
“但是……”
“沒有但是!”
春日井彌生不得不舉起手,“那個——我是想說,我要去便利店買東西!”
松田陣平:“……”
他默默地松開手,咳了一聲,“哦,你去吧。”
末了又不忘補充一句,“我在外面等你。”
春日井彌生如愿在便利店的自動販賣機里買到了年糕小豆湯,又買了兩個紅豆包和肉包,想著等下可以和松田陣平分著吃。
等待包子熱好的時間里,她看到旁邊賣口香糖的貨架,各種不同的口味按照顏色排成一排,格外吸引人。
少女不由回憶了一下在剛才短暫的時間里,她瞥見的松田陣平手里的東西的外表。
記得是個莓紅色的小盒子,上面還印著草莓,包裝乍一看甜美可愛。
春日井彌生不是很懂。
喜歡草莓味的口香糖在松田君看來是這么羞恥的事嗎?
走到貨架邊,她看了看,拿起一盒偏紅色包裝的打量了一會兒,感覺和記憶里的那個并不一樣。
她又在貨架上尋找了一會兒,卻怎么都找不到能對上的包裝。
可能這家店沒進那個牌子?
春日井彌生也沒多想,她隨手拿了盒口香糖,準備帶給松田陣平。
反正都是草莓味的,味道應該不會差太多吧。
就在亞麻發少女準備去結賬前,路過另一個貨架時她余光突然掃到了什么,腳步一頓。
一轉頭,果然看到了和記憶里一模一樣的包裝,春日井彌生眼睛一亮,想也沒想便伸手拿了過來。
沒錯沒錯,就是這……個……
她驟然陷入了沉默。
拿著包裝盒的手顫抖起來。
——不是口香糖。
——而是小雨傘。
少女腦內仿佛真的有一座火山,轟隆——的一聲,瞬間爆炸。
原原原來如此。
松田君最近所有的異常,都是因為……
——他有生理需求啊!!
春日井彌生明白了一切。
雖雖雖然不是不能理解,對于他這個年紀的成年人的話這是很正常的事……很正常……嗯,沒錯,很、很正常…………
少女手抖的更厲害了,手里的盒子沒拿穩,直直地掉了下去,發出一聲脆響。
一張白皙的小臉紅的幾乎滴血。
神明大人,她許愿的是想和松田君近距離接觸——
——不是負距離接觸啊!!
第64章 第六十四天
“叮咚——”
便利店的門開了。
亞麻發少女垂著頭, 拎著購物袋慢慢蹭出店門。
松田陣平一直等在店外,因為無聊,他雙手插著兜, 望著夜空發呆。聽到聲音后, 他回頭望過去, 見出來的是自己在等的人, 抬腳朝她走去, 想接過少女手中的購物袋。
“我來吧。”
動作間,他不可避免地碰到了她的手指。
春日井彌生被松田陣平碰到的地方好像被電了一下,瞬間酥麻起來, 讓她差點跳起來, “我我我……我自己來就行!!”
她應激般的反應讓松田陣平一愣。
也是因為這一下, 剛才起就一直垂著頭、似乎是在躲他視線的少女抬起頭來,從便利店透出來的燈光映照出她紅的不正常的臉。
青年動作一頓。
……怎么回事?
他探究的目光讓春日井彌生更加緊張了。
她摒住呼吸, 試圖穩定下因為松田陣平的舉動不受控制地亂跳的心臟, 在他面前努力保持著表面的平靜。
“……松田君,你吃包子嗎?”
為了轉移注意力,春日井彌生絞盡腦汁地思索著話題,在看到手中的購物袋時靈機一動。
她找到給松田陣平準備的肉包。
剛熱好的包子熱氣騰騰, 拿在手里還有些發燙,但在寒冷的夜晚, 這樣的溫度反而會帶給人一種安心的幸福感。
松田陣平剛想接過來,就眼尖地發現,在他剛剛碰到包子時,離他手指不到兩厘米遠的少女的指尖幾乎是下意識地、不自然地蜷縮了一下。
她的種種反應讓青年一頭霧水。
之前分明還好好的, 怎么這會兒忽然變得奇奇怪怪的?
想不明白的松田陣平干脆不想了,他拿起包子, 拆掉了包裝紙,說,“我們一起吃吧。”
欸,要一起吃?!
他隨意的一句話,又把春日井彌生嚇了一跳。
被少女漫畫家包圍的她腦內瞬間閃過各種經典的戀愛漫畫橋段——基本都是情侶們你一口我一口分享食物的甜蜜畫面。
……這、這這不就是,間接接吻嗎?!
她接下來居然要和松田君做這么曖昧的事嗎?!!
進度一定要一下子這么快嗎???
緊張到大腦短路,一時忘記其實他們都直接接吻過了的春日井彌生還想再掙扎一下,“那個……松田君,這是不是有點太——”快了?
話沒說完,她就眼睜睜看著卷發青年利落地將包子掰開一分兩半。
春日井彌生:“……”
“喏,給你。”
松田陣平分給她半個包子,隨口問道,“對了,你剛剛想說什么?”
結果他抬眼一瞧,意外地發現亞麻發少女的臉更紅了。
松田陣平:“?”
和之前的羞怯不同,這會兒的春日井彌生是羞愧的。
她腳趾摳地,簡直恨不得掩面而逃,從松田陣平面前原地消失,同時無比地慶幸松田陣平不知道她剛剛都胡思亂想了些什么。
松田君只是想分享而已,自己卻對他想了那么多有的沒的——
越想越難為情,春日井彌生滿腔情緒無處排解,只能發泄似的咬了一大口包子。
包子還很燙,正對著內餡吹著氣的松田陣平被她的動作驚住了。
“喂,你不覺得燙嗎?”
因為塞滿了食物,春日井彌生的臉頰像倉鼠一樣鼓鼓的,她先是呆呆地看了松田陣平一眼,咕咚一聲,本能地把口中的食物咽了下去。
然后才反應過來似的嘶了一聲,吐了吐舌尖。
“好像是有點……”
不過也就一點點而已,那點燒灼感很快退去,春日井彌生剛想繼續吃包子,可下一秒,一只手捏住了她的下巴,讓她被迫抬起臉來。
松田陣平皺著眉,“嚴重嗎,我看看?”
卷發青年俊秀的面龐靠近,專注地盯著她的嘴唇,春日井彌生愣了一秒,趕緊搖頭,“沒事的!真的!”
“真的?”他懷疑地加重了力氣,捏了捏手指下的軟肉。
被他鉗住的春日井彌生再次小幅度瘋狂搖頭。
松田陣平稍稍松了手。
春日井彌生小小地松了口氣,她抿了下唇,想后退一步掙開他的桎梏,誰知她剛一分神,卷發青年忽然俯身,飛快地在她唇角輕啄了一口。
春日井彌生:“…………”
亞麻發少女呆立兩秒,臉好像被一簇火苗點燃,驀地燒了起來。
偷襲是犯規——
她捂住嘴,唰的后撤了一大步。
然后,又覺得還是不安全,繼續撤了一步。
松田陣平:“……”
他摸了摸下巴,試著往前走了一步。
亞麻發少女跟著退了一步,像炸毛的小動物一樣睜大了眼睛,警惕地盯著他。
松田陣平目光游移了一瞬。
糟糕,雖然這樣想好像有點過分,但……
感覺怪可愛的。
卷發青年有點壞心眼地想逗她一下,悠哉地故意繼續往前走。
春日井彌生被他步步緊逼,一點點后退,直到最后背部抵在墻壁,退無可退。她本能地想從側面逃跑,一只結實的手臂卻攔住了她的去路。
……逃不掉。
她被困在被松田陣平圈起來的小小空間內,前面是青年的胸膛,身后是墻,整個人僵硬極了,恨不得像一張畫一樣緊緊貼在墻壁上。
少女埋著腦袋,看都不敢看他一眼,松田陣平低頭光能看到她的頭頂,心里愈發無奈。
沒交往的時候很主動也挺大膽,真的交往后卻害羞的不行。
雖然這樣也很可愛,但也太奇怪了點。
他只能開始猜測,“彌生,你是那種只喜歡自己主動,不喜歡別人回應的類型嗎?”
——問題不在于這里吧!
春日井彌生很想這么大聲吐槽他。
但現實卻是,少女聲音細如蚊吶,“……不,不是。”
既然不是,松田陣平繼續猜,“難道,是你討厭我這么做嗎?”
“……”
討厭嗎?
被青年問到這個問題的一瞬間,春日井彌生有些無措。
因為,大腦第一反應給自己的想法竟然是否定。
好奇怪,雖然總是想逃跑,雖然對此感到不知所措,但……
——她好像,并沒有討厭。
見她不說話,松田陣平隱隱察覺到了什么,主動道,“如果不喜歡就直說,我不會勉強你的。”
戀愛應該是讓兩個人獲得幸福的過程。
如果彌生不喜歡的話,他就按照她的步調陪她慢慢走。
春日井彌生張了張嘴。
理性在告訴她,自己應該好好地拒絕松田陣平,他們不應該發展出這么不健康的關系。
可結果,少女內心掙扎許久,最后卻不爭氣地流下了眼淚。
——救命,對松田君完全說不出拒絕的話!
松田陣平等待了片刻,只等來了一片沉默,但這顯然也是某種無聲的答案,他松開手,拉遠了和少女之間的距離。
“先回家吧。”
剛要轉身,一只手忽然拉住了他的衣角。
他詫異地回頭,少女還是低著頭,但從亞麻色的發絲中露出來的耳朵即便是在微弱的燈光下也紅的很明顯,“我……我還沒做好心理準備。”
春日井彌生壓根不敢抬頭看他,聲音小的稍一不注意就會忽略過去,“……可以慢慢來嗎?”
四周仿佛陷入了一片寂靜。
“嗯,可以。”
好一會兒,松田陣平應了一聲,握住她的手,牽著害羞到快燒起來的亞麻發少女往公寓走去。
要是春日井彌生這時候抬起頭看一眼就能發現,卷發青年臉紅的程度和她其實也不相上下。
松田陣平抬手,擋住發紅的臉頰。
——可惡,太可愛了,好想親。
但都答應下來了,松田陣平也很信守承諾。
尤其新年假期一過,他回到崗位上繼續守護東京的和平,也因為新年剛過,警方工作格外忙碌。
不管從心理上,還是物理上,都給了春日井彌生很多緩沖的空間。
生活重新回歸平穩的日常,直到某一天,松田陣平下班后,在家門口撿到一個小家伙。
對方抱著膝蓋,臉都埋了進去,像個可憐巴巴的小蘑菇一樣,縮在他家門口。
如果不是那一頭醒目的紅發,松田陣平都認不出她來。
他拍了拍小姑娘的腦袋,“小葵?”
蘑菇動了動,隨后舒展開,露出張被衣服壓出紅印的睡眼惺忪的臉。
春日井葵顯然等了很久,她本來還迷迷糊糊的,一見到松田陣平,立馬清醒了,探著脖子往他身后看,“姐姐——”
“你姐出門了,還沒回來。”
松田陣平無情地斷了她的念想。
“你是離家出走沒人要的孩子嗎?”他沒好氣地說,“被鄰居看到了會誤會的,既然要來怎么不提前說一聲?”
天知道突然看到這個小家伙給他嚇了多大一跳。
“那當然是為了給姐姐一個驚喜了!”
春日井葵理直氣壯地說,又很快萎靡下來,“為什么偏偏姐姐不在,只有你啊。”
說的好像他很樂意應付難搞的小孩子似的。
松田陣平掏出鑰匙,示意她先起來。
春日井葵拍了拍衣服爬起來,給他讓開位置。
進屋后,小姑娘跟回自己家一樣一點也不客氣,一邊打量著室內的裝潢,一邊找了個舒服的位置坐下。
松田陣平打開冰箱,“喝可樂還是果茶?”
“姐姐喝什么?”
“咖啡。”
最近春日井彌生經常熬夜畫漫畫,全靠喝咖啡續命。
“要咖啡!”
“好,喝可樂是吧。”
松田陣平倒了杯可樂,放到不滿地叉腰的春日井葵面前,又給她打開電視,“看完動畫片就回家。”
“……”春日井葵被他敷衍的態度氣的揮舞起拳頭,抗議,“我是十四歲,不是四歲!”
“哦,那動畫片看嗎?”
“……看。”
被可惡的大人拿捏的紅發小姑娘悻悻然,端起可樂喝了沒幾口,又開始作妖,“姐姐什么時候回來啊?”
“總之,一時半會兒不會回來。”家里有個小孩子,松田陣平也沒辦法放著她不管,只能陪著看動畫片,“她和別人約好了一起去取材,今天回來的會很晚。”
春日井葵長長地嘆氣,鼓起嘴巴,“我還以為最近姐姐都會呆在家里專心畫漫畫的,才會想過來給她個驚喜的。”
也太倒霉了。
趁著動畫片播廣告的間隙,她翻出手機,戳來戳去。
見狀,松田陣平也有些納悶,“既然有手機,等了這么久怎么都不打個電話?”
“你在說什么啊,要是姐姐在休息,我當然不能打擾她了。如果姐姐是有事出門的話,那肯定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我也不能打擾她啊。”
春日井葵專心翻著手機,瞥了他一眼,理所當然般的說道。
松田陣平還來不及吐槽她姐控的程度簡直病入膏肓,小姑娘臉色突然一變,“不對,失策了,早知道還是應該和姐姐打個電話的。”
她忿忿不平地切了一聲,“嘖,這么多年了,姐姐怎么還忘不掉這個卷毛。”
作為卷毛的松田陣平一怔。
春日井葵啪嗒啪嗒摁著手機,感受到他的注視后后知后覺地抬頭,反應了半秒,連忙解釋,“不是說你。”
不過松田陣平在意的不是這個,“你在看什么?”
“在看姐姐發在社交平臺上的照片啊。”春日井葵看了看松田陣平,見他微微蹙眉似乎有些不解的樣子,頓時警覺起來,“你不會沒關注姐姐的賬號吧?”
松田陣平默默拿出了他的翻蓋機。
春日井葵剛要捋起袖子興師問罪的態度也如同被澆了盆冷水,登時啞火了。
“……怎么會有這個年代還不用智能機的年輕人啊?”
紅發小姑娘話中滿是嫌棄,手上倒是很老實地點開照片,給松田陣平遞過去,“給你,就是這個人。”
照片是自拍的視角,亞麻發少女對鏡頭揚起燦爛的笑,在她身后不遠處,容貌清秀的卷發少年面對鏡頭,露出有些羞赧的笑容。
松田陣平盯住那個陌生的男人。
他知道春日井彌生今天為了漫畫要去春高現場取材,也知道她和別人約好了,但一說起取材,他下意識以為同行的對象是同住這棟公寓的兩位漫畫家之一。
結果是這個人?
