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鳳景瀾臉色微沉 , 坐到床邊，接過紫蘇手中的藥，擺擺手。
紫蘇立刻識趣的下去，順手關上了門。
沐槿之見他悶著頭上藥, 久久無言, 訕笑一聲：“今天只是不小心碰到了，沒什么大問題, 只是看著嚴重罷了……”
鳳景瀾依然無言。
沐槿之道：“真的, 一點都不痛！你相信我！”
“你理理我好不好？鳳景瀾……”
沐槿之可憐巴巴的喊著他的名字，看著他，卻只能看見他長長的睫毛, 他眸子低垂，看不清神色。
沐槿之接著哄：“你不要生我的氣好不好, 我只是想出去走走，沒想到會那么寸……你回我一句，好不好嘛……”
“好啦，好啦，不要生氣啦。”
鳳景瀾薄唇緊抿, 神色凌厲, 手上的動作卻輕之又輕, 和他的表情一點都不一樣，溫柔的可以滴出水來, 他輕輕的將藥膏涂抹在青紫的淤痕之上, 白皙無瑕的肌膚，便顯得這青紫格外滲人, 他都不舍得在她身上留下這么明顯的痕跡。
鳳景瀾冷的開口，吐出一個字兒：“誰？”
沐槿之頓了一下：“你我已經找補回來了, 沐云謠那張臉被我打的跟豬頭似的，我還派人去三皇子府上訓話，沐云謠這次是肯定受教訓了。”
鳳景瀾不說話。
沐槿之道：“我沒什么大礙，反倒是她吃了不少苦頭。只是看你嚴重，我不疼的……”
鳳景瀾冷冷的道：“你還有心思替她說情，你可知你已經有了身孕，但凡出點差錯——”
鳳景瀾抿了抿唇，神色愈發難看。
沐槿之不遺余力的哄了好一會兒，鳳景瀾才恢復平常的模樣。
房門被再次敲響。
“太子殿下，御醫來了。”
“進。”
鳳景瀾往旁邊站了一點，給御醫空出一個位置，不過手一直安撫的拉著沐槿之的手，親密無間。
御醫眼睛一跳，立刻收回目光，只當自己是個瞎子什么都沒看見，低眉順眼的摸上她被帕子隔開的手腕。
御醫診完脈，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太子殿下，低聲說道：“太子妃娘娘受了點兒驚嚇，胎像有些不穩，不過并不嚴重，等會兒下官開副藥，喝上一副就好了。”
鳳景瀾已經第二次聽到胎像不穩這個詞兒了，他輕輕皺眉：“只喝一副就好了？不多開一些，穩固穩固？”
御醫道：“是藥三分毒，太子妃娘娘懷孕初期，最好不要多喝藥，還是以靜養為主。”
主要狀況不嚴重，并無大礙。
鳳景瀾看了太醫一眼，揮手讓他退下，然后小心翼翼的扶正沐槿之，道：“你此番受驚了，要不要歇一會兒？等藥好了我再喚你起來。”
沐槿之的確有些困乏，自打懷了孕，比平日嗜睡多了，淺淺笑著點點頭，拽著他的衣袖撒嬌：“好～，那晚膳前記得喊我起來。”
鳳景瀾整顆心都化了，輕輕的摸摸她的鬢發，溫柔含笑，等她閉著眼睛沉沉睡去，鳳景瀾看了她一會兒，然后起身，輕輕的關上門離開。走出房門的瞬間，臉上的溫柔頃刻間消失不見，一張玉臉如罩冰雪，周身洋溢著冷冽的氣息。
欒平站在他身旁，連出氣兒都不敢大聲。
“三皇子年歲大了，也該出去歷練歷練。”鳳景瀾看了一眼刺眼的陽光，沒感覺到半分熱度，只覺得冷意往骨子里鉆，微微收攏了一下身上的狐皮披風：“孤記得，平洲就讓三皇子去吧。”
欒平頭垂的更低了，不知道三皇子怎么招惹了太子殿下，平洲那么民風剽悍的地方，連一般的將軍都把握不住，區區一個三皇子，別還沒走到地方就被人砍了！
翌日一早，鳳景瀾還在睡夢中，被他記掛的三皇子已經接到了圣旨，此時面色不定的看著身邊的幕僚。
“你們說父皇這是什么意思？！為什么會同意楊大人的推舉，平洲是什么地方？！為什么要讓本皇子去那里？！”
三皇子有些受不了的抓了一下頭發，京城多繁華，他才不愿意遠離京城到任何地方去，更何況是一個只有三言兩語的地方，三皇子對平洲了解不多，只知道平日里幾個大人掛在嘴上的話就是荒涼，愚昧，民風剽悍，盜匪猖獗！
讓他去平洲走一遭？三皇子想想都覺得糟心！
幕僚道：“皇上既然已經下了旨，就沒有回轉的余地了，還是要想個法子，找幾個出色的武將，既可以保護主子，又可備不時之需！”
更有甚者，可以剿匪，甚至招安！之前太子殿下去賑災，不就招回來幾員猛將嗎？只是這話萬萬不能說出口，免得刺激到他家主子，哎……若是太子殿下身體康健，他可不敢做三皇子的幕僚——一個野心勃勃，卻無匹配野心的能力，若不是幾位皇子都不成器，且三皇子身份貴重，哎……算了，誰讓他貪圖從龍之功呢！
另一人低聲道：“皇上為何突然會下旨呢？原本找一個欽差便可吧。”
三皇子心中一跳，臉色微微一邊，任他們再說什么，三皇子那張臉始終沒有變過，黑的和鍋底有得一拼。
人都離開了，三皇子怒氣沖沖的去了后院，一腳踹開沐云謠的房門：“成事不足，敗事有余！誰讓你去招惹太子妃了！”
他神色難看，一把抓住沐云謠的衣襟：“你知不知道，我要被你害死了？！什么狗屁的天生鳳命，我看沐槿之才是真正的天生鳳命，母儀天下的命格，你就是個贗品！”
沐云謠饒是心早就涼透了，聽了他這話也崩不住了，一把推開三皇子：“你居然這么說我！”
她最得意的就是天生鳳命的命格，她注定會是天底下最尊貴的女人！
沐云謠眼神冰冷，看著這個和記憶中截然不同的男人，心狠了下來。
“我說你怎么了？就因為你和太子妃有些齟齬，父皇要把我派去鳥不拉屎的地方，能不能活著回來都很難說！我如果死了，你也好不了！”
三皇子氣急敗壞。
沐云謠眸光微動，有生命危險？好，好啊！
她從來就不是一個好人，不然也不會找小混混毀沐槿之的清白了！沐云謠自從有了身孕，沒有過過一天好日子，此時的郎中并沒有對產婦精神狀態的研究，所以沒有人發現沐云謠的精神狀態已經幾近癲狂，她向來天不怕地不怕，三皇子什么香的臭的都往家里帶，甚至還娶了一個正妃，沐云謠早就痛不欲生，昨日三皇子一巴掌，算是把最后的情誼打沒了。
今日聽到三皇子說可能會死，沐云謠不僅沒心疼，反倒心生歡喜。
她看著三皇子的目光格外詭異。
第142章
沐槿之好生休養了一段時間, 薛長云一連七天沒見到人影，他終于坐不住了，不停的踱步，想去找沐槿之, 又不愿意邁出這一步, 所有的東西都是明碼標價，薛長云心中很明白。
若是今日他邁了這一步, 就意味著他被沐槿之拿捏到了短處, 終有一日會給鳳景瀾看診。
薛長云不愿意。
但是看著那么多見所未見聞所未聞的醫學常識——沐槿之說是常識，他卻從未見過的東西。看著它們同他失之交臂，薛長云心里就好像被貓抓了一樣。
晏嬰道：“老先生年歲已高, 萬事當隨心所欲，不要勉強自己, 免得日后留下遺憾。你既然不愿意理會太子妃，她也隨了你的心意，不是正好？先生何必苦惱？”
薛長云唇角一抽，哼哼，別以為他不知道晏嬰的心已經偏到嘎吱窩了！明明和太子妃站在一塊兒, 還在這兒虛情假意的勸他？！薛長云受不了, 袖子一甩：“我有事兒出宮一趟。”
晏嬰挑眉：“老先生最近可是遇見了熟人？怎得喜歡往宮外跑了？”
凌寧道：“才不是, 我師父他——”
“小寧兒！”
凌寧扁扁嘴，困惑的看了師傅一眼, 薛長云直接把人拉走, 等回了房間，立刻低聲交代：“你千萬不可在旁人面前提起玉清顏。”
凌寧困惑的抬起眼：“怎么, 玉哥哥見不得人？他雖然身份低微了一些，但是咱們的身份也不高, 師傅何必藏著掖著？”
薛長云重心長地嘆了一口氣：“我只是怕……別人，用他威脅我看病。”
薛長云停頓了一下，凌寧卻瞬間領悟到他說的這個別人是誰，不敢置信的喊出聲：“師父你怎么能這么想太子妃娘娘呢？！”
薛長云頓了一下：“我沒有……”
“還說沒有？！那你防的又是誰？最近找你看病的不只有太子妃嗎？師父，其實他們是好人，晏嬰哥哥同樣身份卑賤，只是一個窮書生，可太子妃娘娘不僅不嫌棄，愿意救助他，還將他帶進東宮，從來不因為身份而對晏嬰哥哥有半分薄待，甚至于，東宮的宮人都不會因為他的身份而看輕，能教導出這樣的下人，太子和太子妃又能壞到哪里去呢？”
“師父經常跟我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不論是販夫走卒，還是百姓官員，師父從來不會用有色目光看人，會好好的救治每一個病人，可是師父不覺得，若是能救治太子殿下，才會拯救更多的百姓嗎？”
薛長云看著他，眼眸中多了一分沉思，良久，輕輕的嘆了一口氣，拍了拍小家伙的頭：“你跟你晏嬰哥哥學這些話，學的很辛苦吧。”
凌寧頓時點頭如搗蒜：“是啊是啊！晏嬰哥哥還說了好多其他的——”
凌寧猛地捂住嘴，看著師父小眼睛咕嚕咕嚕的亂轉，微微后退了一步。
薛長云生氣的瞪了他一下，氣笑了：“我又沒說要怪你，這就嚇跑了？一早干什么去了？”
凌寧放下手，抱住師傅的腿撒嬌，抬頭看著他：“師父……”
薛長云道：“不知道那小子給你灌了什么迷魂湯。太子妃就這么好嗎？”
讓晏嬰盡心盡力的為她謀劃？連小孩子都能利用。
薛長云只是在感嘆并非詢問，凌寧卻立刻點點頭：“是的，太子妃是一個很好很好的人！”
薛長云拍了拍他的頭頂沒說話。
他需要去見一見晏嬰。
晏嬰見到人并不奇怪，含笑道：“先生請坐。”
薛長云眸子一瞇：“你知道我會來？”
晏嬰淺笑安然：“與其說知道先生會來，倒不如說希望先生來。”
薛長云輕哼一聲：“你如此為太子妃盡心竭力，可是別有所圖？她已然入了東宮。”
晏嬰臉上的笑停頓了一瞬，再勾起一抹笑，也不如之前，他認認真真的道：“于我而言，太子妃是頭頂高懸的日月，山間拂面的清風，只有感恩與敬畏，并無其他心思，還請先生不要惡意揣測，那不僅僅是對我的折辱，更是對太子妃的折辱！”
薛長云輕輕挑了挑眉，極少見小書生這般情緒外露。
“好，那我就給你一次機會，給你一次說服我的機會。”
晏嬰臉上的笑絲毫未變，只是身子輕微繃直，若不是薛長云留心去看，也不會發現。
“先生既然經歷過前朝末代皇帝，想必也知道一個暴虐無道，昏庸好色的帝王，會讓百姓陷入水深火熱之中，無論是最底層的百姓，還是高人一等的士大夫，都惶惶不可終日，死在他手下的百姓更是萬萬計，嬰知曉先生心中郁結，可如今先生也看到了，當今皇子雖多，可稱得上賢明有德的，又有幾人？”
晏嬰話音微頓，薛長云也沉默了，眉眼低垂，遮住了眸中的神色。
“明君可遇而不可求，天下初定，民生凋敝，當今雖然賢明，可若是繼位者撐不起這個天下，百姓應該何去何從？傾覆之下安有完卵，百姓又該往何處去？”
晏嬰神色莊嚴而鄭重，字字句句皆是百姓，絲毫未提及自己。
薛長云道：“護人先顧己，若連自己的安危都保證不了，又何談天下百姓？”
晏嬰聽懂了他的言下之意，鄭而重之的道：“若以我一身，可換天下百姓安寧，嬰愿赴死！”
薛長云的心臟在猛烈的跳動，如有擂鼓，他看著晏嬰，仿佛看到了那個許多年前不顧一切的少年。
時間吞噬了一切，那個風采奕奕的少年郎好像也卷入了時光的洪流之中，徹底的消散，只剩下一個軀殼，載滿了破碎的靈魂。
薛長云臉皮微微抽動，他半晌無言。
心中煩亂，說了要出宮，薛長云索性直接走了。
他去看了一下恢復良好的玉清婳，臉上的笑容也真實了幾分：“婳兒身體好了很多，再安心養一段時間，就可以如正常人一般生活了，雖然體質稍微差了一些，但和旁人也沒有太大區別。”
玉清婳靦腆的一笑，柔和了精致的面龐，她眼睛亮晶晶的看著舅舅，滿眼濡慕：“多虧了舅舅婳兒才能好！謝謝舅舅！”
薛長云被軟軟甜甜的外甥女治愈了，他笑著摸了摸雪白的胡子：“那就好好養著，日后千萬要保證自己的身體。”
他和妹妹年齡差距太大，幾乎把妹妹當女兒養，妹妹的死是他心中永遠的痛，如今看著一張相仿的臉龐，薛長云心里暖暖的，好像他心愛的妹妹又一次活生生的出現在他面前。
不知道妹妹會不會怪他。
薛長云滿臉慈愛的看著她：“舅舅只希望，我的小婳兒能夠安安穩穩，幸福美滿的過完一生。”
玉清婳聽舅舅這么說，就知道他又想起來芳魂遺恨的娘親，抓住舅舅的手安慰：“會的！婳兒一定會好好的！會和哥哥，舅舅安安穩穩的幸福生活。當今皇上英明，絕不會重蹈覆轍。”
薛長云心中一痛，摸了摸玉清婳的頭發：“婳兒說的是，的確需要一位賢明的君主。”
而愿為百姓赴湯蹈火的鳳景瀾，的確稱得上賢明。
“婳兒，你好好待著，我去看看你爹娘。”薛長云神色哀傷，神情異常。
玉清婳阻攔無果，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薛長云離開，等玉清顏回來，玉清婳連忙讓他去陪著舅舅！
“哥哥！你快去看看！我總覺得舅舅有些不對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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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長云手中的酒壺傾倒在地上，他又拿起一壺酒狠狠的灌了一大口，酒水順著他的脖子蜿蜒而下，豪放不羈。
“妹夫……我對不起你啊……”
“我以前發過誓，像你保證過再也不為皇室中人看病，可是……”
“我好像要違背我的誓言了。”
“景瀾太子和別人不同，我若是再袖手旁觀，以后就算是想救都回天乏力了。”
“其實，我并不是為了太子妃那些醫術，就如晏嬰所言，皇帝雖賢明，可仍然需要一個好的繼位者……其他幾位皇子我見過，甚至比不上太子一半……”
薛長云說著，又給好兄弟倒了酒：“你會怪我嗎？”
玉清顏從后面走過來，低聲安慰道：“舅舅，別喝太多，喝酒傷身。”
薛長云看著和玉溪有幾分像的少年，醉眼迷離，吃驚的瞪大眼睛：“玉溪啊，你是不想讓我給太子治病嗎？你的棺材板都壓不住了？”
玉清顏抓住薛長云的手一緊：“你……你能治好太子殿下？”
薛長云嫌棄的看著他，多少年了，這小子竟然還懷疑他：“嘁！瞧不起誰呢？連太子哪點小小小小的病我都治不好，我就不叫薛長云了，叫薛廢物！”
玉清顏臉色變來變去，一會青一會白，他，他竟然能治好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好了，沐云謠怎么辦！太子不死，皇帝絕不會選三皇子做儲君，那沐云謠天生鳳命的名頭就會成為一個笑話！三皇子又是那副德行，沐云謠還能有好日子過嗎？
不，不行，一定不能讓他治好太子殿下！
玉清顏看著醉眼迷離的薛長云道：“舅……舅舅，咱們走吧，來，我扶你。”
薛長云有七八分醉，還知道要回家。
“回家，清顏和婳兒還在等我！”
醉鬼完全不講道理。
玉清顏臉上的笑一僵，回過神來低聲哄著：“好，我送你回家……送你回家。”
薛長云看了他半晌，本來他才不相信陌生人，但是這個是他“妹夫”，他怎么可能不相信，他抬起手，神色倨傲：“那就你給個機會！走！”
玉清顏被點了，他心中猛然一跳，有種被戳中心事的窘迫。
又看了一眼薛長云……嗯，沒事，真是醉了！
第143章
薛長云第二天清醒, 卻看到一個意料之外的人。
“你是……沐側妃？”
眼前的女子穿著沐槿之平素愛穿的衣衫 ，眼角眉梢都模仿著她平日的神情。薛長云看著熟悉至極，神色卻截然不同的臉，并沒有將人認錯。
沐云謠輕輕一笑, 并不介意薛長云認出了她, 她涂著鮮紅蔻丹的手指伸過來，親自倒了一盞茶給他：“薛大夫果然沒認錯。可以告訴我, 我和她, 還有何處不一樣嗎？”
薛長云眉頭微微一動：“你們兩人沒有半分相似之處，至少我這個外人，一眼便能看出來。”
沐云謠臉上的笑沒了, 她神色有些難看，不過看著對面的老頭, 她再多的氣也撒不出來，只能忍著。
“我聽聞，沐槿之和你關系不錯，我需要你幫我一個小小的忙。”
薛長云輕輕挑眉，看著她沒說話。
沐云謠道：“怎么, 先生不愿意？”
薛長云的聲音有一點沉：“你想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沐云謠笑的花枝亂顫：“我沒想做什么, 我只是想各歸各位罷了。還有, 想請先生為我的夫君，當今的太子好好醫治。”
薛長云心中沒有半分驚詫, 他淡淡的道：“你就這么篤定我會幫你？”
沐云謠道：“你會的！你幫我這一次, 我會保你一輩子都榮華富貴，玉清顏不是對我念念不忘嗎？我甚至可以收他做我的入幕之賓, 保你一家青云直上！”
“哈哈哈哈……”薛長云忍不住笑了，真真是異想天開：“你當皇帝和太子都是死的嗎？”
在他沒有完全臣服于她時, 沐云謠自然不敢表現出什么，沐云謠在心中暗暗回答：“現在不是死的，到時候就說不準了。”
“你可以選擇不答應，不過，你確定你要為了沐槿之，連自己道親外甥都不要了？”
薛長云心一沉：“你什么意思。”
