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3 章 所拜是人是神?
天亮,明心踏出神觀大門,只是這次,他出門后找人討來了一支筆,還有一個空白紙冊子。
光幕外的人眼睜睜的看著他在紙冊子上畫了個圓圈,然后就收起來了。
剛開始眾人還不明白他這么做的意思,等到后面見他再問一人那個問題時,得到的答案是肯定的。
他便在上面畫了一個全黑的實心圓,眾人這才一下子懂了他畫圈的意思。
如果從他人處得來的答案是否,就畫一個空心的圓圈;反之,則是一個實心的圓。
因為以自己和對方的關系,以及張思過的身份地位,并不足以來赴今天這場宴會。
但此刻對方卻出現在了謝府當中,毫不疑問,對方只能是偷溜進來的。
知道事實被擢破,后者也沒半點不好意思,直接手指向一旁的蕭臨淵:“我是陪十一殿下來的,不信你問他。”
蕭臨淵:“……”鍋甩到我頭上了,我能說不是嗎?
梗住。
他還當白隨宴會開始之前真的有事要跟他講,原來他讓自己來找他,就是為了名正言順給他充當赴宴理由的。
蕭臨淵:我有一萬句MMP不知當講不當講。
但事到臨頭,他也不可能拆白隨的臺,于是只能木著臉認下,“嗯,我們一起來的。”
白隨緊隨其后,滿臉笑嘻嘻的道,“要走,我們一起走!”
一起來、一起走!反過來的意思不就是在說,如果自己走了,蕭臨淵也會走嘛。
“至于兄長嘛,我們一個姓張,一個姓趙,自然不是親兄妹,但對方比我年紀小,我這人嘛就是看誰都親近、熱心腸,擅自稱她一聲妹子倒是冒犯了,在下賠罪、賠罪。”
說罷,向著小姑娘的方向遠遠的一鞠躬,后者母親趕忙擺手,示意不用。
她可不想再卷進這場風波當中。
白隨這人,混似個無賴,但看著倒和蕭臨淵似有某種聯系在。
謝無念還不至于小氣到宴會上多出一個人都容不下來,他笑得溫文爾雅,只是比起往常的吊兒郎當、溫和若柳葉春風,今日一身玄黑正袍的他,俊美非常,哪怕笑的再溫和,眉眼間也總帶著一股威勢,叫人莫名感覺不太好惹。
“既然如此,那張公子也請入席吧。”
“誒,好嘞!”
白隨忙不迭的答應,絲毫不知道客氣為何物,還一臉笑嘻嘻的用手肘捅了捅一旁的蕭臨淵,表情得意。
蕭臨淵看他剛才給自己遞臺階的份兒上,也就忍了,但這不代表,白隨走路也要和他膩在一起,是怕走在謝家的路上會隨時蹦出一條狗來咬他嗎?還時不時眼角抽筋一下。
蕭臨淵不懂他到底要干嘛,“有話就說!”
兩人隨著眾賓客去前廳宴場,白隨左右看看,又搖頭不說,但表情看著就像憋了一堆話想說,但是又不能說,讓人好奇又無奈。
蕭臨淵干脆眼不見心不煩。
他不理解,那段歷史上的自己到底是怎么看上這人的?
只能說,才華大于一切。
至少這句話在白隨身上是體現的過分貼切,不然就憑那猥瑣的掏褲襠行為和不要臉的特質,他肯定早離這人八丈遠了。
“殿下和張公子很熟?”走在前面的謝無念突然回頭問了這一句。
“當然!”
“不……”“死,就是再也沒有了的意思。”
安靜的破神觀里,女孩的聲音低低講述著,夕陽從門外照進來,石像將光都擋住,可仍有余輝從旁邊穿過。
這些余輝,讓神觀的深處也有了光亮。
“我有一個朋友,他是除了姐姐外,唯一會和我玩的人。它也不是人,它是一只黃狗,我偷偷給它取名叫阿黃。”
“我養不起阿黃,但它打架很厲害,總能打贏其他狗,搶到吃的,它自己就能把自己給養大。可是后來有一次,它打架輸了,一只眼睛和腿受了傷,然后過了沒幾天,我就聞到它受傷的眼睛處有一股臭味兒。”
她想,這應該就是蕭臨淵說的腐爛的意思了吧?
“……然后,它就只剩下一只眼睛了,腿也瘸了。”
嘆了口氣,小女孩聲音低落,“……再然后,它打不過那些狗了。”
蕭臨淵覺得自己已經猜到它的結局,這樣一條狗,又遇到這個世道,可想而知只有一個結果。
“它死了。我知道。”
“嗯……”這聲低低的應答似疑惑又像不確定,小女孩說:“我再也找不見它了。”
“阿爹將它捉住,剝皮煮了吃,它的身體沒有腐爛,沒有臭,這樣也算死了吧?也能感受不到痛和餓嗎?”
女孩純真的話讓光幕內外同時一靜。
光幕里的蕭臨淵睜開了眼睛,注視著旁邊臟兮兮的孩子,他此時才明白女孩為什么問自己死后會不會燙、會不會痛、有沒有人陪他玩兒了。
她在問自己,她唯一的朋友、那條狗,死后是什么感受?會到一個怎樣的世界?
她希望它能不再感受到痛苦,不再餓著肚子,希望它過的快樂、幸福。
隔著亂糟糟的頭發,蕭臨淵感覺到了小女孩的視線,她的聲音是那樣小,又很輕,“我不會被你嚇著的,我膽子很大。”
“但是,我不想讓你死。”
蕭臨淵神情一怔,“為什么?”
小女孩想了想,雖然看不清她此刻的神情,但她深深呼氣的聲音,還有像是給自己鼓勁兒的動作卻能看到。
“除了姐姐,還有阿黃,只有你愿意跟我說話。”
“你不打我,還給我野毛栗。”
“你是個好人。”她說著,稚嫩的聲音里滿是忐忑和緊張,“我……能和你做朋友嗎?”
做朋友?她與六皇子并未成婚,連她如今的孩子也只是一個未被承認的私生子罷了。
謝無念笑笑,并不將她的話放在心上,“謀圣也不過是后人胡說,我怎擔的起這么大的名號。倒是連姑娘,在下稱您為王妃有何不妥嗎?”
“您和六皇子殿下兩情相悅,連孩子都有了,您此番入京,他必娶你為妻,你們的孩子也是貴為皇孫。難道您覺得,他不會這么做?”
他施施然在連瑩霜對面坐下,烏黑的發垂于胸前,雙手規矩的搭在膝上,如玉般俊俏的臉上帶著淺淺笑意,眸光流轉間是適當的疑惑,好似真的在問,我哪句說的有錯?
連瑩霜被噎了一下。
她當然清楚以蕭懷的為人,縱使他和她之間沒有感情,因為孩子他也為聘她為正妻,坐王妃之位。
但……現在不是還未成婚嗎,連瑩霜便不想顯得如此高調,于是才出言制止。
“我說不過你。”
她抿了抿唇,嘆了口氣,老實道。
謝無念輕笑出聲,看著面前女子,目光并不放肆,心里已對連瑩霜這個人有了初步的了解。
安靜,溫婉,卻識大體,外柔內剛。
倒和六皇子挺合得來,謝無念在心里將這想法打了個轉,口頭上卻什么都沒說。
“是在下失禮了,王妃勿怪。”
他將腰間的一塊玉佩取下,從桌上推到連瑩霜面前,笑著看了眼她懷中和蕭懷長的有七分像的孩子,說道:“這是我給小皇孫的見面禮了,還請王妃收下。”
碧綠的玉足有成人半個巴掌大小,上刻雙魚戲珠圖案,玉的成色和雕功倒是其次,只玉中間的那顆玉珠圓而純白,色澤溫潤,與周圍的碧色截然相反又看不出絲毫嵌入的痕跡,倒像是天生長在上面一樣,渾然天成。
連瑩霜一眼就看出這玉價值不斐,沒有急著伸手去拿,而是在思索了一會兒后,抬頭直視謝無念道,“孩子還小,怕是擔不得謝公子如此重禮,還請收回吧。”
她從前從未聽說過六皇子和謝家有關聯,這番無端送禮,送的她一時還真拿不定主意該不該收。
就怕收了,無意中給六皇子惹來什么麻煩。
謝無念看出她的謹慎小心,不見生氣,慢悠悠道:“這雙魚佩世間僅此一枚,雖珍貴,但好玉只有贈給有緣人才有意義。”
“雙魚繞環,同戲一珠,那王妃看這玉上的兩條魚像誰呢?”
點到為止,謝無念起身告辭。
連瑩霜好像明白了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沒讀懂。
如果說這兩條魚是她和六殿下,中間的玉珠是他們的孩子,那倒也算是一家和諧美滿的意思。
可再換個思路想想,謝無念算到了她要在這個驛站歇息一晚,特意等在此處,難道就只是為了送個禮物嗎?
不是。
若這兩條魚不是指的她和六殿下,那只能是指六殿下和十一殿下了。
而中間那顆惹人眼球的玉珠……便是指皇位。
謝無念在暗喻什么?!
懷中揣著那枚玉佩,連瑩霜心緒重重,直到半夜也睡不著。
第二天,她帶著孩子剛到城門,就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蕭懷。
一別數年,如今再見,他立在城門下,身姿比從前更加筆挺,也更成熟穩重了,只眉眼間的溫柔依舊,站在那里不言不語就能吸引一眾人的視線為他停留。
仿佛心有靈犀一般,她偶然間挑開車簾,正好見到是他。
下一秒,兩人的視線對上。
遲疑了一下,她叫停馬車,帶著孩子走下去,和蕭懷只隔著幾步的距離,可二人卻像隔著經年的時光再見。
少時不曾說出口的愛戀,此刻再聚,好似也沒了說的必要了,只是眼神接觸間,他們就已能讀懂彼此的心意。
“讓你久等了。”
蕭懷向她走過去,隔著一步的距離,他清楚的看見連瑩霜眼中隱忍著的淚意,克制的歡喜、悲傷。
這么多年了,她一個人瞞著所有人偷偷生下孩子,又裝病隱居不見人,悄悄的養大他們的孩子。
蕭懷光是想想,就能想象到她為此吃了多少苦。
一句久等,是他對二人之間從前不敢宣之于口的愛的歉意,也是對她的歉意。
這一次,他終于能正大光明的走向她。
他道:“父皇和母妃在宮里等著我帶你和孩子進宮,一同商議我們的婚事。”
他的目光落在她手上牽著的懵懂且瘦弱的孩子身上,嘆了口氣,“這些年,是我對不起你。”
連瑩霜嘴唇顫抖著,聲線有些不穩。
“不關殿下的事,起初,有了孩子是我沒想到的。但把他生下來,這是我的決定,不是殿下的錯。”
蕭懷彎腰,將只到他大腿高的孩子抱起來,孩子也不怕生,反而是拿疑惑又好奇的眼睛直勾勾的望著他。
好像在看他是誰?
蕭懷看著孩子,對過去那段往事的悲傷終于收住,心中酸澀,卻還是勉強自己笑出來,“你該叫我爹。”
孩子轉頭看向連瑩霜,好像在問真的嗎?他真的是我爹?
“孩子有名字嗎?”