聽春日井葵話里的意思,彌生和他好像還認識很久了?
“姐姐高中的時候就超喜歡他的,一直追他的比賽甚至還給他做剪貼本,總是跟家里念叨著他有多厲害,哼,不過是個會打排球的卷毛而已,到底哪里好了?”
對搶走她姐姐的卷毛運動員耿耿于懷的春日井葵越說越起勁,酸味很重,“那年的春高姐姐也帶我去看了,要我說不過如此……”
話沒說完,余光注意到松田陣平古怪的臉色,她驟然噤聲。
情商終于上線的小姑娘抓了下頭發,小心翼翼地安慰自己的便宜姐夫,“沒關系,雖然初戀不是你,但你們都結婚了嘛,姐姐現在最喜歡的人肯定是你。”
說完,還肯定自己似的用力點了點頭。
松田陣平:“……”
我謝謝你。
第65章 第六十五天
春日井葵的安慰不說十分管用吧, 也只能說聊勝于無。
卷發青年表情依然一言難盡。
場面一度十分尷尬。
隱隱察覺到自己似乎捅了簍子,春日井葵心虛地端起可樂喝了幾口,忽然靈機一動。
“別擔心, 姐夫!”為了哄松田陣平, 小姑娘嘴都變甜了, “我這就打電話給姐姐, 有我這么可愛的妹妹出馬, 姐姐一定會馬上拋棄那個男人回家的!”
松田陣平嘴角一抽:“……”
不要說的好像他是什么慘遭冷落要靠妹妹爭寵的倒霉男人啊!
他深吸一口氣,冷靜下來。
“不用。”
“真的嗎?”春日井葵懷疑他在硬撐,“真的真的不用嗎?”
“我又不是你這種小孩子。”現年22歲的卷發警官云淡風輕, 自內而外散發著成熟穩重成年人的氣質, 語氣淡然自若, “作為成年人,要信任自己的伴侶, 也要給對方留出充分的空間。”
好、好成熟!
他這幅表現甚至讓一向姐控慣了的春日井葵都不由開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太幼稚了。
但, 心里想著反思,手上卻依然控制不住地刷了刷社交軟件,看看春日井彌生有沒有更新什么最新動態。
屏幕上刷出來一條新消息,她突然啊了一聲。
“姐姐要去和那個男人一起吃飯!”
松田陣平:“……”
卷發青年平靜的面龐有一瞬間的崩裂, 卻又在紅發小姑娘看過來的時候一秒恢復成了不動聲色的模樣。
見狀,春日井葵佩服極了。
——姐夫是真坐的住啊。
沐浴在她敬佩的目光下, 松田陣平淡定地掏出手機,淡定地刷了會兒新聞。
沒一會兒,卷發青年面容一肅,念起了新聞, “xx區一棟居民樓發生了燃氣泄露引發的爆炸事件……”
正在看動畫片的春日井葵頓時被他話里的內容吸引了注意力。
xx區?那不就是姐姐現在所在的地方嗎!
小姑娘坐不住了,她飛快地跳下沙發, 一把奪過他的手機,“我看一下!”
松田陣平也任由手機被她拿走。
一掃手機屏幕,剛才的內容果然是真的,春日井葵心里一急,顧不得冷靜思考,急沖沖地給春日井彌生打電話。
“姐姐!”
“喂,小葵?”
電話撥過去沒幾秒便被接通,少女聲音帶著笑意。
東京的夜晚熱鬧無比,手機鈴聲響起時,春日井彌生正意猶未盡地和宇內天滿聊起今天的比賽,順便討論一下畫成漫畫的話該怎么進行處理。
她看到來電顯示,中斷了和宇內天滿的談話,對他抱歉地擺了下手,隨后走到一邊,找了個安靜的地方接起電話。
“怎么啦?”
姐姐溫柔平和的聲音成功安撫了春日井葵內心的焦急,知道她沒事后,小姑娘心底驟然一松,習慣性地撒起嬌來,“想你了嘛~”
春日井彌生失笑,順毛摸摸,“我也很想小葵呀。”
春日井葵嘿嘿一笑,捧著臉傻樂起來,晃著小腿就要和她煲起電話粥,“姐姐,你……”
“咳咳!”
一聲重重的咳嗽聲乍響,打斷了春日井葵的話語,她疑惑地轉頭,發現松田陣平拿著遙控器,正在專心地看電視,仿佛剛剛只是普通地、偶然地、碰巧地嗓子癢了那么一下。
絕對沒有任何其他的意思。
春日井葵撓了撓臉頰,心里泛起嘀咕,不過也因為這一打岔,她想起了自己打這通電話的初衷。
“姐姐,你要不要早點回家呀?”小姑娘語氣擔憂,“新聞上說xx區發生了很嚴重的燃氣爆炸事件,姐姐你就在那附近吧,太危險了!”
“唉?”
附近發生了燃氣爆炸事件?
春日井彌生茫然地往周圍環顧一圈,夜色下霓虹街景絢爛,附近人來人往,有的步履匆匆,有的和身邊人說說笑笑,時不時有車笛鳴響,喧鬧而有煙火氣。
總而言之,風平浪靜,歲月靜好。
她又切出通話界面,搜了搜相關新聞,看完后哭笑不得,“確實和我在一個區,但是離得很遠,開車都要很久呢,小葵你擔心過頭啦。”
“是、是這樣嗎……”
春日井葵完全沒注意到,鬧了個大紅臉。
知道了是誤會,春日井彌生本該掛斷電話的,畢竟宇內天滿還在等她。
不過,出于對妹妹的了解,她總覺得對方的行為有些反常。
又想到上次回家的時候妹妹提過想去找她玩,春日井彌生恍然明白了什么,笑意更深,“小葵,你是不是來找我了?”
“……嗯。”
春日井葵不好意思地應了一聲。
“下次不用這么別扭的,直接告訴我就好。”
咦?她不是……
春日井葵一怔,察覺出了不對勁。
她第一時間看向屋里那位兩耳不聞窗外事,似乎并不在乎她們聊了什么,淡定從容,成熟又穩重的成年人。
小姑娘眼神犀利了起來。
——她嚴重懷疑,姐夫在吃醋,而且是吃大醋。
但是沒有證據。
“我這就回家,要不要給你帶點禮物?”
春日井彌生和宇內天滿今天的重點只是看排球比賽,約個飯只是順便的事,相比之下當然是和妹妹的約定更重要。
她的話讓春日井葵瞬間心花怒放,馬上忘掉了可疑的姐夫,用自己最甜的聲音對她賣萌,“謝謝姐姐~不過,對我來說姐姐就是最好的禮物啦!”
又膩膩歪歪地和姐姐聊了幾句,小姑娘心滿意足地掛斷電話。
她剛關上手機,一旁的松田陣平就站起身來,一副打算出門一趟的樣子。
“姐夫,你去哪兒?”
松田陣平言簡意賅,“買菜。”
春日井葵聞言腦海中也是電光一閃,頓時悟了什么,舉起手踴躍參與。
“我也去我也去!”
此刻,一大一小的心情不約而同地達成了同頻。
——必須讓彌生/姐姐知道,外面的菜沒什么好吃的,還是家里的最香!
春日井彌生不知道他倆的心路歷程,亞麻發少女什么都沒想,高高興興地回家。
雖然妹妹說了不要禮物,但她還是特意給小朋友買了幾塊小蛋糕。
到家后,她拿出鑰匙開門,揚起笑臉,“我回來——”
剛打開門,嘭的一聲,各色彩帶迎頭灑了她一身。
“歡迎回來!!”
春日井葵拉著禮炮,格外熱情。
亞麻發少女像被點了穴似的定住,她笑容不變,心里懵了半秒。
奇怪,今天也不過節啊?
松田陣平聽到動靜后,從廚房探頭出來看了一眼,招呼她們,“快來吃飯了。”
“哦,好。”
春日井彌生下意識回道。
然而,等她坐到餐桌前,望著無比豐盛的菜色,少女提著筷子,又懵了半秒。
……咦,難道今天真的是什么被她不小心忘記的節日嗎?
而且不止如此,紅發小姑娘臉上掛著可愛的笑容,殷勤地給她不停夾菜。
卷發青年也沒歇著,他默默地倒了杯水,放在了她的手邊。
被兩個人一起服務的春日井彌生茫然地夾菜,放入口中,嚼嚼。
她忽的一頓,“這個味道……”
春日井葵托著腮看她,藏著絲不易察覺的期待,“姐姐,好吃嗎?”
“嗯,好吃!”
春日井彌生露出了笑容,“小葵,是你做的吧?”
“嘿嘿,猜對啦!”春日井葵矜持地坐的筆直,眼睛亮晶晶地對她邀功,“這些菜里有很多都是我做的~姐姐能吃出來嗎?”
“當然啦,很好分辨的。”
春日井彌生說著,又試了試另一道菜。
“啊,這個是松田君做的。”
她看向松田陣平,青年勾起唇角,對她略一點頭,“是我做的。”
也猜對了!
忽然間,吃飯好像變得像游戲一樣有趣起來。
春日井彌生興致勃勃地伸向下一道菜,這時,春日井葵看著她,突然開口,“姐姐,問你個問題。”
“什么?”
“我們誰做的菜更好吃?”
夾菜的手登時停在了半空中:“……”
——救命!!
春日井彌生流汗了。
“……都,都很好吃。”
聽到她的回答,小姑娘鼓起嘴巴,有些失望,“總有更喜歡的嘛?”
春日井彌生語氣堅定,說出了仿佛渣男一般的宣言,“兩邊我都一樣喜歡。”
為了證明自己所言非虛,在兩個人灼灼的目光下,她硬著頭皮,雨露均沾地把所有菜都吃過一輪,沒有一道遺漏,并且暗中記下了每一道菜分別是誰做的,之后每一口都在保證沒有絲毫偏頗。
頂著重重壓力,春日井彌生好不容易熬過了這頓還是不知道到底是什么節的豐盛晚餐。
她解脫一般逃到廚房里洗碗,伴隨著嘩嘩的水流聲,少女在勞動中獲得了平靜。
春日井葵跟過來湊熱鬧,她先往廚房外看了一眼,松田陣平不知道做什么去了,暫時不在。
她挪了挪位置,湊到春日井彌生身邊,小聲問道。
“姐姐,問你個問題。”
“……”這個似曾相識的開場白讓春日井彌生動作一頓,隨后繼續刷洗的工作,“什么?”
總不會是什么‘我和松田君你更喜歡誰’之類的問題吧?
少女無奈地心想。
“你們打算什么時候要小孩?”
咣當——
春日井彌生手上一滑,盤子掉在了水槽中,發出巨大的聲響。
她無比震驚地看向自己眼神純潔且澄澈的妹妹。
“小小小葵,你為、為什么突然問這個?”
這種問題從自己尚且年幼的妹妹口中問出來實在過于有沖擊力,尤其因為之前……的事,她難免想到些奇怪的內容,一不小心咬了舌頭。
“因為我想了一下,要是姐姐的孩子長得像你的話,一定超——可愛!”春日井葵握拳,心中充滿了姐控對于小號姐姐的憧憬和期待,“我一定會把她寵成小公主的!”
“……”
這就已經預定好性別了嗎?!
萬一是男孩子,或者長得像松田君的話怎么辦?
上面的想法下意識就冒了出來,意識到自己在想什么后,春日井彌生剛剛撈起盤子的手又是一滑。
她手忙腳亂地救起差一點又要掉進水槽的盤子,心臟劇烈跳動,也不知道是被這個奇怪的話題惹的,還是被接二連三的意外嚇的。
檢查了一下餐盤,發現幸好沒有損傷,她才把它沖洗干凈,小心地放進收納籃。
做完這些,春日井彌生艱難地開口,“……小葵,現在想這些還太早了吧?”
“唔,也是哦。”
春日井葵思索片刻,很快便認同了她的說辭。然而不等春日井彌生松口氣,小姑娘摸了摸下巴,認真地苦惱起來,“我零花錢太少了,沒有錢的話,就沒辦法買玩具了。”
可要等到上班后的話,又有點太遙遠了。
“有了!”很快,她想到了辦法,一錘手心,眉眼都自信地舒展開,“等我上了高中,就去打工給她攢錢!”
春日井彌生:“……”
*
時間一點點流逝,夜已深了,春日井彌生給家里打了通電話。
接電話的是春日井麗子。
對方顯然也對任性的小女兒很是頭痛,“現在太晚了,也不好讓你送她,小葵今晚就先拜托你了。”
“好耶!”
偷聽到了她的話,春日井葵立馬握拳小聲歡呼了起來。
在姐姐家留宿!
但下一刻,母親無情的聲音又讓小姑娘如同霜打的茄子一般蔫了,“讓她明天就自己回來,不許多呆。”
她還想掙扎一下,“媽媽,我想多留幾天——”零
“不,你不想。”
最不吃孩子撒嬌這套的女強人干脆利索地掛斷了電話。
春日井葵只萎靡了一秒,很快又快樂起來。
能留宿一天也很棒了!
“姐姐,我在哪個房間睡?”
春日井彌生帶著她來到自己的房間,“這里哦。”
推開門,熟悉的有著自家姐姐個人風格的房間出現在春日井葵面前,小姑娘情緒更加亢奮,她蹦蹦跳跳地走進去,左瞅瞅右瞅瞅,打量著這個房間的布局,在里面轉了兩圈。
最后,她停在書架前。
除了漫畫和工具書以外,上面還擺放著一個檸黃色的玩偶小人,細胳膊細腿,笑容滑稽。
春日井葵拿下來,兩只手握住,捏了捏。
春日井彌生隨她鬧騰,自己則打開了柜子,忽然,背對著她的小姑娘開口。
“這是姐姐的房間嗎?”
春日井彌生忙著給她準備睡衣和被褥,沒多想,“是啊。”
春日井葵若有所思地點頭。
她把檸檬玩偶放回去,轉頭,又環視了一圈這個四處只有春日井彌生一人的生活痕跡、沒有第二個人存在跡象的房間。
“姐姐和松田君平時一直都是分房睡嗎?”
“是……”
找到了備用的枕頭和被褥,春日井彌生正要抱到床上,聽到她的問話,本能地就要應下來。
但話音剛起了個頭,危機感倏然在心頭猛烈地敲響警鈴,亞麻發少女身體一僵,再去看春日井葵,小姑娘果然用疑惑中帶著一絲懷疑的目光看著自己。
“姐姐……”想到她白天還和初戀去約會,春日井葵吞吞吐吐地說,“難道,你和松田君……”
感情出現危機了?