沐云謠道：“你會明白的。”
說完，她就走了出去，不多時，玉清顏便走了進來，他的領口微微有些凌亂，漂亮的鎖骨上紅痕點點，一看便知道昨夜瘋狂的厲害。
“玉清顏？！”薛長云一股血氣直沖大腦，恍惚間仿佛看見了他太爺！
玉清顏跪在地上，不敢抬頭看薛長云：“舅舅……昨夜聽聞你能救太子殿下 才一時動了邪念，想著讓云兒送你離開京城，只是我昨夜不慎飲多了酒……壞了云兒的名節，舅舅，求求你幫幫云兒吧，幫幫我們，云兒自幼天生鳳命，命格貴重，做不成皇后她會死的！”
薛長云氣的一口老血堵在心口，不上不下悶的半死，怒氣沖沖：“孽障，你怎么敢——你怎么敢——”
玉清顏深深的磕了一個頭：“事情已經發生了，我不能不認，若是被別人發現了……恐怕我和妹妹都難逃一死，還請舅舅救我。”
薛長云指著他罵：“你個孽障，你知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她要頂替太子妃入東宮！你們把人都當傻子嗎？”
“一人做事一人當，你既然做下如此不知羞恥之事，你就以死謝罪吧！我會好好照顧婳兒！”
玉清顏心一沉！
薛長云別過頭不看他。
他們家也好，玉家也罷，男人個個頂天立地，什么就偏生多了一個玉清顏？他空有一副好皮相，偏偏不干人事，竟敢染指人/妻，還招惹了一個蛇蝎心腸的女人！
薛長云說著讓他去死，可心里又有些后悔，嘴唇微動，終究沒有阻止，罷了，這么一個拎不清的外甥，留著恐怕只會拖累婳兒，玉溪啊……哥哥對不起你，妹妹啊，哥也是沒辦法！
沐云謠怒氣沖沖的踹門進來：“老賊你好狠的心！”
玉清顏立刻站起來，拉了一把沐云謠：“云兒……”
“你怎么這么窩囊？薛長云不拿你當人看，你又何必在意他？！我話就撂在這了，你若是不幫我，我敢保證你們都走不出這個地方！”
薛長云唇角微微一抽，安靜下來。他許多年前就想過客死他鄉的下場，所以也不難接受。只是可憐了他可愛的外甥女兒！要被他這個蠢哥哥連累死了。
沐云謠不信他不答應，軟著嗓子道：“也不讓你做什么大逆不道之事，你把沐槿之帶出來，我自會安排好一切，你只要給太子看看病，讓他留下一絲血脈，給我個依靠就行。”
薛長云被她恬不知恥的模樣驚呆了，他看了一眼沐云謠，這女人牛批，臉皮比城墻還厚！又看了一眼玉清顏，這孩子瞎了！
“我若是不答應呢？”
“那說不得你這輩子就到這兒了。”
薛長云忍不住笑了：“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我不答應也不行了，只是，我要見見婳兒！”
第144章
玉清顏眼中閃過一絲動容：“舅舅……”
薛長云沒分給他一個眼神, 譏笑一聲：“不敢當，能伙同他人把我綁了，你這聲舅舅我擔不起，我也沒有給別人做男寵的外甥。”
玉清顏臉色一白, 薛長云這話真毒, 就好像一把利劍戳進了他心里，可是, 明明不是這樣的！他們向來發乎情, 止乎禮，這次只是不小心犯了一個錯誤，酒后亂性, 并不是故意……
玉清顏心痛的無法呼吸。
沐云謠眼中閃過一絲嫌棄，但是唇角勾起一絲勉強的笑：“我們不是你說的那么齷齪, 你怎么能這樣想我們？！”
她臉色蒼白，身形搖晃了一下，就好像風雨侵襲下的一朵白蓮花，柔弱到了極致，委屈到了極致。
玉清顏一見, 立刻熱氣上頭, 擋在沐云謠身前：“舅舅, 你有什么不滿辭沖著我來！不要為難一個弱女子！是我有私心，是我對云兒有他想！舅舅嫌我丟人, 不認就不認吧, 我已經大了，前十幾年沒有舅舅也一樣活下來了！以后只當我們不曾相認吧！婳兒是我妹妹, 也和舅舅沒有任何關系，以后我倆的事都不用你管！”
薛長云見過不少大風大浪, 但是聽見他這話仍是氣得心肝疼！好啊！為了一個莫名其妙的女子，連他這個舅舅都不惜的認了！
薛長云從來沒有那么失望過。他一時間有些懷疑，他這么多年尋找的意義在哪里？一個這樣的男兒，怎么配做玉家的孩子！
“好好好！”薛長云怒極反笑，一疊聲的好：“我薛長云不配做你的舅舅，日后咱們橋歸橋，路歸路，今生今世，不復相見！”
玉清顏臉上的表情一僵，完全沒想到他竟然會答應下來，薛長云找了那么久，他不是不知道，也不是不知薛長云對他們有多好，他只是想稍微威脅一下，讓薛長云答應云兒的要求，并沒有真的不想認這個舅舅。
玉清顏僵滯在原處，愣愣的看著他。
沐云謠向來不是個柔順的性子，嬌蠻任性，哪里知道在兩人之間打個圓場，反倒認為薛長云就是不想幫忙，他就是茅坑里的石頭又臭又硬！
直接一巴掌甩上去：“給你臉了，如今你的階下囚，還想和我討價還價！我就算宰了你，也沒有人能查到我頭上！”
薛長云被打的臉偏向一邊，血跡順著嘴角留下來，他神色一變，轉過頭神色陰沉的看著她，以及那個呆愣在那里，卻默默別開臉的畜生！
他被困在背后的手微微一晃，一個小藥包落入手中，他單手拆開，屏住呼吸，借著寒風將藥粉吹向那兩人。
沐云謠全身麻木，就好像被定住了一樣，身體僵直，全身上下，只有眼珠能動，玉清顏還沒發現身旁人的異常，只是不忍心看薛長云被打，他強壓住想阻止的欲望。沐云謠說過，只是嚇唬嚇唬他罷了，要恩威并施，不然舅舅不可能那么輕易答應。
玉清顏原本不愿意答應，可她說，她是天生鳳命，若是做不成皇后，她會死的。她只是想把被沐槿之奪走的東西奪回來！不會傷害別人。
沐云謠心地善良，肯定不會騙他，她明明可以對舅舅動用私刑，可偏偏只是輕輕的打了他一巴掌而已，沐云謠絕對不會騙他。他不會讓舅舅真受苦。
薛長云：“……”
等玉清顏意識到自己不能動了，他頭都抬不起來，眼珠亂轉，忽然，看到了一雙熟悉的靴子走到他面前。玉清顏一愣。
薛長云冷笑一聲，一拳打在玉清顏的腹部，某人眼中流露出一絲痛意，但屁也沒放一個。
沐云謠眼神懼怕的看著慢慢走過來的薛長云，想說話卻發不出一絲聲音。
薛長云從袖中掏出一支匕首，在她的手臂上狠狠劃了一下，從上到下，衣袖幾乎快遮不住了，只要動作大一點就能看到！然后又拿出上好的金瘡藥為她止血，薛長云含笑，溫柔似水的道：“送你一個禮物，不用謝！你這輩子，再也不能冒充別人，當然，如果再有下一次，我不介意在你臉上刺字！”
沐云謠眼神驟縮，仿佛看見了魔鬼，但是她動彈不得，連喊痛都喊不了，這個魔鬼，這個魔鬼！她究竟招惹了一個什么人！沐云謠嘴唇抽搐著，被嚇得厲害，眼珠一翻，暈倒了。
薛長云嫌棄的揪住她的衣領，冷笑一聲：“沒用的東西！就這點本事還想綁架我？我在江湖上混的時候你還沒出生！”
他深知反派死于話多，小心翼翼的將人放好，沒有響起半分聲響，不知道外面沒有人看守，不能節外生枝，所以他走的迅速又悄無聲息，連盯著薛長云看的玉清顏都不知道人怎么走的。
薛長云朝后面狠狠啐了一口：“晦氣！”
玉清顏是不能要了。
他幾個跳躍，身形便快速消失，不一會兒就到了玉家，薛長云小心翼翼的打量一下四周，一切風平浪靜，周圍也沒有埋伏，他這才小心翼翼的閃身出來。
東宮
“稟告太子妃，薛先生求見。”
沐槿之正在慢悠悠的曬著太陽，聞言猛的起身，身旁的紫蘇嚇了一跳，連忙扶住：“小姐！你嚇死奴婢了！小心一些！您還懷著身孕呢！”
沐槿之撒嬌的道：“好啦，好啦，紫蘇，我知道錯了！你快請薛先生進來！”
她好不容易把人盼來了！可別又走了！
薛長云鄭重的施了一禮：“見過太子妃。”
沐槿之有些不習慣這樣的薛長云，她笑靨如花，連忙親自將薛長云扶起：“先生無需多禮。”
薛長云道：“謝太子妃。”
“老叟今日來，是想告訴太子妃，薛某愿意為太子殿下看診。”
沐槿之腦海中好像炸起了煙花，她頭暈目眩，眼睛一眨不眨的的看著薛長云：“老先生答應了？！太好了！”
“只是丑話說在前頭，薛某只是一位郎中，并不是神仙，所以并不敢保證，一定能治好太子殿下，只能盡人事，聽天命。”
沐槿之連忙笑道：“自然，老先生盡力而為就是！我和殿下都相信老先生。”
薛長云點點頭：“還有一點，我想請太子妃幫個忙。”
沐槿之自然無有不有，道：“什么？老先生但說無妨。”
“我有一個外甥女……就是她，婳兒。”
玉清婳連忙再次見禮，她學著之前薛長云的模樣，小心翼翼的道：“清婳見過太子妃。”
沐槿之道：“快起來。老先生是想……”
“我想請太子和太子妃承諾，日后無論能不能治好太子殿下，你們都會保護婳兒一時平安喜樂。”
榮華富貴倒在其次。
“日后，即便婳兒的兄長犯了任何錯，也不得牽扯婳兒。”
沐槿之頓了一下，也應了，然后，她輕輕的問道：“清婳姑娘的哥哥……”
“不用管那個畜生！”薛長云提起來就生氣。
玉清婳小心翼翼的道：“舅舅，不要生氣，哥哥他說不定是被什么人蒙蔽——”
薛長云平靜無波的看著她，玉清婳頓時安靜，無措的低著頭，手指不自覺的攪著衣角。她雖然替舅舅的臉上藥了，但是剛剛的模樣仍然歷歷在目，她知道舅舅一定生了很大的氣，說不定再也不想看到哥哥了。
“我不想再聽任何人提起他！”
玉清婳心中哀傷，她和哥哥相依為命，又認了舅舅，眼看著一切都好起來了，相依為命的哥哥和給她新生的舅舅突然沖突起來，玉清婳真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了。
沐槿之安撫的拍了拍小姑娘的手：“累不累，讓紫蘇給你安排個院子休息一下吧。”
玉清婳遲疑的點了一下頭：“多謝太子妃。”
紫蘇愣了一下，眼睛微微一轉，帶著屋內的人都下去了。
沐槿之道：“先生若是方便，可以先告訴我，清婳姑娘的哥哥做了什么，或者要做什么？”
薛長云無奈的一下，找了個位置坐下，卸下全身的力氣，心中的委屈蔓延，眼眶微紅，沒人問起他還不委屈，沐槿之一問，他險些要哭了。他闖蕩江湖多年，還是第一次別人照臉抽！
“我也做下，免得一會兒受了驚嚇，這里面還有你的事兒。”
沐槿之不自覺的摸了一下肚子，然后老老實實的坐下，不解又好奇：“先生請講。”
“他，你應該也知道，是玉清顏，不知道沐云謠給他灌了什么迷魂湯，竟然讓他動手把我捆了起來，逼著我幫她入主東宮。”
沐槿之眉頭一皺：“開什么玩笑？！沐云謠和三皇子孩子都生了，竟然想二嫁鳳景瀾？！嘔……嘔……”
沐槿之抑制不住的惡心，只要一想到鳳景瀾和長著一張自己的臉都沐云謠有什么，她就恨不能把膽汁吐出來。
鳳景瀾在門外就聽到聲音，連忙推門進來，快步上前替吐的昏天黑地的沐槿之拍后背，又連忙遞上茶盞讓她漱口，見她用完，立刻接過來，全程不用她動一步。
薛長云看在眼里，也許，他的選擇沒有錯。
沐槿之一抬頭就看到了主人翁，下意識的一推：“你離我遠一點！”
鳳景瀾一動不動，就她這點力氣，跟撓癢癢似的，他無辜的看著沐槿之：“可是我哪里惹你不高興了？”
沐槿之頓了一下，只顧著惡心了，瞧，都誤會鳳景瀾了，不過，沐槿之還是問道：“你說，你能不能分清我和沐云謠？”
鳳景瀾道：“怎么，你聽了什么風言風語？我和她本就不熟，之前雖然有婚約，但我并沒有想娶她，這些都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你如今才來翻舊賬，是不是太遲了？”
他說著，心中也泛起絲絲縷縷的甜，沐槿之反應這么大，他倒沒覺得被誤會，倒是察覺幾分掩飾不住的在意，鳳景瀾頓時勾起一抹笑，歡喜的嘞！
薛長云這才出聲：“不是要翻舊賬，是我告訴她，沐云謠要取她代之。”
兩個人，四只眼睛直勾勾的盯著薛長云，異口同聲：“你說什么？！”
薛長云半分沒遮掩，從他祭奠親人被抓，到他劃傷沐云謠，帶著玉清婳來投奔，都交代的一清二楚。
鳳景瀾輕輕的抓住沐槿之安撫著，涼涼的開口：“多謝先生，孤會注意。”
“就因為一句莫名其妙的話，都能把自己惡心吐了……槿之，你放心，但凡沐云謠做出什么出格的舉動，我就直接派人就地格殺，絕不會讓她臟了你的眼睛！”
說是這樣說，鳳景瀾的腦海中已經浮現沐云謠的一百零八種花式死亡了 。
不管有沒有付諸行動，沐云謠既然有了這個心思，就該死！
第145章
凡事宜早不宜遲, 鳳景瀾起了心思，便立刻派人嚴密監視沐云謠，但凡有半分異動，不出半個時辰便會出現在鳳景瀾的桌案上。本來將三皇子趕出京城才一勞永逸, 但只給他一人封地, 也不太現實，皇后那邊的人絕對跳腳, 只能先看著吧。
薛長云仔仔細細的診完脈, 又調來鳳景瀾這幾年的脈案看了，心中約莫有些章程。
開了一張藥浴的方子，道：“按著這方子泡上一個月, 之后再換兩張方子泡，等來年春天, 便可以施針，治療過程中會有些痛苦但是會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薛長云也不得不打擊一下兩人，免得對他抱太高的希望：“老夫只能說試一試，不能保證——”
沐槿之不想聽見后面的話，連忙道：“先生盡力而為就是！”
薛長云聽的舒心：“雖然不能保證和正常人一樣, 但是多活個二三十年, 完全沒問題！”
其實他說的保守了, 但凡達到預期效果，鳳景瀾完全可以平平安安過完這輩子
鳳景瀾眼睛驀然睜大, 他聲音艱澀：“二三十年？”
薛長云道：“你別嫌少, 換了別人來，說不定還沒有老夫厲害！當然, 你保養得宜，甚至更久！”
鳳景瀾站起身, 深深施了一禮：“有勞先生！”
薛長云長長的嘆了一口氣：“也是緣分。”
他其實有些心虛，多年之前，若不是因為他看不慣皇室中人，便該早早替他調養身子，也不會多蹉跎幾年，多受幾年病痛的折磨，如今，雖然晚了一步，倒也還來得及。
東宮治病的治病，養身子的養身子，一時之間在皇宮之中沉寂下來。東宮也正式閉門謝客，只有皇帝進過幾次東宮，其他人都被擋在了外面。
治療的過程確實很辛苦，燙熱的藥浴讓熏紅了鳳景瀾那張漂亮的臉，通紅通紅的，一看就知道水真的很燙，只露頭的浴桶保溫效果很好，鳳景瀾原本還受不了，直到十天半個月才習慣了。
沐槿之不知道，出了燙，更重要的是疼，就好像有千萬條小蟲子在爬，疼的鳳景瀾受不了，沐槿之不在，還能流露出幾分痛色，沐槿之在身旁陪著，鳳景瀾只能當自己是受不了熱水的溫度。
兩個時辰的藥浴泡下來，鳳景瀾直接累倒，幾乎每次都要歇大半天才能歇過來，所以每日不是在睡覺，就是在泡藥浴，他透支了身體，甚至比沐槿之還能睡。
皇帝一早就把鳳景瀾手中的奏折全都接過去了！天王老子來了，也不能妨礙他兒子治病！當得知鳳景瀾還有治愈的希望，皇帝差點沒哭出來，他等了那么多年，盼了那么多年，老天總算站在他這邊來了！
皇帝抽空去擺了佛，只要上天能保佑鳳景瀾平平安安，他就算是把自己都生命給鳳景瀾都沒關系！只要他的兒子好好的！
皇帝的心情眼見好了很多，但在人前從來不敢表露出來！一切塵埃落定，才是慶祝的時候！
時間不緊不慢，很快來到年末。
臘月二十八 宮廷設宴，八角的宮燈造型絕美，燈光透過薄如蟬翼的紙張，比往日更亮幾分，流光溢彩的煙火直沖云霄，一朵朵煙花在空中爆破，五光十色，如夢似幻，一道道劃過天際的火光，就好像一顆顆星子的軌跡，讓這些從來沒有見過煙花的人大呼神奇！
就連皇帝都忍不住目不轉睛的看！也算是開天辟地頭一遭了！以前可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東西！
沐云謠多日前就想見沐槿之，可是一直沒有機會！據玉清顏說，沐槿之已經很久沒有出東宮一步，她就是想做什么，也完全找不到的機會！她都快急死了，所以，遇到了宮宴就死乞白賴的跟著三皇子來了，為此收了少白眼。
自打有了孩子，了解了三皇子的真面目，她無時無刻不在想著離開，而宮宴，可能是她最近這段時間唯一的機會了！她一定要好好把握！
第146章
一朵朵絢麗的煙花在空中炸開, 仿佛敲擊在人的心上，饒是見過了不少大場面，文武百官仍舊炸開了，他們從未見過如此瑰麗的景象, 哪怕自持身份, 也忍不住驚嘆。
“老夫從未見過如此瑰麗多姿的東西，這是哪里來的新鮮玩意兒？為何聞所未聞？”
“唔……這個老夫仿佛見過, 猶記得上次我去別院修養, 不知道何處曾出現過這個東西，派下人到那邊去看，早早的便被人攔住了, 想來那人地位不低，才能……”
他說著, 看了一眼端坐高位的太子爺，滿朝文武，連帶著皇帝都面露驚奇之色，偏偏這位沒什么反應，若他記得不錯, 那個方位, 就是太子爺的莊子！
他不敢多說, 但只有這些，其他人也明白了未盡之言！
一干人拍馬屁, 皇帝笑呵呵的道：“太子純孝, 這是他送給朕的年禮之一。”
下首的官員又是好一番吹捧。
“東宮人才濟濟，太子爺慧眼如炬, 非常人所能及也！”
“那是！”
“太子殿下麾下的人……果然令人刮目相看。”知道內情的老臣也情不自禁的感嘆，可不是, 自打沒開國，鳳景瀾就開始往回撈人，那一個不是人中龍鳳，若是太子殿下能長長久久的活下去，何愁大齊不興！