畢竟是第一次見,孩子好似還有些怕生,不敢出聲,蕭懷問,連瑩霜假裝自然的抬手擦擦濕潤的眼角,也扯出個笑來,道:“我給他取了個名字,叫連竹笙。”
希望他如竹般堅韌、高雅,笙簫為伴,一生瀟灑而自由。
可惜,他們的孩子最終卻是連名字都無人知曉,無聲無息的死在暗中,永遠的消失在歷史當中。
蕭臨淵本來想死來著,但死前收到小孩子發出的突然交友申請,他有片刻的怔愣,像是太突然讓他有些反應不及,又或許是身體的虛弱拖累了他大腦的反應速度。
總之,他思考的時間有些久,但在視頻中其實并未過去多長時間,只是幾息時間而已。
但是光幕外的人一眼便能看出,蕭臨淵在認真的考慮這句話。
只是一個不起眼,臟的不像樣的小孩子的話而已,他當真了?
“……再說吧,或許明天你再來的時候我就死了呢?”
“不、不會的!你……你別死……”
小女孩又急又慌,不知所措,聲音也忍不住急起來。
但最后,蕭臨淵還是沒死成。
也不知是小女孩的水,還是后來硬是被強塞進肚中飽腹的野栗子起了作用,在小女孩一天天的往這座神觀中跑的日子中,他的身體竟奇跡般的好轉了過來。
他能自己站起身,好好的走出神觀的那一天,小女孩高興的圍著他又蹦又跳,高聲歡笑著。
蕭臨淵臉上并無過多喜色,他只知道,自己又要繼續活下去了。
神觀前,蕭臨淵問她,“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丑丫!”
“那你呢?你有名字嗎?你叫什么?”
“我叫,姜萬寧。”
一大一小兩道身影對面而立,彼此對視著,青年聲色冷淡、清冽,孩子聲音卻稚嫩、單純。
互問互答間,竟有種時光在此刻定格般的宿命感。
姜萬寧沒有去探究丑丫為什么叫丑丫,也沒有想要掀起她垂下的亂發,去看清她的臉的舉動。
因為一個丑字,或許就已能說明很多問題,實在沒必要非要去搞清楚別人想要隱藏的秘密。
她和姜萬寧成了朋友,常常跑來這座神觀找他說話,蕭臨淵不是愛多管閑事的人,前幾次他不是沒察覺到丑丫身上或許有異,但他選擇并不多問。
只是這次,他清楚的看見了丑丫露出的胳膊上,青一塊兒紫一塊兒的痕跡。
“打!哈哈哈哈,叫你出來嚇人……”
“丑八怪……小雜碎……”
村外的矮墻后頭傳來幾個男孩嬉笑叫罵的聲音,還有一陣拳打腳踢的聲音。
有村民路過,聽到聲音也只是淡淡的朝那邊望去一眼,而后就自顧自的走了。
像是心里知道那邊正發生什么一樣,半點也不好奇。
一米多高的黃色泥巴墻下,一個小小的身影躺在地上蜷縮成一團兒,嘴里發出低低的嗚咽,聲音輕的幾不可聞,斷斷續續,聲音的主人不想發出聲音的,但…實在控制不住。
畫面中,出現一襲白色素衣的少年背影。
一道過分熱情的聲音蓋過冷淡的男聲,在蕭臨淵剛開口說一個字時,就將他剩下的話給壓了回去。
白隨笑著看向蕭臨淵,“龍潭虎穴在下都能陪殿下去闖,謝公子你說呢?”
這是在暗示什么嗎?
謝無念笑著瞥了眼這倆人,蕭臨淵眼中的無語他都能看出來,也不知道張思過是怎么做到睜眼說瞎話的。
“哦?不知張公子和殿下是如何相識的?”謝無念似閑聊般問起。
畢竟一個常年待在宮里,算上今日,這也只是蕭臨淵第二次出宮罷了,而張思過呢,一個被趕出家門的庶子而已,連皇宮大門都摸不進去,他是如何和蕭臨淵搭上線的?
但他還是第一個明著昭示他跟蕭臨淵關系不淺的人,這里面的故事倒真叫人好奇。
除了謝無念,其他人也想知道。
白隨露出個不好意思的笑,“不瞞謝公子,我與殿下在夢中神交已久,今日一見,是乃一見如故啊。”
蕭臨淵腳下一頓,你還能再鬼扯一點兒嗎?!
偏偏這廝還演的像模像樣,甚至擠出了兩滴眼淚,但很可惜,感動的可能只有他自己,身后一群人聽見白隨的回答,表情明顯被無語到。
“這人到底是干什么來了!凈說些不著四六的話。”
“誰知道……不會是蹭吃蹭喝來的吧?”
“膽子真肥,謝家也敢闖……活膩了。”
身后不斷有人小聲議論,滿臉嫌棄。
這要放在以前,以張思過的身份他們壓根看都不會看此人一眼,偏偏現在,對方硬是因為黏著蕭臨淵而走在他們前面,這叫一群世家公子心里不爽。
還有蕭臨淵的出現,同樣叫他們心生不滿,但這是謝家,蕭臨淵既是謝無念請來的客人,他們沒敢當著謝家新任家主的面放肆,只好將情緒收在心底。
“張思過什么時候回京了,怎么還出現在這兒?”還和蕭臨淵走的這么近?兩人是什么時候勾搭上的?
走在人群最后面的南宮舒華好奇的呢喃,和她走在一起的是曲蘭頌,聽見她的聲音沒有作聲。
曲蘭頌皺眉凝望著隊伍前頭的那道人影,也就是蕭臨淵。
他總感覺今天要有事情發生……
比起張思過的突然出現,他更關心,蕭臨淵為什么今天會來這里。
是沖著謝無念的面子來的?
可……他怎么想也不對。
直到,宴會進行到一半兒,謝無念舉杯向蕭臨淵一敬,“在下今日與殿下的賭約,殿下還記得吧?”
“明心、明心,心已明,好啊……”
誰也不知道他說的好字是什么意思,只有一旁的小御史在勤勤懇懇的記著他的言行。
又一天,蕭臨淵似乎終于看完了明心那一箱子書中的最后一本,然后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他開口道,“來人,傳旨,二十八神官最末一位,封屬——明心。”
殿中伺候之人皆是錯愕。
但沒人去反駁蕭臨淵。
于是,當這幅畫面遠去,顯現在眾人眼前的是一封關于明心被封為傳世閣功臣的冊封圣旨。
第 214 章 明心,傳世閣最后一席
【昭元七十年,明心入京赴青竹之約,后不知死于何年,因為那時的明心已歸于民間,史書上也再找不到他的蹤跡。】
【恐怕除了他留下的游記之外,許多人也不知明心是哪個,大宸當世之人更是對這個突然蹦出來被封傳世閣功臣的人多有不滿,質疑聲不斷。】
【但明心是當時作為太上皇的蕭臨淵親封,再加上他積威深重,因此哪怕口頭上再多人不滿,封明心為二十八功臣的圣旨還是下達了下去。】
【南浙的金漆點玉技術、江北的涂茶工藝、明沁絨繡十二技法、白京的美容養顏古法等等,這些全都出自明心游記中所記。】
【還有我國對古代地理的研究、歷史上人文風俗的記載、當時百姓生活方方面面的民間技法、工藝,明心的游記上多到數不數勝,甚至相墨和各種野史對這方面的記載都不一定有明心的游記中記的全面、詳細。】
【這也是有名的歷史謎題了,其中原因沒人知道,主播也不知道。大概就只能歸屬于玄學了吧。】
【當我們回顧這段歷史,能得到什么?】有了那群人在城中大肆宣揚金萬來的貪官之名,還嚴令任何人幫金萬來,沒哪個不怕死的敢跟他們對著干幫金萬來。
“就你這種人,還想喝粥?趕緊給我滾!你這種貪官啊就不配活在世上!”
“求求你們了!給我一碗粥了!再不吃東西我娘就要餓死了啊!”
“求求你們發發善心吧!”
“我有錢!我有很多很多錢!我把錢都給你們,你們就賞我們一口吃的吧!”
萬般無奈之下,金萬來在粥鋪前當著眾人的面將頭磕的頭破血流,像一條喪家之犬一樣,尊嚴盡失,可縱使如此,也依然沒能打動別人,反而招致他人的厭煩被狠狠打了一頓,將他丟遠。
又是沒要來食物的一天,夜里,金萬來決定再去碰碰運氣,不管是偷是搶,這次他一定要弄來吃的。
“娘!娘……你再忍忍,忍忍,兒很快就能弄來糧食了!”
他一咬牙,說完就要走。
這些天,他和母親就躲在這個破墻根底下,靠喝水充饑,離他們上次進食已有三日,再加上之前就沒吃飽過,鐵打的人也受不了了。
老婦早已是餓的骨瘦如柴,面黃肌瘦,面上更是沒有一點兒血色,她眼前發黑,身體無力的靠在墻角,餓的連說話的力氣都快沒了。
看著又要跑去找吃的的兒子,她勉力從喉間溢出兩字。
“兒啊……”
聞著聲,金萬來連忙回頭,趴在母親身邊,盡力想聽清母親的聲音。
“娘!娘!兒子在!兒子在的!你別急,兒子這就去給你弄吃的去。”
老人伸手抓住金萬來的衣袖,不放他離開,聲音細如蚊吶,在漆黑而靜謐的夜里歇了很久才繼續出聲。
“萬來,我與你爹為你取名萬來,本是指望你今后錢財滾滾而來,不缺吃、也不缺穿。”
“可自從你爹走后,娘一個人把你拉扯大,忙著掙錢養家,沒把你教好……”
老人的聲音越來越虛弱,金萬來聲音顫抖,狠狠搖頭,眼眶發紅,“不、不是的,娘……是兒、是兒子的錯。”
“等我!您再忍一忍……你等著我!兒一定弄來吃的。”
像是預感到什么,他用力握母親的手,熱淚滾滾而下,已打濕整張面容,黑灰和污血混著眼淚臟成一團,將他的臉染的黑一塊兒、紅一塊兒。
這么多天都沒人肯幫他,還有的人在聽到他的名字后更是拿掃把驅趕他,數不盡的嘲笑和謾罵讓他像一條過街老鼠一樣,又像一條受了傷渾身臭烘烘的落水狗,沒人想見到他,更沒人喜歡他的貪官之名。
“娘……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如果不是他貪心,他怎么會落到今日地步,還要連累他娘受苦挨餓。
金萬來悔不當初,情緒徹底崩潰,他是真的知道錯了啊。
“萬來,娘不怪你,過去那些年,你貪的錢里娘也有用,娘也有錯。”
“娘!是我有錯!是我錯了!兒不該……兒不該貪圖錢財,更不該……”
看著他娘的眼睛慢慢閉上,他認錯的話也梗在喉間再也吐不出來,忍不住嚎啕大哭。
朦朧的月亮高掛在天空,這個夜晚的星空成了老人閉眼前看到的最后的風景,她用盡舌根最后力氣,只留下一句。
“萬來,把貪來的錢都還給百姓吧。不是你應得的,咱們就把錢都還回去。知道錯了要改吶,我的兒啊,能當貪官,也能當一個……造福萬民的好官。”
“娘!!”語氣比起先前要低。
曲蘭頌想了一下,“那我又該如何聽懂十一殿下的回復呢?”
就算他聽的懂獸語,自己也聽不懂啊,除非是像鸚鵡這類能吐人言的鳥。
蔣明橖皺眉向上望:emm……這好像是個問題哈。
“讓十一殿下想辦法去,他事先又不可能在宮里養那么多只鸚鵡,定是靠鳥間相互轉告。”
這倒是,如此一來,自己也就能夠聽懂了,曲蘭頌想著,又聽蔣明橖理所當然說道。
“再說你管這么多干什么?你信傳進去了,他該怎么讓你知道他的答復是他的事,用的著你瞎操心?年紀輕輕就像我家的老阿婆似的,每天都有操不完的心。”
剛才覺著蔣明橖聰明,瞬間,曲蘭頌腦門上滑下三根黑線。
他頭痛扶額,“蔣明橖,你不若去跟人好好學學如何說話?”