這未竟的話語落在春日井彌生耳中,便成了:‘姐姐,難道你和松田君是假結婚嗎?’
——不行,這件事絕對不能被妹妹知道!!
不止是需要對家人保密,更多的還是想維護作為姐姐的形象,春日井彌生一慌,連忙扯了個理由出來,“其實、其實是因為我最近總是畫漫畫畫到很晚,和松田君作息不一樣,為了不影響彼此休息,所以最近才分開的。”
春日井葵半信半疑,“是這樣嗎?”
沒有感情危機嗎?
“沒錯!”春日井彌生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和平時沒什么區別,對她撐出一個沒有破綻的微笑,“沒有特殊情況的時候,我們是在一起睡的。”
“這樣啊。”
春日井葵點點頭,似乎信了她的說辭。緊接著,如同惡魔在低語一般,她再度開口,“那——今晚姐姐和松田君一起睡吧。”
春日井彌生:“……”
這意思是,必須證明給她看才行嗎?
亞麻發少女試著拯救一下自己,開始利誘,“小葵,我們好久沒一起睡了,你不想和姐姐一起嗎?”
不得不說,這個極具誘惑力的提議讓春日井葵瞬間心動。
她幾乎是差點就要毫不猶豫地點頭答應下來,但僅剩的一丁點理智讓小姑娘腦海中浮現出了春日井麗子的模樣。
“……”老母親的死亡凝視讓春日井葵又瞬間冷靜了下來。
想到之前松田陣平說起姐姐最近為了畫漫畫,經常喝咖啡熬夜,春日井葵有些心疼。
自家姐姐明明是個甜黨,很討厭喝咖啡的。
她長長嘆息一聲,叉起腰,板著臉,像個小大人似的,“姐姐,至少今天你就忘掉漫畫的事,好好休息吧。”
再說了,爸爸可是和她說過的,夫妻之間的感情是需要用心維護的。
春日井葵自覺此刻的自己非常的成熟,非常的穩重,“我自己一個人也沒問題的。”
“咳,但是……”然而成熟了沒兩秒,小家伙終究舍不得誘惑,氣勢一垮,扭捏地對了對手指,“姐姐答應了要和我一起睡的,以后要補上哦。”
“……好。”
賠了夫人又折兵的春日井彌生欲哭無淚。
她站在松田陣平的房間前,給自己做了許久心理建設,才終于鼓起勇氣,敲了敲門。
咚咚。
在得到主人的應答后,門把手被擰住,一點點推開了門。
門縫逐漸擴大,讓里面的人看清了身穿睡衣,懷里緊緊地抱著個枕頭的亞麻發少女。
松田陣平愣了一下,“彌生?”
春日井彌生有些緊張,不想讓妹妹發現異常,她在走進來后主動關上了門。
咔噠一聲,門鎖閉合。
……春日井彌生忽然就后悔自己把門關上了。
屬于松田陣平的私密空間讓她感覺自己格格不入,尤其在青年的目光掃過來后,更是讓她莫名有種自己不小心闖入了捕獵者的私人領地的不安感。
亞麻發少女更緊張了,“松田君……”
她悄悄咽了咽口水,努力讓自己聲音聽起來沒有顫抖,“我……我今晚,可以和你一起睡嗎?”
因為害怕被春日井葵聽到,她說的很小聲。
但足以讓松田陣平聽清了。
也因此,他愣住了。
春日井彌生看到卷發青年愣怔的樣子,心知自己的說法很容易引人誤會,連忙解釋,“那個,其實是因為小葵在,還分開睡的話會引起她的懷疑。”
她幾乎不敢看松田陣平的反應,“……可以嗎?”
出乎意料的,卷發青年頓了幾秒,隨后僅僅平靜地嗯了一聲,視線從她身上重新放回自己手中的書上,似乎對這件事無動于衷。
——事實上,青年心底早已炸開了煙花。
松田陣平一陣狂喜。
他發誓,從今天開始,春日井葵就是他心里最貼心最懂事的小朋友!
松田陣平的演技成功地騙過了春日井彌生。
少女被他的平靜所感染,亂七八糟的心緒漸漸平復下來,心里也松了口氣,發現這件事好像沒她想象中那么可怕。
她把枕頭放到床上,注意到松田陣平正在看書,不由有些好奇,過去湊到他身邊。
松田陣平大大方方地翻了一頁,隨她看。
復雜的線路圖和大篇幅的理論講解讓春日井彌生沒幾秒就眼暈了。
“松田君,這是什么?”
“前不久日本境內出現了一種新型炸.彈,這是事后警視廳給爆處班的構造說明書。”
松田陣平一心二用,一邊看書,一邊回她,“雖然暫時沒在東京出現,但以防萬一,提前了解一下是很有必要的。”
新型炸/彈?
春日井彌生心底微微一跳。
哪怕看不懂這些,但光看著那復雜的構造,她也能意識到其中的危險。
“……萬一真的遇上了,會不會很危險?”
松田陣平不以為意地說,“解決危險,不就是警察的工作嗎?”
他無意的話卻好像一柄小錘子敲在心頭,讓春日井彌生心臟猛然跳動了幾下。
卷發青年清雋的側臉倒映在她的眼中。
明明長大后重逢的第一面,就是她偶遇了他所在的□□處理班,但好像直到這一刻,她才真切地意識到面前的青年已經不是記憶里那個活躍在拳擊擂臺上意氣風發的莽撞少年,而是一位正直又優秀的可靠警官。
這么大一個人就在身邊,松田陣平自然不可能對她的視線毫無所覺。
他假裝無意地悄悄望過去,卻發現春日井彌生不知怎么的一直盯著他的手看。
一縷發絲因為她垂頭的動作滑下來,擋住了少女的視線,她抬手將其別在耳后,又伸出一根手指,摁在了他大拇指的指關節處,微微用力。
松田陣平不明白她在做什么,但大概理解了她的意思,便順從地在少女小小的力道下將手攤開,手心朝上。
隨即,摁在他手上的蔥白指尖挪動位置,食指指腹輕輕地在他掌心摩挲,帶來些微酥麻的癢意。
松田陣平呼吸有些不穩。
春日井彌生仔細觀察著他的手。
過了這么多年,曾經的那道傷已經一點痕跡都看不到了。
讓她幾乎都要以為以前的事只是自己的錯覺。
——松田君,真的變了好多啊。
她一時有點無法形容自己的心情,想收回手,可在她剛要離開的那一瞬間,指尖下一直安分的大手驀地捉住了她的手指。
春日井彌生一怔。
她試著抽了一下,沒抽出來。
從包裹住她手指的掌心中源源不斷地傳來暖意,十指連心,這股熱度便仿佛要順著手指從血液中一路流淌到心臟。
再抬頭時,她直直地撞入了卷發青年看向自己的眼睛。
松田陣平深深地注視著她,眸底有什么在微微閃爍,似乎有什么魔力一般,吸引著春日井彌生,讓她無法別開目光。
空氣在這樣糾纏不清的注視下變得粘稠起來,讓少女呼吸開始困難。
她隱約意識到接下來要發生什么,卻沒辦法阻止,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松田陣平一點點靠近。
心跳越來越劇烈,如擂鼓般咚咚敲響。
“咚咚!”
——然而,并不是心跳聲,而是敲門聲。
曖昧的氣氛頓時一掃而空。
春日井彌生混亂的神思霎時回歸清明,正好看到松田陣平眸中一閃而逝的遺憾。
她唰的起身,這次順利地從青年手中抽回了自己的手,落荒而逃。
亞麻發少女飛快地開門,砰的關上。
門外,春日井葵見到春日井彌生出來,抱住她的胳膊,乖巧地露出一個可愛的笑臉。
“姐姐姐姐~”
她剛要說點什么,一抬頭,卻看到了自家姐姐臉上的紅暈,想說的話頓時咽了回去。
時常被爸媽秀恩愛秀一臉的紅發小姑娘意識到自己似乎又捅了簍子。
她心虛極了,“……我是不是打擾到你們了?”
“……”春日井彌生轉移話題,“小葵,你要聽睡前故事嗎?”
她下意識拿出了小時候哄妹妹時最管用的招數。
這一招果然效果非常,春日井葵馬上不滿地鼓起了嘴巴,“姐姐,我又不是小學生了。”
但是……
“要聽!”
成功哄著小姑娘忘記了剛才的話題,春日井彌生推著她回房間。
同時,心里默默回答了她的問題。
——應該說,幸虧來打擾了才對。
不然,就剛才那個氣氛……
差一點點,她就要主動去親松田君了。
第66章 第六十六天
說是要講故事, 其實也只是姐妹倆睡前聊聊天。
涉及的話題五花八門,從吐槽學校的老師到最近的流行,沒多久, 小姑娘聲音逐漸低了下去, 呼吸趨近平穩。
春日井彌生看著妹妹陷入了熟睡。
——這也意味著, 她要去松田陣平的房間了。
實在拖無可拖的亞麻發少女磨磨蹭蹭起身。
光是想到接下來的事, 她就提前開始緊張了, 眼神四下亂飄,視線在書架上掃過時,她忽然靈光一閃, 抽出一本漫畫抱在懷里。
隨后, 她關上燈, 悄悄退出了房間。
短短幾步遠的距離卻好像度過了幾十分鐘那么久,好不容易抵達目的地, 春日井彌生緩了緩, 小心地擰開門。
松田陣平依然在看書。
他換了個位置,靠在床頭,顯然是要準備睡了,睡衣被解開了領口的兩顆紐扣, 露出鎖骨和一小片胸膛,一圈紅繩在布料下若隱若現。
春日井彌生進來后, 他抬頭,看了她一眼。
冷靜,平常心……
少女在心底默念著,故作鎮定地帶上門, 若無其事地走到他所在的另一側床邊。
然后她這才發現,自己之前帶過來的枕頭被好好地放在了床中間, 緊緊挨著另一個枕頭。
“……”
她假裝不在意,爬上床,學著松田陣平的動作,裝模作樣地打開了漫畫書,一副看的入迷的樣子。
然后,趁人不注意,在視線的死角偷偷拽住枕頭,一點點往床邊的方向挪過去。
一厘米、兩厘米、三厘米……
距離越來越遠,眼看就要成功時。
啪!
一只手突然摁住了龜速爬行的枕頭。
春日井彌生渾身一僵。
她不受控制地咽了咽口水,偷偷覷了眼松田陣平。
他低頭看看都快掉下床沿的枕頭,又半月眼盯著看起來恨不得打包被褥睡地上的亞麻發少女。
“跑這么遠干什么?我又不會吃了你。”
……你立字據!
春日井彌生心里大聲吐槽,面上卻動都不敢動,唯唯諾諾,“我、我在這里睡就好。”
說完,她飛快收回視線,繼續目不斜視地看漫畫,似乎被里面的劇情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對松田陣平讓自己里面挪一挪的話充耳不聞。
松田陣平:“……”
他無語地都快笑了,干脆地伸手,把枕頭拉回自己身邊。
“!!”
春日井彌生傻眼了。
松田陣平和震驚地瞪大了眼睛的少女對視,拍了拍身邊的位置,言簡意賅,“過來,睡覺。”
……這么直接的嗎?!
強裝出來的鎮定一秒裂開,春日井彌生嚇的手一抖,漫畫書自由落體,先是砸到她腿上,又一個翻身掉在了地上。
她慌忙彎腰去撿,手腕卻被抓住,被拉了回去。
春日井彌生差點撞到松田陣平的胸膛,勉強用另一只手撐住床。
兩個人離得很近,少女都能注意到他頭發沒完全吹干,發梢還帶著些濕潤。
沐浴露的味道甜甜的,帶著人體體溫的暖意,彌久不散的味道讓她有些暈乎乎的。
下一秒,肩膀被人按住,她被壓倒在柔軟的床上。
青年的動作強硬,結實的身體擋住了自上方傾瀉而下的燈光,形成了一小片將少女徹底籠罩的陰影。
春日井彌生腦子嗡的一聲,血液瞬間涌上來,眼睛幾乎變成蚊香眼。
等等等等下,這、這就要開始嗎??
還有小孩子在,不可以啊——
就在春日井彌生認命地閉上眼睛的時候,禁錮著她的力道一松,松田陣平拉起被子,蓋在了她身上。
還掖了掖被角。
然后回到自己的被窩,拍拍被面,躺好,關上了床頭的燈。
室內瞬間陷入一片黑暗。
青年聲音慵懶,“睡吧。”
春日井彌生:“……”
少女沉默片刻,如同即將與世長眠的人一般,安詳地合眼。
然后,三十分鐘過去。
黑暗中,少女睜著一雙疲憊眼睛,靜靜地盯著天花板。
……睡不著。
完、全睡不著!
身邊有個大活人,就躺在距離她不到十厘米的地方,兩個人蓋的還是同一床被子。
青年平穩的呼吸聲在安靜的夜晚清晰可聞,本該是讓人安心的催眠的聲音,但一想到是來自誰,就讓春日井彌生在意的不得了,無論如何都沒辦法忽視他強烈的存在感。
甚至因為害怕發出聲音,她像個陪睡的大型玩偶一樣,規規矩矩地動都不敢動一下,更難睡著了。
少女絕望地做好了一夜不眠到天亮的準備。
“……彌生。”
青年的聲音突然響起,“你睡不著嗎?”
春日井彌生嚇了一跳,隨后很快反應過來,“你還沒睡嗎,松田君?”
松田陣平無聲地在心里嘆氣。
這種情況下,能睡著的是圣人吧。
他主動開啟話題,“反正都沒睡,要不要聊會兒天?”
“嗯,好啊。”
“你今天去取材了吧,怎么樣,有靈感了嗎?”
他一說起這個,春日井彌生來精神了,“有的!松田君你聽我說……”
滔滔不絕地講完今天的所見所聞,她以一句感嘆作為了結尾,“排球,真的好有趣啊。”
——可惡,拳擊也很有趣啊!
松田陣平暗地里咬牙。
他吸了口氣,不動聲色地問,“今天和你一起去看比賽的是你的漫畫家朋友嗎?”
天滿嗎?
春日井彌生沒多想,“是啊。”
然而她怎么都沒想到,這個其實是大實話的回答讓卷發青年心里感覺不對勁了。
她!居然!沒否認!
小葵都說了,那個家伙明明是個打排球的!
明明就算直接承認說那是她初戀,他也不會怎么樣!
