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以南好幾日都如驚弓之鳥般,他想將那本詩集丟進爐子里,看著它只剩下一團灰燼,可他拿著詩集的手用力到發白,最后都沒下定主意。
他想起那塊被他故意摔碎的玉,還有那夜一盞一盞灌進來的酒,行以南聽過桃花醉的名字,此酒取桃花釀之,越是已過經年,便越是醇香,其中的桃花香氣彌久不散。
比起那些烈酒,桃花醉要溫和許多,文人風花雪月,飲酒作詩的時候,最愛的就是桃花醉,一夜便能成就一篇佳作。
可那被嘉云傾倒下來的桃花醉,入口之后都如燒紅的炭火般灼著他的嗓子,行以南害怕再憶那樣的苦楚,他也不知道嘉云到底有多少花樣在等著他。
嘉云微涼的手指禁錮著他,讓他不能逃脫,只能仰起頭飲下那些酒,那晚氣氛曖昧,卻無一點歡愉。
嘉云當真說到做到,即使是沒有他身上的這條鏈子,嘉云也有辦法讓他動彈不得,供她玩樂。
他不敢燒被嘉云碰過的詩集,擔心更加引嘉云不快,詩集被隨手擱置在柜子上,行以南再沒看過一眼。
嘉云不來時,他心驚膽戰,嘉云來時,他戰戰兢兢,但總是不同的,他的那點害怕往往會被嘉云折騰得落到實處。
嘉云那日說紅色的更加襯他,其實也不是一句玩笑的話,她今日就拎著一條紅色發帶來了。
她將發帶在行以南面前晃了晃,后者就白了臉色,看來還沒忘記,不用她費心提醒了。
暮雪親自送了新的桃花醉進來,用白瓷瓶裝著,狹小的瓶口,仿佛不用一盞又一盞地傾倒了,行以南聞到那陣桃花香氣,就已然有些搖搖欲墜了,他掙扎道:“我不想喝酒。”
期待著嘉云會心軟。
嘉云剛剛扯下他束發的簪子,正在一縷一縷繞著他的頭發玩,聞言一頓,讓行以南的頭揚起來,被迫和她對上,她輕嗤一聲道:“我沒問你想不想。”
行以南想,或是不想,都沒有拒絕的權力,他的命,包括他身體的每處歡愉,都是握在嘉云手上的。
行以南之所以這么痛苦,是因為他自始至終都沒有認清自己的身份。
乖乖的做她的駙馬不好么,偏要逃出公主府,就在這晚春殿中當一個侍君不好么,偏偏要三番五次違逆嘉云。
要是換了往日,嘉云已經動怒,但今日她興致很好,只當行以南這微末的掙扎是情趣罷了。
將行以南按到銅鏡前,嘉云比了比手里的紅色發帶,她紆尊降貴地將眼前人的青絲攏起來,行以南當她只是想替自己束發,松了一口氣。
落到嘉云眼里,嘉云輕輕笑了笑,她這位駙馬實在是好騙,那就讓他松一口氣,到時候的反應肯定更有意思。
嘉云手虛虛地搭在行以南的肩上,望著銅鏡中的行以南,她笑著問:“駙馬,如何?”
嘉云從來沒有為行以南束過發,倒是從前,行以南常常為她綰發,她大多時候懶散地靠在行以南的懷里,就是這樣,行以南也能綰出一個好看的發髻。
夫妻和睦,琴瑟和鳴,多少讓人有些恍惚。
行以南不答,嘉云便迎上他的臉,又問了一遍:“駙馬,如何?”
她似笑非笑,平靜的面孔下面都是波濤洶涌。
行以南回過神,嘉云的神情讓他有些膽寒,他勉強笑了笑,“很好。”
可不知道是不是不滿意他的回答,嘉云竟然動手,將剛剛束好的發髻拆了,發帶握在她手里,青絲鋪滿行以南的后背,嘉云問:“那這樣呢?”
猝不及防的,那紅色發帶就蒙住了行以南的眼睛,眼底漫開一片驚人的血色,行以南有些恐慌,他伸手拉住了嘉云的手,求饒道:“嘉云,不要。”
“為什么不要?”
嘉云殘忍地將手抽回來,仿佛拿走了行以南握著的救命稻草,行以南更加恍惚,嘉云卻低聲引誘道:“駙馬,現在如何?”
行以南端坐在銅鏡前,白皙的臉上橫過一條紅色發帶,卻一點兒也不突兀,更加襯得行以南獨一無二,要是這樣的人到了青樓里,一定會有絡繹不絕的貴女來尋他的。
嘉云的手指輕輕蹭過行以南蒙在底下的眼睛,她柔聲問:“駙馬難道不喜歡嗎?”
她惡劣道:“紅色果然更襯駙馬了。”
素手拿起放在一旁的桃花醉,香氣涌到行以南身前,招致他的厭惡,眼前的人居然微微干嘔起來。
嘉云挑眉問:“駙馬不想喝?”
還沒開始呢,行以南的眼淚就打濕了那紅色的發帶,看來是真的害怕了。
但嘉云可從來不會心軟。
四周沒有聲音,行以南眼前模糊,看不見東西讓他更加心慌意亂,周遭的桃花香氣不減,他以為嘉云已經要開始了。
“不要。”
帶著些哭腔,嘉云很喜歡,徑直將行以南推到地上,金鈴發出好聽的聲響,嘉云將酒傾倒在了行以南身上。
濃烈的酒香氣蔓延開來,嘉云輕聲道:“既然駙馬不想喝的話——”
“不如換個地方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