“若是殿下平平安安，大齊……”
他沒敢說太多，但身旁的大人已然了解，那人嘴上沒說話，心中卻難免有些揣測，都說天家無父子，君父君父，先君后父，殿下若真與常人無異，恐怕皇上對他的父子之情會變質。
太子對他沒有威脅，還能讓大齊更加強大，自然千好萬好，可當有朝一日太子好好的……他簡直不敢想。
只能慶幸，太子殿下是一個病秧子！
作為當事人，皇帝只能說，你tnd放屁！老子做夢都想讓兒子好好的！別說區區一個皇位，就算是要他這條命，他眼睛眨一眨他就不叫鳳蘭山！
天可憐見！他自打有了鳳景瀾，便操碎了心，他媳婦兒生鳳景瀾時傷了身子，不能操心孩子，皇帝就親手將他從呱呱墜地的嬰兒，養到了兩歲，哪怕之后起事，忙的找不著北，他仍然每日抽時間哄兒子，就算忙到深夜，他都得去看看兒子有沒有蹬被子——只要一有空閑，他就帶著兒子一起睡！直到做了兩年皇帝，鳳景瀾七歲時才分開！
鳳景瀾是他的骨血，真真正正的骨中骨，心頭血。
這不，鳳景瀾說要送他禮物，他都期待一天了，沒想到竟然是這么光彩奪目的東西，皇帝感動極了，他看著鳳景瀾：“這是我這輩子收到的記憶最深刻的禮物，我很喜歡。”
鳳景瀾微微勾唇：“爹喜歡就好。”
他心里暖暖的，只要是他送給爹的東西，他都會冠上最的名頭！也不知道他哪里來那么多話哄他。
三皇子見上面父慈子孝，恨的牙根癢癢，同樣都是兒子，他們幾個兄弟只能做兒臣，鳳景瀾卻口口聲聲喊著爹，他們做什么都是應該的，鳳景瀾隨手做一件小事，他就恨不能夸出一朵花！
哪怕是喜歡上同一個女子，都要等鳳景瀾開口，他只能撿他不要的！他不明白，同樣是兒子，為什么差距這么大！就因為他活的時間長？？？
三皇子很不服！他活得久不是罪過！都像鳳景瀾，活不過兩年，他倒要看看老頭子指望誰接手皇位！反正不可能是那個早死鬼！
他酸溜溜的開口：“大哥的東宮可真是臥虎藏龍，什么樣的人都有，也不知是那位大才制出煙花，你還藏著掖著，怎么，怕別人搶？”
周圍的人都豎起耳朵，五皇子在心里暗暗接著道：“可不就是怕你惦記？臉呢？搶一個未婚妻還不夠，連一個匠人都惦記！”
鳳景瀾淡然一笑：“倒不是怕你搶，畢竟她也看不上你。”
三皇子臉綠了。
鳳景瀾慢悠悠的道：“之前不說，不是因為不能說，既然驚喜已經送過了，三皇子又這么好奇東宮的人與事，說說倒也無妨。”
“煙花是太子妃給的方子。”
沐槿之一愣：“你怎么……”
鳳景瀾安撫的拍了拍她的手，在她耳邊低聲細語道：“我若早逝，不告訴別人對是你保護，可我若是能活，讓你的名字響徹大齊，才是對你更好的保護。”
他有信心能護得她周全，可人心易變，他不得不為她考慮更多，他想讓她的名字傳遍每一個角落，別人提起她，不會僅僅說是他鳳景瀾的妻子。她會成為一個獨立的存在，有他鳳景瀾，是錦上添花，沒有鳳景瀾，也無傷大雅。
沐槿之與旁人不同，從來都不同。
沐槿之眸光一閃，她怎會聽不懂，她認真的看著鳳景瀾：“你日后會變心嗎？”
鳳景瀾搖搖頭：“自然不會。”
找遍天下也不會找到第二個沐槿之了。
“那有何必計較這么多。”
鳳景瀾緊緊的握住她的手：“不，不一樣的，我想一直一直和你在一起，我的身旁只想有你一個，哪怕有朝一日被人逼著再納女子，我也能直截了當的說，她們比不上太子妃萬分之一！”
沐槿之聽了這番話并沒有多高興，她輕聲問道：“若是我不會這些呢？若是我只是一個平平常常的女子，沒有半分閃光點，你還會喜歡我嗎？”
沐槿之一時之間有些分不清楚，鳳景瀾喜歡的，究竟是那個光彩奪目，全能型的沐槿之，還是了。
沐槿之有些想哭。
鳳景瀾安靜了一下，他其實并沒有想這么多，他喜歡沐槿之就喜歡了，并不是為了別的什么，他喜歡的是那個陪他一起跑步，一起吃早膳，為他費盡心思，只為他能多吃一口，多活一天的沐槿之，是那個朝氣蓬勃，好像永遠都打不到的沐槿之，而不是為了那些東西，有沒有那些東西，她都是沐槿之都是他虔誠求來的妻子。
鳳景瀾低聲道：“傻瓜，太醫說的果然沒錯，有了孩子便容易傷懷……你不要胡思亂想，我喜歡的人是沐槿之，而不是怎樣的沐槿之，無論是什么樣的你，我都喜歡。”
沐槿之心中一顫，唇邊卻不由自主的流露出笑意。
兩人之間的氣氛好像冒著粉紅色的泡泡，三皇子雖然并不明白，但是不妨礙他被喂了一嘴狗糧。
只是他打心里不相信鳳景瀾的話：“什么，你說這些東西都是沐槿之做的？不，不可能，她那有這個本事！”
他身旁的沐云謠瞪大了眼睛，不，不可能，她一個毫無身世的女子，怎么可能懂得這些？更重要的是，她會這些奇淫巧技，她怎么才能悄無聲息的把她頂替？！
第147章
沐云謠恨毒了三皇子, 她寧愿進入東宮做一個寡婦，也不愿意和三皇子一生一世的綁在一起，以前那個愛她入骨的人已經沒了，他一次次帶女子回來, 她一次次被別人挑釁, 正妃進門，三皇子毫不猶豫的打她一巴掌……
這一樁樁一件件, 都成為她無法放下的痛, 再也找不回以前相愛的感覺，她做夢都想和沐槿之互換人生，一個爛人, 比不上一個死人。
可若是她會做這些東西……她恐怕不能不被任何人察覺，完美的把她頂替掉。
她抬眼看去, 卻正對著一雙冰冷深邃的眸子，他冷冷的看著她，目光好似利劍一般，冰寒刺骨，仿佛在看一具尸體, 沐云謠四肢百骸都凍住了, 她移開目光, 心臟怦怦跳，太子殿下看起來也不像個好相與的。
沐云謠猶豫了片刻還是起身走過去, 她巧笑嫣然, 一張小臉明媚生姿，完全看不出被妝容掩蓋下的臉色多么蒼白：“妹妹, 兄長要代替父親回鄉祭祖，娘讓我們陪著一起去……”
沐槿之還未說話, 鳳景瀾淡淡的道：“沐側妃說笑了，不過一個掛了名字的義女，無需回鄉祭祖。”
沐云謠輕咬唇瓣：“話雖如此，但就憑我們兩個一模一樣的面容，即便我們不說，旁人恐怕也會多加揣測，沐家人都回家祭祖了，唯獨她不回去，是不是有些不合適？”
“妹妹，我是為了你好。”
沐槿之淡淡的道：“我覺得太子殿下此言有理。”
沐云謠臉色微微扭曲，她低低的笑出聲：“妹妹不要耍小性子，畢竟咱們以后還要靠爹娘撐腰，妹妹說是不是。隨爹娘回鄉，也算略盡一份孝道……”
鳳景瀾眉頭微動，看了一眼沐洪明，漫不經心的開口：“沐大人。”
沐洪明立刻應了一聲：“太子殿下有何吩咐？”
“故聽聞你萬分掛念故土，沐側妃一心想著讓太子妃陪著回歸故土，孤覺得還不夠，不如你就帶著一家老小，回去安享天年吧。也算圓你一片孝心。”
“太子殿下！臣并無此意呀！如今年歲還輕，臣還能為國盡忠！”
鳳景瀾打斷他接下來的話：“是嗎？爹覺得如何？”
皇帝眉頭一動，認真的打量了一下沐洪明：“沒留意到，沐卿年歲已然不輕了，既然心懷故土，那就回鄉吧，也該致仕了。”
皇帝話音一落，周圍頓時安靜下來，看了一眼才四十歲出頭的沐洪明，一個個老實的跟鵪鶉一樣，唯恐哪里招了太子殿下的眼，他一安享天年，就怕他們直接從繁華的皇城踹回千辛萬苦才爬出的故土。
沐洪明神色灰敗，看著沐云謠他的眼神仿佛浸了毒，他半生的努力，都毀于一旦了！
沐云謠也傻了，第一次領略到太子殿下說話的分量有多重，為什么會這樣！不該是這樣啊！
“太子殿下——”
沐洪明狠狠的瞪了沐云謠一眼。
對上爹爹要吃人的眼神，沐云謠傻愣愣的閉上了嘴，如行尸走肉一般緩緩的回了位置。
三皇子恨不得一腳把她踹死，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玩意兒！
皇后坐不住了，她連忙打圓場：“皇上，沐大人為國盡忠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皇上若因為太……側妃一句話，就連帶著怪罪沐大人，是不是有些不近人情了？”
皇帝淡淡的開口：“朕是體恤大臣，難不成皇后以為朕這么做不對？安卿，你說呢？”
年邁的丞相聽見皇帝的聲音，立刻站起來回話：“回皇上的話，沐大人牽掛故鄉，也是人之常情，陛下心疼沐大人，老臣羨慕還來不及呢。”
皇帝點點頭，讓他坐回去，又喊人了：“李卿？”
鎮國將軍連忙起身：“皇上做什么都是對的！”
他可沒那么多花花腸子，又或者說他在旁人眼中沒有那么多花花腸子，鎮國將軍特別熱衷于維護自己耿直無腦的人設，但是真正有勇無謀，又怎么可能做上鎮國將軍的高位呢？
他不會和皇帝為難，更不可能和太子殿下有分歧！他救過他的命，別說只是趕走一個沐洪明，就是讓他半路送他回老家，鎮國將軍都不會有任何意見，還會屁顛屁顛的往上湊！
文臣武將的頭頭發話了，就算有些大臣想說什么，也只能閉嘴，一個個憋的難受，但是就連皇后一脈的人，也沒人再說一個字。
沐洪明眸光暗了下來，眼中一片死寂。
他知道太子地位超然，卻沒想到只是一句話，就能把他逼到這個份上。
沐洪明心中吐血，恨不能把沐云謠塞回去重造。
等宴席散了，沐云謠追到沐洪明的馬車前，神色倉惶無措，委屈極了：“爹——”
沐洪明怒極攻心：“不要喊我爹！我喊你祖宗好不好啊！你現在得意了，我寒窗苦讀數十年，才跨越千百里來到京都，你只要一句話就讓我返回了老家，這輩子再也不能入朝為官！你可真是我的好女兒！”
沐洪明壓抑著怒火，爬上馬車就讓車夫快點走，不再看她一眼。
沐云謠心中一片冰涼，為什么會這樣！
如果爹被遣回了老家，那她以后又能靠誰？沒有娘家的支持，三皇子又是色中惡鬼，見一個愛一個的性子，她別說是頂替太子妃進入東宮，就連自身都難以保全。
沐云謠眼中滿是絕望，一時承受不住，頭暈目眩的跌倒在地上。
玉清顏連忙上前：“云……側妃娘娘。”
他伸出的手又縮了回去，唯恐被旁人看見：“快起來，地上涼。”
沐云謠滿眼絕望：“我什么都沒了……清顏……我什么都沒了……”
玉清顏被她哭的心痛極了，看見她這副模樣，恨不能把惹她傷心的人通通殺死：“你別怕，你還有我……我會一直一直陪在你身邊。”
沐云謠眼神迷茫的看過去，玉清顏此時的話非但沒有安撫到她，還戳到了她敏感的神經，她神經質的笑著，仿佛一切都不在意吧：“還有你？你算什么東西？區區一個小琴師，你能為我做什么，又敢為我做什么！”
玉清顏道：“為了你，我愿意獻出我的生命！不論以后發生任何事，我都會在你身邊陪著你，只要你不嫌棄，我永遠不會離開你。”
沐云謠輕輕的搖搖頭：“不，你在意的不是我，從來都不是我。”
玉清顏道：“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就算全世界都背棄你，我也永遠不會站在你的對立面，不管你身居高位，還是跌落塵埃，我心悅你，哪怕海枯石爛，滄海桑田，我待你之心，天地可鑒！”
沐云謠笑得又痛又難受，她笑的眼淚都出來了：“你口口聲聲說愛我，卻口口聲聲都是我的救命之恩，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玉清顏，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你就是一個笨蛋，一個連救你的人是誰都分不清的笨蛋！”
沐云謠眼神癲狂，她不好過，玉清顏也別想好過，她看著他的眼神宛如惡魔，聲音字字句句深入人心，一點一點打破他對她的濾鏡：“我告訴你，幫你的人不是我，從來都不是我！”
玉清顏眼睛驀然睜大，看著她心碎的表情，眼前卻一陣劇烈的暈眩，一陣陣發黑，恍惚間幾乎要升天！心痛的仿佛要碎掉了一般，他喃喃出聲：“不是你……那是……”
沐槿之……
他的聲音艱澀，這三個字宛如有千斤之重，怎么也說不出。為什么會這樣！幫他的人不是沐云謠，而是沐槿之？！老天為什么給他開這樣的玩笑！后悔的情緒如潮水般涌來，幾乎要將玉清顏淹沒。
隨便是什么人都可以，可為什么偏偏是她！
玉清顏對得起旁人，可真的對不起她。
當初沐槿之被大雨困住，他明明知道虞惜靈不懷好意，還是告訴了她，導致沐槿之被刺殺，差點沒命。等和舅舅相認，又三番五次在舅舅面前說他們都壞話，悄無聲息的給沐槿之夫婦上眼藥。
他……
玉清顏手腳冰冷，日后再也無顏面對他們。
他張了張嘴，想說些責備的話，不過，看著對面的心上人如此傷心，玉清顏心中的震驚與哀慟沉寂下來，手指微動，聲音清淺至極，仿佛怕驚到了她：“我知道，這一切都非你所愿，是我不小心認錯的人，這不是你的錯……”
“對不起……你很難過吧，是我不好，害你那么傷心。”
沐云謠緩緩抬眸看他，眼淚如斷線珍珠，不斷往下落，她不可思議的看著玉清顏，心中卻有些異樣：“你……你不怪我？”
玉清顏有些難過，他也覺得炸裂，一時不能接受，想要責怪，卻更怕她傷心，他的心告訴他，沐云謠比一切都重要！哪怕，他不是他認知中的那樣，可他依然喜歡她。
沐云謠也是一個很善良的女子，她不嫌棄他身份低微，給他生病的妹妹送人參……還和他有了肌膚之親……他若是怪，也只能怪自己沒本事，護不住沐云謠，讓她如此傷心。
太子妃幫他解圍，他欠了太子妃，會想辦法償還，可欠沐云謠的這輩子都還不清。
沐云謠眸光微動，說不清是蔑視還是感動，無可奈何道：“你真是個傻子。”
可不就是個傻子，她明明對他也不好，只是接濟他一些銀子，送過一些藥，他就這么輕易的原諒了她的欺騙？沐云謠看著玉清顏，有些話到了嘴邊依舊沒能說出來。
他們之間，并沒有肌膚之親。
她怎么可能看得上一個小小的琴師？
不過，以前不解釋，是要用此事拿捏玉清顏，此時不解釋……
沐云謠不想讓他覺得，她是一個滿嘴謊話的人
罷了，日后也許不會再見面了，就讓她留一個稍微好一些的印象吧，別讓他們的回憶被謊言完全浸染。
沐云謠愣愣的看著他，被他關懷的神色燙了一下，微微移開視線，從地上爬起來。
沐云謠走了幾步，玉清顏想跟上去，她道：“你回去吧，你跟著我，不好。”
她母家被驅逐，又是三皇子的妾室，不該和玉清顏有任何牽扯，他身份雖低，但憑著那張臉，還能娶一個好一些的女子，她利用玉清顏太多，這些，就算是對他都補償。
玉清顏被她一句話定在原地，是啊……他身份卑賤，是該離她遠一些。心中安撫自己，長長的指甲卻狠狠的陷進肉里，哪怕鮮血淋漓，也察覺不到疼。只是看著她，一步一步的往前走，不曾回頭。
“你這個賤人！早知道你會惹禍，我就不該帶你過來！”
隨著話音，狠狠的一巴掌落在沐云謠臉上，力道十足的一巴掌，直接把她打倒在地。
第148章
翌日一早
“小姐, 夫人……沐夫人托人帶話，想求見太子妃。”
沐槿之輕輕挑眉，大約知道沐夫人想說什么，但是她不想和沐家人再有任何牽扯：“無需見了, 你告訴她, 沐大人d被貶已成事實，我幫不了她。”
紫蘇連忙解釋：“不是為了這個。”
“那是什么。”
紫蘇今早一得到消息, 就遣人去問了, 三皇子昨日在眾目睽睽之下暴打沐云謠，早已傳得沸沸揚揚，大多人都猜沐云謠最后肯定會死在三皇子手上。這些事情也好查。沐夫人一早過來, 是為了沐云謠。
沐槿之聽完，頓了一下, 心中有些感慨，但是也不好插手三皇子的后院。
紫蘇接著道：“夫人說，小姐若是能讓大小姐恢復自由身，她愿意奉出全副身家。”
沐槿之眨了眨眼，并沒有多少觸動, 并非她無情, 實在是他們之間也沒有多少情誼可言。
沐槿之再一次拒絕, 沐夫人失魂落魄的離開了。
沐洪明又難過又心疼：“你何必為了那個不孝女如此傷懷！這一切都是她自己選的，我不止一次的告訴她, 離東宮遠一些, 太子妃不是她能招惹的，她偏不聽！她應該為自己都選擇付出代價！”
沐夫人生氣, 手中的帕子擦了擦眼淚，瞪了他一眼：“你這是什么話, 你當初不也支持她嫁給三皇子嗎？”
沐洪明氣笑了：“我讓她嫁給三皇子，我沒讓她招惹太子！太子就是皇上的心尖肉，她沒事去招惹她做什么！”
沐洪明都快氣死了，上上下下那么多人，那一個不把他當祖宗供著，只等那一天他兩腿一蹬，空出東宮，也好給后來人讓位！
可偏偏——怎么會有那么蠢的女兒！
沐夫人也知道有多嚴重，可是不忍心責怪自己的女兒。三皇子那個混不吝，他家老爺剛剛失勢就家暴女兒，以后豈不是要沒命了！
沐夫人痛哭流涕，幾欲昏厥。
沐洪明抱著夫人，疼的要命：“你別哭了，我給你想法子！”
沐夫人上氣不接下氣，眼睛紅腫：“真的？”
“真的！”
沐洪明不敢去找三皇子直接“贖人”，只怕到最后會連渣滓都不剩，他神色難看，但還不得不為女兒奔走，他要去找他的妻弟，秦棲。
沐槿之午睡剛醒，便接到宮人通稟，秦棲求見。
沐槿之迷蒙的眼睛眨了眨，有些唏噓，有些羨慕，她能把沐夫人堵回去，卻不能不見秦棲
鳳景瀾得到沐槿之要出宮的消息，頓時坐不住了：“你好好在宮里呆著，我去見他。”
沐槿之道：“我很久沒出去了……”
“那也不行。”鳳景瀾拒絕的很徹底：“就當是為了孩子，就當是為了我，你好好呆著，哪里都不要去。”