松田陣平氣的差點想背過身去,深呼吸好幾次才忍耐下來。
“……我聽小葵說了,你以前有個很喜歡的高中生運動員,一直追他的比賽。”
他刻意提起這件事,是為了表示自己已經掌握了全部的信息。
春日井彌生也不負他所望,果然心頭一緊。
片刻后,懷著一絲僥幸的心里,她期期艾艾地問,“……松田君,你已經都知道了嗎?”
“是。”
停頓片刻,為了證明自己所言非虛,松田陣平還特意補充,“小葵說他和我一樣,都是卷發。”
——果然知道了!!
話說到這種程度,以松田君的敏銳程度,他肯定是已經發現了!
猝不及防被提前掀開了秘密,春日井彌生呼吸都屏住了。
偏偏這會兒松田陣平也不說話了,四周安靜的讓人尷尬,她頂不住這個氣氛,主動轉過身。
房間里沒有光線,但這么久下來眼睛也適應了黑暗,因此,她一轉身過來,便發現松田陣平在看著自己,黑暗中,他的雙眸似是蒙上了一層陰影。
好像一塊暗藍色的寶石,浸入了不見底的大海里。
“以前的事……你會介意嗎?”
忐忑半晌后,春日井彌生小聲地問。
青年一時沒回答。
——介意,超介意,介意死了!!
幾乎被醋壇子淹沒的松田陣平假笑一聲,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不要太咬牙切齒,“呵呵,怎么會,當然不介意了。”
他故作大度地說,“以前的事都過去了,不重要了。”
春日井彌生聞言,先是松了口氣。
——太好了,松田君不介意她沒能遵守約定的事!
但隨即,她又聽到松田陣平說,“……反正你現在已經不喜歡了。”
誒,怎么會!
少女趕緊反駁,“現在也很喜歡的!”
松田陣平驟然沉默。
春日井彌生努力對他表示自己的心意,“不管是過去還是現在,一直都很喜……唔!?”
嘴唇忽然被重重地壓住,堵住了她剛說到一半的話。
松田陣平似乎在竭力地壓抑著什么,他呼吸很亂,親上來的雙唇很快就不滿足于單純的貼合,有繼續深入的跡象。
電光石火之間,春日井彌生倏地明白了什么。
她偏頭躲過青年的吻,還沒來得及說話,后腦勺被按住,避無可避。
千鈞一發之際,她堪堪及時地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巴。
“不不不、不是那種喜歡——”
春日井彌生以自己這輩子最快同時也最清楚的聲音飛速解釋,“是……是粉絲對偶像的喜歡!”
青年暫時止住了動作。
他的胸膛隨著呼吸不定的起伏,眸光也越發暗沉。
春日井彌生等了幾秒,覺得好像安全了,想悄悄撤回手。
沒成想剛一有動作,松田陣平也跟著動了起來,他攥住了她的手腕,在指尖上親了一下。
啾的一聲輕響,讓少女的臉唰的紅了。
被青年吻過的地方開始發燙,春日井彌生猛的想要抽回手,卻被他牢牢控制在手心。
之后更加得寸進尺地,手指強行擠入她的指縫,和她十指相扣。
松田陣平的聲音幽幽地響起。
“我都給你這么長時間了,還沒準備好嗎?”
春日井彌生幾欲昏厥。
哪兒能這么容易準備好啊!
她卑微地請求,“能不能再給點時間……”
松田陣平不依不饒地追問,“具體是多久?”
“那什么,我想,差不多三十年左右……?”
“……”
松田陣平這下是真氣笑了。
他懶得多說廢話,直接反手把她的手壓在了床上。
春日井彌生大驚,想要逃跑,卻又被緊緊禁錮在了他的懷中,慌亂不已,“十、十年……不,那個,三年……等下、三、三個月——”
“給你三秒。”
青年開始倒數,“三……”
下一秒,他親了下來。
說好的三秒呢???
春日井彌生的腦子一片混亂,但很快,她顧不得再想些有的沒的了。
她本來很緊張,對未知的世界還有些不宜言說的畏懼,但出乎意料的,松田陣平制住她的動作很強硬,但落在唇上的吻卻很溫柔。
像是小孩子得到了來之不易的糖果,耐心地一點點品嘗。
又像是拿著糖果在誘騙,狡猾地一點點放松她的警惕。
這讓春日井彌生根本招架不住,被他親的暈乎乎的,甚至逐漸覺得……好像,這種感覺也不壞?
少女不知不覺放下了防備,開始默許、甚至是回應他的吻。
然而當獵物放棄抵抗,露出了無害的一面,青年作為捕食者真正的模樣到了這一刻才開始展露出來。
發絲在骨節分明的手指間穿過,他撫著她的后腦勺,不讓彌生再有逃跑的機會,隨后,不容拒絕地加深了這個吻。
沉浸在之前的溫柔鄉的少女來不及抗議,也沒有反對的機會,直接被他掌控了全部的節奏。
所有聲音都被堵住,哪怕想要說話,也只能發出模糊不清的嗚咽,松田陣平的行動如他的性格一般,帶著極為強烈的侵略性,不容拒絕地纏上了她。
直到此刻,春日井彌生才意識到之前的吻對方到底有多克制。
迷迷糊糊之間,她忽然想起了宮本由美的話——
【那么大一個帥哥在身邊,你還沒吃過嗎?】
少女眼底泛起了淚花。
由美,被吃掉的——明明是她啊!
“嗚……”
以前好歹也算個體育生,但現下春日井彌生卻險些喘不過氣來,急促而混亂的喘息混著狂亂的心跳聲,如雷鳴一般在她耳邊響著。
她好像要被松田陣平的溫度融化了,無法思考,也無從得知后續的發展。
那種對未知的恐慌重新占據了她的心間。
在被短暫松開的一個瞬間,春日井彌生用盡全力別開頭,躲避著來自青年的吻,大口大口呼吸著新鮮的空氣。
于是本該落在唇上的吻落在了她的臉頰上。
松田陣平沒什么特別的反應,他輕柔地拂開少女耳邊凌亂的發絲,在柔軟的耳垂上留下一個輕吻。
然后,位置逐漸往下,把臉埋在了她的側頸。
春日井彌生僵住了。
不僅是因為松田陣平像磨牙似的咬了口她的脖子。
更因為她緩過神來后,突然發現有什么尷尬的東西變得很有存在感。
春日井彌生:“…………”
一瞬間,她大腦空白了,安詳地閉眼,準備等死。
預想中不可描述的事情并沒有發生。
松田陣平忽然停下了動作,青年急促的氣息撲灑在她的耳邊,明顯在忍耐著什么。
可最后,只是摸了摸她的頭發,抱著她沒了下一步動作。
他沙啞的嗓音響了起來,磨的人耳朵發癢。
“睡吧。”
春日井彌生動也不敢動。
她幾乎喜極而泣。
得、得救了——
第67章 第六十七天
春日井彌生本以為自己會睡不著。
但出乎意料的, 可能是之前緊張過頭的緣故,等情緒松弛下來了,她窩在松田陣平懷里, 不知道什么時候就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等再次醒來的時候, 外面天剛蒙蒙亮, 從未有過的溫暖舒適感縈繞在周身, 讓人舍不得起床。
蹭了蹭枕頭, 她正想繼續睡過去,忽然覺得剛才的觸感不對。
與此同時,昨晚的記憶清晰地在腦海中一一展現, 一瞬間, 春日井彌生睡意全無。
她這才反應過來——
自己枕的哪里是什么枕頭, 壓根就是松田陣平的胸膛!
隨著呼吸,青年的胸口微微起伏著, 有力的心跳聲從耳廓傳遞到鼓膜, 咚咚作響。
他們之間的姿勢異常親密,幾乎春日井彌生半個身體的重量都壓在了他身上,把人當成了巨型枕頭似的,手腳都纏了上去。
她臉一熱, 趁著對方還沒醒,連忙想要擺脫這個姿勢。
為了不吵醒他, 少女動作非常小心,一點點挪開攬在她身上的胳膊,跟做賊似的悄咪咪地退下去。
可眼看成功在望的時候,可能是她動作幅度不小心大了一點, 卷發青年似乎要醒來似的皺了皺眉,咕噥了聲模糊的囈語, 翻了個身。
這一翻身面對的正好是她所在的方向,青年像是抱著抱枕似的將她揉進懷里,結結實實地困在了身下。
春日井彌生傻了。
這、這要怎么跑啊!
但很快,她察覺到了不對勁。
沉默片刻后,春日井彌生緩緩開口,“松田君,你已經醒了,對吧?”
被戳穿的松田陣平也不尷尬,更是毫無愧意,大大方方地承認了,“嗯,醒了。”
他聲音沒有一丁點睡意,卻帶著點低啞的鼻音,撓的人耳朵發癢。
“……什么時候醒的?”
“總之比你早。”
“……”
春日井彌生一陣失語。
意思就是他一直看著她在那兒折騰半天?
不對,比起這個,現在更重要的是——
“松田君,你可以先放開我嗎?”春日井彌生耳根有些燙,“……現在這樣很尷尬。”
松田陣平不為所動,蹭在她耳邊的呼吸頻率都不帶變一下的,“你不亂動就不會尷尬了。”
怎么可能啊?!
話說她昨晚居然能在這種情況下睡著??都要佩服自己了。
正面說不通,春日井彌生試圖換個角度以理服人,“可是你這樣壓著我,我有點喘不過氣來。”
這回松田陣平聽進去了。
他很好說話地轉了個身,抱著她面對面——就像昨晚一樣。
相似的姿勢如同一個存檔點,一下子把少女拉回了記憶里的親密,尤其是借著清晨朦朧的光亮,這次她能清楚地看到卷發青年灼人的目光,他眼神似有若無地在她臉上打轉,顯然也想到了同樣的事情。
春日井彌生:“……”
她本能地想要后撤,卻被橫在腰間的手臂攔下了所有退路,說話都磕巴起來,“差、差不多該起床了吧!松田君你不是今天還有工作嗎?”
松田陣平瞟了眼時間,不慌不忙,“不急,還有來個早安吻的時間。”
“……”
倒是先詢問一下她的意見啊!
就在沉默的這檔口,青年的動作逐漸開始不安分起來,按在她腰窩的手微微用力,強勢地拉近兩個人之間的距離。
“不不等等等等……”
眼看就又要步上昨晚的后塵,春日井彌生慌了。
她可還沒忘記之前一不小心對他放松了警惕后,對方是怎么回報自己的。
到了現在如果還不采取點措施,任由主動權交到松田陣平手里的話,下場只會是她被隨意揉搓,全程被牽著鼻子走。
想到這里,春日井彌生惡向膽邊生,握緊了拳頭,“……松田君。”
亞麻發少女神情變了。
一直在逃避問題的她難得硬氣了一把,表情嚴肅,從軟和好捏的面團變成了軟綿而帶刺的河豚,“我也不是能讓你隨便欺負的,再不讓開的話,我就要不客氣,采取一些強硬的手段了。”
松田陣平愣了一下,隨后反而升起了幾分興奮,他戳了戳少女氣鼓鼓的臉頰肉,眉毛一挑,“你要怎么強硬?試試看?”
明明是在警告對方,卻被反過來調戲的春日井彌生呆住了,這下是真的氣成了河豚,一咬牙,狠下心來,屈膝朝他的小腹撞過去。
對此,松田陣平反應很快,及時擋住了她的動作,但仍然被驚出一身冷汗。
玩真的?!
青年漫不經心的態度一斂,也不由認真了起來。
可春日井彌生只是虛晃一槍,趁他的注意力被那邊吸引,禁錮自己的力道隨之一松,她抽身一滾,后撤的同時一個翻身想跳床逃跑。
然而松田陣平并沒有那么好擺脫,她腳還沒沾地,手腕就被他抓住,用力一扯,在這股力道下,少女不受控制地往后倒去,似乎就要重蹈覆轍,被他拽回床上。
就在青年想抱住她的時候,春日井彌生順勢出手,手肘往身后砸去,而松田陣平這次早有所預料,掌心接住她的攻擊,攥住少女手腕的手翻轉后一折,以擒拿的姿勢逼迫她放棄。
春日井彌生哪兒能這么容易屈服,當即換招,重新發起攻勢。
一時間,臥室的氣氛分外焦灼。
一對男女展開了激烈的戰斗,床吱吱呀呀地響著,夾雜著身體的碰撞聲和急促的氣喘聲,混在一起聽起來可疑極了。
突然,公寓里另一扇門開了。
春日井葵揉著眼睛,迷迷瞪瞪地從房間里走出來,往洗手間的方向走去。
好不容易占據了上風的春日井彌生聽到了聲音,手上的動作遲疑一瞬,被松田陣平抓到這個破綻,扣住了她的雙臂,兩個人一齊摔了下去。
嘭!
“唔?”
小姑娘正打著呵欠,好像聽到一些不同尋常的動靜,擦著眼角的動作一頓。
再仔細去聽,卻又沒了聲響,公寓里格外安靜。
她撓撓頭,覺得可能是自己太困聽錯了,反手合上了洗手間的門。
“……”
“……”
過了好一會兒,直到她踢踏著拖鞋回到臥室,又聽到了關門的聲音,兩個成年人才齊齊松了口氣,對視一眼。
春日井彌生瞪著松田陣平,緊張褪去后的她有些忿忿地控訴,“耍賴!”
“你自己走神,怎么能算我耍賴?”
松田陣平不接受這種PUA。
說這話的時候,他的手依然扣住少女的手腕壓在她的頭頂上方,腿也牢牢鎖住。
掙了幾下發現這樣很難發力,春日井彌生無可奈何地躺平,試圖用不滿的眼神喚醒他曾經的公平競技之心,“剛剛那種情況不應該默認暫時休戰嗎?萬一被小葵發現了影響不好。”
“哪里影響不好?”
其實松田陣平剛剛也有些緊張,但眼下危機已經過去,他便悠哉起來,還有心情在嘴上占個便宜,“我們是在床上打架,又不是在床上打架。”
春日井彌生:“……”
不管哪個影響都不好啊!!
“認輸嗎?”勝券在握的松田陣平慢悠悠地問道。
大有她不認輸就不松手的架勢。
春日井彌生怎么甘心就這樣認輸,在她看來松田陣平壓根就是勝之不武,就算對方是崇拜多年的偶像,做出這種可恥的行徑也是要唾棄一番的。
少女鼓了鼓臉頰,不樂意直接認下,但這么糾纏下去也對她沒什么好處,只能不情不愿地說,“下次再來。”
然而令她沒想到的是,自己都委曲求全地認輸了,松田陣平卻看著她,失笑一聲,“下次不來了。”
春日井彌生瞪大了眼睛。
什么?!