省得三天兩頭來氣他。
蔣明橖往后一躺,姿態慵懶,心情美妙,“不學,我又不是鸚鵡,學什么舌。”
曲蘭頌不想再跟他掰扯,干脆換個話題,“你過來是做什么?”
蔣明橖:“我聽說你進宮了,太過突然,就想來問問你是不是發生了什么事兒?”
“是發生了一些事。”曲蘭頌緩緩說完。
蔣明橖翹著腿坐,慢慢的,腳尖停止了晃動,“……什么事?”
曲蘭頌不明所以,看了他一會兒,眼中露出一點疑惑,“你突然緊張什么?”
一言落,蔣明橖活像是被踩住尾巴的貓,身體一僵,然后裝作若無其事的挪了挪屁股,像是在找一個更舒服的姿勢,臉上也是滿不在意,“我怎么可能緊張,發生了天大的事,我也不可能緊張。”
“不信你說說到底發生了什么事,不管發生什么,我定然都能泰山崩于眼前而不色變!”
又來了,蔣明橖的死鴨子嘴硬,是真硬啊,他以前怎么沒看出來呢?
這人明明演戲的功夫一般啊,曲蘭頌若有若無的眼神飄向蔣明橖,看的后者脖子都快要僵硬不動了。
“你看什么看!快說啊!拖拖拉拉的,不像個……!”
正要說什么,但話末又被蔣明橖快準狠的咽了回去,險些咬到自己的舌頭。
蔣明橖:也真是見了鬼了,我說就說怎么還突然自己把話給咽回去了?
曲蘭頌默默無語,真是個憨貨。
他言簡意賅,“十一殿下前日遇刺了,刺客是我父親當年送到大皇子身邊的人,被活捉后,說此事是我指使。”
“不可能!”宮舒華腦袋里那顆示警的雷達開始瘋狂作響,頂著蕭臨淵危險的眼神兒,她不確定的又小聲試探,“那……是做隱士?”
得,看來是南宮舒華瞎猜了。
這下不用蕭臨淵解釋,只見剛剛還如遭雷擊的相墨,登時看南宮舒華的表情就不對了,就像是在說……你玩我呢?!故意嚇我很好玩兒嗎?
瞪完不用蕭臨淵叫起,當著南宮舒華的面就自己起身拍拍衣服重新站直了,只是這次臉色多少變得有些臭。
南宮舒華:我是真的想不起來當時蕭臨淵說的原話了,只勉強在腦子里留下個模糊的印象,但大抵……應該就是跟這意思相近的吧?
她尷尬的低下腦袋,不敢吱聲,也不敢看蕭臨淵和相墨。
蕭臨淵嘆了口氣,神情無奈,不想再和南宮舒華多說了,無他,實在心累。
“算了,你就當孤什么都沒說過,孤要去忙了,你自己回去吧。”
蕭臨淵的案頭上還堆著一摞奏章要處理,說完,他站起來,南宮舒華也立即知趣的行禮,“是,那臣告退。”
她走出殿門,身后的蕭臨淵回到御案后,正要坐下提筆處理公文,卻在她抬腳跨出殿門的那一瞬,抬頭向門口將要消失的背影看去。
他似愣住,也像是走神了一下。
剛進門來的曲蘭頌和南宮舒華錯身而過,雙方頷首一禮,抬頭,就見蕭臨淵此時的神情。
“陛下,怎么了?”
蕭臨淵目光一下清醒過來,臉上露出一點迷茫和疑惑,這種情緒很淺,像放空思緒的人突然被拉回現實。
“…沒什么,就是……”
說到一半兒他皺眉,聲音卡住,像是不知道該怎么說,但不過片刻,他重新出聲,卻是一句叮囑,“蘭頌,北梟王獨自回京,出行又不愛帶護衛,你調些人手過去暗中保護。”
曲蘭頌很驚訝,對蕭臨淵突如其來的命令有些摸不著頭腦。
但想了想,應該是沒有其他意思的,就是字面意義上的保護,于是他點頭。
“是,陛下。”
頓了頓,曲蘭頌又很不解的問,“……陛下,難道是有人欲對北梟王不利?”
不然蕭臨淵怎么好端端的突然說這話,這關心來得未免太莫名其妙,想南宮舒華那一身武力,京中幾人能敵?
真的還需要別人暗中保護嗎?
蕭臨淵看著奏章上因不小心而被筆尖在空白處留下一點黑色的墨痕,他的眼神中一半是茫然,一半是不解。
“不知道。”他說:“只是孤這心中,隱有不安。”
他的不安像是一種預感,他的預感也果然沒錯。
畫面一轉,是已經出宮走到宮門處的南宮舒華,她和正要進宮的謝無念正巧遇上。
“北梟王有禮。”
多年不見的兩人此時再見,謝無念率先出聲道,他穿著一身墨藍偏黑相服,官服上繡著白云飛鶴紋樣,相貌堂堂,面如冠玉,彎腰行禮時身姿如玉柳隨風輕輕龕動,一抬頭,嘴角噙著一抹淺淺的笑意,那笑和眼神分明是看見熟人或朋友時才有的輕松熟稔,語調中又是明晃晃的打趣。
比起過去的吊兒郎當,青年的氣質更像寂靜生長于精致蘭庭中的一株神秘墨蓮了。
南宮舒華看著幾年不見,變得更加俊美出眾的朋友,也綻開一抹笑容,毫不見外的直接用手輕推了一下他的肩膀,笑,“行啦,怎么連你也打趣起我來了。”
謝無念嘴角含笑,稱贊:“你可是古往今來,第一個以女子之身封王的人啊,還不許我提了?北疆那么冷的地方你一待就是五年,怎么樣?回來可還習慣?還走嗎?”
光幕外眾人通過二人的對話也是看出來了,他們既是同僚,也是朋友。
南宮舒華回答:“許久沒回來,京中變得繁華了,很多地方都快認不出了,但這挺好的。”
“我還是要回北疆的,過段時間就走。北疆戰事雖平,但百姓日子還是過的苦了些,得想法子改善。”她呼出口氣,語調輕松自然,從見到謝無念后臉上的笑容就一直未曾消下去過,眼中滿是對見到朋友的歡欣。
“那你這次回來是為何事?”謝無念問。
南宮舒華嘴角的笑容加深了幾分,比起先前純粹的開心,這次的笑容開心中要更多上幾分柔情、又似有酸澀,因為她的眼中明明比之前濕潤。
或許是她想到了那個最疼愛她的表兄還能有孩子留在這世上,而發自內心的感到開心、快樂,喜悅到不能自控的鼻腔發酸。
她的語調上揚,卻又拼命抑制著嘴角上揚的弧度,但看起來效果不怎么樣,她和謝無念分享說:“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但我現在還不能告訴你。”
想到那件好事,那個等著她去接的人,她就再也控制不住的笑出聲來,但依然保持著神秘,最后說道,“等過幾天你就知道了。”
謝無念笑笑,并未對她的隱瞞有任何不快,反而是溫聲祝福她,“好。那便祝王爺,心想事成,所行順利。”
他的語調平緩,不急不徐,自帶一股韻味兒,似貴公子誦讀著自己喜愛的經文時的那種腔調。
南宮舒華急著出宮辦事,笑著和他揮手告別,臨走前還特別心情好的留下一句,“謝二,等我回來,咱們再一起去喝酒吃肉啊。”
謝無念沒有立即答應,站在原地靜靜的看了她幾秒,后才緩緩答出個字,“好。”
遙望著南宮舒華健步如飛的離開,直到她的背影消失,此刻,謝無念的臉上才沒有了先前的笑意,而是逐漸變得冷、淡若無物,像是不帶任何表情的空白,他看向前方空無一人的寬闊道路,那雙眼中的空洞幽深叫人莫名的背后發寒。
畫面最后在他駐足凝望的表情上停留了數秒,就是視頻最后莫名在這一畫面的停留時間被拉長的舉動,叫光幕外的一些人察覺到了異常。
這種感覺……
不對勁兒。
但你要說謝無念有問題?那也不至于。就是給人一種很奇怪的感覺。
比曲蘭頌后半段的更快的是蔣明橖的嘴,他滿臉都寫著驚訝和不可思議,“蕭臨淵信了?”
“沒信。還托柳大人傳話給我,讓我小心別被人利用了。”
蔣明橖這時才收回臉上夸張的表情,驚過之后,臉上帶上幾分思索。
他道,“這對十一殿下而言,多少算是個好事兒。”
因為他該有點動靜現于人前,才能讓某些人不敢隨意下手,接著蔣明橖又緩緩說道,“只是背后設計此事之人,不仗義。”
這就是在說,對方躲在曲蘭頌的名頭下設計此事的行為了,雖像是為蕭臨淵著想,但那人難道就沒想過此舉有可能會引起蕭臨淵日后對曲蘭頌生出猜忌和不信任嗎?
“你可知謝無念最近在做什么?”
從昨天到現在,曲蘭頌都在琢磨這背后之人的身份,心底不知怎的,總是浮現出謝無念的身影。
他總覺得……這次的事八成跟他有關。
蔣明橖沒他想的那么多,想到自己從小伙伴那里聽來的消息,回答道,“他父親病了,該是在家侍候湯藥吧。”
曲蘭頌眉頭緊蹙,神色不見放松,“謝家主常年在家養病,也不知如何了。”
頓了頓,他道:“這兩日,你若有空,我們可同去探望一二。”
說到底,他還是懷疑謝無念。
所去不為探病,只為試探而已。
但誰又知道謝家主這病,是真病還是假病呢?
畢竟,這位都在家養病養了十幾年了,鮮少見客,更是常年閉門不出。
只怕……多是托詞。
待他在心中想完,轉頭,就見蔣明橖以一種十分奇怪的表情望著自己,像是在看什么稀罕物。
“你找我同去??”
蔣明橖手指著自己,一時間懷疑是不是自己耳朵聽錯了。
這還是他長這么大,頭一次收到曲蘭頌的邀請誒。
是曲蘭頌吃錯藥了,還是他耳朵聽錯了?
曲蘭頌眉尖微動,也覺得自己這么說頗為冒昧,于是便道,“你不愿意便……”
便算了。
他帶上蔣明橖只是為了以防萬一,畢竟他不擅武藝,誰也說不好謝家的水有多深,瞑瞑中,思及謝家他總有種奇怪的感覺。
十幾年上位者的打壓和冷落,讓謝家在京中的地位大不如前,像是籠罩在陰雨下十幾年無人問津的存在,但謀圣二字一出,令曲蘭頌總感覺這謝家更像是自愿躲藏在這層陰雨之下,籠罩在迷霧之中。
是他的錯覺嗎,還是他想多了?
凄厲的哀嚎劃破夜空,響起在這狹小破舊的巷道。
“您別丟下我!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已至中年的男人趴在自己母親的尸身旁蜷縮成一團兒,哭得像是一個找不到家的孩童,可有些錯只要犯了,就沒有再重來的機會,生命也是如此。
今夜往后,世間再無一盞親人留的燈可為他引路。
畫面最后定格在漆黑的墻角里,男人絕望匍匐在地痛哭的身影和那靠著墻永遠閉上了眼的老人身上。
“唉,這金萬來也是可憐,你說他何必呢?要是當初不貪錢,他娘或許就不會……”
農地里,一邊種土一邊聽著頭頂光幕聲音的農人嘆息。這是心底善良的人。
不管是誰看著視頻里金萬來和他母親最后的慘狀都會忍不住動容。
但也有人心里暗爽,冷笑,“果然惡人自有惡報!這就是他當貪官的報應!”