沐槿之啼笑皆非：“我又不是瓷娃娃。”
鳳景瀾卻半分不敢放松：“對，你不是瓷娃娃，你的我的命。你就應了我，好不好？我想要什么，我都給你買回來，等孩子生下來，你想去哪里，我都陪你去好不好？”
鳳景瀾著實怕了，他知道一個女子孕育孩子多么危險，毫不夸張的說，的確是一腳踏進了鬼門關，當初娘為了生下二弟，一尸兩命，母子皆亡，鳳景瀾到現在還記得那種深深的絕望，他這輩子再也不想體會下一次了。
“槿之……我怕，我真的很怕。”
鳳景瀾抱著她，難過的語氣都有些凝滯艱澀。
沐槿之安撫的拍了拍鳳景瀾的手臂：“好，我聽你的，你不要怕，我會好好的，孩子也會好好的。”
如今兩個月大的孩子并不是很明顯，鳳景瀾卻絲毫不敢大意。又安撫了一陣，鳳景瀾才出了東宮。
秦棲打開門，便對上那張清冷淡漠美若謫仙的面龐，秦棲迅速下跪：“草民見過太子殿下。”
鳳景瀾淡淡的看了一眼他，兩人都心知肚明，既然來見了，雙方便已經達成微妙的協議，只看到秦棲給的東西，能不能打動鳳景瀾。
**
沐槿之吃了幾塊糕點，慢悠悠的順著宮道走著，紫蘇低聲問道：“小姐，舅老爺應該也是為了大小姐的事，您……”
沐槿沒理會她沒有問出的話，反而提起了另一個問題：“如今沐家要返回故地，下人大多都會遣散，你可有什么打算？”
紫蘇連忙道：“奴婢要一輩子侍奉小姐！小姐不要趕奴婢走！小姐不喜歡聽沐家事，奴婢再也不說了。”
沐槿之輕輕的搖頭：“不是，我并不是要趕你走，我只是以為你放不下沐家。”
紫蘇慘然一笑：“不是這樣的，小姐……奴婢只是……感同身受，兔死狐悲。”
她無法忘記一個個被虐打的夜晚，那是她永遠醒不過來的噩夢，午夜夢回之時，她總是覺得身處狼窩。不知道何時，床上酣睡的人會爬起來打她一頓。
沐槿之抓住紫蘇的手微微一緊，她從來沒有告訴紫蘇，她為什么會被突然喊回去匆匆出嫁，她不知道，她為之求情的人，是她痛苦的罪魁禍首。
沐槿之認真的問：“若你是因沐云謠才成親，你還會為她求情嗎？”
紫蘇呆呆的看著她，想了一會兒，然后認真的點點頭：“會！”
她不希望有人和她一樣陷入痛苦之中，哪怕那個人對她做過不好的事情，會動手打女人的男人……
她已經脫離了深淵，希望大小姐也遠離那個人渣。
三皇子本來就對沐云謠沒了半分憐惜之心，不愿放她離開，除了大男子主義作祟，更多的是為了沐家的銀子，誰不知道沐洪明的夫人豪奢，給女兒陪嫁了許多財物，若不是沐云謠不知道抽了什么風，悄無聲息的把那么多錢都捐給朝廷，三皇子怎么可能放人！他現在看見這個女人就氣的腦子疼，狠抽了一頓，才不情不愿的放人了。
沐云謠身上血跡斑斑，直接被仍在府門前，被早已等候多時的沐夫人撿走。
沐槿之聽到消息，道：“沐云謠有一個很愛她的母親，希望她能珍惜家人。”
別再搞一些幺蛾子。
鳳景瀾看出她眼底的羨慕，輕輕的抱住她，溫聲道：“你也有啊……我也很愛你，日后，還會有一個非常非常愛你的孩子，我們一家三口，一直一直在一起。”
沐槿之唇角含笑，被他的話安撫了：“嗯，我知道，我也愛你，很愛很愛你。”
又一月，鳳景瀾的身體總是有了改變，不用每日泡藥浴了，為期一個月的針灸也很快過去，施針的最后一天，薛長云干脆利落的收拾了東西：“好了，你這條小命算是保住了。多了不說，活個幾十年完全沒問題。”
沐槿之連忙問：“幾十年啊？”
這范圍太廣了吧！
薛長云挑眉：“我是醫者，不是神仙，能過幾十年，就算幾十年吧。”
和皇室中人打交道，他向來不喜歡說的太實了。太過尋根究底，不好。
第149章
皇帝聽聞, 跑進東宮的腳步都有些踉蹌，他扶著鳳景瀾左看看右看看，上看看下看看，若不是不會醫術, 他都想親自給鳳景瀾把脈看看了！
不行, 等一會兒一定找太醫來看看！
蒼天有眼啊！他的兒子沒事了！
皇帝笑的嘴都合不上，他看著薛長云, 就好像看到了什么珍寶：“薛先生大才！多謝先生！你有什么想要的嗎？朕可以給你！”
薛長云才不會把這些話放在心上, 他淡淡的道：“老頭沒什么要求，是啊還請皇上還太子保密，不要讓別人知道是我為太子看病, 另外，日后不要打擾我的生活, 我不喜歡給人看病。”
這話說的不客氣，換了別人皇上可能要生氣，但是這人是薛長云，剛剛救了鳳景瀾，皇上自然怎么看怎么順眼, 恨不能把薛長云供起來才好！
薛長云正是看到了他眼中的狂熱, 才會有些擔心, 怕皇帝把他留在身邊，他不想進宮, 不想給皇室中人看診, 他還是比較喜歡外面自由自在的生活。
皇帝看了一眼鳳景瀾，他輕輕的點頭。
皇帝頓時笑開了：“好說好說, 先生不為名利，朕自當成全。”
薛長云心放下來, 看皇帝也順眼了幾分，他們父子兩個，一個溺愛成癮，一個不驕不躁，也算是一段佳話。
“不過……”
皇帝：“不過什么？先生但說無妨。”
薛長云道：“我聽說國師大人非同一般，上次有幸見他祈福，心中萬分敬畏，不知皇上可否引薦一二……實在不行請他幫我寫副字也好。”
“唔……”皇帝遲疑了一下，看了一眼若無其事的鳳景瀾：“這個……瀾兒以為如何？”
鳳景瀾點點頭，他是救命恩人，這點小小的要求自然同意：“明日給先生送去。”
薛長云道：“你們怎么能這么輕慢國師大人？！太子殿下不該先問問國師？！”
鳳景瀾輕輕挑眉：“哦？若是問了他不答應呢？”
薛長云張了張嘴，沒想到鳳景瀾會這么說：po文海棠廢文每日更新藤熏裙把以死叭已流九劉散“唔……他不喜歡自然不能強迫，國師大人……不喜歡就算了……”
鳳景瀾道：“無妨，我與他有些交情，可以幫先生求一幅字，先生可有什么要求？”
薛長云連忙搖頭，他寫一幅字就夠了。
若不是怕冒昧，能見一見就更好了。
**
鳳景瀾大安之后，薛長云便帶著玉清婳離開了東宮，他還是比較喜歡閑云野鶴的日子，宮中縱有千般繁華，與他沒有太大關系。
晏嬰也早在痊愈之后離開，準備參加今年的春闈。
令沐槿之意想不到的是，玉清婳臨走之前給了她一封信，來自玉清顏的信。沐槿之隨手給了紫蘇，她拆開一看，氣成河豚。
“小姐！信上說大小姐頂替了你，讓他誤以為之前在酒樓替他解圍的人是大小姐，這次專程來道歉，并感謝之前在酒樓出手相助。他還說上次你一次是因為他把你所在的位置告訴了虞惜靈！”紫蘇氣急了：“誰需要他的感謝？！他這不是恩將仇報嗎？！”
沐槿之道：“自從知道他們倆就攪和在一起，我便有預感了，罷了，這一頁就揭過去吧，老先生對景瀾有救命之恩，不好讓他為難。”
紫蘇依舊氣鼓鼓的，怎么會有人這么糊涂？！
沐槿之卻絲毫不在意，一個陌生人罷了，何必在意他對她是喜歡還是厭惡。不值一提。
不過雖然她沒有多做打聽，但也不可避免地知道他們的消息，玉清顏果然不愧是頂級戀愛腦，跟著沐家人一起回了故地。薛長云倒是沒跟著那個逆子，帶著清婳和凌寧一起不知道去了哪里。
至于以后會不會選擇原諒，沐槿之不感興趣。
春風吹綠了滿城煙柳，也撒去了離愁，熟悉的人一個個離開，沐槿之細細數來，身邊也只剩下紫蘇和鳳景瀾了。
后者自從痊愈之后倒是愈加繁忙了。
鳳景瀾看見外面的天色，眸子微微一動。
“皇上駕到！”
話音剛落，皇帝的笑聲便傳了進來，人為至聲先至：“瀾兒！”
他大踏步走進來，鳳景瀾放下手中的筆：“爹？”
皇帝正要說話，對上鳳景瀾身旁厚厚一摞奏折，有些心虛的摸了摸鼻子：“瀾兒還忙著呢？咳咳……”
他看御花園的花開來，想找鳳景瀾去御花園下棋。
值得一提的是，皇帝的棋極差，經常下不了一會兒就輸了，但是他屢戰屢敗，屢敗屢戰。俗稱又菜又愛玩！
“是啊，爹爹奏折批完了？”
“沒呢，沒呢，哪有這么快！”他眼中的心虛更加明顯了，自從兒子身體好了，他把更多的政務都交給了他。
皇帝雖然嘴上沒說過，但是心中一直在衡量，他做皇帝雖沒有什么大差錯，但鳳景瀾當政，定與他截然不同，旁的不說，只說他氣運加身并不是旁人所能及的，為了大齊能有更好的發展，他愿意放手。
更何況鳳景瀾是個不喜歡麻煩的性子，為了不和幾個兄弟爭執，避世東宮。他覺得，還在直接讓鳳景瀾做皇帝，可能更簡單一些，他已經可以撐的起了。
鳳景瀾還不知道他爹準備把手上的東西完全交給他。
別說是他，誰都想不到正值壯年的皇帝會有這個念頭，芝麻小官尚且戀權，更何況一國君主。
皇帝正說著話，沐槿之帶著紫蘇過來了。
如今已有四五個月，早已顯懷。
皇帝看著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手指顫巍巍的指著沐槿之，目瞪口呆：“她她她……”
“嗯？”
“她有身孕了？！”
皇帝不敢置信，他一直以為他們之間并無夫妻之實，曾幾何時，連孩子都有了！
鳳景瀾有些無辜：“我沒有告訴爹嗎？”
皇帝斬釘截鐵：“沒有！”
“哦。”鳳景瀾一點也不虛：“那就當給爹一個驚喜吧，我和槿之有孩子了，已經五個月了。”
娘啊！祖墳冒青煙了！皇帝高興的合不攏嘴：“好好好！有孩子好，太子妃勞苦功高，張敏德，去朕私庫取白銀十萬，良田千頃，珍珠十斛，寶石，翡翠……有什么好東西都給我送過來！”
沐槿之被皇帝一連串的話砸暈了，看著皇帝就好像看到了行走的金元寶。
皇帝笑容慈祥：“你別嫌銀子少，上次國庫空虛，朕填補了不少，等孩子滿月，朕再多給一些！”
他兒子有后了！！！皇帝恨不能把私庫搬空！不行，他要攢錢了，有這個還有下一個，他總不能厚此薄彼。
皇上一時間歡喜極了。
鳳景瀾不得不提醒一句：“爹，此事你先不要告訴別人，左右我們也不出東宮，等孩子出生了再說吧。”
皇帝道：“哪能不聲不響的生孩子！大齊的小皇孫，不論何時都應該風風光光！”
鳳景瀾道：“無妨，先不宣之于眾吧。”
皇上沉思了一下，最終還是道：“那最遲下個月，下個月一定要說了。”
鳳景瀾點點頭，他本來也是這樣打算的。
“還有，我準備給你幾個弟弟封王。讓他們去封地。”
鳳景瀾有些驚訝，一頓：“爹決定就好。”
皇帝原本并沒有下定決心，若是鳳景瀾不能繼位，少不得要在他們之間選一個人品出眾的人繼位，所以從來沒有想過把他們趕出京城，可鳳景瀾好了，他們幾個喜歡搞一些小動作，這樣的人留著只會給兒子添堵。
不如都放逐。
滿屋子的人都低下了頭，恨不能沒有長耳朵才好，怎么會聽見這么要命的話！
第150章
疾風驟雨來的猛烈, 幾位皇子在同一天封王，安排了封地，擇日啟程離開。
朝堂上下一片震動，就連站在鳳景瀾那邊的丞相都站出來了：“皇上三思啊！諸位皇子——”
皇帝直接打斷他的話, 淡淡的道：“朕意已決。不必再勸。”
三皇子的天塌了, 但認他怎么狂吠，皇帝都懶得看他一眼, 自打他不擇手段娶了沐云謠, 他就沒有了繼位的可能。五皇子長舒了一口氣，低眉順眼，只等著離開權利的漩渦, 好安然自在的逍遙一生。四皇子早已被放逐，所以這一切都和他沒有關系了。六皇子年歲還小, 聽到了皇上都旨意，安嬪抱著他哭了一通，但心中仍然有些不切實際的念頭。
太后怒氣沖沖的去了皇帝的養心殿。
“皇帝，你可知道你在做什么？！”太后眉頭不展：“不知道他們哪里招惹到你，讓你下這么糊涂的決定！他們都去了封地, 以后怎么辦！”
皇帝道：“母后多慮了, 日后朕自有成算, 就不勞母后費心了。”
太后猛拍桌子：“你這是什么話！他們難道一個也入不了你的眼？！你打算重新納妃生子不成？”
說到最后，太后的聲音輕了一點, 他兒子今年三十有五, 再生幾個也未嘗不可，她也覺得那幾個那不出手, 但小五小六不錯啊，勉強可以一看, 也不至于都趕走吧！
皇帝無奈的一笑：“好了，娘！你不用擔心朕了，唔……你等著吧，過段時間你就明白了。”
太后不愿意聽這話，不過還是道：“今年該選秀了，皇帝你多選幾個可心的。但是他們幾個完全用放逐出去啊，就留在京城，承歡膝下也好啊！”
皇帝輕輕的搖頭，既然決定讓鳳景瀾繼位，就不要讓那幾個在他面前礙眼了，他既要踏進朝堂，三皇子幾人心中難免會產生其他情緒，在他們沒有打起來之前，先把一些都扼殺在萌芽中。
他也算是個好父親，再狠心一些，把他們通通留在朝廷給鳳景瀾做磨刀石，歷練歷練。
太后道：“你這么就不聽？！若是非要把他們都趕走，就連我老婆子一起趕走吧！沒有絲毫人情味的皇宮，我也不想呆了！”
皇帝皺眉：“為了他們威脅我？”
太后生氣：“我說的是實話！”
皇帝道：“他們離開才是最好的選擇！”
“我艱難的把你拉扯大，你就是這么跟我講話的？你做了皇帝，就不管親娘了？？”
皇帝笑了，唇邊的笑意涼薄：“娘，你以為，只憑我一人，你能做得了大齊的太后嗎？！”
果然，老太太已然忘記了以前的辛苦，十幾年的養尊處優，讓他從那個農家老太太徹底變成了太后，金尊玉貴，高高在上。時間久了，甚至都忘記記的身份是怎么來的了。
皇帝淡淡的道：“后宮不得干政，太后還是在后宮中好好做你的太后吧。”
她向來不喜歡鳳景瀾，鑰匙今日就跟他說了他要禪位，要讓鳳景瀾繼承皇位，恐怕今日還有的鬧。
但是他不后悔，他要初心始終如一，他永遠也不會忘記餓殍遍地，易子而食的悲慘場景，他希望在他有生之年能看到一個空前絕后的太平盛世，大齊在他手中雖然穩健發展，但是距離盛世還太遙遠。
太后被他說的臉色鐵青，甩著袖子走人了，好啊，她不管了！她倒要看看他這個好兒子把孫子全部都趕走，日后有誰繼承他的百年基業！難不成皇位要拱手讓人？！簡直笑話！
是，她承認，她兒子能當皇帝，她能做上萬人之上的太后，這一切大半兒都歸功于鳳景瀾，可那又怎么樣，不過是一個病秧子，不知道能活到哪一天，說不定過兩日就死了！
她本來就不喜歡嬌生慣養的鳳景瀾，現在更不喜歡了。
皇帝眸色深深的看著她的背影，最終也沒說一句挽留的話。
所有的安撫，還是留到禪位后再說吧，免得還要來第二次。
山雨欲來風滿樓，皇城一片沉寂，幾個皇子都離開，去往封地，朝中站隊的大臣都失了主心骨。
丞相看著依舊撒歡的鎮國大將軍，有些無奈：“你一點都不擔心嗎？”
大將軍嗤笑一聲：“擔心什么？擔心他們都走了，沒人給太子殿下使壞嗎？”
丞相一噎，也就這點好，沒人給太子殿下不痛快了。唔……他們雖然不敢明目張膽，但暗戳戳的搞些小動作也挺惡心。
“可是，皇上這是要……”把他們全部都放棄嗎？
這話，他是怎么也不敢說的，罷了罷了，他還是好好的準備接下來的春闈吧。
皇上正當壯年，考慮這些，為時過早。
東宮
皇帝手中一粒白字，在黑子旁落下：“瀾兒，他們都走了。”
鳳景瀾淡淡的“嗯。”了一聲。
“我打算出去走走。”
鳳景瀾抬頭：“走走？”
“嗯。我想去看看大齊的百姓生活如何。比之前有沒有好一些。至于大齊，我決定，就交給你了。”
鳳景瀾手中的黑子按到了棋盤上，聲音格外大，他眉頭一動：“爹？”
“之前，我以為我這一世，所求不過國泰民安，后來，我又想著能看一下詩文中的盛世，我知道有多難，所以，我才想著早些把大齊交到你手上，也許能一睹盛世。”
鳳景瀾道：“爹，你剛過而立，還有大把的時間……”
皇帝道：“可是我明明知道什么是最好的選擇，為什么還要走岔路？景瀾，百姓早些過上好日子不好嗎？。”
鳳景瀾道：“若沒有達到爹的預期呢？”
皇帝很自信：“所有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我相信你！”
“可——”
“別可是了！兒子，放心的往前走，不必回頭！”
皇帝只要一想到以后的日子會多順利，簡直做夢都能笑醒。
禪位之事，說快也快，皇帝早已暗中派人替鳳景瀾繡了龍袍，挑了吉日。
春闈后一月，皇帝下詔禪位于太子鳳景瀾。朝廷一時間動蕩不已，一個個直呼皇帝瘋了！倒是仍然無人敢來打攪東宮。
沐槿之聽到這個消息，下巴都要掉了：“這這這……爹怎么做什么？！為何好端端的要禪位給你？！”
“大概，他太愛大齊的百姓了。”
所以，才會盡自己最大的努力，讓他們過的好一些。
沐槿之輕輕的“哦。”了一聲，其實，她的計劃中，并沒有鳳景瀾登基這一環，可是不知道怎么就走到了這一步，她神色蒼白，摸著凸起的孕肚，眼眸低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鳳景瀾沒聽到沐槿之的話，抬頭看她，問道：“你……不希望我做皇帝？”
沐槿之連忙搖頭：“不是！我只是在想，既然身份發生了改變，我們的約定也作廢吧。”
鳳景瀾低低一笑，輕輕的把她抱進懷里：“槿之不提我都忘記了，是該作廢，日后的銀子都歸你了，哪還用什么條條框框的約束。”
“怪我，在表明心跡之后，我就默認作廢了，也沒和你說起過。”
鳳景瀾還以為這是兩人之間的共識，沒想到沐槿之還這么隆重的提起。
想起之前的決定，鳳景瀾都會覺得自己非常英明，哪里去找這么好的媳婦兒，老天對他不薄。