氣不過的她不依不饒地追問,“為什么不來了?”
如果是為了保持自己百分百的勝率,贏了一次就再也不比了的話,那也太狡猾了!
松田陣平讀懂了她的言下之意,無語了半秒,干脆地低頭,用行動回答了她的問題。
猝不及防被咬了一口的春日井彌生差點跳起來,又被他摁了回去。
這次沒有前期的試探,直接一步跨到了后面的進攻期。
良久,終于松開滿臉通紅的亞麻發少女。
松田陣平用大拇指抹去她嫣紅唇瓣上的水漬,明顯有些意猶未盡地挑眉,低聲笑道,“有打架的力氣,我為什么不留著拿來親你?”
春日井彌生不想說話。
她用小臂擋住臉,不讓松田陣平看到自己的表情。
——裁判在哪里?這個人他犯規了!!
松田陣平還想扒拉她的胳膊,春日井彌生干脆背過身去,跟鴕鳥似的把腦袋埋進被子里,再也不肯搭理他。
再撩撥下去就要把人惹急眼了,松田陣平見好就收,收拾好自己先離開,留下她一個人在臥室裝死。
沒一會兒,睡完回籠覺的春日井葵也起來了。
她聞到了香氣,乖乖在餐桌前坐好,松田陣平給她端了杯牛奶。
“我姐姐呢?”
時間不早了,然而左看右看卻不見亞麻發少女的人影,春日井葵不記得自家姐姐有賴床的習慣,不由有些奇怪。
松田陣平難得有點心虛。
……總不能說自己把人欺負惱了,現在正躲起來逃避現實吧。
他糊弄過去,“還在睡。”
春日井葵哦了一聲,吃著早餐,含糊不清地說,“畢竟姐姐那么累,多休息一會兒也好。”
卷發青年的動作一下子頓住了。
“……也沒有那么累吧?”
他不確定地說。
“怎么不累了?”
護姐狂魔可聽不得這個,立馬就有些不服氣,“不要小看畫漫畫,很累的!是體力活!”
……哦,是說這個。
想到這些日子少女在漫畫上投入的精力,他心里也贊同,好脾氣地道歉,“抱歉,是我的錯。”
他態度這么好,春日井葵反倒不好意思起來。
“姐姐一旦專注起來就很容易忽視自己,拜托你多關心她一些。”
戳了戳碗里的食物,小姑娘猶豫了一下,別扭又認真地補上稱呼,“……姐夫。”
松田陣平被這一聲叫的身心舒暢,拍了拍她的腦袋。
“放心吧,我一定會好好照顧你姐的。”
“那約好了哦!”
“嗯。”
拍拍腦袋。
“……再拍下去會長不高的!”
在小姑娘的抗議中,松田陣平揮揮手,瀟灑地上班去了。
他前腳剛走,后腳春日井彌生就悄悄地探頭,確定人真的走了,由衷放松下來。
她一出來,聽到動靜的春日井葵興沖沖地撲過去打招呼。
“姐姐,早上好!”
“早啊,小葵。”
摸了摸妹妹的腦袋,春日井彌生去洗漱,對著鏡子梳理頭發。及腰的長發因為之前一通折騰,這會兒亂的亂,打結的打結,好不容易才梳順。
正要離開時,她無意間瞥了眼鏡面,忽然留意到自己唇上有一道淡淡的印記。
“……”
她疑惑地摸了摸,意識到那是被松田陣平留下來的齒痕后,臉上一熱,氣惱地使勁洗了兩把,等印記徹底消下去了才走出洗手間。
按照昨天和家里說好的,等用完了早餐后,她送春日井葵回去。
本打算直接陪她回家,但在小姑娘的堅持下,春日井彌生便只送到了車站。
等車的過程里,她們閑聊了幾句。
“姐姐,你什么時候把漫畫畫完?”
春日井彌生估算了一下時間,“差不多再過一個月吧。”
“哦。”春日井葵背著手,踢了踢腳,雖然知道自己已經不是小孩子了,不能太任性,但……
“姐姐,你畫完漫畫后,可以回家多住幾天嗎?”
小姑娘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沒什么異常,但依然難掩其中的失落,“以前就算姐姐上大學了,周末還是會回家的,但自從半年前開始,姐姐就不怎么回來了。”
好的時候可能半個月回來一次,忙的時候一個月都不一定回來一趟。
明明都在東京,為什么總是見不到面呢?
春日井彌生怔了怔,意識到之前那段時間各種事情堆在一起,讓她無意識之間忽略了家人,頓時心疼起來。
她立馬拍著胸脯保證,“當然可以了,等我畫完一定回家!”
“真的嗎?!”
春日井葵眼睛瞬間亮了起來,她撲到春日井彌生懷里,蹭來蹭去,“最喜歡姐姐啦!!”
公交車來了,她不舍地一步兩回頭,上車后從車窗處對著姐姐揮了揮手,“姐姐拜拜~”
亞麻發少女也抬起手,笑著揮了揮。
等連車的影子都看不到了,她才終于轉身,握拳,一雙綠眸開始熊熊燃燒。
——妹妹都對自己撒嬌了,作為姐姐怎么可以不努力?
拼一下的話,半個月內畫完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春日井彌生燃了起來,她前所未有地動力十足,一回到家,立刻開始全神貫注地投入到趕稿的大業中去。
因為太過專注,她甚至都沒注意到松田陣平是什么時候回來的,直到卷發青年在她耳邊叫了好幾聲,被打斷工作的她才恍惚著回過神來。
“……松田君?”
一從狀態中抽離,虛弱和饑餓感頓時襲來,春日井彌生一陣頭昏眼花,筆都拿不穩了,差點站不起來。
“好、好餓……”
“你不會一整天都在畫,連中午飯都沒吃吧?”
匆忙給她拿了點吃的,見少女狼吞虎咽的模樣,松田陣平眉頭皺成了一團。
“手感來了,一不小心就……”春日井彌生勉強填了下肚子,又噸噸噸一口氣喝完了一杯水,猛然舒了口氣。
她自覺理虧,連忙舉起手發誓,“下次不會再忘了。”
見她保證的誠懇,松田陣平暫時沒多說什么,“先休息一會兒吧,我去做晚飯。”
然而起身沒走幾步,一回頭,就發現少女又伏案畫了起來。
“……”他眉毛皺的更緊了。
春日井彌生的異常一直持續到深夜,松田陣平以前從不過問她的作息,今天卻怎么都放心不下,時間都到凌晨了,見她的房間還亮著燈,實在忍無可忍,強行敲開了她的房門。
見到他時,她還愣了一下,“松田君,你還沒睡嗎?”
松田陣平沒什么好氣,“你不也沒睡嗎?”
他找了個地方坐下,抱起雙臂,直直地盯著她,“你今天怎么回事?以前可從沒見過你著急成這樣。”
現役警官的壓迫力一下子鎮住了亞麻發少女,她乖乖地停下動作,一五一十地交代,“早點畫完就可以早點回家了。”
“回家?”
春日井彌生點點頭,把自己和小葵的約定告訴了他,“我想早點回家。”
“小葵的意思肯定不是讓你用這種會傷害自己的方式努力。”
松田陣平嘆氣,“她今天還讓我好好照顧你,讓你不要太累。”
“但是……”
見她還是遲疑,松田陣平也不多說什么,直接擺出了一副奉陪到底的模樣,不緊不慢地說,“那這樣吧,我在這里陪著你,你什么時候睡,我就什么時候睡。”
青年的態度很認真,意識到他沒開玩笑的春日井彌生急了。
她熬夜大不了白天補覺,但松田陣平哪有這個時間?
這一招“人質”威脅可以說正中少女命脈,讓她不得不放下了筆,無奈地答應下來,“我知道了。”
松田陣平這才滿意,準備回屋,然而剛走兩步,他又轉過身,懷疑地瞇起眼睛。
“你會遵守約定吧?”
春日井彌生:!
正偷偷盤算著等下再畫一會兒的少女心頭一顫,強作鎮定,“會、會的。”
就她這幅明顯心虛的表現,哪怕松田陣平不是幼馴染那樣觀察力過人的類型,也一眼看出她心里有鬼了。
他無情地繳走她的作案工具,“沒收。”
春日井彌生大驚失色,恨不得抱著他大腿苦苦哀求,“不要啊,我這次一定會遵守約定的!”
真的!她發誓!
但她的信用此刻在松田陣平心里破產了,把她和畫材放一起他不太放心。
“這樣吧,”松田陣平想出另一個主意,“不沒收也行,但你要去我的房間睡。”
聞言,春日井彌生安靜了半秒,隨即用譴責的目光注視著他,臉上寫滿了不放心。
去了她還能睡好?
這次真的什么都不打算做的松田陣平:“……”
信用雙雙破產的二人你看我我看你,一起沉默了。
最后,表示人和人彼此之間需要一點信任的松田陣平讓了一步,把沒收的畫材還了回去。
只是看著作為主角的那個卷發少年,他突然有些在意。
之前松田陣平還以為這個角色的原型是自己,但現在……
懷著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微妙心思,他指著那個角色,主動詢問,“彌生,這個人的原型是你高中時喜歡的人嗎?”
忙著整理畫材的春日井彌生抽空看過去一眼,覺得有些古怪。
松田君為什么要這么拐著彎兒地形容自己?
但她也沒多想,點了點頭,“是啊。”
“……哦。”
松田陣平什么都沒說,默默放下畫紙,回了自己的房間。
他都有些驚異于自己的冷靜。
不過,仔細想想就知道了,彌生開始畫這個漫畫的時候,他們都還不認識,主角的原型是別人也很正常,并不能說明什么,更不影響他們現在的感情,所以,并不需要在意……
想著這些,卷發青年躺在床上,閉上了眼睛。
然后,半夜里。
他頂著黑眼圈,猛地翻身坐起。
——可惡,在意的不得了!!
第68章 第六十八天
萩原研二是過了好幾天才發現松田陣平不對勁的。
不過這也不能怪他觀察力下降或者忽視了對方的狀況, 一來是他很清楚戀愛中的男女總是患得患失,情緒不穩定很正常,而幼馴染和救命恩人之間的戀情又格外曲折和戲劇性, 長時間圍觀下來, 饒是喜歡聽八卦的萩原研二, 也多少習以為常了。
簡單來說, 就是狗糧有點吃膩了。
再者就是最近東京有舉辦大型活動, 作為警察的他們免不了需要維持秩序進行安全排查等等一系列工作,一忙起來所有人都累的尸橫遍野,壓根顧不上太多有的沒的。
但等忙完了, 在一眾情緒高漲的同事里, 松田陣平的異常就好像黑夜里的電燈泡, 一下子變得非常顯眼起來。
趁著大家都有空,機動隊一干相熟的同事私底下組了個小型酒會, 也沒別的事就是吃吃喝喝, 發泄一下最近的壓力,是以能來的人差不多都來了。
萩原研二得到了小半天假,還想等下出去兜兜風,就沒有喝酒, 舉著一杯烏龍茶四處和人碰杯,一圈下來, 他轉回自己座位上,發現松田陣平點開手機,不知道看到了什么,面色陡然扭曲了一瞬。
他好奇地湊過去, “怎么了?”
松田陣平沒有刻意回避,于是他一低頭, 便看到了一張用郵件發過來的照片。
那是一張自拍視角下的合照,主人是他們都很熟悉的春日井彌生。照片拍的很隨意,只是為了傳達信息,并沒有太講究,處于畫面中央的亞麻發少女面容邊緣甚至有些模糊,但明媚的笑臉依然把她的情緒清晰地傳遞過來。
至于照片中出現的其他人,則大多都是女性,包括不少年長的女性,以萩原研二的眼光,自然能發現她們大多都是家庭主婦。
估計是街道組織的主婦聚餐活動?
“這張照片有什么問題嗎?”
他不由納悶地問。
萩原研二左看右看都不懂這照片哪里有問題,大家笑容很陽光,氣氛也很和諧,再看背景,不管是桌子上的食物還是周圍的環境都很健康。
“問題大了去了!”松田陣平咬牙切齒地指著畫面一個不起眼的角落,“她居然和這個家伙一起出來吃飯!”
他所指的地方,正是照片里唯二的兩名男性之一,其中一名萩原研二還認識,是那個叫野崎的腦回路格外奇葩的高中生漫畫家。
至于松田陣平所指的另一位,雖然不認識,但照片上他所在的地方離春日井彌生的位置遠的堪稱有十萬八千里,怎么都夠不上要被單獨拎出來指控“一起吃飯”的程度。
萩原研二:“……”
“小陣平,你成熟一點!”
半長發青年痛心疾首,“我不記得有把你教成這樣對戀人身邊所有異性都無差別吃醋的男人!”
“哈?我當然不是那種男人了!”松田陣平無語地白了他一眼,敲了敲屏幕畫面,很不甘地壓低了聲音,“這個家伙不一樣,是她初戀。”
咦?小彌生的初戀?
萩原研二一怔,這下才認真地觀察了一下那個唯二之一的陌生面孔。
那是個清秀開朗的少年,略長的頭發有些微卷,讓他的模樣看起來還有幾分可愛。不過,雖然長著張讓人覺得蠻討喜的草食系男子的臉,但要說這是春日井彌生的初戀的話……
“你確定你沒搞錯嗎?”
萩原研二很是懷疑,至于原因嘛,倒不是因為別的,“那可是那個小彌生哦!”
無疾而終的初戀——這種酸澀曖昧的詞組,聽起來和她一點兒都不搭誒。
“雖然她說自己只是對偶像的那種感情……”
但不管是從高中起就開始的喜歡,還是以對方為原型畫的漫畫,尤其回憶起他一個多月前無意間瞥到的、那張飽含落筆者心意的少年畫像,這一切都讓松田陣平心口的醋壇子不斷翻涌。
哪怕一再告訴自己彌生喜歡的是他,他也能從少女的反應中無數次地確認她對自己的心意,按理來說作為現任男友應該昂首挺胸并放下心來才對。
但、是!
——完全放心不了一點!!
可惡,反正都是喜歡,他難道就不能在身為戀人的同時順便兼任一下彌生的偶像嗎?
為什么要分給別人?
眼看他的怨念都快化成實質了,萩原研二不禁搖頭,“好吧,就算退一步,先假設這個人真的是小彌生的初戀好了。”
話一出口,他立馬得到了一束來自松田陣平的死亡凝視,頓時無語了半秒。
自己不是順著他的話往下說的嗎?