“……金萬來這人太可惡,但他母親……也著實可憐啊。”
“可憐個屁!貪官就該有如此下場!”
“常言道,子不教父之過,他爹早亡,全是他母親沒教好……”
“……活該啊……罪有應得……”
視頻結束,各種議論聲冒出來,直到頭頂再度響起男人清脆的聲音。
景德帝:……
眾朝臣:???
百姓:???
原諒我不懂金萬來的悲傷。
古古突如其來的梗讓大宸不少人感到無語。
古古笑了一下,又接著說道。
“假的吧?這種貪官蕭臨淵也敢用他?!”
【除了感慨前人的厲害、偉大,贊頌他們的功績,以史為鑒,來參照現今,我們還能得到什么?】
【以下僅為主播個人想法,如覺不妥的,聽聽就算了,別當真哈。】
【到底什么算有功之臣,什么算千秋明君?】
【于當代有功,于當世有功,那于后世有功算不算?】
【時間一晃千年,如果從大宸神昭大帝時期至今,讓這中間所有朝代的人來評傳世閣二十八功臣最末一位該給誰的話,我是愿意投明心一票的。】
【現代的許多人也是愿意的,不信請看網上對明心此人的評價和反響。】
【更值得一提的是,早在十幾年前,我國的某一款軟件上曾公開發布過了一個問卷調查,全民自愿參與投票。問題是,‘你覺得明心有沒有資格稱傳世閣最后一席?’】
【兩個選擇,一個有,一個沒有;】
【最后的結果是,認為他有資格的人數更多。】
【明心——傳世閣二十八功臣第二十八席,對應天上二十八星宿第二十八神官位,居南方朱雀軫(zhen第三聲)宿星,實至名歸!】
【本期直播小問題:視頻中的末尾時段,太上皇蕭臨淵手上纏的那串珠子,出自誰手?簡而言之,就是誰送給蕭臨淵的?】
【A.柳善南;B.崔望;C.謝平;D.蕭璟和;】
【好了,本期的直播到這里就結束了,至此,大宸傳世閣二十八功臣的故事也講完了。下一期,就讓咱們來看看大宸兩位皇子的故事。】
【也是大宸十大憾事中的兩件。】
【大宸十大憾事之八——榮十二終此一生是稚童。】
【大宸十大憾事之九——九十九年入長寧,無愛無恨無字碑。】
【敬請期待~】
第 215 章 年少往事,從未
“父皇,來,喝藥了。”
皇帝寢宮里,蕭榮正伺候著景德帝喝藥,大監躬身立在一側,隨時聽候吩咐。
雖然可能也沒什么事要他做的,因為自從十二皇子蕭榮侍疾開始,景德帝的諸多事務都是這位親力親為,從不假于人手。
然景德帝的情況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終是活不長久了。
這天,蕭榮伺候完景德帝喝完藥,突聽床上躺了許久動彈不得的人開口道:“去,十二,叫你太子皇兄過來。”
景德帝的聲音聽著比從前虛弱許多,有氣無力的。
“噗呲~”席間不知誰人沒忍住,一下笑出聲來。
這種另類的求敗方式,他們也很多年沒見了。
南宮舒華難得一張臉臊紅,被自己蠢的。
這個時候,就見蕭臨淵已手拿著一株花,站到了宴場旁邊的空地,這個距離,他回頭不用刻意抬高聲音謝無念也能聽見。
他道:“還不開始嗎。”
一言落,打破現場歡快熱鬧的氛圍。
看到他拿花立在不遠處的姿勢,不過幾秒間,現場的笑聲就已散去,因為意識到蕭臨淵接下來要做的事,這讓在場的人都笑不出來。
“殿下當真要履行賭約,就不怕在下一時不慎,一箭射歪了?”那到時候蕭臨淵傷著哪兒,甚至直接喪了命都說不好。
謝無念好整以暇的扭過頭去,瞧著十丈開外一身閑散站立的蕭臨淵,面上溫和,看似好心的詢問道。
蕭臨淵表情分毫未變,滿臉淡漠,“何必廢話。”
好,既然對方都這么說了,那謝無念當然是再不遲疑。
管家遞上弓來,謝無念站在賭桌旁,用手試著拉動弓弦,像是在試弓弦的松緊,而蕭臨淵看著他不慌不忙的動作,心中并未因此升起半點緊迫。
“二皇兄,你說今日會見血嗎?”七皇子繞著興致的盯著單手拿花的蕭臨淵看。
其實他這么問,就是在問謝無念會不會真的動手殺了蕭臨淵?
這地方人太多,八皇子小心的挨著二皇子坐,落后半個身子,不時低著腦袋,現下被場中這番動靜吸引,也不禁抬起頭來關注起場中的兩人。
“老八,你說呢?”二皇子并未直接回答七皇子的問題,而是將問題拋給八皇子。
八皇子小心翼翼的用眼神掃過蕭臨淵,視線又落到謝無念身上,疑惑又緩慢的搖搖頭,“我不知道。”
“不過……”“柳大人為十一殿下教學,辛勞了一天,晚輩本不該貿然上門叨擾,但無奈…心中實在難安吶。”
謝無念端起茶輕抿一口,面色憂愁擔心,語氣卻熟稔,好似兩人是什么多年未見的故友。
柳尚有一瞬間的尷尬,畢竟此前二人不熟。
但一想,在自己家里,他反而成了尷尬見外的那個,說出去柳尚自己都覺得汗顏。
調整好心態,柳尚順著他的話試探問,“那敢問謝二公子此時到訪,是有何事啊?”
一般上門拜訪不都挑的上午嘛,鮮少有人太陽都落山了,還上人家家中做客的。
謝無念像是真不拿柳尚當外人,聞言,臉上的焦急和擔憂之色也再不掩飾,語氣也略顯急躁問,“在下聽聞今天宮中發生行刺,陛下震怒,敢問柳大人,十一殿下可有事?沒傷到哪兒吧?”
柳尚心中冒出一個問號兒,但還是老老實實回答,“無事,一場虛驚,刺客行刺被十一殿下躲過去,眼下那刺客也被抓起來了。”
“那就好、那就好……”
“殿下無事就好。”
謝無念狠狠松了一口氣的模樣成功的讓柳尚生出疑問,“謝公子這般在乎殿下安危?”
謝無念笑笑,語氣自然的反問,“那是當然。難道柳大人不是這樣嗎?”
“你我,同僚。”他說著,用兩根手指比劃了一下,示意自己和柳尚的關系,最后言簡意賅的壓低聲音暗示他,“就這,我能不關心嗎?”
無論是眼神還是語氣動作,都無不表示著他對蕭臨淵的絕對關心。
柳尚豁然明了,連連點頭。
是了,謝無念是謀圣,那肯定也是神昭大帝手下一號能人啊,地位指定不低,那二十八個人里定是有他一個。
有了這層關系,柳尚對謝無念的陌生感和戒備也消退許多。
所以,在謝無念后面對于今日之事的詢問中,柳尚半遮半掩的將今日蕭臨淵遇刺的事透露了一些給他,只他與蕭臨淵之間的那場談話并未吐出。
見問的差不多了,謝無念便也起身告辭。
和謝無念聊了這么久,柳尚感覺到謝無念真的是一心為蕭臨淵著想,連蕭臨淵后面的路該怎么走也提前開始了計劃和安排。
這一點,連他亦有所不及。
因此,在對方提出告辭之時,他也不再多做猶豫,想起留存在心底的那一個疑問,思索間便問起了謝無念的意見。
“對了,殿下今日還囑咐了一件事,吾多有不解,不知謝二公子可否能參詳一二?”
謝無念停住起身的動作,又重新坐了回去,身姿端正,語氣溫和。
“柳大人請講。”景德帝疲憊的喘著粗氣,心中一片悲涼。
“陛下何時殺我?”
出聲打破沉寂的,是跪著的二皇子。
他不笑不怒,眼神亦無波無瀾。
如果從前他見到太子被打,怎么也要露出個興奮的笑來,但此刻,他卻像在看一場沒意思的鬧劇,一點兒興趣也沒有,連笑都不想笑一下。
在場之人朝他看去,無人出聲。
他一早就知道,自己病了。
現在光幕將這件事徹底曝光,他連裝下去的必要都無,雙眼直直的望向景德帝的背影,見對面的兩人好一會兒沒聲,繼續問,“陛下若不殺我,就不怕我繼續報復他人嗎?”
這個他人,讓不少人心里一個咯噔。
他人……是指誰?
太子?
……亦或是景德帝?
景德帝半僵著身子,臉上的表情更是僵硬如木板,回頭望向一旁宮墻下跪著的二皇子一言不發。
后者看著他的臉上不再一絲表情,麻木、冰冷,完全不像兒子看父親的樣子。
倒像……倒像野獸盯著獵物!
景德帝一時不小心腳下一個踉蹌,看著自己的二兒子,臉色發白。
二皇子看著他,聲音毫無波瀾的又說。
“我草菅人命,按這些年來犯下的罪責,早該被貶為庶民,斬首而死。陛下此時殺我不僅不會對您的名聲產生一點一滴不好的影響,反而還會讓人稱頌您的賢明。”
他進宮之時就沒想活著走出去。
“但我所犯之罪,錯在已身,不怪任何人。還望陛下開恩,饒恕我母妃、胞弟以及殷家眾。我一死,他們自然不會對您造成威脅。”
二皇子將所有的利弊攤開了講,直白、漠然。
他像是已完全將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又像早已看到自己的結局。
景德帝嘴唇囁嚅著,抬起腳朝他走近一步就再也無法向前靠近。
此時,他才感覺到,原來自己離自己的二子心里的距離已經這么遠了。
到底是從何時開始的呢?
他長嘆一聲,聲音里早無一開始的怒氣,有的只是疲憊和滄桑。
“你……孤是你父皇。”
是強調,也是提醒。
你為什么認為孤一定會殺了你?孤雖是皇帝,但同時也是你的父親。
帝王未說出口的話里,是深深的無奈和復雜。
二皇子卻沒有回答,也沒有抬頭看他,好像從剛才的事曝光后景德帝于他就已是陌路人。
看看沉默不語的太子,再看一旁仿佛心痛滄桑的帝王,最后大監眼神落在一旁漠然的二皇子身上,嘆了口氣,恭聲回道。
“八殿下在宮門外等候多時,說是……親自來接二殿下回去。”
作為宮內大小事務的總管大監,八皇子一早就來皇宮想為二皇子求情的事他自然不會不知道,只是眼瞅著景德帝被氣的不輕,生怕這位卷進來再將景德帝氣出個好歹來,他干脆命人拖住八皇子,沒讓其沖到跟前兒。
縱使看二皇子可憐,但眼下帝王沒發話,他一個大監怎敢插手兩位皇子間的事,那不是找死?
所以這話不光是對二皇子說的,也是在提醒景德帝。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二皇子對景德帝是沒一點兒的父子感情了,連稱呼上都變了,一個將生死置之度外的瘋子,現在恐怕唯有八皇子還能牽動一下二皇子的心。
景德帝也明白大監在給他打圓場,給他搭梯子。
現下他自然是猶豫該怎么處理二皇子和太子,思考一會兒后,景德帝無奈嘆了口氣,擺擺手,說道:“來人,送二殿下回府,無令不得外出。”
這就是暫時先將他關一段時間的意思了。
緊接著,景德帝就走回了殿內,卻沒說跪著的太子怎么辦。
但宮里的人哪個不是人精,自然明白太子是故意被罰跪在這兒。
天家父子啊……
大監心里嘆了口氣,面上卻恭敬的親自去扶二皇子起身。
二皇子跪了這么久,膝蓋自然是不好受的,但也沒到讓人扶才能起來的地步,自顧自撐起身子,一言不發的往宮外走。
“我……我沒想……”
二皇子和太子錯身而過的時候,太子口中好似低聲吐出幾字,而已經和他錯身而過的人腳步卻沒有一絲一毫的停頓。
太子息了聲,繼續跪著。
二皇子獨自一人進宮,一個人走到宮門處時,卻看到八皇子焦急又膽怯的在宮門口徘徊,打轉。
他好像急的快哭出來的表情,二皇子先看見他,停在原地,看神情不知道在想什么。
八皇子抬眼看見他,眼前一亮,立馬奔上來,“皇兄!”