沐槿之長長的睫毛輕輕的顫抖，微微推開鳳景瀾，認真的道：“你理解錯了。”
“什么？”鳳景瀾愕然。
沐槿之淡淡的道：“我是和太子殿下簽訂的協議，如今你要做皇帝了，協議也該終止了，孩子我會生下來，你要就給你留下，你不愿要，我可以帶走。”
沐槿之非常理智，可以和一個活不了多久的太子在一起，甚至他多活幾年，十幾年也沒關系，有齊高祖在，他這輩子都不會做皇帝。
太子的太子妃和皇帝的妃子甚至是皇后，有天淵之別。
第151章
一席話, 讓鳳景瀾一陣暈眩，他眨了眨眼，沐槿之神色認真，讓他想懷疑自己聽錯了都做不到, 但他還是勾起一絲笑, 仿佛沐槿之在逗他一般：“好啦，我若是哪里惹你不高興, 你告訴我, 我改就是了，只是不要說這樣的話，我會難過。”
沐槿之沉默, 但不愿意被他這樣稀里糊涂的揭過，若未登基前都無法離開, 那等他做了皇帝，更是一場笑話。
她是喜歡鳳景瀾，但這種喜歡有前提在，和大多數現代人的喜歡一樣，都是權衡利弊的結果, 她喜歡鳳景瀾, 更喜歡自己。
“我沒有開玩笑, 我可以和太子殿下在一起，卻無法做皇帝后宮中的一個, 我不愿更不能委屈自己。”
沐槿之擲地有聲, 沒有半分轉圜的余地，但鳳景瀾聽明白了, 他無奈的摸了摸沐槿之的發絲：“你啊你……那有什么后宮，本就不存在的東西, 槿之還要為它生氣？你是信不過自己，還是信不過我？若是你介意，后宮可以只有你一個。”
沐槿之扯了扯嘴角沒有說話，前后近五百位皇帝，只娶一人的只有三人，連百分之一的概率都沒有。
與其到最后感情消磨殆盡，倒不如早些放手，免得內耗。
鳳景瀾道：“你不信我？”
他輕輕的嘆了一口氣：“槿之……我答應你，一定不會見異思遷，你別因為這些臆想和我生氣好不好？你理理我，好不好？”
沐槿之也很亂，在歷史上，齊高祖至少還有幾十年執政生涯，所以她一點都不擔心鳳景瀾會成為皇帝，太子不納妾，雖然會被人詬病，但問題不大，可皇帝的后宮……
官員做夢都想讓自家姐妹，女兒進入皇宮搏一搏。
鳳景瀾又無奈又心疼：“你要我如何保證才會相信我？”
“我和爹一樣，我們有一個共同的目標，想讓大齊變得強盛，百姓安居樂業，萬國來朝，我的計劃中，并沒有后宮這部分。你能明白嗎？”
沐槿之眨了眨眼，聽到這番話，她心里豪氣萬千：“果真？”
“果真！”
沐槿之只要一想到那副場景，心中便豪氣萬丈，的確，她也想見證一個盛世，她愿意盡自己最大的努力，幫助鳳景瀾達成這個愿望：“好！我相信你。”
只是，她不會，更不愿留在宮里，哪怕鳳景瀾向她保證——未來的事誰也說不準，與其頭頂高懸著一把利劍，倒不如未進漩渦之時，便選擇遠離。
沐槿之一臉感動，心中卻有了一百八十個逃離的念頭，她要想想，要好好想一想，究竟該怎么樣，才能安然無恙的離開。
皇帝禪位的旨意一出，朝廷頓時炸了，但是皇帝一言九鼎，哪怕有些官員要死諫，也能笑瞇瞇的看著他撞柱，一位大臣倒下去，沒撞死，只是看著兇險，但是后面的人怎么也不敢了，他們只是說說罷了，撞柱的御史大人如果死了還能有一個好名聲，可他們死了就真的死了，渣都不剩了，至于身后名——得罪了新君，怕不會有什么好名聲流傳。
再一看上面的頭頭，丞相大人神神在在，一個字也不說，既比贊成，也不反對。他就納悶了！讓一個不知道能活多久的人接手朝廷，真的會好嗎？
不過，幾大巨頭什么都不說，他們這些小蝦米，還是一邊去吧！
其實不是他們不說，是想說也說不出來。
聽到消息差點沒瘋的太后被困在后宮，周圍的侍衛一個個就好像殺神，冷酷無情的很，她的人都被看管起來，就怕給他的好兒子添亂。
楚月嬋在旁邊勸慰太后，唯恐她想不開：“太子殿下是儲君，繼位自然是理所當然，雖然不知皇上為何會提前禪位于太子殿下，但想來不會拿江山社稷開玩笑，太后您千萬想開一點。”
太后氣笑了：“我想不開又能怎么樣！不過是一個半截身體入土的老婆子，誰能在乎我的想法！”皇帝還沒進來就聽到了太后娘娘怨念的聲音，慢條斯理的走進去，無奈的道：“母后，江山社稷終是要交給瀾兒，早一些晚一些都沒有差別。您也知道，他……治國肯定比我強。”
太后氣笑了：“你也太高看他了，就他那副病歪歪的……他能保重好自己的身體嗎？”
皇帝愣了：“朕難道沒說過，瀾兒的身體已經好了？”
“什么？！”
“太子殿下好了？！”
兩個人震驚之極，目不轉睛的盯著皇帝：“他什么好了？”
“最近一個月。”皇帝淡淡的道，只是眼中的笑意怎么都遮不住。
楚月嬋激動的攥著太后的手，笑的嘴巴都合不上。
太后眸子微微一動，輕輕的拍了拍楚月嬋的手。
“既然執意如此，那也好，正巧一個月后選秀，讓他趕快充盈后宮，留下一絲血脈。”
皇帝就等著太后這句話呢，他瞄了一眼臉色一會紅一會白的楚月嬋道：“可不就是巧呢，太子妃有了身孕，已經五個月了。”
“什么？！”太后聲音都劈叉了，尖細的聲音極度刺耳。
“太子妃有身孕了，之前宮里太亂，就一直沒有公之于眾，如今雙喜臨門，巧了。”
太后道：“不說也好，只要好好養著身子，為景瀾留下一絲血脈，比什么都好！安嬤嬤，快，去哀家的私庫看看，我記得有一支百年山參，送去東宮給太子妃補補身子，還有流光錦，鮫菱紗，天氣漸漸熱了，送去給太子妃裁幾件單薄的衣裳。”
皇帝看見太后一疊聲不斷的安排，之前怒氣沖沖的樣子更是不復存在，唇角勾起一絲笑，然后又道：“是得補補，登基大殿可以不忙，之后選秀也有她忙的。”
太后瞪了他一眼：“什么選秀，什么選秀！剛剛繼位，選什么秀女。”
“那就不選了？”皇帝輕輕挑眉。
“當然不能選！”
太后變臉的速度，和川劇有的一拼。
第152章
清平十二年, 皇帝禪位于太子景瀾，改年號建元，史稱建元元年，尊太后為太皇太后, 皇帝為太上皇, 皇后為皇太后。因太子妃有孕在身，未冊封, 但滿宮上下, 皆以皇后稱之。
皇宮內外一片喜氣洋洋，但沐槿之遷居的鳳藻宮卻一片寂靜。
紫蘇小心翼翼的打量著太子妃，不, 皇上讓她們喊皇后娘娘……
也許是有身孕的緣故，皇后娘娘安靜的過分, 仿佛游離于眾人之外，并未見有什么喜色。
“娘娘，您今日想用些什么？御膳房新研制出一種糕點，顏色漂亮極了，瞧著格外可口。”
紫蘇一邊說著, 一邊沖宮人抬了抬下頜, 一溜水的點心小食, 粥水佳肴端上來。
沐槿之只淡淡的看了一眼，道：“不用了, 本宮不餓。”
她這段時間一直在想法子離開, 難免有些沉默，看在紫蘇眼里, 便成了她不知因何郁結于心。
“參見皇上！”
“參見皇上！”
清俊昳麗的少年郎換上了明黃的龍袍，整個人格外的光彩照人, 奪目耀眼，偏生清冷絕艷的人好似一塊寒冰，凍的人瑟瑟發抖，三丈之內，寸草不生。
見到沐槿之，鳳景瀾臉上的寒冰立刻化成一汪春水，春回大地。
“槿之……”
沐槿之扶著大的厲害的肚子微微動了一下。
“別！別起來，好好坐著！”鳳景瀾立刻怕了，太醫說她腹中有雙胎，所以比旁人格外大一些，更需要盡心竭力照顧。
沐槿之淺淺一笑：“哪里有這么夸張。”
鳳景瀾不贊同：“哪里夸張了！就算再小心也是應該的！孩兒們有沒有折騰你？難不難受？”
沐槿之一聽他這話，頓時涌起一陣酸澀，只想嘔酸水，她不敢張嘴，看了一眼紫蘇。
紫蘇立刻遞給她一個蜜餞壓一壓，這才好受一些。
鳳景瀾心驚膽戰的看著，小心翼翼的走到沐槿之身邊做下，抬手摸了摸沐槿之的肚子，里面的小家伙應該是感覺到了爹爹的氣息，小腳很有力的踹了一腳。
鳳景瀾道：“小家伙給我老實一點，再讓你娘難受，我就要揍你了！”
沐槿之忍俊不禁。
鳳景瀾看了一眼尚未撤走的飯菜，連忙道：“你想吃什么，我給你夾。”
沐槿之輕輕的搖搖頭，她實在吃不下。
“飯菜不合胃口？我讓他們重新做。”
沐槿之一把抓住他的手，阻止道：“不，不用了，我沒胃口，等一會兒再吃。你用膳了嗎？”
鳳景瀾剛剛繼位，忙的要命，就是來看沐槿之，都是忙中偷閑了，哪里有時間吃飯。
他柔聲道：“沒有，我想讓你陪我一起用膳……”
沐槿之看著他一如往昔的模樣，心有些亂了。難得有一絲心虛：“好，我陪你用膳。”
“最近太忙了，可能有些忽視你了，等忙完這一陣兒，我就好好陪陪你，孩子生下來，我就帶你出宮轉轉，好不好？”
紫蘇仔仔細細的給她夾著菜，但凡她在哪道菜上看了一眼，紫蘇都會盡數夾過去，吃了半晌，沐槿之倒是吃飽了，鳳景瀾卻沒用多少。一直看著沐槿之用了。
宮人給他夾了幾道菜，草草吃過就算了。
沐槿之手中的筷子不停，仿佛吃的很盡興，沒有回答鳳景瀾的話。紫蘇見狀，夾菜的動作都輕了幾分，不敢抬頭，唯恐對上那雙眼睛。
也許，她偷偷的給皇上報信，是一個錯誤。
鳳景瀾眸光微動，等沐槿之吃完口中的食物，這才道：“怎么，你不想出宮？”
沐槿之當然想！她做夢都想出宮，但是不是出宮玩，而是離開這個地方！
她不想承諾可能做不到的事。
鳳景瀾沉吟了一下，道：“你最近不高興，是不是擔心生一對雙生子？”
沐槿之抬眸：“雙生子怎么了？”
鳳景瀾閉嘴了，既然不是這個，他就不給她說這些煩心事了。
當然，就算沐槿之真的生了兩個兒子，他也不會眼睜睜的看著他的兒子去一留一，即便兩人都沒有繼承權也沒什么，大不了再生一個就是了！
他下意識的不去想，若是他們兩個中，有人想做太子，他又該如何應對。
鳳景瀾道：“雙生子生產有些艱難，不過你千萬不要害怕，我會找太醫一直守著你。”
沐槿之眸光一動，她若是借機死遁，倒是一個不錯的機會……
只是，誰會冒天下之大不韙幫她呢？
沐槿之此時不愿考慮鳳景瀾會不會難過，日后兩個孩子會不會活的艱難，這一切都不在她的考慮范圍之內。
她不可能為了鳳景瀾亦或是孩子委屈自己一輩子，她的確對不起他們，但她覺得，在對得起旁人的同時，要先對得起自己。
第153章
沐槿之這一胎懷的頗為辛苦, 肚子大得厲害，走路都有些怕人，鳳景瀾小心的在她旁邊保護著，道：“孩子大概八月生, 正巧趕上恩科加試, 京城更熱鬧一些。”
沐槿之微微勾唇，輕輕的摸著肚子：“生在你繼位的第一年, 也算不錯……希望, 你以后多疼他們一點。”
鳳景瀾道：“自然！我會做一個好父親！你也會是一個很好的娘親。”
他不光應了，還替沐槿之應了。她長睫微垂，沒有回應鳳景瀾的話。
她注定不是一個好母親, 她不會為了孩子委屈自己。
沐槿之神色悠遠的看著虛無，神思飄渺。
鳳景瀾沒留意到她的異常, 在心中暗暗發誓，他一定會保護好他們，不讓任何人傷害她。
“槿之……槿之？”
沐槿之聽到鳳景瀾的呼喚猝然回神：“啊，怎么……”
鳳景瀾道：“你在想什么，那么出神。”
沐槿之眨了眨眼睛, 有些心虛的移開視線, 也許懷了孩子反射弧都變長了, 想了想怎么離開這個地方，都能完全沉浸。
“我在想, 我交給你的拼音你學會了沒？讓你認的常用字, 認識了沒有。”
鳳景瀾輕輕一笑：“自然是不會的，還要等皇后你養好身子, 好好教教我才是。”
他有過目不忘的記憶，自然早就一清二楚。不過, 有機會和沐槿之親近一番，他不介意從她哪里多“學”一些東西。
沐槿之眼神中略過一絲憂慮，她準備將手機留給鳳景瀾，將所有有用的東西都留在他觸手可及之處，可是，他為什么學不會！
不——
沐槿之有些著惱，才想起來一些疑點，不對！鳳景瀾向來聰明，怎么可能學不會！肯定是在逗她！真是一孕傻三年，連真話假話都分不清了。
她無奈一笑，按著兩人平日里的相處，她定要好好的作弄鳳景瀾，可她現在只想保持距離。
鳳景瀾眉頭微微一動：“槿之……”
“怎么？”
“你，是不是有什么不開心？說出來，也許我可以幫你。”沐槿之這段時間著實有些反常，明明和往常差不多，可他偏偏有那種直覺，直覺沐槿之不對勁。
鳳景瀾很相信自己的感覺。
沐槿之輕輕挑眉：“為什么這么說？我那有什么不開心。”
“可是，你的眼睛告訴我，你不開心。”
沐槿之唇邊的笑意消失了，她和鳳景瀾提過離開的事，可是他不同意……要不，再問一次？
“我……我……”她對著鳳景瀾的眼睛，說不出要離開的話，從來沒有人這么關心她，這么愛護她，可是，她不想因為鳳景瀾一時的關心耽誤自己一世。
“我只是覺得，我自從來到這個世界，還沒有機會睜眼看看這個世界，就被永遠留在深宮之中，覺得有些可惜。”
鳳景瀾身體一僵，后背挺直，下頜線緊繃：“你答應過我，要和我一起開創一個盛世。”
沐槿之微微移開視線。
鳳景瀾輕輕的抓住她的手：“我讓你為難了嗎？”
鳳景瀾嘴唇輕顫，其實，他也難怪，自從知道沐槿之懷了雙生子，他就一直在向上天祈禱，求求老天，孩子不是兩個男孩。
在宮里，其實雙胎遠不如單胎，雙生子若為兩個女孩，是為不詳，兩個男孩，則是大大的不詳，龍鳳呈祥倒是好的，但只活下來一個女孩，則又是大大的不詳。
他一邊操心著國家大事，一邊擔心這沐槿之肚子里的孩子，一邊又惦記著接下來的科舉，另外，紫蘇又偷偷的告訴他沐槿之是心情不好……
他壓力倍增。
但是，再多的忙碌勞累，抵不上她一句可惜……
留下他身邊，讓她為難了？
鳳景瀾心底蔓延出一陣鈍鈍的痛，他眼中一陣酸澀，偏偏揚起笑看她，他的聲音很輕：“京城很大，夠你看好久了，等我空閑，我就帶你去看江南煙雨，廬山云霧，好不好？”
沐槿之心中一緊，鳳景瀾明明理解她的意思，可他偏偏不愿意承認，不愿意輕易放手，連挽留都是那么動聽。
看著快碎掉的鳳景瀾，沐槿之握住他的手，鳳景瀾臉上的笑意還沒有聚起，便被沐槿之一句話打碎了。
“京城太過壓抑，我不想留在這呢。”
鳳景瀾唇角微微一顫，偏偏似怨似嗔：“覺得這兒悶？等兩個孩子出世，你怕是眼中只有他們了。”
沐槿之堅定道：“不會。”
鳳景瀾抬眸，直直的看著她，仿佛只是順帶著提起的話茬：“那你眼中還有我嗎？”
第154章
沐槿之長睫微垂, 半晌沒說話，身旁的人緩緩嘆了一口氣，握住沐槿之的手：“你若是有什么，可以和我說, 我知道, 自我痊愈之后，事情的發展均出乎意料之外, 但你我是夫妻, 出現問題不能直截了當的恩斷義絕，你怎么也要給我一個機會，不能一下判了我的死刑吧。”
沐槿之手指微微蜷縮了一下, 她移開視線，不去看脆弱到有些破碎的他：“我只是有些不適應宮里, 當初，你答應放我自由，如今，你做了皇帝，我只想你兌現承諾。”
“可你是我的妻子, 我們已經有了夫妻之實, 甚至不久后將會有孩子, 你要我給你兌現承諾，是想拋夫棄子, 不要我們了嗎。”
沐槿之一頓：“你不要這么說……”
“可這是實話, 你要棄我們而去，可不就是拋夫棄子？”
沐槿之被他那個詞兒扎的難受：“你是皇帝, 不管是情愿還是不情愿，日后總會有佳麗三千, 一代新人換舊人，你不僅僅是我一個人的丈夫，你后面還會有無數的——”
鳳景瀾心中酸澀：“哪會有什么其他的？世間女子多是負心人，只遇見你一個，便讓我傷透了心。”
沐槿之目瞪口呆，鳳景瀾為了留想她可真是什么話都敢說！什么拋夫棄子，女子多是負心人！這是一個男子說的話嗎？
咳……還真是。
“你不要故作可憐……”
“哪兒還用故作可憐？”鳳景瀾身邊的笑意有些凄涼：“我便說你這段時日有些不對勁，為什么偏偏要教我使用你的手機，合著是打著這個主意，我知你心中難受，卻沒想到你竟然連我都不要了！怎么，怕我對不起你，所以你索性就先對不起我嗎？”
沐槿之的確沒有這樣想過，她只覺得，就算她離開，以后他的身邊也會有很多很多的女子出現，沒想到在他眼里卻是她拋棄了他，沐槿之難免有些沉思，甚至在反思，她這樣做究竟對不對。
鳳景瀾眼中閃過一絲流光，神色則更委屈了，只是心中早已打定了主意，莫說她今日開誠布公的說想離開，就算她以后以死相逼，也休想離開他。他其實并不在意外面那些鶯鶯燕燕，只不過一些女子罷了，沒什么新奇的，也沒什么大不了的，有也好，沒有也罷，并沒有什么太大的妨礙，沐槿之既然如此排斥和別的女子共侍一夫，那不娶就是了，鳳景瀾有點想不通，因為他已經保證過，沐槿之為什么總是不相信他呢？
“我不懂你為何總是為這些事情的憂慮，但你心有戚戚，我可先簽一封和離書給你，若是日后真有何處對不起你，你可以昭告天下，把我甩了。”
甩是不可能甩的！這輩子都不可能！
但是為了安她的心，鳳景瀾無所不用極其，什么話都能說，什么話都敢說。哪怕她現在要他扎自己一刀表表決心，他也不會皺一下眉頭。
沐槿之眼中一亮，立刻抓住他的手：“你說的是真的？”
“自然！”是假的！必須是假的！沐槿之一天是他媳婦兒，一輩子都是他的媳婦兒！今天簽了和離書，明天就得想辦法偷回來！
沐槿之定了定心，立刻爽快的答應了，在封建時代，皇室中人站在食物鏈的最頂端，若是可以，她自然不想漂泊在外，外面再好也不如皇宮享受，這樣都不答應，她也太不識好歹了！
沐槿之一點頭，兩個人的心都放了下來。
鳳景瀾立刻找人起草了一封和離書。