頂著來自幼馴染的壓迫感,他面不改色地繼續說道,“可你看,認識這么多年的初戀都沒成,那不就說明沒戲嗎?要和小彌生一起走向未來的人是你,那不就夠了。”
萩原研二的意思很簡單,就是勸他看開點,不要因為小事斤斤計較。
松田陣平剛要拍案而起反駁說這根本不是小事,就聽到半長發青年悠悠地說完了后半段話。
“……再說,不就是初戀嗎,說的好像你沒有似的。”
松田陣平登時啞火了。
他強詞奪理道,“那不一樣,我只是小時候不懂事,還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喜歡,但她這個是高中時喜歡上的人。”
“哦,高中啊。”
萩原研二這會兒倒是不緊不慢起來,他給自己續上一杯烏龍茶,閑閑地說,“那你高中的時候喜歡的那個小粉絲怎么說?”
“……”松田陣平愣了一下,表情很是不解,“那是誰?”
萩原研二喝茶的動作頓住。
他瞄了眼超常發揮出了畢生演技,仿佛真的已經全然忘記那些事的幼馴染,眉毛一挑。
呵,裝傻是吧。
“沒關系,我替你回憶一下。”萩原研二擺出一副追憶過去的姿態,毫不猶豫地掀了他的老底,“就是你拿了拳擊聯賽冠軍的那一年,當時你每一場比賽都有個小粉絲來給你加油。我記得她頭發是很漂亮的紅色,觀眾席里一眼就能看到了,小陣平你嘛表面對她很冷淡,但私下里一直和我說覺得她很可愛很喜歡她,等拿到冠軍后就去表白……”
“停、停!!”
被虛空捏造回憶的松田陣平忍不了了,“我什么時候和你私下里說她很可愛很喜歡她了?”
自己才沒有這么肉麻!
頓了一下,他又語氣堅定地補充,“而且,我沒有喜歡她,更沒有要去表白!”
萩原研二聳聳肩,“你說沒有,那就沒有吧。”
說實話,當時松田陣平明顯不想談起這件事,他也就貼心地從不提起,時間又過去這么久,他也記不太清當時的細節了。
但這些并不重要。
“你這不是也不希望別人揪著你過去的戀情不放嗎?”半長發青年攤了攤手,“小陣平,換位思考一下,要是小彌生因為你以前喜歡過別人而吃醋,你是什么感覺?”
松田陣平還真沒想過這些,被萩原研二一提,才順著想了一下。
“感覺……”
卷發青年似乎陷入了什么想象中,面色漸漸凝重,緩緩開口,“……還挺,可愛的?”
畢竟被他欺負的時候連警告都軟綿綿的,頂多紅著臉瞪他,一點殺傷力都沒有,氣鼓鼓的樣子也很可愛。
如果真的吃醋了,會鬧別扭嗎?會不會露出和平時不太一樣的一面?
想著想著,不知道腦補了什么的松田陣平目光有些飄忽。
糟糕……有點想看。
萩原研二:“???”
救命,活了二十多年,第一次發現幼馴染居然是這么沒救的戀愛腦!
第69章 第六十九天
發給松田陣平的郵件里, 除了照片以外,還有一段話。
【今天在外面和大家聚餐~這家餐館味道很不錯,松田君感興趣的話下次我們可以一起去呀。】
飯桌上氣氛很是熱鬧, 拍照時響起的一聲不明顯的咔擦聲后, 亞麻發少女收回手機, 敲完郵件的內容, 摁下發送。
都由香里就坐在旁邊的位置, 注意到了她的動作,“前輩是在和松田先生發消息嗎?”
“嗯。”一時半會兒沒收到回信,春日井彌生就先把手機放到了一邊, 對她笑了笑, “我們說好了要把中午吃了什么都和對方分享一下。”
“原來如此~”
得到了戀愛能量補充的少女漫畫家語氣中都帶著一點小小的興奮, “就跟熱戀中的情侶一樣呢!”
不愧是新婚夫妻!
……其實,是因為上次忘記吃飯的事被松田君勒令打卡了。
面對心滿意足的后輩, 春日井彌生實在說不出真相, 只能心虛地微笑。
平日里松田陣平大部分時間是自己帶便當,自然也會順便多準備一份留給她,說是這樣就不用上班的時候還要擔心她會不會一不小心炸廚房了。
結果可能他也沒想到飯都喂到嘴邊了,還能有一不小心忘記吃飯差點把自己餓死的事, 這才對她提了這個要求。
春日井彌生自覺理虧,加上也找不到反對的理由, 就乖乖地接受了。
更何況,每天中午都能和松田陣平聊幾句她也很開心。
……咦,這么一想,好像真的有點……像情侶一樣?
來不及細想, 突然的喧嘩打斷了她的思路,有人情緒高漲地站了起來, 振臂一揮,高聲呼喊。
“下午的排球對決,一定要贏——”
眾人紛紛熱情響應,“哦哦哦!!”
——事情還要從上午時說起。
“……誒?”
給面露難色的都由香里端上茶,春日井彌生茫然地眨了下眼,“要我幫忙去打排球?”
這天本該是個可以好好放松的休息日,松田陣平卻因為最近工作忙碌,壓根沒有休假可言,早早就趕去警視廳集合。
不過對于最近睜眼閉眼都是漫畫的春日井彌生來說,工作日和休息日也沒什么區別,今天本打算也在黑白畫稿的世界里遨游一天,直到意外迎來了都由香里的主動拜訪。
“是這樣的,附近街區的太太們有時間的時候會約著一起打排球,據說上次和別的隊伍約了一次比賽結果卻輸掉了,所以這次正在物色更強的隊員,想贏回來。”
簡單說了下前因后果,都由香里雙手合十,誠懇地請求,“拜托了,前輩!”
她真的一點都不懂排球啊!
一看就知道,性格溫柔不擅長拒絕的由香里被太太團抓了壯丁,春日井彌生由衷為后輩擔心起來,“由香里,太好說話會被欺負的——下次前野編輯再來的時候試著罵他一頓怎么樣?”
聽說他又在都由香里推理漫畫的下回預告上劇透兇手了,這種人現在都沒被套麻袋真是個奇跡啊。
都由香里遲疑了一瞬,但想到自己被編輯拖后腿的那些年,用力點頭,“我、我會努力的!”
話歸正題。
“要我去打排球嗎?”
話說,主婦的排球對決,那對手應該也是別的街區的主婦吧。
這些日子春日井彌生一直撲在漫畫上,能趁這個機會放松一下也挺好的,而且親身參與排球比賽也是收集素材的好辦法。
“要說起體能我有自信不會輸,但……”亞麻發少女有些苦惱地捏住下巴,“我也不太會打排球來著,如果是沖著贏去參加,真的沒關系嗎?”
“不用擔心,前輩!”都由香里毫不介意,信心滿滿地握拳,“我還請了野崎君來當外援!”
對哦,還有野崎君!
春日井彌生恍然大悟。
她記得野崎君以前是籃球部的,雖然排球不是籃球……但至少都是球!而且他個子很高,比賽一定沒問題的!
就是男性參加進主婦比賽多少有點作弊就是了……
說定后,她們一起前往租下的體育館,為下午的比賽提前練習。
體育館里早早聚集了諸位眼熟的鄰居太太們,見到兩名少女前來,大家都熱情地打了個招呼,尤其對春日井彌生,更是給予了厚望,“聽說春日井小姐你以前是全國級別的空手道冠軍啊,這次比賽全靠你了!”
“……不,那個……”
——擅長格斗技不代表擅長球類運動啊!
肩膀突然承擔起了不該有的重擔,春日井彌生冷汗都下來了。
此時此刻,只有野崎君能分擔一點她的壓力了。
說曹操曹操到,體育館的大門再次被推開。
余光注意到來人的高大身影,春日井彌生連忙轉頭,和對方打了聲招呼。
“啊,野崎君,你來……”了。
一身拉拉隊服打扮的高大男子高中生出現在眾人面前。
他表情古井無波,揮舞起手中應援彩球的動作卻又格外熱情,“加油、加油——”
春日井彌生:“……”
——不對,不是應援,是外援啊!
亞麻發少女眼疾手快地掏出手機,咔擦一聲留下了野崎梅太郎拉拉隊服ver的照片。
回頭發給小千代吧,她一定喜歡。
“野崎君,你不參與進來嗎?”
眼看這位男高已經開始四處尋找合適的應援位置了,春日井彌生還想拯救一下自己獨自承擔重壓的未來。
“拉拉隊可是很重要的!”
野崎梅太郎一本正經地握拳,“之后要畫的漫畫里有麻美子在運動會上為鈴木君應援的劇情,我想切身地體會一下她雖然無所事事但也為全力以赴去比賽的人牽掛不已的心情!”
你這不是也在吐槽麻美子無所事事嗎,快給麻美子和拉拉隊道歉!
不行,這個隊伍已經完蛋了,這樣下去絕對會輸掉的!
被逼急了的春日井彌生靈機一動,對了,她還可以搖人!
她找到太太團里為首的主婦,“小泉太太,我可以叫我的一個朋友來幫忙嗎?!”
“春日井小姐,”小泉太太表情嚴肅起來,她認真道,“這場比賽是我們作為這個街區的整體對外的戰斗,叫外援固然能得到勝利,但這樣也就違背了我們的初衷了。”
春日井彌生一愣,隨即有些愧疚,“對不起,我沒想到這么多。”
原來如此,比起單純地贏下比賽,和大家團結在一起贏下來的過程更加重要嗎?
“沒關系的,如果春日井小姐的朋友愿意作為教練指導我們就太好了!”
宇內天滿聽說彌生約他出來打排球,興致很高,特意提前換好了運動服,連過頸的頭發都用皮筋綁成了一個小辮子。
他來的時候,體育館大家已經組隊提前練習起來,很是熱鬧,加油呼喊聲和排球撞擊的聲音此起彼伏,春日井彌生和他打了聲招呼,將他介紹給眾人。
“他就是我邀請來的外援,叫宇內天滿,很厲害的!天滿,今天就拜托你了。”
“放心交給我吧!”宇內天滿揚起笑容,比了個OK的手勢,“我比較擅長的還是進攻啦,主攻手是誰?”
所有人不約而同地轉頭,目光唰的集中在亞麻發少女身上。
春日井彌生眨了眨眼,左看看右看看,最后震驚地指了下自己。
欸……欸?!原來是她嗎?!
“彌生一定沒問題的!”
宇內天滿對她豎起大拇指鼓勵道,隨后撿起滾落在地的排球,“我先做一下示范,看好了哦。”
少年手腕用力,白色的排球被高高地拋向空中,他注視著排球的目光幾乎是在剎那間變得銳利起來,在短暫地助跑兩步后,腳下用力一蹬,如同在背后展開了雙翅膀一般高高地躍向空中,手上一個暴扣——
嘭!!
一道白色的殘影以幾乎看不清的速度落在攔網另一側。
巨大的聲響仿佛砸在了心臟上一般,令人心頭重顫。
少年輕飄飄地落地,神態輕松,在進攻的瞬間展露出一往無前的強大氣勢的人,轉身后周身氣勢一斂,露出一個陽光而不失靦腆的笑容,“差不多就是這樣!”
周圍靜默三秒。
下一刻,主婦們嘩啦一下全涌了過去,在大家激動不已的夸贊聲中,為首的小泉太太鄭重地握住他的手,“之后的比賽就靠你了!”
“咦?啊,好的!”宇內天滿有點沒反應過來,下意識地應下。
春日井彌生:“……”
說好的屬于街區內部的戰斗呢?!
陽光開朗運動系男大的威力不同凡響,宇內天滿在太太團中獲得了前所未有的歡迎,直到中午大家約著一起吃飯的時候,身邊都圍滿了勸他多吃點的和藹主婦們。
練習時的氣氛也格外高漲,有了這么一個強力外援加入,可以說所有人都對即將到來的比賽信心十足。
在大家的期待中,約定的時間很快到了。
門外傳來有人群走來的動靜,小泉太太神情一緊,“來了。”
下一秒,體育館的大門被推開。
一群五大三粗的大漢,邁著六親不認的步伐,留著不服就干的平頭,帶著長長的金鏈子,穿著豪放不羈的西裝,被圍在中間的頭還在體育館這種室內地方戴著副囂張的墨鏡。
無論從表情,還是氣勢,亦或者言行舉止——
總之,都不像來自隔壁街區的主婦團。
“……”
四位新來的漫畫家都沉默了。
宇內天滿扭頭,遲疑著小聲說,“……這個,怎么看都是極道組織成員吧?”
春日井彌生默默捋起了袖子,“原來如此,寫作排球對決,讀作搶地盤嗎?”
“也說不定,是看似不良,實際上只是普通人的設定?”都由香里提出異議,“野崎君也曾經在學校被人認作不良呢。”
“我覺得不良和極道差別還是很大的……”
他們這邊偷摸聊著,另一邊,小泉太太已經走出人群,在為首的墨鏡男面前站定,嘴角自信一挑,“熊谷先生,這次我們可不會輸的!”
氣氛一時緊張起來,在眾目睽睽之下,墨鏡男伸出揣在兜里的手——
“哦,我們這邊也不會手下留情的!”
兩邊和諧地握手。
直到站到排球的場地上,春日井彌生才從這玄幻的一幕中回過神來。
所以真的只是家庭主婦和極道組織健康友好的排球對決啊!
“上啊宇內君,發個好球!”
在鼓勵聲中,宇內天滿拿到排球,少年拋掉雜念,心無旁騖地助跑、起跳——
嘭!!
極速的排球在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的時候便重重落地。
“好球!!”
眾人歡呼起來。
這先聲奪人的一球讓墨鏡男那邊認真了起來。
“既然這樣,我們也要用出絕招了!”
在下一回合的排球攻防戰中,一名西裝平頭男在排球飛到他們界內時迅速撲過去,五體投地趴在了攔網前,大吼一聲,“老大,快上!”
墨鏡男動了起來!他踩著小弟的背作為臺階,跳了起來!
“仁義——扣球!!”
春日井彌生:“……”
不是,在你踩著小弟的那一刻仁義這個詞就和你沒有任何關系了吧!
話說這樣的不算犯規嗎?!
小泉太太擦了擦汗,面色凝重,“出現了,上次打敗我們的絕技!”