他惴惴不安的圍在二皇子身邊,左右打轉,像極了一只又乖又沒安全感的可憐小狗,想湊上來又害怕極了,頂著二皇子毫無波瀾的眼神,結巴了一下也只敢說出一句,“皇兄,你沒事了嗎?父皇……不怪你了嗎?”
二皇子看著他,神情說不出的平靜,沒有往日恨鐵不成鋼的怒氣,也沒有鄙夷。
柳尚問說:“殿下該是想讓吾幫忙帶話。”
“給何人帶話?”
謝無念眼眸微瞇,詢問。
“左相之子,曲蘭頌。”柳尚一邊思索,一邊說:“殿下言,讓曲蘭頌警惕些,小心被人利用了還不自知。”
柳尚是一整個不理解,怎么就突然提到曲蘭頌了???
這個問題圍繞了他一整個下午也沒想明白。
但他想不明白沒關系啊,這不正好有一個當世一等一的大聰明人送上門了嗎?
于是他毫無負擔的把這個問題拋給謝無念,等待對方的見解。
后者微垂著眼眸,先是不語,后從一臉平淡的神情轉為含笑,只是那嘴角的一抹笑不知怎的,看著好似別有深意。
謝無念輕聲呢喃:“是啊,是該多加小心。”
柳尚聽到他的話,雖說不解但這話總是沒錯的,遂也點頭,“沒錯,現下怕是不少人在盯著我等幾人,行事是該謹慎些,以免被有心之人抓住把柄。”
謝無念聞言抬頭看他一眼,柳尚不解對方這一眼的含義,問,“怎么了?”
突然看他做什么?
謝無念搖頭,神情不改,“柳大人能明白這些就好。除此之外,今日殿下可還與大人說了什么?”
柳尚雖對謝無念有信任,但有些話還是沒有告訴他,“……并無特別的。”
謝無念看出他有話沒說,卻也并不追問,“既然殿下有言,那大人便如實帶話給曲公子便是,不必多想。”
柳尚就是因為想不通這背后的用意才問的謝無念啊?!!
沒想最后只得了這么個回答,他感到無趣,卻也沒再追問。
天色不早,謝無念不再多留。
“那今日晚輩就先告辭了,改日再來拜訪。”
“謝二公子夜間回府,路上定要注意安全。”
柳尚十分有禮的親自送謝無念出府,上了馬車,然后才轉身回府去。
他一步步跨入府門,直到走了有幾十步的時候,他的腳步逐漸慢下來,直至最后,停下。
涼風陣陣,帶動院中的樹葉沙沙作響,一片靜謐之中,柳尚終于反應過來自己一直忽視了什么。
他一驚,驀然回頭,看向敞開的空無一人的大門外。
他的額頭慢慢溢出一層薄汗,后背也被虛汗打濕,就在剛剛,他突然想起了一件十分可怕的事!!!
離蕭臨淵遇刺不過半日,謝無念是怎么收到消息的?
還能準確知道遇刺的人是蕭臨淵,而非旁人?
“不過什么?”七皇子問。
三人壓低了聲音交流,沒叫在場賓客注意到。
“不過,謝家主似在有意拖延時間。”八皇子皺著眉說完,目光又小心的在場眾人身上打了個轉,“而且,謝瑯不見了。”
二皇子/七皇子:嗯?
他們眼中閃過一抹微詫,八皇子這話是什么意思?
蕭臨淵和謝無念今天的賭局進行到現在是十分緩慢,但難道不是因為還要關注頭頂的光幕直播的緣故嗎?
他哪里看出謝無念是在有意拖延時間?拖延時間又是想干什么?
“原因呢?”二皇子嗓音低沉,一手端著酒杯輕抿,看似漫不經心,實則目光落到謝無念身上,眼神探究。
八皇子搖搖頭,壓低了腦袋,語氣小心翼翼,“我……我不知道,我瞎猜的,但是二哥你看……”
他的目光落在宴場最上首的幾個位置上,“那幾人均是與謝家世代交好的老家主,大老遠趕來,就算家主已是謝無念,但他此時在與蕭臨淵對賭,謝瑯不該代他出來作陪嗎?”
但現在呢?
他們和周圍眾賓客一樣坐冷板凳,并未受到來自謝家的優待,按他們與謝家的關系來看不該如此才對。
這也是叫八皇子疑惑的地方。
“呵……”二皇子口中發出意味不明的一聲笑,眼中興味更濃。
這出戲是越來越精彩了。
“見血了更好,天底下不知道多少人想要這個機會還要不到呢。”
七皇子并沒在意這些微不足道的小細節,在他和許多人看來,謝瑯不出現就不出現了,無傷大雅。
但他也沒嚴詞反駁八皇子,表情嚴肅了幾分,看向已經拉弓搭箭要射的謝無念。
這時,宴場中不少人屏住了呼吸。
“殿下來之前沒去神像面前拜拜吧?不然何至于運氣如此糟糕?”謝無念心情愉悅的調侃。
蕭臨淵冷著張臉,不言語,這人哪兒這么多廢話?
概因他知道,面對這種人,不理他才是最好的解決辦法,一旦你給出了情緒反應,這人反倒還更來勁。
“殿下小心了。”
話音落,一箭射出,謝無念一箭正中蕭臨淵手中之花,箭頭穿過卻未將花給折斷下來。
零碎的花瓣摔落在地上,箭被扎進蕭臨淵身后的樹干上,在場有眼力好的都看清楚了這一幕。
箭能直接扎進樹干,這一支必是真正的鐵箭!
有人悄悄咽了口唾沫,多數人面色更加緊張,但也有心中盼望蕭臨淵死的,露出快意的笑。
有下人跑過來,再遞給蕭臨淵一支花。
他依舊面不改色的接過,這時謝無念問他,“禮樂射御書數,高門子弟必學,在射這一方面,在下還算略通。殿下不必緊張。”
蕭臨淵:你哪只眼睛看見我緊張了?
他并未將謝無念的話放在心上,這不過是對方取笑、施加在他心理上的一種手段罷了。
他手中拿著花,抱著胳膊站好,花就貼近他的手臂之處,也更加靠近胸口的位置。
就像是無形對他那句話的一種挑釁。
謝無念眼中眸光閃動,微微一笑,繼續開始他的第二箭。
只怕付出的代價遠比那段歷史上記載的還要大。
此時還有鄰國虎視眈眈,蕭懷不能冒這個險。
此時的沙漠中,蕭臨淵看著眼前通往沙蕪的唯一道路,沒有遲疑,抬腳走了上去。
這是定天崖上那條被炸斷過的路,歷史上的蕭臨淵曾在此墜下深不見底的懸崖。
現在,他來了……
第 216 章 二十八星宿珠,榮十二之憾——開端
【上期視頻最末,太上皇蕭臨淵手上戴的串珠正是柳善南所刻,最后送予了蕭臨淵。】
【咱們也都知道,歷史上,柳尚的玉雕功夫十分出眾,然而他的兩個兒子均沒能繼承到他的手藝,玉雕技術精細有余,卻無靈韻。】
【不過,他的曾孫柳善南卻在這一道上很有天賦,一生所刻作品不多,但樣樣精品。
【昭元七十年,太上皇蕭臨淵九十二歲壽辰時,柳尚之次子柳錦之孫——柳善南,親手雕刻出這串二十八星宿珠作為生辰賀禮送給太上皇蕭臨淵。】
【史書有記,制作這串珠子的用料十分難得,以各色價值不匪的玉石和名貴木材磋磨成珠,再串成一串,總共有二十八顆。
【那年壽宴上,太上皇蕭臨淵除了這串珠子,于其他賀禮皆反應平平。此后,這串珠子日日被他戴在的腕上,從不離身,由此可見喜愛。】
【紅拂玉,色明艷如火,燦若朝霞,在大宸素有剛毅勇敢之意,用來形容南宮舒華再合適不過;】
【墨玉,色澤幽暗,光華內斂,深沉如流動之墨,用來代表謝無念也很合適;】
【蘭華玉髓,中含一點青芒,如曲蘭頌外表似霜,實則內里柔軟,中間那一點青色真乃點睛之筆,如玉中藏春,又像漫天冰雪中抽出一點嫩芽;】
【檀香木,圣潔內斂,“因為你是皇帝。”
“而我,痛恨所有蕭氏皇族之人!”
蕭臨淵臉上依然沒有什么反應,只是平靜的問他,“你有親人死于蕭氏皇族手中?”
居廣冷笑,“非親手所害,但爾等亦不無辜。我今年已過花甲之年,原是一家十幾口人,現今卻只剩我一個。”
“戾帝在時,兵戈四起,匪患不斷,我們村一共幾十戶人家慘死土匪刀下大半,剩下一半兒不是死在逃難路上,客死他鄉,就是尸骨無存,生死不明。十不活一。”
“息帝在時,昏庸無能,天下大亂而不能平,百姓有難而不能救,枉為一國之君!蕭氏根本不配再為皇族,我何以不能取而代之?!”
居廣說完,眼神對準面前的蕭臨淵,“至于你?我于虎頭山落草為寇之時便聽過你的名號。定安王,在民間傳的是神乎其神,帶兵平定內亂,治下有方,人人夸贊,但你到底是真的可憐天下百姓,還是一心想要坐上皇位,你自己心里清楚。”
這番言辭堪稱犀利,毫不毫情,像是要將蕭臨淵的遮羞布扯下,露出底下不為人知的真面目。
而通過居廣的語氣判斷,他似乎更傾向于蕭臨淵是后者的動機更多。
“如果孤說,孤哪個都不是呢。”
蕭臨淵臉上一派淡然,語氣略顯散漫,乳白的月光透過居廣身后的小窗落了他半身,腰帶上細膩光滑的玉飾反射出點點的銀光,不晃眼,卻叫居廣目光有一瞬的游移、愣神。
他唯獨沒有想過蕭臨淵會這樣說。
接著又只聽他道:“不過有一點你說對了,百姓受難,身為一國之君確實要負很大的責任。皇室中人享一國尊榮,卻不能庇護百姓,確也不配再享子民尊之。”
居廣聞言先是一怔,后只覺虛偽,諷刺一笑,知道自己奈何不了眼前之人,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屈起一條腿,大馬金刀的坐著,雙手抱胸,手腕上的鎖鏈被他扯得“嘩嘩”作響。
“算你比前頭兩個有自知之明,狗皇帝。”
蕭臨淵聽見他罵最后三個字,眉頭動了動,覺得難聽,但沒發怒,知道居廣覺得自己是裝模作樣,其實內心并不這樣認為。
他也沒解釋什么,反問他。盒中有一把寶庫鑰匙,一份地圖。
地圖上標明了寶庫的位置,寶庫里的錢正是昔年應謝無念要求,被金萬來隱瞞下來的那筆錢財。除了這兩樣東西,里面還有謝無念留下的一張紙,紙上只寫了一句話。】
【來生——再不視神。】
隨著古古的這句話音落,一箭飛出。
“住手!”