李諳神色古怪，低聲勸了一句：“皇上，皇后娘娘縱使有再大的錯處，也不應該在此時發難，不看僧面看佛面，畢竟她腹中中還有兩個小主子，還請皇上三思啊。”
沐槿之道：“好啦，好啦，只是寫著玩兒罷了，快給我看看！”
鳳景瀾見她如此興高采烈，無奈又溫柔的一笑：“你呀，李諳，給太子妃吧。”
沐槿之接過薄薄的一張紙，看過一遍，頓時點點頭，非常滿意：“寫的不錯，皇上，先簽了吧。”
李諳神色更加古怪，怎么越看越不對勁，明明是皇上要與皇后和離，怎么瞧著皇后娘娘更加迫不及待？他記得，在東宮時兩人的感情明明很好，恨不能日日待在一處，有時幾個時辰不見，皇后娘娘都會迫不及待的尋過來，現在倒好，看見了和離書就好像看見了銀票一樣，那積極的樣子簡直沒眼看。
鳳景瀾面不改色的接過來，然后寫上自己的名字。
卻絲毫不提這只是一份無效的，安慰她的玩具罷了。
皇室的玉蝶端端正正的記載著她的名字，僅憑一張單薄的紙，這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都別想跟他分開！
沐云謠的心總算安靜了下來，收好東西，妥帖的放著，看身旁的人都順眼了幾分，也恢復了平常的溫柔，難得的像往常一樣安撫著他：“這東西有沒有都一樣，你不要生我的氣。”
鳳景瀾立刻笑的溫柔：“嗯，我知道，這些都不是你的本意，只是懷了孩子，心情有些不同往常罷了。”
“最近天氣漸漸熱了，若是受不住，咱們就遷到湖心殿居住，也好趕去幾分燥熱，讓你們三個都輕快一些。”
沐槿之道：“沒事兒，這里也涼快，沒兩個月就要臨盆了，還是別搬來搬去了吧。”
鳳景瀾點點頭，看著她的神色溫柔了幾分，輕輕的抱住她：“辛苦你了。”
沐槿之倒是覺得還好，雖然說這里的條件不如現代，沒有冰箱空調之類的，但是她作為皇后，享受著全天下的供養，條件怎么可能會差勁，恨不得她皺皺眉，身邊的宮人都要想盡辦法哄她高興，除了孕期帶來的痛苦，并沒有半分不適。
紫蘇看著自家小姐又變成了往常的模樣，心中的大石頭頓時落了下來，早知如此，她應該一發現小姐不對勁就立刻去皇上面前稟報，何至于煎熬這幾天。
日子一天天過去，轉眼間便到了八月，正是新帝登基第一年秋闈。
晏嬰和好友一起來看榜。
“如何？張兄第幾？”晏嬰還沒有擠進去。
晏嬰很佩服張弦之的才學與手段，可他天生不愛進仕途，一直不愿意參加會試，但自打晏嬰被太子妃救了，一直在東宮養好傷，張弦之瞧看進眼中，覺得朝堂似乎不像他想的那般不堪，至少當今皇上和皇后都是寬厚之人。
所以，他也被晏嬰慫恿著來參加會試了。
不過，此時他的臉色有些不好看：“第二！”
他最討厭被被人壓著了，就算那個人是晏嬰，他也不喜歡！
第155章
會試之后便是殿試, 莊嚴巍峨的大殿中，晏嬰抬頭一眼便看見了高高在上的鳳景瀾，距離遙遠，看不清他的神色, 只覺神姿高徹, 凜然不可犯。晏嬰自動帶入他清冷絕世的面容，只看了一眼, 便不敢再看。
他, 便是新任的帝王。
殿試的時間過得極慢，鳳景瀾端坐在高位之上，等時間過了一大半, 這才悠然走下來，一個一個看過去, 偏他一目十行，過目不忘，不一會兒便走到了晏嬰身旁，看見他寫的文章，輕輕挑眉, 晏嬰……嗎？
他瞥了一眼, 那人正是在東宮養傷許久的小書生。
他慢悠悠的走過去, 停留的時間差別并不大，所以旁人也無法從他的行動之中察覺到什么, 但參加殿試的人什么水平, 鳳景瀾心中約莫有了數。
良久，終止的鐘聲才敲響。
鳳景瀾正要說話, 欒平神色倉皇的過來，他微微一頓：“結束了就散了吧。”
沒有常規的長篇大論, 也沒有任何鼓勵的言辭，僅僅七個字，便立刻結束了天下學子都朝思暮想的殿試。
張弦之走出殿外，見晏嬰的腳步慢了幾分，明顯心不在焉。
“晏兄怎么了？”
難不成殿試失利了？
晏嬰猛然回神：“沒，我沒事兒……”
不知皇上為何匆匆忙忙離去，他向來波瀾不驚，能讓它直接變成神色，莫不是……
晏嬰在心中微微算了一下，太子妃……哦，此時該稱她為皇后娘娘了，皇后娘娘的產期，估摸著就在這段時間了，看皇上行色匆匆，莫不是……
晏嬰猜的不錯，沐槿之的確發動了，鳳景瀾行色匆匆的趕過去時，太醫已經守在門外好一會兒了。
鳳景瀾道：“怎么樣了？”
太上皇立刻安慰：“你莫急，想來會沒事的。”
鳳景瀾怎么可能不急，他恨不得直接沖進去才，在心中暗暗祈禱，上天保佑，讓沐槿之少受些苦楚，母子平安……
念頭剛閃過，屋里立刻響起一陣嘹亮的啼哭聲！
“哇…哇……”
“生了生了！我說的果然沒錯吧！”
鳳景瀾從袖中掏出一方錦帕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心煩意亂的提醒道：“還有一個——”
又一聲微弱的啼哭聲響起，聲音小的好像一只貓咪，若是平常還不覺得，兩廂一對比，便知道兩個孩子身體素質相差極大。
本該歡歡喜喜的來報喜的穩婆，神色稍微有一些糾結，小的稍微有一些勉強：“恭喜皇上，賀喜皇上，皇后娘娘生了一對小皇子。”
一對，小皇子。
宛如平地炸起一顆驚雷，鳳景瀾安靜了，然后他瞥了一眼兩個孩子，匆匆的走進殿內。
太上皇輕輕的嘆了一口氣，然后接過穩婆手中的孩子，左手抱一個，右手抱一個。等看清孩子的長相，他不由輕輕松了一口氣，眉開眼笑道：“好啊，朕一下有兩個孫兒！”
他抱著孩子的手微微用力，看了一眼哭的震天響的老大，他和沐槿之像了大半，柳葉眉，丹鳳眼，紅潤潤的小嘴，眼底還有一顆極小的朱砂痣，平添幾分風情。看著不似個男孩子，反倒像一個美貌的小女郎。
這便是老大了。鳳景瀾的嫡長子，他的長孫。
老二不似老大那般美貌，偏英武的一些，挑著鳳景瀾和沐槿之的長處長，劍眉星目，
太上皇抱著兩個孩子，在心中暗暗發誓，一定要保護好他們，他們家是半路出家的皇帝，不想遵循以往舊朝時的腐朽慣例，為什么雙生子非得滅其一，哪怕長得不甚相似的兩個人，都只能二選一？
他偏偏都要！他們都是他的好大孫，誰想動他們一指頭，他就跟他們拼命！
自打知道了皇后娘娘產下了雙生皇子，周圍就安靜下來了，宮人一個都不敢發聲，唯恐哪里招惹了主子，會成為他們的發泄口。
完全可以預見，明日朝堂上該是如何的血雨腥風。
哪怕兩個孩子長得并不相似。
同年同月同日生，便是他們最大的錯。
鳳景瀾看著臉色蒼白的沐槿之，緩緩伸出了手，將凌亂的發絲收攏好別的耳后，溫柔的看著她道：“辛苦你了，累不累，睡一會兒吧，我在這兒看著你。”
沐槿之搖搖頭，她滿心滿眼都是兩個小崽子，哪里睡得著：“孩子呢，給我看看孩子，我不累，他們很乖，都沒讓我太辛苦。”
鳳景瀾道：“想見他們嗎？來人——將兩個小皇子抱過來。”
太上皇和太皇太后兩個人正稀罕著，聽到鳳景瀾的聲音，戀戀不舍的將孩子送給乳母抱進去。
沐槿之眼神中泛著母性的光輝，溫柔似水，漂亮的桃花眼中好像含了一汪水，潮濕潤澤，她小心翼翼的摸了摸老大的鼻子，驚喜的看著鳳景瀾：“他長得好漂亮。”
是的，漂亮。
鳳景瀾眼前微微一黑，不得不提醒：“他是兒子。”
沐槿之抬眸看他，有些困惑：“兒子不能說漂亮嗎？”
可是，他的的確確很漂亮，雖然和別的小孩子一樣有些皺皺巴巴，但是精致的五官，一眼看過去便知與眾不同，老大如此，老二也是如此，日后只要不長殘，絕對不會丑。
鳳景瀾寵溺的一笑：“當然可以，他的確很漂亮。明栩，明湛都是漂亮孩子。”
他們一早便商量好孩子的名字了，男孩就叫明栩或明湛，女孩則叫……
算了，不提也罷。
鳳景瀾看著蒼白虛弱的沐槿之，哪里還舍得讓她再懷一個。他這輩子注定沒有女兒了，又何必再提。
沐槿之也笑了，不過終究累了，哄了沒兩聲，沐槿之就閉上了眼睛。鳳景瀾連忙讓人把孩子抱走，看著沐槿之半晌沒動靜。
坐了許久，鳳景瀾才起身離開，他還有許多奏折要批，也要想一想，明日該怎么讓那些想殺他兒子的人死！
翌日一早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眾愛卿平身。”
“今日，有一天大的喜事告訴眾愛卿。皇后娘娘昨天生下一對雙生子，長子明栩，次子明湛。”
話音一落，頓時安靜下來，但是一個個小心翼翼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沒有一個人想做出頭鳥，良久都沒人說話。御史中丞在頂頭上司的示意下站出來：“皇上，一為陽，二為陰，一胎雙生陰氣極重，降生后便會相沖。雙星降世，此乃不祥之兆——”
鳳景瀾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怎么，朕要是不理會，你要死諫？”
御史中丞只能硬著頭皮道：“如果死諫可行，臣愿往。”
鳳景瀾唇角微微一勾，大聲應了一個字：“好！那你先表表決心，朕會考慮——”
御史中丞看了一眼御史大夫，他頭也沒回一下，御史大夫咬咬牙，今日他若退縮，日后即便青史留名，也只會留下一個貪生怕死的名頭，倒不如搏一搏，皇上若是想成為明君絕不會看著他去死！肯定會攔著他——
打定了主意，御史中丞立刻像一支離弦的箭，快速沖過去，不輕不重的撞了一下。
“讓你的九族怎么死。”
鳳景瀾不緊不慢的說出后半句。
丞相大驚：“皇上不可！”
“怎么，他想殺朕這一世僅有的兩個孩子，朕不能滅他九族？”
丞相輕輕動了一下眉頭，抓住了重點：“皇上說，這一世僅有的兩位皇子？”
“嗯。”
鳳景瀾淡淡的道：“朕決定，此生只娶皇后一人，此生不納二色，兩位皇子，將是朕膝下唯有的血脈。”
“他們樣貌不同，絕無混淆的可能。”
下面的大臣被震了一次又一次，御史大夫緩緩站出來，道：“兩位皇子年齡太過相似，怕是不美。”
鳳景瀾淺淺一笑：“好說，若他們日后都想做皇帝，朕會為他們再打下一塊大大的疆土。”
百官一個個都心中都在瘋狂吐槽，當天下的土地是天上下的雨嗎？說往回摟就往回摟，不要太可笑哦！
他們一個個都在腹誹，唯有鎮國大將軍雙目泛著精光，順勢跪下山呼萬歲：“皇上圣明！臣愿肝腦涂地以報陛下！”
他跪下了，武官嘩啦啦都跪了下來，甚至連最前面的丞相大人，也一同跪下。
文官一個個目瞪口呆，就好像看見了鬼，不過，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生死不知，九族都被皇上惦記的人，他們也不情不愿的跪下。
這茬算是翻篇了，丞相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御史中丞，小心翼翼地道：“皇上，中丞大人雖言語有失，但念在他未造成實質性的傷害，便饒了他這次吧。”
鳳景瀾眉頭微微一動，饒了他，他不想！不想！
敢對他兒子動殺心，他不夷十族，已經是法外開恩了。
鳳景瀾道：“他既求死，朕怎么能不答應！丞相大人不必說了！他不想好好的做御史中丞的位置，有的是人愿意做！”
“來人，拉下去葬了！”
丞相大人眼觀鼻鼻觀心，是一個字都不說了，他不再開口，旁人說再多鳳景瀾也不理會，最終仍是賜死了御史中丞，其家人都遣返回鄉，三代之內不得入仕。
這下，文武百官都知道了，這位新陛下雖然美若謫仙，遺世獨立，但確確實實是一個睚眥必報的主，只是言語冒犯，可能就會換來九族升天。
御史中丞的位置空了下來，鳳景瀾卻沒急著派遣，直到遇見了喜歡懟人，嘴炮滿級，灑脫不羈的張弦之。
巧了不是！
殿試過后，晏嬰被點了狀元，探花張弦之。榜眼是一位世家子，倒有奇才。
太上皇看著這次殿試篩選出的人才，唇角一抽，長嘆一聲，禪位是他做的最正確的決定，沒有之一。
第156章
太上皇三年前便聽到過張弦之的名字, 曾經獻計知府，在災后安撫百姓，招商引流，極為有才, 還有只是那張嘴著實不饒人, 也對做官不屑一顧，止步解元, 不愿再進一步。
太上皇心慕奇才, 派人請了兩次都無功而返。最后只能放棄了。也不知他這次為何那么輕易的入仕？
說來，還要歸功于他的好友晏嬰，張弦之這輩子沒服過誰, 都說文無第一，可張弦之一直覺得老子天下第一, 偏偏在三月前遇上了晏嬰。
——歷史上這個時候的晏嬰傷了腿，正在極為狼狽消極的自我厭棄。
安頓好科舉之事，鳳景瀾終于閑下來了，沐槿之頭戴寶石抹額，小心翼翼的躺在床上看兒子, 剛剛生了孩子, 她身體虛的厲害。
鳳景瀾淺淺一笑：“這兩個小家伙鬧了, 就讓乳母抱走，別吵到你了。你一定得好好歇著才是。”
沐槿之道：“那有這么嚴重？我只想好好的看著他們。”
小明栩也許是聽到爹爹的聲音了, 睜著黑葡萄大的眼睛, 好奇的看著他。
鳳景瀾心軟的一塌糊涂，小孩子一天一個樣, 沒幾日小明栩就長成了一個粉團子，玉雪可愛的緊, 鳳景瀾看著伸出手摸了摸小娃兒的臉頰。
沐槿之道：“可以抱他起來。”
鳳景瀾微微顫了顫：“他那么小……我，我不會……”
沐槿之難得見他手忙腳亂的模樣，抿唇一笑，其實沐槿之也不會抱。初為人父的鳳景瀾便在乳娘的教導下小心翼翼的抱起兒子，雖然有些擔心，但是他的手一點都不抖，輕輕的抱著他，全神貫注的，就好像對待這世上最珍貴的寶物。
等鳳景瀾稀罕夠了，又回去批折子，沐槿之才看著他離去，半晌沒有回神。
紫蘇喜洋洋的走進來道：“小姐！”
沐槿之道：“怎么了，這么高興？”
紫蘇抿唇笑：“奴婢是為小姐高興，您不知道，七俄羣八咦死吧乙6九流傘追更最新完杰文奴婢今日聽欒侍衛說皇上在朝堂上直言，此生只娶皇后一人，一世不納二色！”
沐槿之眼睛一亮，猛的起身，疼的她臉色都變了。
“小姐！”
“嘶——沒，沒事！你沒聽錯？不是在哄我吧！”
“奴婢怎么敢拿這種事哄小姐！”
紫蘇立刻搖了搖頭，她不知道皇上和皇后怎么了，只知道自打皇上登基以后，兩人看著和平常無意，但中間仿佛隔著什么，她本以為皇子生下來就好了，沒想到這都快十天了，兩個人的相處仍然不溫不火。紫蘇看在眼里，卻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這不，瞌睡來了就送枕頭。
沐槿之心中一陣酸澀甜蜜，這酸酸甜甜的滋味讓人說不清，她沒想到鳳景瀾居然會走到這一步！
她突然有一種想抱抱他的沖動。
沐槿之甜蜜又羞澀：“他怎么會忽然說起這個。”
紫蘇道：“嗨，還不是那些多事的御史，非要皇上二擇其一，要害小皇子，一個個怎么那么狠心！”
沐槿之的笑意僵住了，不敢置信的看著紫蘇：“你說什么？！”
紫蘇道：“小姐不用放在心上，皇上已經把他處置了，再沒有人敢亂說話了！”
沐槿之道：“我問你，是誰要殺我兒子！！！”
紫蘇解釋了幾句，沐槿之冷冷的勾唇：“我去他娘的不吉利！一個個都是吃的太飽了！為我更衣，我去找鳳景瀾！”
沐槿之發狠了。
紫蘇連忙阻止：“小姐，您可別下來啊！您不要動怒，傷了身子就不好了！”
不動怒，怎么可能不動怒，那幫大臣不知道在搞什么，竟然想對這么小的孩子下手，這是從她身上掉下來的肉啊！誰要動他們，她非拼命不可！
紫蘇連忙安慰：“娘娘不要著急，皇上已經賜死了他，再沒人敢開口！”
沐槿之冷哼一聲，沒人敢開口，是不敢，而不是不想！她回頭看了一眼兩個兒子，有些沉默的坐回去。
她大概知道官員們是怕兩人因為皇位兄弟鬩墻，但因為家里有皇位要繼承，就要殺了一個兒子？！簡直可笑！
沐槿之氣的沒吃下飯。
鳳景瀾聽到消息，放下奏折就過來了：“槿之……”
沐槿之頓時委屈的紅了眼。
鳳景瀾看了一眼亂說話的紫蘇，冷冷的道：“下去！小皇子也抱走！”
等人都走了，沐槿之立刻抱上他的腰，絲絲縷縷的香味從她身上散發出來，侵襲占據了鳳景瀾的感官。
“我不知道是何道理，難道皇上兒子多了就要殺死不成？看我們不順眼，我就帶著兩個小崽子離開。”
鳳景瀾拍了一下沐槿之的屁股，有些著惱：“胡說！你不要用他們都錯誤懲罰我好不好？我已經夠委屈了，你還這么說這些誅心之論。”
“你放心，我一定會保護好你們！誰想對你們動手，我就先要了他的命，若不是剛剛繼位，我就誅他九族！”
鳳景瀾的話帶著一絲戾氣，怕是真的惱了。
沐槿之在他懷里蹭了蹭，半點不覺得有什么殘忍，若是不用重罰，惦記她兒子命的人只會越來越多，大不了兩個人都沒有繼承權就是，何至于要打要殺。
沐槿之低低的“嗯。”了一聲：“說到底，他們也不算是針對兩個孩子，怕是一個個都盯著你的后宮呢！”
沐槿之方才聽到紫蘇的話，卻還想親耳聽鳳景瀾說一遍，這些話這么好聽，他卻只對著百官說。
鳳景瀾垂眸看了她一眼，紫蘇怎么這么沒有眼色，他讓欒平告訴她的重點沒和沐槿之說，反倒說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讓她難受!