輸給這種絕技,也難怪會不甘心了。
事情發展到這一步,春日井彌生一開始還因為搖人作弊多少有點不好意思,但現在再看看對面會踩著小弟扣球的極道,頓時心安理得了起來。
雖然很胡來,但這樣下來,反而享受到了一種純粹的快樂。與其說比賽,倒不如說在玩耍,所有人都很盡興。
當順著郵件中的地址找過來的松田陣平推開門時,看到的恰好是人群中央亞麻發少女和卷發少年帶著笑容默契擊掌的畫面。
萩原研二作為唯一的觀眾,親眼目睹了幼馴染臉色瞬間由晴轉陰的全過程。
他臉黑的看起來下一秒就要捋袖子打人,萩原研二趕緊攔住人,“冷靜點啊,小陣平!”
一邊勸,一邊心里后悔極了,他就不該因為有點好奇就跟過來!
無論是為了哪邊好,萩原研二都不得不開始想辦法和稀泥,“這只是正常的交際活動而已,占有欲強到連這個都忍不了的話,恐怕你只能把小彌生鎖在家里,不讓她見任何人了哦。”
他說這話只是故意的玩笑,按照萩原研二的預想,之后他會得到幼馴染的一記白眼,并附贈一句吐槽,這樣就能順勢緩和一下氣氛。
可誰知,他話說完,松田陣平居然沉默下來,神情還有些微妙的松動,似乎真的在思考這句話的可行度。
萩原研二:“……”
半長發青年驚恐地拔高了聲音,“不會吧,你不會真的這么想吧!”
這回他如愿得到了松田陣平的白眼。
“你想象力太豐富了,hagi!”
他們鬧出來的動靜吸引了體育館里其余人的注意,其中幾位離得近的太太認出了松田陣平,很快,春日井彌生也往這邊看了過來。
“松田君?”
反正有宇內天滿,她在不在都一樣,春日井彌生和別人說了一聲,換人上場,跑到他們面前。
為了方便運動,亞麻色的長發被她用發帶綁起了高高的馬尾,比平時更多了幾分元氣,因為運動臉上泛著健康的紅暈,眼睛很亮。
“下午好——你們怎么過來啦?”
“下午好呀,小彌生。”
萩原研二笑瞇瞇地打了聲招呼,明智地沒有在她的問題上多做糾纏——畢竟他們的行動說到底就是來查崗的。
他不動聲色地換了個話題,“你們這是……”
半長發青年抬眼望了下激情四射的排球場,沉默了片刻。
“……和極道成員打排球?”
“可能有點難以理解,但確實是這樣的。”
春日井彌生把今天這場比賽的前因后果講了一遍,講述的過程中,墨鏡男又踩著小弟來了好幾次仁義扣球,時不時還有西裝男激情四射地拿臉接球,不禁慶幸,“幸好有天滿在,不然輸定了。”
天滿?
“就是那個人嗎?”
松田陣平的目光鎖定在人群中的卷發少年身上。
在此時此刻,這個體育館中,他是毫無疑問的視線焦點,哪怕是對面打扮一身槽點的墨鏡極道大哥,也壓不住他銳意的氣勢,如同漩渦的中心,讓人不由自主將注意力都集中到他的身上。
尤其摸到排球的時候,更是好像打開了什么開關一樣,魄力十足。
他的實力甚至得到了對手的認可,在中場休息的時候不止是主婦們,連一群西裝大哥都圍了過來,態度極為熱情,一口一個“宇內老師”。
“……難怪這么受歡迎,還挺厲害的。”
春日井彌生一部分注意力在比賽上,沒聽出松田陣平語氣中微妙的醋意,聞言還很高興地點頭,“真的超厲害的!他高中的時候作為宮城縣的代表帶領著學校打進了全國比賽,還有小巨人這樣的帥氣綽號呢!”
松田陣平:“……”
沒有帥氣綽號的松田君莫名感覺自己輸了一頭,差點咬碎后槽牙。
夸那個人也就算了,畢竟確實厲害,但——彌生居然直接叫他的名字?!
可惡,連他現在都還只是“松田君”而已!
第70章 第七十天
他們聊到一半, 那邊比賽已經結束了。
“彌生——”
從眾人熱情的包圍圈中脫離出來,宇內天滿朝他們的方向跑了過來。
朝氣蓬勃的少年像一棵青蔥挺拔的小樹,他擦了擦從額角流下來的汗, 好奇地打量著亞麻發少女身邊各有特色的二人。
“彌生, 這兩位是你朋友嗎?”
松田陣平眉頭一皺, 這句普通的問話在他聽來簡直刺耳極了。
居然故意問彌生和他是不是朋友……
——該死, 遇到男綠茶了!
不等春日井彌生回答, 他怒氣沖沖地上前一步,非常刻意地正了正左手無名指上的戒指,全程慢動作確保對面少年的目光切實地落在了上面, 才充滿勝利者底氣地伸出手, “你好, 松田陣平——”
“彌生的丈·夫。”
生怕宇內天滿聽不清似的,他在“丈夫”二字上用力咬著重音。
萩原研二簡直沒眼看, 啪的拍上額頭, 恨不得掩面而去。
丟人,真的太丟人了!
可出乎這倆幼馴染預料的是,面對這么明顯的挑釁,宇內天滿只是愣了一下, 隨即表情恍然。他一把握住松田陣平的手,熱情上下晃了晃, “哦哦哦——原來你就是松田君啊!”
這下輪到松田陣平愣住了。
他不確定地往萩原研二的方向偷偷遞了個眼神。
【hagi,這種是什么路數的綠茶?】
萩原研二:“……”
雖然是自己勸他不要太直男,多學點哄女朋友的套路沒錯……但小陣平,你這都學了些什么啊!
松田陣平本來打算在握手的時候偷偷和對方較量一下, 給情敵來個下馬威,誰知宇內天滿上來這一下, 把他給整不會了,稀里糊涂地就握了下手。
他有些不確定地問,“你認識我?”
“當然了!”
宇內天滿露出傻白甜的開朗笑容,“彌生經常和我說起你呢!”
這話一出,松田陣平耳朵瞬間豎起來了。
經常說起他?具體說了什么,好在意!
尤其看春日井彌生,少女似乎是為了證明他所言非虛,認同地點頭,這讓松田陣平更在意了,他清了清嗓子,讓自己的表現不至于顯得太急切,“你們說了什……”
“師父!”
野崎梅太郎驚喜的聲音突然打斷了他,遠遠地望去,身穿拉拉隊服的高大男高正對著他們、更具體點說,是對著萩原研二拼命揮手。
兩名少女漫畫家正要回公寓,沒想到看到了他們。
兩邊也都算熟人了,見面先打個招呼,隨后野崎梅太郎熱情地發出邀請,“師父,要不要來參加漫畫聚會?”
“漫畫聚會?”
“沒錯!除了我,都小姐和春日井前輩以外,這次還有宇內老師加入!”
宇內老師?
這個特殊的稱呼讓松田陣平目光轉向了宇內天滿,不可思議地說,“你也畫漫畫嗎?”
“是啊。”代替他回答的是春日井彌生,她戳著下巴,有些疑惑地回憶了一下,“咦,我記得自己好像和松田君提過來著?”
……確實是提過。
就是沒想到是真的。
“我還以為他是職業排球手……”
“哈哈,沒有啦。”宇內天滿抓了抓頭發,笑著說,“松田君不也是沒有繼續打拳擊嗎?明明是日本拳擊界的明日之星呢!”
松田陣平:“……”
等下,他原來還有過這么羞恥的外號嗎?
話說這人怎么對自己這么了解啊,彌生到底都跟他說了什么!
松田陣平糾結極了,但這會兒話題已經重新轉到了漫畫聚會上。
“抱歉,我就不去了。”萩原研二擺了擺手。
好不容易等來的假日,他已經規劃好要去哪兒兜風好好放松一下了。
再說,他對漫畫可以說一竅不通,連資深讀者都算不上,真的參加進去也只是湊熱鬧。
野崎梅太郎對此深表遺憾。
萩原研二不僅僅是掌管少女心的神,他對人際關系也很有一套,這對注重人與人之間感情描繪的少女漫畫來說是很寶貴的。
聚會的地點就在隔壁的野崎家,順路的幾人一起回到公寓,春日井彌生在門口和松田陣平道別。
注意到青年欲言又止的神情,春日井彌生等了一會兒,沒等到他開口,便主動詢問。
“怎么了?”
“……沒什么。”
松田陣平抿了抿唇,他又不是變態,不可能僅僅因為一點莫名其妙的醋意就插手戀人正常的人際交往。
最后,只能干巴巴地說了句,“早點回家。”
“知道啦~”
春日井彌生對他揮了揮手,在其他三人的呼喚中走進房間,順手帶上了門。
咚的一聲,野崎家的門在卷發青年面前緊緊關閉。
松田陣平靜立了片刻,長長呼出一口氣,煩躁地抽出一支煙。
女子力超強的野崎梅太郎干脆當這是在模擬一場小型聯誼會,準備了各種小菜。
屋內的氣氛很和諧,四個人性格都是好說話的類型,聊起相同的話題也都興致勃勃,雖然擅長的漫畫題材不同,但在很多技巧上都是共通的。
只是中途玩著你畫我猜的游戲時,唯一的女孩子都由香里發現了春日井彌生在頻繁走神。
她湊過去,小聲道,“有什么煩惱嗎,前輩?”
春日井彌生回神,“沒事啦,我就是……”
一想到剛才的松田君,就有一點心煩意亂而已。
可她也說不清楚自己為什么會這么在意的具體理由,只能苦惱地閉上嘴巴。
見狀,都由香里眨眨眼,“莫非是和松田君有關?”
后輩的敏銳讓春日井彌生吃了一驚。
“誒,由香里怎么知道的?”
都由香里眼睛往下一瞥。
順著她的視線,春日井彌生這才發現自己的紙上畫的人像赫然是松田陣平的模樣。
“……”
亞麻發少女臉一紅,在都由香里仿佛看穿了一切的微笑中,她輕咳一聲,匆匆起身。
“我、我去買點飲料!”
可能在夜風里冷靜一會兒,她就不會想東想西了吧。
抱著這樣的想法,她從野崎家推門出來,一轉頭,就看到有一道黑影靠在附近的圍墻邊,頓時嚇了一跳。
但很快,借著微弱的燈光,她從那道熟悉身影的輪廓中辨認出了對方的身份。
“松田君?”
她加快了腳步,幾步上前。
走近后鼻尖嗅到了煙草的氣味,在空曠的走廊里緩緩消散,并不濃烈,反而讓她莫名想起了火災的那天晚上,自己差點摔下臺階時,縈繞在她身邊的淡淡煙草氣息,以及將她穩穩接在懷里的胸膛的觸感。
一點紅光在卷發青年指間安靜地燃燒著,松田陣平似乎在發呆,在她靠近后才有所反應,愣了一下,“彌生?”
他下意識掐滅了煙。
也就是他這個動作,讓春日井彌生忽然意識到一件事。
其實松田陣平會抽煙,但同居這么久,從來都沒見他在自己面前吸過,時間一長,她都差點忘記對方會抽煙這件事了。
想到這里的同時,她也察覺到了不對勁。
松田君居然獨自一人在走廊抽煙?
那種找不出源頭的在意又在她胸間卷土重來。
“松田君,你沒回家嗎?”
松田陣平頓了頓,“……不,只是有點無聊,出來散散心。”
他沒撒謊。
春日井彌生去參加聚會,他當然不可能跟個望妻石一樣眼巴巴地守在外面等她出來,抽完一根煙后就回家了。
但奇怪的是,他不是沒有一個人獨居過,更何況今天只是短暫地獨自在家而已,可那份寂靜卻讓松田陣平難以忍受,連面對喜歡的模型都靜不下心來,干脆出門靠在走廊的圍墻邊抽煙排遣心情。
只是偶爾聽到從鄰居野崎家傳出來的熱鬧聲音,他就會不免想到,哪怕已經不打排球了,現在在漫畫上也是那個人和彌生更有共同語言,反而更心煩意亂了。
腦內閃過各種想法,但青年面上沒有任何波動,依然是那副散漫不羈的模樣。
他把煙頭丟到便攜煙盒里,“你呢,聚會已經結束了嗎?”
還沒有。
鬼使神差地,春日井彌生張了下嘴,到了嘴邊的回答在出口的時候拐了個彎,“……嗯,結束了。”
話一出口,她自己都愣了。
但她完全不想改口,緊緊閉著嘴巴,在內心默默懺悔了一秒。
——對不起,野崎君、由香里還有天滿,總覺得不能丟下松田君一個人!
殊不知松田陣平在聽到她的回答后,眼睛也因為詫異睜大了一瞬。
他又不是笨蛋,很清楚聚會還沒結束,剛才會那么問,只是沒話找話隨便扯了個話題罷了。
松田陣平也不難猜出少女會這么回答的原因,難以自抑的喜悅涌上心頭,被偏愛的感覺讓他嘴角不住地勾起。
把煙盒往兜里一揣,青年嗓音里帶著笑意。
“那就,回家?”
“嗯,回家!”
反正也沒什么東西留在野崎家,春日井彌生權當聚會真的結束了,拉著松田陣平回去。
然后一轉身,趁著松田陣平沒注意,趕緊給被她無情拋棄的三位漫畫家發了滿懷歉意的消息,最后得到了幾人理解的回復。
松田陣平給她泡了杯果茶。
“今天很累了吧,等下我給你放好水,去泡個澡休息一下。”
“好~謝謝松田君!”
如松田陣平所說,春日井彌生因為最近一直當個宅女忽視了鍛煉,驟然高強度運動了一整天,肌肉的酸痛在沖澡的時候遲來地襲擊了她。
但邁入浴缸后,溫熱的水流將整個人包裹,蕩漾的水波就像是在做力度柔和的按摩一樣,她放松地將脊背靠在浴缸邊緣,連日的疲勞都在浴鹽的香氣中得到了緩解。
春日井彌生舒服的差點就這么睡過去,還是松田陣平覺得不對勁,敲了敲門才讓她清醒過來。
……果然最近有點繃得太緊了。
不舍地離開浴缸,少女吹著頭發,舒服的暖風讓她瞇起了眼睛。
適當的休息是很重要的。
決定了,今天就懶懶散散地度過好了,她要暫時忘掉漫畫,好好放松一下!
說干就干,等她吹好頭發出來了,春日井彌生捧著果茶有一口沒一口地啜飲,遙控器調到自己喜歡的節目,之后就直接往沙發上一撲,不動彈了。
等松田陣平也洗完,擦著頭發出來,看到的就是難得一見的亞麻發少女沒骨頭似的地癱倒在沙發上的模樣。
他看看電視,里面在播的是一場泰拳比賽。
“不看排球嗎?”