這一箭叫許多人驚的大駭,幾聲驚呼之中,分不出是誰人大喊。
南宮舒華更是直接從座位飛出,拼命想沖上去截住箭疾。
但來不及了。
所有人眼睜睜的看著箭頭正中蕭臨淵胸口。
一瞬間,無數人瞳孔緊縮,不敢呼吸。
現場極度的兩秒安靜時間過后,他們看到蕭臨淵一臉淡定的從自己胸前輕輕一拉,就將箭頭塌掉的箭從自己胸前衣服上取下。
蕭臨淵:“真小氣。”
他沒忍住和白隨吐槽出一樣的話。
有人不懂他的意思,然,在場許多人卻是不約而同露出松了口氣的表情,白隨和搶救不及的南宮舒華也是。
有一些人眼中則浮現些許不甘。
不過是沒合謝無念的意,對方就故意拿蠟箭頭的箭射他,借機嚇唬他,想看他丑態百出。
但蕭臨淵的反應大大的出乎了他的意料。
后者看他直到中箭也沒露出自己想要看到的表情,還從眼中透露出一股‘你幼不幼稚的’意思,謝無念笑容僵在臉上。
“殿下能認出箭的不同?”
這不可能,這可是他特意吩咐管家讓人做的,無論是外觀還是重量,都一模一樣,不可能分辨的出哪些是真箭,哪些是假箭。
蕭臨淵:“認不出。但你一定知道兩種箭的不同之處在哪里。”
所以謝無念的第三支箭才敢肆無忌憚的朝著蕭臨淵的胸口射。
謝無念還聽出了他這句話中的隱藏含義,笑的有些涼薄,“看來殿下是篤定我不會殺你啊?”
真是自信。算姜萬寧不告訴她這個消息,但總有一天,她從別人口中知道了這個消息。
她的小兒子瞞著她,上山當了土匪,最后被官兵繳滅匪徒時給殺死了。
她沒從這場打擊中緩過來,一病之下,再沒起來。
期間,姜萬寧給她熬藥,照顧她,可她的意識還是一日比一日更加模糊。
她的眼睛看不清了,是哭瞎的,姜萬寧這日再推門而入時,她躺在床上,聽見腳步聲,驚喜的喚了一聲,“兒啊,是你回來了嗎?”
姜萬寧遁著聲往床邊走去,“他不會回來了。”
這話他說過很多遍,可老人總似記不住,日日總要朝門口張望,不時還要問上一句這個問題,或許在她心里,還在期望著自己的兒子沒死,只是有事耽擱了,沒能回來。
一聲過后,原本勉力支撐起上半身的老人又力竭的躺下去,她的喉間溢出嗚咽,眼中的淚也順著臉頰無聲滑下。
她明白自己的身體已是強弩之末,可她還是想在死前再見一次自己的兒子。
姜萬寧坐到她的床邊,他穿著那日被老人撿回家時的衣服,只是袖間多了一抹亮眼的粉紅,是一枝桃花。
他問:“為什么不賣了我?”
唐婆婆這才知,原來他竟什么都知道,那日的談話他定是聽到了。
她露出個笑,含著淚水,顫顫巍巍的伸出手去想要摸一摸姜萬寧的頭,她還記得,那是個很漂亮的孩子。
兩個同樣看不清東西的人,遁著聲音,老人的手慢慢正確的放在了姜萬寧的頭上。
她安慰說:“真是個傻孩子,怎么問這么傻的話。”
“老婆子這輩子都快走到頭兒了,一生,也就這樣了,可你不一樣,你還有大好的人生要活。”
“好好過活,將來存夠錢再把自個的眼睛治好。”
“老婆子會在天上保佑你的。”她說。
感受著頭頂傳來的溫度,姜萬寧的臉上是茫然和新奇的,還有點點的疑惑。
他知道老人不是想將他丟棄在山里,自生自滅,她曾偷偷來看過他,來給他送過些吃的,卻又不愿讓他知曉。
看到自己這個瞎子從一開始的磕磕絆絆,到后來將照顧的很好,老人才沒有再去看他。
她在讓姜萬寧學會如何照顧自己,如何好好活下去。
他望向老人的方向,勸她:“你的兒子不是個好兒子,待你也不好,為什么你還要為他哭?”
都說孩子是母親的寶,姜萬寧當然聽過這句話,他只是不能理解,為什么她要這樣呢?她為什么不能看開一點?
“他是個賭徒,還是個山匪,不走正道,經常找你要錢,還罵過你,如果沒有他這個兒子,你應當過的更好。”這些都是姜萬寧曾在唐婆婆家住著的時候,從周圍鄰里聽來的,從那天晚上母子的對話來看,不像是假。
姜萬寧的表情是疑惑的,他不懂,“現在你就應該過的更好。”
她勞累了大半輩子,那個拖累她的兒子也死了不是嗎?
不會再有人朝她要錢,也不用再為那個不省心的兒子操心,不用再擔心他去賭,輸了敗家。
“呵……”唐婆婆先是一怔,而后長長的呼出一口氣,那聲語調不像笑,更像是無奈,她說:“真是個傻孩子呀……那是我兒子啊。”
“他再不好,也是我兒子。”
“哪有當娘的不愛自己的兒子的呢?”
姜萬寧不懂這算什么理由,他皺了皺眉,聲音嚴肅的道:“你除了是他母親,還是你自己,你的一生不是為他而活,血緣關系也并不能強求你必須愛他。”
姜萬寧將她的手從自己發頂拉下來,兩只手相握,老人的手干裂枯瘦如柴,姜萬寧聲音放輕,“沒有他,你會過的更好,為什么不放下他?”
這一次,唐婆婆沉默的有些久。
她仰躺在破舊的土床上,似在發呆,也像是在走神。
她在思考到底是為什么呢?
她的眼前好似走馬燈一樣回顧著自己的一生,姜萬寧不知道她為什么沉默,只是很久以后,他聽她說:“因為,那是我兒子。”
“這輩子,他喚我一聲娘,無論他是好是壞,是否心里有我這個娘,我心里都有這個兒子。我們相連的不止血脈,還有親情……”
姜萬寧更加不能理解,“情?你只是執著,你若放下,便也就斷了。何苦作繭自縛,庸人自擾?”
唐婆婆笑著搖搖頭,沒有再回答姜萬寧的話,慢慢的,她的呼吸越來越微弱,意識也逐漸模糊,口中開始模糊不清的低聲呼喚著她兩個兒子的名字。
直到,姜萬寧再也聽不到她的聲音。
他將唐婆婆葬在了一處桃花樹旁,林子里的桃花,花瓣早已凋零,開始結出嫩嫩的果實。
姜萬寧站在樹旁,面對著那個墳包,他沒有說話,只是抬頭望了一眼遠方的天空。
他知道,他又該上路了。
唐婆婆死了,丑丫也死了,姜萬寧繼續一個人走著,只是后面的畫面明顯節奏要更快,只能看出姜萬寧走過很多地方,也遇見了更多的人。
其中就有他去文盛學院躲雨,遇見元鴻的畫面;
還有一個白須白發的老大夫在街邊問診,姜萬寧也上前排隊,他給姜萬寧治好了眼睛。
而后,兩人就此別離。
姜萬寧眼睛能看見后,他碰到一座風景不錯的山,于是就此隱居在了山中。
一次被上山的獵戶偶然見到立在涯邊的他時,彼時,他的手中站著的一只鳥雀,周圍還有其他山林中的小動物也在,驚的獵戶大呼‘山中有仙!’
于是不久,關于這座山上有仙的傳言就流了出去,一同被傳的越來越廣的還有對他容貌的描述。
于是一天夜里,一隊人馬就趕到了山腳。
“也不一定。”蕭臨淵實話實說,“我們還有最后一場賭局沒賭,我死了,你還怎么跟我賭?”
不管蕭臨淵是怎么看出謝無念不想殺他的,但此刻,因為這一句話,他成功把謝無念給逗的哈哈大笑。
謝無念扔下手中之弓,看向頭頂光幕中的古古,“看來這后世小輩當中說的沒錯,我與殿下是知己,我所思所想殿下都能知道。”
接著他話鋒一轉,目光遙遙望過來,“那殿下覺得,我又知你所思所行有幾分呢?”
蕭臨淵不接他話茬,徑直坐到賭桌另一邊,“最后一賭了,開始吧。”
“哧~”
謝無念算是知道這人有多懶的和人說話了,并不計較,坐到他的對面。
南宮舒華坐在自己席位之上,看著宴場中央淡定無比的兩人,小聲嘟囔了一句,“真是瘋子……”
程綰和江儀都聽到了這句話,卻未置一詞。
這句瘋子,是說的謝無念還是蕭臨淵呢?
恐怕只有南宮舒華自己知道。
天上,古古還在吧啦吧啦,【謝無念為什么要留下這么一句話,其中的神到底代表什么意思?】
古古搖頭晃腦,面上帶著淺笑,【恐怕看到大宸后期,武帝這段定天崖下的經歷的歷史記載,某些姐妹們要磕瘋了吧?】
【哈哈,雖然真正的意思不能確定。有可能是同樣被封為神的南宮舒華,但也有可能是別人。
現在咱們網上不是總有人形容蕭臨淵是神,謝無念是惡鬼,那這紙上寫到的神像不像指的蕭臨淵嗎?】
真正的蕭臨淵,他抬頭看向對面的謝無念,半響兒沒有說話,也沒有動作,但他一直看著對方的行為叫謝無念開始不解,覺得怪異。
“嗯?”
就是這么一道簡短的鼻音,讓蕭臨淵慢慢動了動嘴巴,但腦中糾結半天,最后,“算了,無事。”
他本來是想問謝無念,此刻的你感受到了像自己面對古古的某類發言時,內心的不適和腳底扣地的沖動了嗎?
但看謝無念對古古的中二發言依舊神情如常,沒半點反應,倒顯得他一個人這樣怪矯情的。
于是,蕭臨淵默默咽下到了嘴邊的詢問。
“???”
這讓謝無念心里更加疑惑,對方這到底是想說什么?
不過在心底懷疑了一會兒,就不再糾結此事。
他緩緩從袖中拿出一塊四四方方的印璽,放在手邊,旁觀之人一驚,“這不是家主印嗎?”
這玩意兒剛到謝無念手里,現在就被謝無念放在了賭桌之上,對方這是要干什么?!
蕭臨淵看了一眼這東西,抬頭和謝無念眼神對上,后者微微勾起一抹淺笑,眼神卻很認真和嚴肅。
“這就是我這一局的賭注。”
“所以你造反,是為報仇?也是覺得孤不配為帝,所以你想自己當皇帝,讓百姓安居樂業?”
居廣:“你蕭氏中人可為帝,我居廣為何不能。”
他的眼中看不到一點兒對帝王的尊敬,也沒有害怕,面對蕭臨淵只有反感、厭惡、憤恨。
“不過如今我落在你手中,怕是沒有功成的這一天。”他遺憾的一嘆,接著便對蕭臨淵道:“你要殺便殺,別磨蹭,老子要是睜一下眼就不算好漢。”
蕭臨淵沒有說什么,只是朝牢房外看了眼,接著便見獄卒很有眼色的搬過來一把凳子,蕭臨淵就這么坐在離居廣三步遠的地方,手搭在扶手上,姿態悠閑的問他。
“讓人給你搬把椅子?”
居廣拿不準蕭臨淵這是想搞什么,面色冷硬的道了句,“不用。”
“那讓人給你上一壇酒?”