鳳景瀾握住她放在身側的手，輕輕的摩挲著，低聲道：“你偏要說這些揶揄之詞，我說過，這輩子只娶你一個，就絕不會食言。前幾日我曾在朝堂上對著文武百官說起過，朕此生只娶皇后一人，一世不納二色。你……”
沐槿之看著他緋色的唇張張合合，終究忍不住了，親上他說著甜言蜜語的嘴，吮吸廝磨著，嘖嘖作響。
鳳景瀾驚愕失色，下一刻便按著她的后腦，深深的親吻著許久不曾親密過的妻子，一時間心都圓滿了。
沐槿之心里有疙瘩，這還是他成為皇帝后，沐槿之第一次親他，熱情似火，沒有半分推拒。
良久，他壓著沐槿之的腰和自己貼合著，緊緊的抱著失神的沐槿之。
沐槿之感受到鳳景瀾的激動，紅著臉細細的喘/著，她故作忽視，在他耳旁低聲調笑：“皇上說的話這么甜，我還以為是吃了蜜，但是我嘗著，這小嘴兒也不是很甜啊……”
鳳景瀾快被她折騰的失了體面，但又忍不住上鉤，聲音沙啞，一邊耳鬢廝磨，一邊在沐槿之的唇上，臉上若有似無的親昵著，低聲道：“不甜嗎？是你沒嘗盡，再來試試，我甜不甜……”
兩人膩歪了許久，最終還是顧及著沐槿之在坐月子，不敢越雷池一步，鳳景瀾又知足又哀怨，只想著沐槿之快些出月子，能好好補償他。
屈指一算，還有將近二十天。
鳳景瀾面無表情的回去繼續工作：“欒平，可有找到薛神醫？”
欒平道：“回皇上，今日傳來消息，薛神醫好像在安陽出現過，那邊已經派人找了，想必很快就能傳消息過來！”
鳳景瀾眉頭微微一動，沒有說話，早知道就不該這么快放他離開。
欒平好奇：“皇上哪里不適？何不先宣太醫看看？”
薛神醫來無影去無蹤，就算真的找到了住處，說不定又已經離開許久了，他最喜歡搬家，很難在一個地方呆太久。
鳳景瀾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欒平立刻識趣的閉上嘴，嘖，有什么好保密的？！他什么不知道？！
欒平只顧著在心里嘀咕，完全沒有注意到身旁這人紅的滴血的耳朵。
鳳景瀾翻閱著奏折，今年風調雨順，黎陽豐收，官員好一番歌功頌德，鳳景瀾面無表情的看完，批了一個字。
再掀開一本……
自從做了皇帝，工作量加大了不少，但沐槿之今日對他格外親密，他才不想大晚上還對著這一對奏折，他瘋了才會抱著奏折不抱媳婦兒！明日不上朝，留著明日批改也不遲。
于是，鳳景瀾很快說服自己回了。
李諳看的一愣一愣的，皇上自登基之后向來勤勉，每日恨不能長在御書房里，莫說是早早離開，有時候連午膳都顧不得吃！他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外面的天，也沒有下紅雨啊！
沐槿之屋里悶了一個月，終于能出門了，她的日子其實和之前差不多，乳母照看著兩個孩子，她想看便看了，不想看也不用她操心，方方面面都安排的面面俱到，后宮又只有她一個，沐槿之覺得，比做太子妃的時候好多了。
以前的皇后雖然做了太后，但是上面還有太上皇和太皇太后，被拘在后宮中幾乎沒什么機會鬧騰，時間長了心態也變了，事已至此，她也沒什么好掙扎的了。
就算想從娘家挑幾個女孩過來維系家族的榮耀，但皇上已經發的話，也只能歇了這個心思。老老實實的沉寂在后宮之中，免得到時候招了皇上的眼，為自己帶來災禍。
沐槿之樂得清閑，每日看看花草，逗逗孩子，過的別提多滋潤了。
只是心中仍有一些煩惱。
明明之前鳳景瀾想要的不想，可她出月子都十天了，鳳景瀾也只是親親抱抱，過分的事做了不少，可總是沒進行到最后一步，沐槿之含蓄，也不好問。
只能每日多纏著他一些，把人逗的眼睛都綠了。
沐槿之軟著身子癱在他懷里，細細密密的親吻著他，鳳景瀾頭皮發麻，握住她的手，手指插/進她的指縫中，親密無間，仿佛帶著某些暗示的意味……
等到了最后，鳳景瀾抱著她親了一口，聲音沙啞：“不早了，睡吧。”
沐槿之：“……”
她生氣的別過身子，心中的委屈卻不知該怎么說。
鳳景瀾用力把人扳回來，正準備抱著媳婦兒好好的睡上一覺，就看到她眼淚汪汪，那兩行淚，看的人心疼。
鳳景瀾一愣：“你怎么哭了？誰讓你受委屈了？”
方才不是還好好的嗎？
沐槿之不好意思說出口，在他寢衣上蹭了蹭眼淚：“我沒事。”
哪里會沒事！
鳳景瀾還沒有意識到事情出在自己身上。
“你有什么不開心可以告訴我，不要悶在心里，夫妻一體，你有什么話不能和我講？”鳳景瀾低聲誘哄。
沐槿之抓著他衣服的手一緊，換了另外一種可以被鳳景瀾接受的說法：“你，你是不是嫌棄我？為什么什么都做了，卻不要我？”
第157章
一聽這話, 鳳景瀾哪里還坐的住：“怎會！我沒有！我只是……”鳳景瀾不知道該怎么說：“你再給我一點時間，他們很快就能找到薛神醫了。”
沐槿之不哭了，知道了答案，沐槿之沒有追究的心思了, 反倒有些心疼, 心疼他也心疼自己，年紀輕輕的, 怎么就這樣了？
她記得鳳景瀾之前可一點問題都沒有, 哪怕生著病也很厲害……莫不是吃藥吃壞了？
沐槿之聽鳳景瀾真承認了，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她感覺著明明沒什么問題……她小聲安慰：“沒事, 咱們慢慢等，不著急, 不要勉強自己。”
鳳景瀾也難受，只能抱著媳婦“嗯。”了一聲。看得到吃不到，他比沐槿之更難過。只希望他們手腳快一些！
沐槿之道：“不過，也不能諱疾忌醫，薛神醫找不到, 可以先讓別的太醫看看 想必他們不敢亂說。”
鳳景瀾道：“我只怕他們都藥會傷身體, 還是等等吧, 薛神醫更好一些。”
沐槿之還能說什么，只能點頭答應。鬧了一場, 兩個人什么心思都沒了, 很快睡了過去。
翌日一早
沐槿之剛用完早膳便被太皇太后派人喊過去了。
“見過太皇太后。”
“起來吧。”太皇太后道：“皇后如今大安了？”
“勞煩太皇太后關心，臣妾一切都好。”
太皇太后一笑：“那就好, 對了，我前幾日聽人提起, 皇上曾在朝堂上公開說此生不再娶旁人？”
沐槿之眨了眨眼：“太皇太后的意思是？”
“皇上是大齊的皇上，怎么可以沉溺于情情愛愛，忘記自己的職責？”
“他有責任與義務為皇室開枝散葉，皇后，你懂嗎？”
天知道她一聽說鳳景瀾曾說明栩，明湛是他唯有的兩個兒子她就坐不住了，看著沐槿之坐月子，她才沒有多加為難，又等了一段時間，今日的確有些坐不住了。
“販夫走卒尚且有三妻四妾，皇帝是一國之君，不能只有你一個，你可明白？”
沐槿之算是聽懂了，合著太皇太后還是想攪和他們夫妻之間的事。
她淺淺一笑，端出母儀天下的風姿來：“太皇太后此言，恕本宮不能茍同。”
太皇太后臉色一冷：“哦？”
沐槿之寸步不讓，眉目淡然：“皇上乃一國之君，一言九鼎，最忌諱朝令夕改，如今剛剛金口玉言說了此生不納二色，太皇太后就想著讓皇上食言而肥嗎？朝令夕改，還是在女色之事上，恐會被天下人恥笑。”
太皇太后似笑非笑：“你可知，善妒，在七出之條。”
沐槿之道：“皇上要納妾而本宮不讓，那才叫善妒，皇上不愿納妾，那我們就是兩廂情愿，不關旁人的事。”
太皇太后怒了：“你牙尖嘴利，再厲害又能猖獗到幾時？花無百日紅，你真以為這世間有男子會從一而終，不要太可笑！”
沐槿之眸色淡然，并沒有因她的話有半分色變：“我相信他。”
只短短四個字，讓太皇太后的話憋了回去。
“也就是說，不管哀家怎么說，你都不愿意幫忙規勸皇帝納妃？”
不用等沐槿之回答，太皇太后一看她氣人的表情，就知道這事兒黃了。
等沐槿之走了，太皇太后遣退了下人，拉著楚月嬋的手安撫：“月兒啊，哀家盡力了，這事怕是真的成不了了，你安安心心嫁人吧。”
楚月嬋輕咬唇瓣，半晌沒說話。
太皇太后輕輕的嘆了一口氣：“命里有時終須有，命里無時莫強求，他做太子的時候無法娶你，做皇帝的時候不愿意娶你，這一切都是命啊。”
楚月嬋情緒低落，她只想再最后努力一把，沒想到還是沒機會，沒等到皇帝選秀，等來了皇帝一句“此生不納二色。”
她怕是這輩子都得不到心心念念的少年郎了。
“月兒知道了。”
太皇太后道：“好，你好好去繡嫁衣吧，婚期也沒多久了。”
她就縱著她最后一次了，沒想到還是失敗。不過，這樣也好，嫁給太愛的人，說不定到最后會迷失自我，尤其是在深宮之中，對皇帝動情，無異于尋死。
她冷眼看著，倒覺得沐槿之是個聰明人，她倒不覺得沐槿之有多愛鳳景瀾，沒有滿腦子都是情情愛愛，反倒更傾向于做一個對鳳景瀾有用的人。
看的清楚明白，唯有利益讓人無法拒絕，情情愛愛的倒在其次。
反倒是鳳景瀾，怎么就那么不爭氣，被一個女子完完全全拿捏，還說此生不納二色！這是一個男子漢大丈夫說的話嗎？！
太皇太后不懂，這樣的人，在沐槿之那里叫戀愛腦。而鳳景瀾算不得頂級戀愛腦，只是恰好志同道合，又恰好相愛。
沐槿之沒有告訴鳳景瀾今日之事，他已經這么可憐了，她就不給他添堵了，一個老婆都搞不定，再多來幾個，鳳景瀾就不用活了。
時間一天天過去，鳳景瀾的臉色也一天比一天難看，雖然仍舊沒什么表情，但周身的溫度一天比一天冷，正要去找太醫，欒平接到稟報，連忙道：“皇上，薛神醫送來一封信和一只大盒子！”
鳳景瀾猛的抬頭，驚喜極了：“果然？！快拿來看看！”
欒平不知道鳳景瀾為何如此興奮，甚至又一瞬間想偷看薛神醫寫了什么，好不容易按耐住了。
鳳景瀾抽出信紙，上下看了一遍，臉色緋紅的接過欒平手中的盒子，把桌上的奏折一收攏就離開了。
欒平目瞪口呆，等鳳景瀾走出一段距離了，才急匆匆跑過去：“皇上等等我！”
鳳景瀾猛然回頭，道：“今日放你的假，你走吧！”
“這么好？！”
欒平雖然好奇，但放假的誘惑更大，鳳景瀾一走，便歡天喜地的出了宮。
鳳景瀾帶著東西去了鳳藻宮，揮退了宮人，將手中的盒子放在桌上。
沐槿之好奇：“這是什么？”
鳳景瀾道：“薛神醫給我的。”
“哦？薛神醫來信了？他說你的病可有的治？”沐槿之也有些著急，這畢竟關乎她一輩子的幸福。
“病？什么病？”他的病不是已經好了？鳳景瀾有些奇怪。
沐槿之下意識的開口：“不舉啊！”
話音一落，頓時安靜下來，鳳景瀾身體僵硬，一點一點的轉過脖子：“你說什么？”
不什么？
什么舉？
這兩個字他明明都認識，為什么放在一起他就不懂了？
半晌，鳳景瀾才難以置信的回神，怒極反笑：“你說我不舉？！”
他每次頂著她的腰，她沒感覺嗎？
沐槿之連忙捂住嘴，后退了一步：“我錯了，我不是故意戳你心窩子——”
“為夫倒是不知，夫人何時有了這樣的猜測，我為你不受生育之苦苦苦忍耐，在你眼里竟然是——”
他咬碎了牙也沒把最后兩個字說出來，臉紅的滴血，不知道是羞的還是怒的，抱起沐槿之大踏步往床榻走去。
沐槿之被嚇了一跳：“喂，你至于嗎，我只不過——”
鳳景瀾冷冷一笑：“你還是留點力氣吧，別等一會兒又要死要活的求我！”
沐槿之暈頭轉向，被人毫不留情的壓進床榻之中，剛張開嘴，鳳景瀾就立刻吻上她的唇。她這張小嘴兒，一點都不適合說話！
她隨著鳳景瀾帶來的風浪沉沉浮浮，就好像一只小船一樣，一次次被暴風雨侵襲，不知道怎么，鳳景瀾就像要把全身的力氣用盡，毫不憐惜的一次次攻略占有。
嗓子都啞了，一聲聲飄出明黃的帷幔，并不知其中人深淺，只能偶爾看見一只玉手求救一般伸出來，然后又被人拖走一般，緩緩消失在帷幔之中。
一直到太陽落山，折騰了兩個時辰的鳳藻宮才安靜下來，鳳景瀾穿著單薄的里衣下了床，里衣掩蓋不住的脖頸上紅痕點點，斑駁的厲害。他倒了一盞溫熱的茶水端過去，掀開層層疊疊的帷幔，偶爾有細碎的聲音傳來。
癱倒在床上，連一根手指都不想動的沐槿之，總算明白了男人的自尊心有多厲害。
被狠狠的教訓了一次，她再也敢了！以后誰再說不舉兩個字，她就跟誰急！
沐槿之怎么也想不到，就算認錯態度良好，她也避免不了晚上一番折騰。
她已經知錯了，真的知錯了！
都說小別勝新婚，鳳景瀾已經快一年沒有親近過媳婦兒了，美夢做了一場又一場，好不容易可以親近親近，豈是一句知錯能滿足的？
第二天，欒平看著意氣風發的皇上，心中萬分驚奇，不知道薛神醫給了皇上什么藥，竟讓他如此容光煥發，不行，他得打聽打聽，看看能不能也求一些來。
第158章
雖然地位和之前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但沐槿之平時仍然會偷偷跑出宮，和鳳景瀾一起走在街頭，宛若一對平凡夫妻。
長街上一片欣欣向榮的景象，小商小販眾多, 滿街的吆喝聲, 討價還價聲，熟人交談聲, 孩子的歡笑聲, 喧鬧成一片，各種聲音交織在一處，并不讓人覺得嘈雜難忍, 反倒透著幾分勃勃的生機。
沐槿之眉開眼笑：“等宋清寒回來，咱們有錢了, 就來辦一些工廠吧，讓百姓能多賺一點錢，兜里有錢，心里才不慌。”
鳳景瀾道：“好。不過也不用等他回來。”
沐槿之好奇的看著他：“怎么，有銀子嗎？”
鳳景瀾輕輕的點頭, 銀子的確不少, 先不說他名下的, 就只說收服了秦棲，讓他做了皇商, 成了的的確確的納稅大戶, 每個月送上來的銀子都不少。再加上，食鹽, 玻璃，肥皂, 煙花……這些東西和別國的貿易早已經帶來不菲的財富，置辦區區幾個工廠，完全不用擔心會缺銀子。
沐槿之眼睛一亮：“好，那等咱們回去，探討探討。”
沐槿之覺得，衣食住行，關乎百姓的方方面面，還是要先從這四個方面入手。
“也不知道，冰煙他們有沒有找到我要找的東西，若是帶回來，能解決不少麻煩。”
鳳景瀾輕輕的挑眉：“哦，從未聽你提起過，你讓她找什么了？”
沐槿之豎起一根手指輕輕噓了一下：“這是個秘密，等她回來你就知道了，免得到時候做不成讓你空歡喜一場。”
鳳景瀾淺淺一笑：“你啊！”
看著身旁人笑靨如花的模樣，沐槿之心中驀然一動，他好像并不像之前那般難以親近的樣子，不知從何時起，鳳景瀾在她面前也變得極為愛笑。
沐槿之牽起他的手，往旁邊的小攤子上走去，她剛才就已經看到了：“你看這個波浪鼓！”
她拿起來輕輕搖了幾下，叮當叮當的聲音不斷響起：“咱們好不容易出來一趟，也不好空手回去，撥浪鼓就留著送給他們兩個吧！”
沐槿之興致勃勃的挑了兩個色彩艷麗的。
鳳景瀾輕挑了挑眉，估摸著湛兒不會喜歡這么花里胡哨的東西，唔……不過長者賜，不可辭，他喜不喜歡不重要，重要的是沐槿之覺得他喜歡。
兩人正是開心著，旁邊突然響起一聲響，緊接著便是一陣斥責：“梁書生，你今兒掏不出錢把這本書買下來，你就隨我去見官吧！”
書聲苦澀的開口：“老板！小生真沒有那么多錢，小生不是故意的！我，我給你白抄書好不好，以工抵債？”
老板嗤了一聲，有些不情愿：“我為了這個書齋，每每都是花高價請了書法過人的書生謄抄，我也不是不給你面子，實在是書生你這字兒，實在搭不上我這書齋！”
老板說這話一點都不虛，作為在京城都有名的書齋，他這里隨便拿出來一本書，字跡都遠超書院的平均水平以上，一本書售價一兩，他請人謄抄，就要給一百文！
梁書生脹紅了臉：“小生……小生……”
他著實沒話說，和老板說的一樣，他這字兒的確配不上書齋，但是他家中貧寒，又有老母抱病，底下的弟弟妹妹年紀還小，別說是拿出一兩銀子，就是五百塊錢，他都掏不出來。
“你要是實在拿不出來，我就拉你去見官！”
書生最怕名聲不好，為了一兩銀子去見官，委實劃不來。
梁書生崩潰：“老板饒了我這一次吧，實在不行，我就去九樓給人家端盤子跑堂，早晚會把這一兩銀子給還了——”
沐槿之在旁邊看著，聽見了這話，微微皺眉，出聲道：“好黑的老板，你家書是鑲金邊的嗎？一兩銀子一本書？你怎么不去搶啊！你人真不錯，明明可以明搶，你還非要送給人家一本書！”
書齋老板生氣了，正要反駁，看到對面那一對春花秋月般的人物，嗓音頓時低了兩個度，在京城這扔一塊板磚就能砸死三個富貴人家的地方，老板的眼力早就練出來了，他謹小慎微，有些諂媚的委屈：“夫人您說的哪里話，小人在這里開書齋十多年了，從未有店大欺客之舉，也從不曾騙過人家一文錢。”
沐槿之唇角一抽：“一兩銀子一本書，不貴嗎？你還說——”
鳳景瀾輕輕拉了一把沐槿之，然后沖她搖了搖頭，給后面人使了一個眼色，欒平立刻拿出一兩銀子遞給他：“給，書錢我們給了。”
書齋老板立刻眉開眼笑，那小書生也站起身一迭聲的道謝，滿臉的劫后余生：“多謝公子，多謝夫人，不知你們府上何處，等小生攢夠了錢，一定歸還。”
沐槿之有些生氣，搖了搖頭：“不用你還了，但是以后別來這個地方，太黑了！我都不知道這樣的書齋在京城怎么能存活下來！”
沐槿之嚴重懷疑有內幕。
欒平道：“夫人，你有所不知，這兒的書價格并無不妥，甚至可以說已經很實惠了，有的地方，賣的書比這兒價格還高。”
甚至還沒有這里的品質好。
沐槿之一愣，拉著鳳景瀾走進書齋：“我們一起去看看。”
書籍琳瑯滿目，令人目不暇接，一疊疊都整齊的擺放在書架上，《三字經》、《千字文》、《中庸》、《大學》……書籍并不算少，至少看完這些書，參加科舉應該夠了，布局也可，擺放也可，只是價格委實太貴了。
一兩一本，再多一些，甚至一兩五一本。最少都要八百個大錢。
沐槿之看的臉黑了。
鳳景瀾淡淡的開口：“欒平既然說這個價格對，那就應該不會出錯。”
宮內藏書千千萬，鳳景瀾擁有看不見的書，也不會操心書的價格，還有今日才知道一兩銀子一本書。
沐槿之眉頭微微一動：“為何書那么貴？”
欒平專心的為兩個主子解釋：“紙張難得，書籍謄抄更是麻煩，說不得什么時候就錯了，必要專心致志，字跡完美的更是少見，所以書籍的價格難免偏高，尋常百姓都難得一見。”
沐槿之：“竟然是這樣！”
她沉默著看了一眼鳳景瀾：“我們走吧。”
“又有事做了。”
鳳景瀾沒有搭話，上了馬車才問到：“你能改善這種情況嗎？”
方才聽她的意思，好像有法子，鳳景瀾強行壓抑住心中的激動，不動聲色的看著她，眼中仿佛帶著一似希望，但又不敢表現出來，唯恐給她增加壓力。
沐槿之道：“我剛才一聽謄抄書籍，便知曉你們這里沒有活字印刷術。”
商人逐利，若真有這個東西，恐怕早早的就利用起來了，聽欒平提起抄書艱難，便知這東西還沒問世。
“活字，印刷術？”
每個字他都能聽得懂，可是不大能理解，活字……字如何能活？
沐槿之道：“將常用的字一個一個雕刻出來，然后按照順序排版，依次可以印刷出很多書本，完全不用再找人手寫。會節約不少人力。”
至于紙……她還需要抽個時間去看一下造紙術發展到什么地步了，紙張這么貴，想必發展的也不是甚成熟。
鳳景瀾眼睛一亮：“好，好一個活字印刷術！若是此舉真可行，想必能解決許多難處，至少，寒門子弟買書不用花費那么多銀子了。”
提起買書，沐槿之沉吟了一下：“我覺得，你有必要考慮一下建一些圖書館。”
鳳景瀾一頓，他聽不懂這些奇奇怪怪的詞匯，耐心的問道：“何謂圖書館？”
“圖書館，顧名思義就是放置書籍之處，既然寒門子弟無錢讀書，那咱們就把書送到他們手上，此時可以在各個城郡設立圖書館，國家出資買書，讓他們免費借閱，等有錢了，在各鄉各縣各城鎮都可以開設大大小小的圖書館。唔……還是先開設學堂吧，可以讓他們免費讀書，九年義務制教育……”
沐槿之一邊說一邊想，天馬行空，也不管鳳景瀾能不能跟得上。
鳳景瀾的確聽懂了，并且大部分都聽懂了，只是，想法很好，行動起來卻很難，先不說這要耗費多少人力物力，只說沒有錢，就能讓這些計劃夭折一半。
沐槿之也正是因為知道沒錢，所以才沒有和他說那么細，有些東西就算說了現在也做不了，只能等到五年十年，想到國庫充盈，等到百姓家家戶戶有余糧，夜不拾遺，安居樂業，才能一步一步實行。
不過，他的心早就打動了，鳳景瀾輕輕的感嘆了一聲：“若是天下百姓皆讀書，有才之士將會如雨后春筍一般，進入吾囊。”
如此，何愁天下不興，百姓不樂！
沐槿之心中一動，抓住他的手，笑得很開心：“你知道嗎，聽你說完這句話，便知道我的選擇沒有錯。你真的很有明君之姿。”
鳳景瀾忍不住笑了：“有你這般夸人的嗎？不能因為你我是夫妻，你便偏袒我。”
明君二字，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他爹努力了這么多年，旁人也只夸他是一位賢明的君主，離明君二次還有一些距離。