“不看——”
一只小手慢吞吞地抬起來揮了揮,因為懶散,她拉長了尾音,調子悠長,糯糯的像是在撒嬌一樣,“今天我要好好休息,盡情地享受自己喜歡的東西~”
喜歡的東西……確實,她喜歡格斗技,不僅自己會練,還很喜歡看比賽。
想到這里,松田陣平心里又不太得勁了。
那豈不是說,她高中的時候喜歡看排球比賽,和運動本身關系不大,是被人所吸引了嗎?
——唯有在吃醋的時候,他的聯想能力才會如此躍進。
春日井彌生完全不曉得松田陣平的腦補已經歪到了天邊去,偏偏還很邏輯通順地自己說服了自己,她這會兒連眼睛都不愿意轉一下,聽到他朝這邊走來的腳步聲,才勉強爬起來,給他騰出一塊位置。
沙發的微微凹陷感從身側傳來,對方在她身邊坐下,剛泡完澡的青年渾身散著熱氣,存在感強的無法忽視。
春日井彌生喝了口茶,隨意地往他的方向瞟去一眼,突然嗆住了。
“咳咳咳、咳咳——”
她瘋狂咳嗽,手里的水杯在灑出來前被松田陣平飛快拿走,給她順了下背,“沒事吧?”
——有事!
他一湊過來,那股微微發燙又帶著潮氣的熱度將她半個身體都籠罩在內,春日井彌生一邊咳嗽,一邊身體僵硬,臉也好像被染上了這個溫度,跟著熱了起來。
她本能地想往后退,可是之前為了偷懶,她特意選的沙發的拐角,能舒服地窩在里面,結果現在卻反過來成了困住自己的牢籠,在松田陣平接近時無處可退。
她手腳都不知道往哪兒擺,小臉憋的通紅。
“松田君,你、你穿上衣服啊!”
——不知為何,卷發青年洗完澡后只穿了條睡褲,上身近乎赤裸,只在肩膀上搭了條毛巾。在燈光的照耀下,尚且帶著濕潤水汽的肌肉如同閃著圣光,看的人頭暈眼花。
對此,松田陣平低頭看了眼自己,解釋得輕描淡寫。
“剛洗完澡,有點熱。”
騙人,現在還是冬天呢!
可源源不斷地從他身上傳來的熱氣又好像很有說服力,春日井彌生無言以對,只能努力控制自己的眼睛不往那邊瞧,“那、那你先離我遠一點……”
松田陣平本來就是故意的,當然不可能乖乖聽話,尤其聽她這么一說,逆反心一起,更不爽了。
他反而湊的更近,胳膊一撐,把她圈在由自己和沙發組成的狹小空間,“為什么?你不是很喜歡嗎?”
“我我我、我沒有……”
春日井彌生說話都結巴了。
“沒有?”
松田陣平靜了一秒,緩緩開口,“那你的手在干什么?”
順著他的視線往下看,少女的雙手不知何時放在了他的胸前,掌心和鼓起的胸肌毫無阻隔地親密接觸。
怎么看都是青年被癡女襲擊的糟糕畫面。
春日井彌生:“……”
不、不是的——
她只是想推開松田君!
并不是在性騷擾,真的!!
她急忙縮回手,可由于距離太近,剛泡過澡的皮膚又太過光滑,只是稍微一動,小手便不受控制地在他的胸口上摸了一把。
手底下,那結實的同時又不乏軟彈的觸感奇妙極了,讓春日井彌生忍不住下意識地捏了捏。
“……”
“……”
完了,這下解釋不清了。
松田陣平的眼神越來越奇怪,春日井彌生兩眼一閉差點昏過去,“對對對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她想挪開,手腕卻被抓住,卷發青年不退反進,所剩無幾的距離被瞬間縮短。他靠在她臉側,輕柔的鼻息拂過少女泛紅的耳尖,語氣近乎誘哄,“故意的也沒關系,我不介意——你難道不想再摸摸嗎?”
春日井彌生臉紅的快要炸了。
氣氛不對勁,十分不對勁!
雖然松田君的肌肉線條真的很漂亮……雖然剛才摸上去的手感很棒……雖然、雖然她確實很喜歡——
但,總覺得再這樣下去,就要滑向某種不可描述的深淵了!
她艱難地咽了咽口水,忍痛閉眼,“不,我不想。”
“……”
卷發青年下巴壓在她肩膀上,半晌沒說話。
春日井彌生也不敢亂動,過了一會兒,她聽到松田陣平語氣微妙地開口。
“之前明明說過希望我給你當模特……”他語氣幽幽,“果然還是那個家伙更好嗎?”
畢竟區區模特,當然比不上同為漫畫家的對方。
“誰?”她一懵。
“……你以前喜歡的那家伙。”
春日井彌生更迷糊了。
以前的松田君那不也是松田君嗎?
雖然他這些年的變化確實有些大……但在她看來,本質沒有變,還是自己喜歡的那個松田君呀。
有點搞不清這是什么狀況,春日井彌生謹慎地保持了沉默,可松田陣平忍不了了。零
眾所周知,所謂的白月光就是后來者再怎么努力也無法超越,被記憶無限美化的存在。一想到有這么一個人永遠占據著她心里的一個角落,自己說不定要一輩子和他共存,松田陣平就如鯁在喉。
他開始口不擇言地暗戳戳上眼藥,“不管怎么看,都是現在的我更好,那個家伙不值得你喜歡……”
春日井彌生一開始還稀里糊涂地安靜聽著,但他這么說,就讓她有點聽不下去了,“松田君!”
她一把推開松田陣平。
被強行打斷的松田陣平怔住,亞麻發少女的表情是他從未見過的嚴肅,她按住他的肩膀,盯著他的眼睛,認真地說,“就算是你,也不可以說這種話。”
無論是過去的松田君還是現在的松田君,都是最好的松田君。
拉踩禁止!
是本人也不行!
松田陣平:“……”
大腦自動對她的話進行了一番翻譯:【就算是你,也不能這么罵我的白月光!】
松田陣平前所未有地悲憤了。
雖然背后說人壞話是他不對,但、是!這種時候說兩句好聽話哄哄他也沒什么吧!
哪怕是騙他的呢?!
卷發青年咬牙切齒,幾乎是從牙縫里擠出來句話,“那你說,你到底更喜歡誰?!”
“更喜歡誰”?
這個關鍵詞一出,春日井彌生頓時心頭警鈴大作。
糟糕,情況好像有些不妙。
類似的對話也曾經在她家弟弟妹妹身上上演過,哪怕是感情要好的雙胞胎,也難免會有拌嘴吵架的時候,每到那時,兩個孩子就會爭寵爭到她面前,非要揪著她問更喜歡兩個人之中的誰。
雖然不太理解松田君為什么要和過去的自己比較……但目前似乎就是這么個狀況。
春日井彌生覺得這個問題有點棘手。
直接說更喜歡誰是絕對的地雷。
但要是說都喜歡,也會被認為是在敷衍,達不到好的效果。
按照她哄兩個孩子的經驗,這種時候就應該——
亞麻發少女動了。
她主動靠過去,摸了摸松田陣平卷翹的頭發,認真而關切地注視著他的眼睛,聲音軟軟的,“松田君,你不開心嗎?”
松田陣平明知道她在轉移話題,但對上那雙仿佛盛滿自己身影的清澈雙眸,他又忽然沒了脾氣,泄氣地嗯了一聲。
他還愿意回應自己,春日井彌生暗暗松了口氣,“那……”
少女對他張開雙臂。
“要抱抱嗎?”
“……你該不會想用一個抱抱就打發我吧?”
嘴上說著貌似嫌棄的話,青年身體卻很誠實地抱了上去。
懷中實打實的體溫像一支安定劑,有效地安撫了他焦躁不安的心情。
但是,依然不滿足。
松田陣平收緊雙臂,生怕她忽然跑掉了似的,把臉埋在她的頸側,聲音悶悶的,“不夠。”
說話的同時,他張合的嘴唇時不時蹭過春日井彌生的皮膚,讓她有些不自在。
可更讓她心慌意亂的,是青年聲音中的沉悶。
顧不得多想,春日井彌生從他的懷抱中側頭,啾的一下,在他臉頰上親了一口。
少女有意的討好讓松田陣平一愣,心幾乎是瞬間融化了一半。
但也只是一半,剩下那一半硬心腸讓他保持著表面的不為所動,語氣依舊不滿,“就這?你當我是小孩子嗎?”
……被他說中了。
春日井彌生有一瞬的心虛,這一招確實是她經常拿來哄小葵和陽太的。
要是這樣都還不夠的話……
腦中無法抑制想到一些畫面,她心跳倏然加快。
過于激烈的心跳反應到身體上,便是少女從臉頰到耳垂都變得緋紅發燙。
沉默持續了一小段時間,似乎在經歷激烈的內心掙扎,但也沒讓松田陣平等太久,很快,一雙手輕輕捧住了他的臉頰。
春日井彌生豁出去一般閉上眼睛,貼上了他的唇角。
她不太熟練地尋找著合適的接吻位置,一點點把自己送到青年嘴邊,又試著模仿他曾經的行動,描繪著他的唇線,笨拙又小心翼翼地討好著他。
松田陣平呼吸急促起來,喉嚨有些發緊,在彌生試探著往更深處舔了一下的下一秒,他按捺不住地扣住她的后頸,反客為主地主動加深了這個吻。
呼吸在霎那間被剝奪,屬于青年的熾熱氣息強勢侵染,燒的她頭腦發暈。
“彌生,彌生……”
耳邊似乎聽到了松田陣平叫她的名字的聲音,春日井彌生迷迷糊糊地回應,“松田君……”
骨節分明的寬大手掌扣住她的腰身,毛茸茸的卷發因為主人埋在頸窩的動作不斷蹭著皮膚,癢的她發顫。細密的親吻不斷落下,她只覺得自己好像又回到了浴室,泡在能將整個人淹沒的熱水里,蒸騰的濕熱潮氣占據了整片空間,讓她呼吸困難。
隱約間,她好像聽到松田陣平在她耳邊喃喃低語著什么。
春日井彌生努力傾聽,勉強捕捉到只言片語。
好像是在說,再多喜歡他一點……?
可是……
她暈乎乎地想。
自己已經,喜歡松田君喜歡的不得了了……
要怎么更喜歡他一點呢?
來不及仔細去想,青年手指的探入讓她呼吸頓止。
“嗚……”
春日井彌生本能地瑟縮起來,下一刻又強迫自己忍耐。她緊緊閉著眼睛,不敢睜開,眼角卻因為他的動作溢出了淚花,身體控制不住地顫抖,抱住松田陣平的手不斷收緊,像是害怕被拋下一般地攀住將她帶到這幅境地的罪魁禍首。
自始至終,她都沒有抗拒,努力接受著這一切。
這樣無聲的默許簡直是最好的助燃劑,讓松田陣平的理智險些徹底燒壞掉。
在接近失控的前一刻,青年毫不猶豫地給了自己一拳。
嘭!
他對自己下手也沒有絲毫留情,突兀的聲響把春日井彌生都嚇了一跳,慌亂地睜開了眼睛。
“松、松田君……?你沒事吧?”
松田陣平捂著額頭,逼自己冷靜。
沖動是魔鬼,他今天什么都沒有準備,不能繼續下去了。
抬頭,看到春日井彌生在這種情況下,第一反應還是擔憂又不知所措地看著他被自己揍出來的傷,松田陣平心頭涌上無奈,還有被在乎的愉悅。
“沒事。”
目光落在她白皙的肌膚上,他飛快地移開眼神,喉結滾了滾,竭力維持住自己搖搖欲墜的理性,“……我送你回房間。”
他撿起散落的衣物,將其和少女一起抱起來,往她臥室的方向走去。
一離開沙發,冰冷的空氣讓春日井彌生下意識想尋找熱源,不由往松田陣平懷里縮了縮。
她懷里抱著那些衣服,懵懵懂懂地遮住自己,思維還停留在剛才的混亂。
這會兒看著松田陣平熟門熟路地帶著自己來到臥室,她明白了什么。
哦,是要轉移陣地。
也就是說,之后就要……
回憶起剛才差點將自己吞沒的陌生感受,春日井彌生恨不得把自己埋進衣服堆里,被松田陣平碰觸的地方像是要燒起來似的。
光是進行到一半就有些受不了了,后面的事她真的可以嗎……?
春日井彌生試圖冷靜思考。
趁著現在的喘息機會,對松田君提出拒絕的話,他大概是不會勉強她的。
沒錯,只要現在提出來。
只要她……
然而,在開口之前,更早在春日井彌生腦海中浮現出的,卻是青年之前質問她時一瞬間流露出的受傷的神情。
就像一只在雨夜被主人遺棄的小狗,渾身淋濕又無處可去一樣。
春日井彌生怎么都不明白,自己是做錯了什么,竟然讓他露出那樣的表情。
可有一點很清楚,她再也不想看到那樣的松田君了。
另一個問題在心中反復叩問。
……到底要怎么,才能更喜歡他一點呢?
不知不覺,松田陣平已經抱著她來到了床邊,將她小心地放在了柔軟的床鋪上。
青年唯恐自己再待下去要出事,正要離開,但還沒來得及有所動作,春日井彌生突然輕輕拉了下他的手指。
“……床頭柜,第二個抽屜。”
她不敢看松田陣平,聲音小的差一點就聽不清,說完就飛快地鉆進了被子里。
松田陣平沒多想,只以為她要自己幫忙拿點東西,但一打開抽屜,看到靜靜躺在里面的莓紅色包裝盒,他驟然失聲。
好一會兒,卷發青年才艱難地找回了自己的聲音。
“彌生……你什么時候準備好的?”
春日井彌生不說話,用力地把被子裹的更緊了些。
她才沒有特意準備……!是不小心磕壞了包裝才不得不買下來的。
不、不過話又說回來,都已經明知松田君有那種想法了,她提前做些預防措施,也是人之常情……吧。
春日井彌生無比慶幸自己現在躲在了被子底下,不用面對松田陣平灼熱到仿佛要把她吞下去的眼神。
可即便她什么也不說,默認的態度就已經說明了一切。
松田陣平的沉郁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充斥在胸口的狂喜和滿足。
他迫不及待地拆開包裝。
春日井彌生等待片刻,結果外面一陣窸窸窣窣的動靜后,微妙地沉默起來。
她有些奇怪地悄悄探出腦袋,發現卷發青年坐在床邊一動不動,仿佛一尊沉思者雕塑般陷入了思考。
松田陣平苦大仇深地盯著手里的小雨傘。
……尺寸,對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