居廣一聽便知是斷頭酒,第二次逼宮造反又敗于蕭臨淵之手,還讓其看出自己的反心,這讓居廣心情差極,但總歸是現在走到這一步,他大不了一死,但看著蕭臨淵這幅氣定神閑的樣子,又磨磨蹭蹭不下令殺他,居廣就來氣。
于是他懶得答話,蕭臨淵見此,抬了下手,很快便有人送了壇酒進來,放在居廣身前。
“孤若放你一馬,你還要造反嗎?”
蕭臨淵見上了酒他也不喝,過了一會兒,問。
居廣扯了扯嘴角,覺得這人太多廢話,都到這一步了還想勸服他,剛想狠狠嘲諷他一頓,但話還沒出口,他又改變主意了。
他臉上的敵意漸消,看向蕭臨淵的眼神也變得平靜了許多,沉默了一會兒開口道,“這是死罪,陛下難道還能放過我嗎?”
蕭臨淵坐著沒有動,眼睛看著他,“孤也沒說要殺你,你若想,明天就能出獄,官復原職。”???
居廣先是震驚加懷疑了一會兒,仔細觀察蕭臨淵的神情,然后又沉默去了,看起來是在想要不要臣服蕭臨淵,還是仍舊想要造反。
因為蕭臨淵看起來不像是耍他。
過了片刻,他道:“陛下與臣所見之君皆不一樣,心胸寬廣,罪臣佩服。此后,愿一心一意輔佐陛下,再不生二心。”
他的話里滿是誠心和感動,又跪在了蕭臨淵面前,姿態恭敬。
光幕的人正在想,居廣這絕對是在裝,難道蕭臨淵就這么被騙過了?
居廣:我能屈能伸,只要今日不死,他日我必卷土重來!
接著他們便聽蕭臨淵開口:“哦,孤知道了,你還想造反。”
居廣:……(草,一種植物)
他又一屁股坐回原位,再不見半點恭敬,開口還帶了點被戲耍了的憤怒和頹喪,“你跟前面兩個狗皇帝一比,確實不一樣,等老夫死了,化成鬼也不放過你!”
叫你好好的人不當,非要當狗!
耍他好玩嗎!
蕭臨淵并沒有戲耍到居廣的得意,只搖頭說:“你還是沒理解孤的意思。”
“你就算仍想造反,孤也不殺你。”蕭臨淵緩緩說道。
居廣信他才怪,氣的額角青筋爆起,要不是打不到蕭臨淵,估計他現在就沖上去一拳招呼到對方臉上了,“陛下這是還沒死就說上鬼話了?”
“你不信也沒關系,只要別造成太大的傷亡就可。”
“歸根結底,你是要從孤的手中奪得皇位,你的目標該放在孤身上,比如想想如何殺了孤,如何偽造圣旨、讓孤傳位于你。”
居廣聽不下去了,直接開罵,“放屁!我又不姓蕭,就算有圣旨又如何,天下誰人會信你是真的傳位于我?”
“古來謀反,又哪有不流血犧牲的?”
這話說的中肯,蕭臨淵緊接著便道:“所以,孤才想與你定下一條規矩,孤容許你有反心,但造反你得沖著孤來,不可造成無畏的傷亡,除此之外,無論你使什么手段,只要能奪得孤手中玉璽,那這氣息寧靜,古時曾有作祈福之用,與百里疾治病救人的形象也很符合。】
【主播也不知道。】
【神昭皇陵里,是沒有蕭臨淵的尸骨的。你們不知道嗎?】
【一、他死了,被文帝秘密埋葬在某個地方,神昭皇陵也并不是這位千古一帝的真正墓穴,他真正的長眠之地被隱藏起來了,就是不想被后人找到;】
【二、他沒死。】
【他飛升成神了……】
【嘿嘿,好了好了,現在主播就開始今天的直播內容,別走神,開始了啊。】
【但同樣身為辛妃的另一個兒子,十二皇子蕭榮,他就沒他哥和他媽那份聰明才智了。】
【但面對十二皇子蕭榮幾次犯上作亂的作死行為,她可從來沒有說放棄兒子的話,更沒有獨善其身。】
【至于辛妃為什么會偏心至此呢?】
第 217 章 十二尊榮
【其實說來,辛妃并不是很信風水和天命一說。】
【她之所以偏愛小兒子,而不看重大的那個。概因,兩子的誕生給她帶來的回饋不一樣而已。】
【辛妃,名辛茹,景德帝登基那年入宮做的宮女,沒兩年,她就因貌美,一次偶然間被景德帝看上,納入后宮。】
【但請注意,此時的辛妃還不足以靠美貌讓景德帝給她封妃。要知道帝王后宮佳麗三千,要什么美人沒有?】
【辛妃也只仗著美貌讓帝王新鮮了一陣兒后,當時還只是個美人位份的辛妃,就被景德帝擱在一邊。】
【但好在,辛妃的肚子爭氣,就在她要徹底失寵之前,她懷上了孩子,這個肚子里的孩子也就是后來的三皇子蕭宇。】
【對辛妃來說,有了孩子本是好事。但巧就巧在,辛妃生三皇子蕭宇時,正好傳來青州發大水的消息。
【且,三皇子蕭宇是難產生下的。當時因為生他,對辛妃的身體也造成了不小的損傷,后來幾年她都沒有再有身孕。】
【據咱們的考古專家們研究當時辛妃對自己兩個孩子心理上的不同,三皇子出生時發生的流言和難產之事占很大的因素。】
【且還有后來十二皇子出生時造成的對比,這一下就更讓辛妃心里的天平全倒向了十二皇子那邊去。】
【而十二皇子出生,又給辛妃帶來了哪些好處呢?】古古悠悠說道:【現在咱們就展開來詳細說說。】
【歷史上,哪怕是為景德帝生下一個兒子,辛妃在景德帝心目中的地位也是平平,后來更是陷入多年失寵的境地。】
【但事情的轉折來了。】更何況就算蕭臨淵現在從景德帝的手中救下了白芷,但還有沈家,謝家呢?
她能逃到哪兒去?
根本不值得。
南宮貴妃微微使了個眼色,她身后跟上來的兩個宮女便立時會意想要上前捉住白芷。
白芷慌了,躲在蕭臨淵身后,使勁拽住他的衣角,“殿下!救我!”
蕭臨淵抬手將她護在身后,成功阻止了南宮貴妃身邊的宮人上前,他此刻臉上的表情比之過往要更冷,語氣也第一次透露出不悅。
“貴妃娘娘,這是我的選擇,與任何人無關。”
南宮貴妃也真是被他這軸起來不要命的做法給氣笑了,就這人真能做好皇帝嗎?
她一揮手,那兩名宮人退下,她向前一步,二人之間離的更近,她低沉的嗓音在蕭臨淵耳邊響起,“你別忘了,這里是皇宮,冷宮的地道已經被人發現看守起來,有陛下的命令在,白芷必死無疑,你憑什么保她?”
白芷跑的終究是慢了一步,她既然被抓回來了,蕭臨淵現在也只剩下最后一個辦法幫她。
在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南宮貴妃心里已經放棄說服蕭臨淵了,其實她已有做好準備說自己能幫他,就聽他道:“此事貴妃娘娘不宜摻和進來,我自有我的辦法。”
他聽出了南宮貴妃心里的打算。
“你有什么辦法?”
南宮貴妃皺眉,心里是不信的,但看蕭臨淵此刻似真有些什么想法的樣子,亦是不明白。
蕭臨淵看了眼皇宮城墻的方向,沒有說話,表情冷淡沉肅,拉上白芷就走。
身后的南宮貴妃狠狠嘆了口氣,閉了閉眼,按下到了嘴邊的怒罵。
景德帝人雖意識不清,但作為皇帝,他此刻明明白白想要殺一個人,底下人用不著他親口吩咐就會自發動起來。
大監守在他的床前,調遣宮中侍衛帶人去抓白芷的是他的徒弟。
蕭臨淵帶著白芷快步登上皇宮城墻。
“殿下,您帶奴婢來這兒干什么?這不是出宮的路呀!”
一路小跑著跟著蕭臨淵一步一步靠近皇宮大門,她本以為對方已有什么出宮的法子,但萬沒想到,蕭臨淵會帶她登上皇宮大門上的城樓。
身后侍衛成群結隊跑動的聲音越來越近,白芷心驚肉跳,一邊跑一邊往后望。
蕭臨淵沒有回答她。兩人走著走著,來到一處假山的涼亭上。
涼亭高約莫十幾丈,四四方方,周圍立有許多假山石,山石的背面是一處小池塘和一條石子路。
此時,正值響午,正是宮內眾人用飯的時間,內監和侍女將午膳先送至各宮,然后才能各自輪班回去用飯。
兩個送飯的侍女提著食盒自假山背面的石子路走過,相互討論。
“在宮里當差真是辛苦,我今早的活兒還沒做完,就要趕著給人送膳,回來還不知要忙到幾時。她怎不自己去膳堂領膳?還要讓我們這些人天天跑。”
“原來今天輪到你了呀?”另外一個宮女驚訝,后說道,“我原還在想,今天該到哪個倒霉蛋去給那女人送膳呢,怎么這么快就到你了?”
先前開口的那宮女唉聲嘆氣,語氣不忿,“就欺負我是新人,入宮沒多久唄。她們都不愿意做的差事就丟給我。”
后者安慰她,替她抱不平,“那施女官也真是的,明明是女人,出入后宮也不妨事,自己入膳堂用膳就是了,偏偏還要讓人每日送膳去前宮,以為做了個小文書,還真把自己當男人了?”
“唉,人家有本事傲,就是不愿意多走幾步路又怎樣?我們也奈何不了人家。”
“今天到你,后天就該到我了吧,真倒霉。”
……
小路上的兩宮女走遠。施這個姓,很快就讓蕭臨淵明白了這個話題中的主人公是誰。
恰是柳尚這時問他,“殿下在宮中可曾見過施女官?”
“沈槐舟辭官在家多年,到底都干什么吶,竟除了自己兒子,族中再找不出一個杰出子弟?”
京都不乏有上了年紀的老人如此感慨,搖頭唏噓。
在他們的記憶里,還存著那幾十年前沈謝兩家在京都時的風光盛景,風頭無兩,勢頭正盛。沈家算的是京都幾大頂流世家之一了,不然沈家的女兒也不會和謝家嫡子定下這門當戶對的親事。
所有人都贊是天作之合,只可惜,這對壁人最后到底沒成。
“沈槐舟當年自請辭去左相之職,自此退出朝堂,一半是因沉浸于喪女之痛;另一半,我當他是自知陛下不喜,因此才暫時隱退,積蓄力量,以待他日卷土重來,沒想到……”
沒想到卻是一蹶不振,當真無任何后路打算。
“是我想錯了。”左相曲正和思索著,最后道。
從沈槐舟辭相到蕭臨淵登基,這中間足有近二十年的空檔,他完全可以培養起一批沈家的優秀子弟來,但從最后蕭臨淵說找不出其他沈家可用之人。
這便可證明,沈槐舟這近二十年閑賦在家,并沒有如他所想的這般做。
但……不該啊?
曲正和臉上的糾結和猶疑神色,引起另外二人的不解。
曲蘭頌:“父親緣何這般認為?前任左相沈槐舟又是個怎樣的人?”
在他很小的時候,曲正和那時還不是左相。
左相是沈槐舟。
等到曲蘭頌這一代的年輕小輩長大后,沈槐舟又總是深居簡出,名聲不顯,所以大多數人都不大了解此人。
那是個怎樣的人呢?曲正和想了想,緩緩道:“十幾年前的沈槐舟,可以說是個心思深沉之輩,滿腹算計,他最重視的就是自己左相的位子。”
沒人可以撼動他的地位,只要有人敢覬覦他的相位,他絕對能提前在暗中不聲不響的搞死對手!