“你是想說我王婆賣瓜自賣自夸？”沐槿之瞪大了眼睛，氣咻咻地開口：“我自認有識人之明，你想砸我招牌？！我不管，你以后一定要做一個好皇帝，頂好頂好的皇帝！”
她就不信了，在他們兩個竭盡全力的努力下，還搞不定一個大齊？
鳳景瀾聽的窩心，鄭重其事道：“我會努力，定不負你的期望。也絕不會辜負天下萬民。”
人生一世，短短不過百年，他總想留下些什么，也許，史書上濃墨重彩的墨跡，是最好的選擇，等到百年千年之后，旁人依然會知道他的存在，不被世界忘記，便是永恒。
鳳景瀾心中大動，他緊緊的握著沐槿之的手，不愿意松開半分。
一回宮，沐槿之看過兩個心肝寶貝兒，敷衍的把波浪鼓給他們，一人親一口，便讓乳母把他們抱下去了，在書房坐下，把活字印刷術的原理以及各種注意事項都寫了下來。
寫完遞給了鳳景瀾，輕輕揉了揉手腕：“大概就這些了，先讓他們按著操作流程操作吧，若是有什么問題，到時候再說。”
鳳景瀾仔仔細細看了一遍，眸光大亮，在心中掂量了一下，完全可行：“槿之，有了這個活字印刷術，你說的圖書館指日可待了！”
“不，不僅僅有活字印刷術。”
第159章
按照常理來說, 造紙不該如此艱難，哪怕工藝一時達不到，也不該有如此昂貴的紙。
一兩銀子一本書，堪稱天價, 完全是不合理的存在。
不合理, 就不該存在。
她要把價格打下去！
鳳景瀾道：“還有什么？”
“我要去看看如今的造紙工藝。”
鳳景瀾看著幾乎在發光的沐槿之，一顆心被她狠狠的牽動, 長睫微顫, 遮住了眼中的流光，沐槿之今日暢想了那么多，想必是她心中早有的期盼, 他該想個辦法，讓這一切早日成為現實。
如今缺的, 是錢。
鳳景瀾微微勾唇，笑的有些苦，想不到他竟然會有缺錢的一天。
不過，鳳景瀾低垂的眼眸中閃過一絲流光，他是沒錢, 可百官, 富商的錢的卻不少。
第二日一上朝, 鳳景瀾便宣布要建立圖書館的事宜，并稱此屆國子監將抽出五十位名額, 贈予為建立圖書館捐獻最多的人, 無論是商人，平民還是官員。
話音剛落, 下面的百官就沸騰了。
“啟稟皇上，商人是四民之末, 立法規定其子不可參加科舉，若讓他進入國子監，推舉后直接為官，實是大大的不妥。皇上三思啊！”
“是啊，皇上，圖書館聞所未聞，若是準許百姓隨便借閱書籍，恐怕不會好好保護，甚至會漏下不再歸還，即便砸上再多的銀子，恐怕也不夠用。”
“皇上不可！”
反對聲一片，鳳景瀾唇角微勾：“你們都不同意？”
張弦之作為一個微末小官，此時在一眾大佬間站出來有些不合時宜，但他挺直了腰板，對著一群人開噴：“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皇上既然要恩澤萬民，臣等不說掏空家底支持也就罷了，又有何道理阻攔？難道是怕那些寒門士子崛起，怕你們這些家中藏書萬萬卷的人，比不上在圖書館看一些基礎書籍的窮書生嗎？況且，即便是抽出五十個名額給了商人之子，甚至一些不學無術的官員之子，并無傷大雅，知人善任，天下沒有不可用的人才，只有不善用人的君主，吾皇英明神武，自然會妥善安排他們的去處，李大人擔心他們魚肉百姓，大可不必！”
“你，你羞要大放厥詞——”
張弦之輕哼一聲，直接打斷他的話，高聲道：“臣家中無人需要，不求名額，但也愿為圖書館盡綿薄之力！愿贈白銀兩萬兩！為天下寒門子弟求一條生路。”
一條向上之路。
世家門閥向來收集不少書籍孤本，不愿流落民間，在他們看來非常尋常的幾本書，尋常人此生都難以接觸到。甚至一本書需要一個普通的家庭攢上三個月或半年的銀子，如今有機會讓尋常百姓都能看到，他自然愿意成全。
皇上讓他做御史中丞之位，不就是看中他沒有私心嗎？
鳳景瀾贊了一聲，看張弦之非常順眼，他有一張利嘴，不僅能讓他不高興，還能讓百官不高興。鳳景瀾平衡了。
晏嬰見他孤立無援的站在中間，也站了出來：“臣覺得張中丞此言有理，寒門子弟苦無書久矣，若是能免費借閱，天下萬萬民將會沐浴在圣恩之中，此乃大善之舉。”
鳳景瀾淡淡的“嗯。”了一聲，看了一眼年邁的丞相大人。
一直低著頭的丞相不想理會皇帝的眼神，他其實并不愿意這個舉措，先不說要浪費多少人力物力，日后會有越來越多的寒門子弟涌入朝堂，可是官位就這么多，僧多粥少，來一個就分走一塊兒，他們這些元老大臣，家中都有不少子嗣，若是他給了肯定的答復，家人埋怨不埋怨先放在一邊，百官肯定都恨死他了！
他想裝聾作啞，鳳景瀾卻不放過他，他微微一笑：“關于國子監授官之事，朕心中早有安排，此事不急。百官心中多有不平，丞相大人覺得，此舉如何？”
他知道，丞相不會贊同，但也絕對不敢反對。他要得就僅僅只是他的不反對，畢竟，在很多人看來，不反對就是贊同。
丞相低眉順眼道：“未來之事不可說，老臣只知陛下圣明，還請陛下圣意獨裁。”
鳳景瀾輕輕挑眉，有些意外丞相竟然還有些偏向他，他得到他的答案，莞爾一笑，不再給旁人發話的機會：“好！那此事就這么定了！就交給御史中丞去做吧。”
張弦之一愣，沒想到最后竟然會落到他身上，于情于理都不該是他啊……
不過，他很樂意，連忙領命。
下朝之后，李諳追上張弦之：“張大人，皇上有請。”
張弦之腳步一頓，轉了個彎去了鳳景瀾的御書房。
鳳景瀾見他來了，放下手中的筆，淡淡的道：“你此去，務必將五十個名額排出最高價，只一條，關于圖書館的書，朕自有安排，其他的，你都可掂量著來，只要不過分，朕都能幫你。”
張弦之道：“微臣有個問題還望皇上解答。”
“什么？”
“名額有無規定，一定賣給文人？”
鳳景瀾眼睛一亮，微微勾唇：“好！”
好小子！
他之前也下意識默認了名額都賣給文人，但是忽略了更有錢，卻紈绔更多的一類人。
要說文官有錢，武官每次征戰的戰利品不比他們多得多啊！
鳳景瀾此時更期待了，五十個名額，估計掙的夠嗆！
畢竟，不學無術的子弟太多，這樣的機會卻不多。
不過，也不要擔心他們以權壓人，讓商人不敢競價，畢竟于高官而言，家族子弟進了國子監，只是看著更好看而已，朝廷有些閑職給他們留著——鳳景瀾雖想廢除，可還沒來得及進行。他們并不知道養老圣地快沒了。
鳳景瀾也不會告訴他們，搜刮財產，自然一輪一輪的來。
他微微沉思了一下，開源節流，開過了，該怎么節呢。
要不搞個政績考核，多扣扣俸祿？
鳳景瀾一想，也的確可以，不過，具體條例還是要想一想，也不能太不人性化了。
為毫不知情中，被刮了一層又一層的官員默哀。
錢有了著落，鳳景瀾便計劃征召徭役之事，他不想和以前一樣，從百姓之中征召，牢中的犯人一個個也可以派上用場，建造圖書館本就是一個艱苦的工作，讓他們來，也算物盡其用，不過，他不打算白用，就從這次開始吧，徭役給些銀子。也算給犯人一些安家費，如此，也可降低再次他們犯罪的可能性。
鳳景瀾向來雷厲風行，等沐槿之拿著圖書館的設計圖去找他，鳳景瀾已經安排好人員，張弦之也不負他的信任，五十個名額換來近五百萬兩銀子。
鳳景瀾并沒有在朝堂提起，所以也未掀起風浪，但作為極為富有的太子，鳳景瀾都被震驚了，國庫五年也攢不了那么多錢吧！一年賦稅什么的加在一起，零零總總的不過近千萬兩，各種費用，以及日常開銷，一年能剩個兩三百萬兩，可碰上災年，各種撥款，幾年十幾年也才攢了幾百近千萬兩！
夠是夠用了，但鳳景瀾也算見識到了他們有多有錢，為了一個能做微末小官的名額就能拿出這么多。鳳景瀾眸色深深，心中略過萬千思緒。
有錢能使鬼推磨，這句話不能放在任何地方都適用，上百萬兩銀子砸下去，不出三個月，大齊第一家國有圖書館建成，皇帝賜名文淵館，可供人免費閱讀書籍，甚至可憑戶籍外借，一時間，荒無人煙的北街區，因為一座文淵館，人人趨之若鶩，人頭攢動。
哪怕是那些不用讀書的官員，也想著去看看。
其實，他們已經盯著很久了，真想領略一下，再不用買地，物料人工也是成本價的基礎上，皇帝耗資上百萬兩剪成了文淵館究竟是什么模樣。
有些人已經盯著很久了，但有些人的確是一起來，看到這座佇立在荒郊野外，依山傍水的文淵館，心中難免升級自卑的渺小感，從未見過如此高聳入云的閣樓，一一數來，一共有六層，占地面積龐大，里面卻沒有任何假山流水的造景設施，只有一架架的書籍，以及桌椅，一排排仿佛墜入了書籍的海洋中，哪怕家中藏書千千萬的官員也忍不住心神動蕩，我的天！竟然有這么多書！都說一本書籍一兩銀，只單單看這些書，恐怕就不止一百萬兩吧！皇上是不是說錯了！
甚至連丞相都穿著樸素來了一趟文淵館，心神震動，站在文淵館門前久久不能回神，文淵館并不奢華但也絕對算不上寒酸，風格極簡，該有的東西一樣不少，甚至造價也頗為不菲，墻上掛的并非名家字畫，只是不知是何人所寫，字跡頗具風骨，卻無落款，一幅幅字排下來，看的人心神動蕩情難自已。
尤其是最中間那副，讓人心神俱震。
“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圣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言簡意深，震撼人心！
他久久不能回神，想到之前不置可否的態度，丞相覺得這福字變成了一個個巴掌往他臉上扇，身居高位的時間久了，他竟有些忘記了初心，太上皇，選了一位好皇帝啊！
“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圣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丞相抑揚頓挫念出這四句，覺得有些生命不能承其重，他萬分慶幸當日沒有阻止，否則今日就算是死，也還不清之前欠下的債。
他下意識的相信皇帝，從不會站在皇帝的對立面，為他保留到最后的尊嚴。
有如此帝王，盛世指日可待！
一條條橫幅看下來，丞相心中越發滿意，走遍文淵館每一處，他也未曾發一言，不僅僅是他，甚至包括在這里看書的學子，并無一人打破寧靜，只因墻上寫著“請保持安靜，讓書香與您共享幽靜。”
再往前走，便是下棋之所，逐漸能聽到聲音，一個個學子，不論是衣著華麗還是寒酸樸素，都能在這里靜下心來，平等的下棋，再后面便是辯論之所。聲音極大，他悄悄看了一眼，兩個書生辯論的臉紅脖子粗，下面一堆人看著拍手叫好。
丞相看著輕輕的搖了搖頭，他年紀大了，不喜歡喧鬧還是不要去湊熱鬧了。唔……和辯論相比，他倒更感興趣，皇上究竟收集了什么樣的書籍，那一架一架的書，看著要把人淹沒了一樣，估計國庫里的銀子也沒少往上搭，那么多書，不花個幾百萬兩，怎么拿得下！
丞相有一些心疼了，但也無可奈何。
只要皇上不開口要錢，他也沒有立場說什么。
第160章
豈止是不用找戶部拿錢, 文淵館只花掉五分之一的銀子，鳳景瀾接著用剩下的錢建造了文淵印刷社，文淵書齋等一系列衍生物，在旁人還沒察覺之時, 國有的印刷社以及書齋已經遍地開花了。
他聽從沐槿之的意見, 找人編纂了一系列的科舉輔導書，甚至有一些獨家專供的書籍, 并做要求, 書院正規學習的學科書籍必須要由文淵館認證才可。僅僅三年時間，文淵館坐穩了大齊文學第一把交椅。各大城郡，文淵館遍地開花。
文淵館也成為皇帝手中最盈利的地方, 沒有之一。
鳳景瀾從各個方面培養人才，文淵館類的書籍涉及文學、歷史、哲學、政治、經濟、算學、醫學等, 真正的上知天文下知地理。
一年后
宋清寒帶著船隊歸來，驚動了整個京城，沐槿之聽到消息，就放下手中的孩子，換衣服出門。
“娘……栩兒也要去……”
小家伙并不知道沐槿之去哪里, 就只知道她要出門, 所以拉著她的衣服下擺不肯放手。
沐槿之蹲下身子哄著：“栩兒, 你乖乖待在家里，等我回來, 給你買一串糖葫蘆好不好？”
小家伙哪是那么容易打發的, 他頭搖的跟撥浪鼓似的，怎么都不愿意放她離開：“不, 和娘一起——”
明湛看哥哥一直拉著沐槿之，也面無表情的走過去, 拽著她的下擺：“去，去！”
沐槿之一腦門黑線：“去哪里啊！你們兩個這么小，不能出門，知不知道！乖乖聽話！娘一個人看不住你們兩個。”
明栩聽不懂那么長的話，他眨巴眨巴大眼睛，眼睛滴溜溜的看著她，反正就認定了和她在一起。
另一個小家伙倒是聽懂了，他拽著沐槿之不撒手，小臉兒卻一本正經：“爹爹抱！”
沐槿之道：“我抱一個，他抱一個？”
明湛認真的點點頭。
沐槿之：“6。”
她認真的解釋：“今兒有事兒，你爹很忙，沒有時間過來抱你們，娘一個人太弱，帶不動你們兩個，湛兒能不能幫娘，帶你哥哥回去？娘回來給你們帶好多好多好吃的！”
明湛站在那里半天沒動靜，沐槿之正要放棄的時候，他點點頭，小臉繃緊，和第一次見面的鳳景瀾像了九成九：“好！”
沐槿之眨眨眼：“啊？”
“哦！那你快把你哥哥哄走吧！”
快走快走快走，兩個孩子吵得她腦袋疼！
明湛抓著哥哥的手：“娘，走！”
明栩小嘴撅得老高：“不！”
“聽話！玩！”
明栩眼睛一亮，他很樂意和弟弟一起玩，但是弟弟好像不太喜歡和他一起玩，今天倒好，他主動要和他一起玩，明栩高興的找不著北，抓著他的手：“走。”
明湛不動，看著沐槿之。
沐槿之笑得跟朵花一樣：“湛兒真厲害！栩兒……也厲害，你們快去玩兒吧！”
沐槿之正要溜，明湛一把抓住她。
沐槿之滿臉問號的回頭：“怎么了？”
寶貝兒子不是都答應了嗎？！
明栩卻難得的聰明了，他看著不明不白的沐槿之，嘟起小嘴在她臉上親了一口：“娘，親親，弟弟，親親。”
急著去見故人，忘記這茬了，她哄完兩個孩子總是喜歡親親他們的臉，可以拉近母子之間的距離，鳳景瀾又好氣又無奈，說過幾次不許她這么做，但孩子還那么小，看著軟萌軟萌的，親上一口不是很正常！但是鳳景瀾不同意，她也不能硬杠，只能親完兒子親老子，就當養了兩個小兒子，一個大兒子！
沐槿之愣了一下，有點繃不住了，老大已經急著去玩兒，都忘了要親親，偏偏一本正經的老二，冷著一張臉要她親親。
沐槿之忍不住笑，然后在兒子臉上一人親了一口。
親完，明湛紅了一張小臉，拉著哥哥跑了，都怪哥哥！不過，娘親真的好溫柔，親親也好舒服！他就勉為其難原諒哥哥吧！
幾乎是大半個精神的人都跑過來的，圍著巨大的船只，語氣都帶著興奮，沐槿之來時，船艙里的人正往下下，一眼便看到了腹部隆起的花冰煙，瞧著有四五個月了。
沐槿之一愣，花冰煙最是守禮，還未經過三媒六聘，她怎么可能……
沐槿之悄悄的往后面隱匿了一些：“咱們還是等著冰煙入宮吧。”
認識她的人不少，雖然一個個默契的沒有行禮，但對她的身份一清二楚，她和如今有了身孕的花冰煙站在一處，只會給她帶來無數打量。
紫蘇臉色也不太好，親自去宮門等著，只等她一出來，便直接喚住了人：“花姑娘。”
花冰煙尋聲看去，頓時眼睛一酸，回頭看了一眼宋清寒。
宋清寒溫柔的道：“你去吧，我在宮門外等你。”
花冰煙點點頭，慢慢的走過去，溫柔的道：“紫蘇妹妹。”
紫蘇低聲說道：“今日娘娘也過去了，本想直接將你帶進宮中，可是沒想到，你……”
花冰煙柔柔一笑，有些不好意思的低垂著眼，摸了摸凸起的腹部，似嘆非嘆：“是啊……我如今這般，只會給娘娘丟人。”
紫蘇跺了跺腳，連忙道：“冰煙你這是哪里話，娘娘怎么可能會嫌棄你呢？只是皇后娘娘如今惹眼，唯恐給你帶來麻煩，娘娘特意安排，讓咱們慢慢走。”
花冰煙點點頭，不過腳下的速度也不慢，他還想著趕緊去給太子妃娘娘稟報……不，不對，究竟該稱她皇后娘娘了。
明明過了沒多久，早已物是人非。
就連她，也變成了現在這副模樣。
沐槿之總算見到了花冰煙，她讓宮人把兩個小寶貝抱下去，這才看向緩緩走過來的花冰煙。
明明才過了兩年多的時間，卻好像過了一輩子似的，沐槿之都覺得有些陌生了。
花冰煙欲語淚先流，滿腹的苦楚不知如何說，如今見了舊主，便再也忍不住了。
沐槿之哭笑不得：“冰煙，咱們是有段日子沒見了，可你也別哭啊，對孩子不好。”
花冰煙拿著手帕擦了擦淚，不好意思的道：“皇后娘娘，奴婢失禮了。”
沐槿之輕輕的拍了拍她的手，仔細的安慰了兩句，一時間，恍若之前：“你們這么急匆匆的成了親，令尊可會生氣？等你回去，我就下一道懿旨，堵上他的嘴，可好？”
花冰煙破涕為笑：“多謝娘娘！”
“娘娘您讓我找的東西，我并沒有找齊，找到紅薯，土豆，玉米，剩下的怕是要等著下次了。”
沐槿之眼睛一亮：“好好好！冰煙你辛苦了，不著急，慢慢來，紅薯，土豆，玉米，已經能讓多數的百姓飽腹了，等一會兒我去看看，想辦法把它種出來，明年就能收獲了。”
還能收好幾茬！
花冰煙點點頭：“是，若是有用的著奴婢之處，皇后娘娘直接派人來叫就是。”
沐槿之道：“好，不過，當務之急還是要好好養身子，宋清寒也真是，等回來正正經經的成親都等不及嗎？你們在船上成親怕是多有不便。”
花冰煙忍不住低低的哭起來：“皇后娘娘明鑒！奴婢和宋公子都是守禮的人家，宋公子雖然家境貧寒，但也愿三媒六聘娶我過門，可是……可是……”
沐槿之臉色微微一變：“怎么？”
花冰煙哭哭啼啼，沐槿之聽完才知道，一個女子，尤其是一個極其漂亮的女子在船上，有多么身不由己，哪怕有一個手握權柄的宋清寒壓著。
許多人都知道花冰煙是宋清寒的心上人，所以一般不敢來招惹，可是在船上待的時間久了，哪怕看個母豬都能變成貂蟬，更何況是本就貌美如花的花冰煙呢？船上的女子雖多，但是都不及花冰煙的風采，終究是有人坐不住了。
有一日，他們灌醉了宋清寒，摸進花冰煙的房間，見她不從，便灌下了烈性的藥……
有人看不慣他們的行徑，悄悄的給宋清寒換了醒酒湯，帶著強撐的宋清寒，以及忠心手下，拼了命才把她救出來。那一天，被扔下海的有許多人，用宋清寒的話來說，日后若有人責難，他拼了千刀萬剮也要把責任完全擔下來，絕不讓他們受到絲毫傷害。
人雖然救下來了，可是藥性發作，花冰煙不得不和宋清寒發生了關系。
兩人第二日草草舉行了一個婚禮，便做了夫妻。
沐槿之臉色難看至極，沒想到竟然有這樣混不吝的人！
花冰煙哭的直抽氣：“還請皇后娘娘幫忙，莫要怪宋公子，這一切都是奴婢的錯——”
“還叫他宋公子？”沐槿之輕輕的把人扶起，知道花冰煙如此只是想撇清宋清寒的關系，要殺要剮就沖著她一個人來。
可她一個弱女子，怎么能承受得了這么多！
花冰煙道：“我與他雖為夫妻，卻并未到縣衙登記造冊，說來也算不得一家人，宋公子為我殺人，罪責都在我，和他沒有半分關系。”
沐槿之道：“你放心，皇上心中有數，他絕對不可能為了幾個不甚落水的壞人，找人追責，在海上難免發生一些意外，實屬正常。只是，此次算事出有因，日后可不能如此了，人命關天，還需小心謹慎才是。”
花冰煙眼睛一亮，立刻要跪下磕頭。
沐槿之忙扶住她：“你可小心些，你腹中還有孩子。”
花冰煙感激涕零：“奴婢只想給皇后娘娘磕磕頭，謝謝皇后娘娘的恩典。”
沐槿之擺了擺手，其實心中很心疼這個女子，她的遭遇都太令人心疼了，被他爹和道貌岸然的姐夫逼著替孕，不得不寫了絕情信和心上人分開，好不容易兩人能修成正果，又遇到了這種事。沐槿之簡直無法想象，若是沒有及時救助，花冰煙又該如何是好，甚至，她能不能活下去都是一個問題。
那些膽大妄為的人，不就是吃準了花冰煙是一個女子，就算是遭遇了那些事兒，也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不敢透露出半個字。
這世上，真是惡意滿滿。
遠航的人回來了，帶回了大批的珍寶，以及別國特有的貿易物，國庫一下充盈起來，鳳景瀾這幾天走路都帶風，心情顯然拔高到另一個高度。
作為同床共枕的人，沐槿之感觸更深，這幾日，日日起不來床，幸好不用請安，不然她的臉就丟盡了！
就算這樣，沐槿之依然很高興，又有錢了，終于又能繼續往上砸錢了。
鳳景瀾卻不這樣想，如今的錢還是不夠，他看到了海運的便捷，便想興修水利，如今有錢了，也該讓百姓多賺一些。
而他此時，已經在計劃第二次航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