連當年的右相程始也不敢與他爭鋒,就怕引來他的針對。
說完,曲正和想到當年對方辭官的畫面,直到到現在還覺得納悶兒,“不過自從當年慧妃一死,陛下只要一看見他便會想起慧妃,久而久之,也不大想見到他,君臣情誼也就淡了。
從前我一直以為他是審時度勢下,不得已才辭去相位,沒想到,這喪女之痛到底是他心底的暗傷。”
曲蘭頌想了想,卻不這么覺得,“沈槐舟生生拆散自己女兒和謝家的這樁姻緣,為了皇妃之位,就這樣將女兒送進宮。他當真會因愛女之死,而消沉這么多年嗎?”
愛女二字,聽來微有些諷刺。
他沒有女兒但也知道,為人父母,沈槐舟能做出這件事,就代表他其實內心愛重權勢更勝過自己女兒。
那又為什么在慧妃死后,他又表現出這樣一副消極之態?
為什么不再培養沈家年輕一代子弟,而是什么都不做?
“這……不好說。”
“伯父有什么不好說的?在場只我們三人,又無旁人,直言就是。”蔣明橖道。
曲正和輕輕的掃了他一眼,不動聲色:你是真不把自己當外人。
自從跟曲蘭頌出門一趟,他現在閑來無事就愛串門兒。
串門就串門吧,兩家之間隔著堵墻,過來就幾步路,但現在這墻隔了跟沒隔一樣,因為這家伙時不時就愛翻墻過來,連正門都不走。
曲正和是個脾氣雅正的文人,雖說現在看過未來之事比從前要開明許多,但講真,這種事情看多了,他也難免還有幾分火氣上頭,再加上蔣明橖平常總是吊兒郎當的樣子。
當下沒忍住,曲正和臉色板正,語氣也硬了幾分,“你給我坐好了!坐沒坐相兒,成什么樣子!”
蔣明橖嚇一跳,默默收回伸出的腿,改為筆直且端正的坐好,還知道把撐在茶案上的手也乖乖放在膝蓋上,心虛的撇過眼去,一聲也不敢吭,別問他為什么這么慫。
這可能,來源于曲正和身上那股揮之不去的老學究的嚴肅古板味兒,眉頭一皺,眼神掃來,像是下一秒就能開口把人噴死。
蔣明橖:惹不起、惹不起,為了我的耳朵著想,我決定還是忍一時為好。
曲蘭頌只淡淡的撇他一眼,什么都沒說。
教訓完蔣明橖,曲正和這才將話題又說回正事上。
“你們當是不知,在當年,沈槐舟是真的將自己唯一的女兒視作掌上明珠。”
有多寶貝呢?
曲正和記得,那件事該是發生在很多年前了,但印象依然深刻。
“那是為父年輕時見到的事了。曾有一次下朝,我正行至街上,那天下著雨,我在路上看見沈槐舟官服都沒換,從馬車上下來就頂著雨沖進路邊的一家點心鋪,后來一問才得知,原來是為他家小女兒買點心。”
這個小女兒,也就是慧妃。
“不過就是買個點心,這能代表什么?”
蔣明橖不以為意,撇撇嘴。
但好歹是坐姿沒亂,曲正和見狀也沒再說他,而是道:“是的,就幾步路,但那時他腿上有傷。”
曲蘭頌不明白,“那他為何不讓車夫去買?”
曲正和看了眼一冷一憨的兩人,雖然神情不同,但那眼中的疑惑是真真兒一樣。
體諒他二人都不曾作為人父,曲正和也就在心底鄙夷了一下,而后解釋道:“因為點心是店家早上做的,放到傍晚已是不算新鮮,再者,車夫如何知道他女兒愛吃什么?又不愛吃什么?”
這兩個愣頭青啊,曲正和嘆息。
“為人父母者的愛,有體現在大事之上,但也有些是隱于細枝末節。”
沈槐舟作為左相,完全可以叫點心鋪的人把做好的糕點送到府上,他又不差這點錢,但是他沒有。
為什么?
“施漫雨。”柳尚說出這個名字的時候心情頗為復雜。
就在前不久,這個名字還曾在京都大震,但不知是不是直播中的人物漸漸多起來,施漫雨的名字也不如一開始來得響亮。
“在后世之人說了她的事跡之后,陛下就派人將她接進宮來,授了文書之職,還派京官前往她的家鄉為她父親翻案。”
蕭臨淵不動聲色的聽著,聽他說到這里也沒多吱聲,像個沉默寡言的木頭。
“后宮,前庭。后宮算是陛下的私人住所,里面要么是他的妃子,要么是伺候人的宮人或守衛宮廷安危的侍衛。”
“前庭,處理政務所在,是一國公處。”
“施女官是官員之身,行的是官員之責,在前庭當值的官員午時都會由宮人將膳堂做好的飯菜送去各人那里,這是規定。宮人送飯本是職責,送去給別人時未見她們有絲毫不滿,唯送于施女官,諸多抱怨。”
柳尚感慨,嘆了口氣,初時聽到這些人的言論時,他是生氣的,可聽的多了,他突然就連氣都生不起來了,只有無奈和嘆息。
“這是臣在此處聽這些人第三次說這話了,宮里說此類話的人還有很多。”
不單單是為送膳這一件小事兒,其他多的是和施漫雨沾上邊兒的事兒都能引來一群人的嫉妒、羨慕、不平的聲音。
“世上女子多艱啊……”
柳尚也是在看到施漫雨的事后才真正對這句話有所感觸。
景德帝看似圣明的封了施漫雨為官,又好心的幫她平反冤案,但封了官后,施漫雨做的是不輕不重的文書工作,日常除了幫忙整理整理奏章,便是隨侍君王左右當個不說話的木頭樁子,這是賞識其才能嗎?
不是。
柳尚自從偶然見過一次景德帝處理公文時,施漫雨和宮人站在一旁默不吭聲的景象后,心里突然就對滿京都傳的景德帝封施漫雨為官是圣明賢良大度的話產生了懷疑。
他下意識就想,那段歷史中的神昭大帝也是讓施漫雨干這些嗎?
不知怎的,他總覺得答案是否定的。
但他此刻也很想問問蕭臨淵,關于這個問題的答案,于是他問,“若是殿下,會讓施女官去做什么?也是留在身邊做一個整理奏章的文書嗎?”
更多時候,是做一個花瓶兒?
就像景德帝一樣。
這話雖有些僭越,但也不算過分,宮人都站在亭外的石階上未進來,所以柳尚說話才直接大膽了很多,他也不怕事后有人將這話告到景德帝那里去。
簡而言之,他頭鐵的很,不帶怕的!
蕭臨淵雖不想奮起,只想擺爛,但不妨礙他看事情的公正。
“施漫雨初入官場,做事多有生疏。宮中文臺閣留有歷年來帝王處理的公文和卷宗,多看看這些對她有好處。”
“那之后呢?”柳尚不相信蕭臨淵只讓施漫雨做一個只會看,什么也不做的書呆子。
“之后?”蕭臨淵想了想此前自己見到的景德帝辦公的案前,堆了那么多的奏章,他想著就直接說了出來,“等到施漫雨能把握公事之大小、分清輕重緩急,所有上報的奏章,她當自能處理一部分。”
蕭臨淵言簡意賅:“能做主的她來;不能做主的我來。”
柳尚有震驚,他還從沒聽說過奏章還能是除皇帝之外的人批復的,這不是越權嗎?
但驚訝過后認真想想,倒也不失為一個提高辦事效率的辦法。
只是唯有一點,令柳尚皺眉,“殿下就不怕施女官有判斷失誤之時嗎?國事無小事,若一小心延誤了公事……”
蕭臨淵眉尾輕動,語氣自然的接話道:“一個人有失誤,那就多加兩個人就是。三輪分審,怕是施漫雨自己一人還有些忙不過來,得找助手共同分擔。總不能什么事都要我親力親為,那別人干什么?”
蕭臨淵:當領導的就不要和手下人搶活兒干,那是累死自己,還是剝奪別人綻放自身光彩的機會。
柳尚從蕭臨淵簡單的形容里摸懂了他的意思,如此一來,倒確實能減少因個人而產生的工作失誤。
“殿下就不怕施女官起私心嗎?若有一日,她對你不忠,殿下連視聽都將閉塞。”
如果奏章在呈報到帝王之前的環節就出了問題,到不了帝王的案前,比如奏章被施漫雨悄悄藏了起來,或是看到奏章上的事情她起了異心,那可不是簡簡單單的失誤就能概括的,搞不好是要出大事的節奏!
蕭臨淵也真是夠心大的。
后者淡聲回他,“她能力沒到那個份兒上,就繼續多看,多學。我若不信她,也不會將她放到這樣一個位置上;我若信她,便不擔心這些;若如你所言,她真的背叛我,她想做的也不會成功。”
先是短暫的一怔,柳尚眼神緊緊的追隨著蕭臨淵,觀察他的每一分神情變化,情不自禁的脫口而出問,“為何不會成功?”
蕭臨淵不答,視線反而看向三步之外的涼亭外眾人,他沒說什么,走到涼亭的圍欄處,背對著身后的眾人,聲音平淡。
登上城墻,他看了眼宮外的方向。
從皇宮城墻到京都街市,中間足有近百米的空地,廣闊無垠,無一建筑物遮擋,最高的就是皇宮的城墻。
“白芷,今日之后,你我便兩清了。”
下次,他便不會再好心救她了。
白芷眼中滿是不解,張了張嘴唇剛想說什么,就聽身后傳來雜亂的腳步聲。
追兵…到了!
白芷慌忙的躲到蕭臨淵身后。
“動手!捉住這個賤婢!”
蕭臨淵看了眼白云彌漫的天上,厚厚的云層后面仿佛有什么陰影一閃而過。
他低頭,視線對上圍上來的眾人。
“慢著。”
事實證明,蕭臨淵的話還是管用的,逼近的侍衛腳步停了下來。他不光是十一皇子,還是天下聞名的神昭大帝,這讓宮中的侍衛們天然的對他有一種敬畏心理,他們左右看看,俱是在遲疑猶豫。
“殿……殿下,現在怎么辦?”
她怕極了蕭臨淵反悔不救她,怕他將自己交出去。
可回頭看看,后面已是無路,侍衛也已將他們包圍,這下她是插翅難飛呀!
她不解,蕭臨淵把自己帶上城墻來干什么?
慌亂之間帶錯了路,還是……還是他根本就不是真心想救自己!
有時候某些念頭根本不能想,腦子里只要一蹦出這個懷疑,就像生了根的野草一樣,開始不受控制的深想,去懷疑,去揣測。
白芷身體哆嗦著,死死的攥緊蕭臨淵的袖角不放,她怕死,怕極了死亡……
“殿下……”
蕭臨淵沒有回頭看白芷,而是不動聲色的用眼睛目測著雙方之間的距離,他開口,“你們退后,容我與她說幾句話。”
“殿下,還望殿下莫要一時糊涂,這賤婢陛下恨不得將其剁碎喂狗,可袒護不得呀。”
大監的小徒弟是個二十多歲的年輕內監,雙手交疊于身前,言語恭敬,卻未依令后退半步。
這話聽著像是在勸蕭臨淵,為他好,語氣也透著真誠,但宮中之人慣來有多幅面孔,誰又說的清是真心還是假意呢?
“退后!”
“我只要一會兒時間。”
聽出他話里的潛意思,內監還以為他是終于被逼到走投無路而選擇了順從,于是立時喜笑顏開,躬身點頭,“好,殿下能想通就好。”
說著,揮了揮手,城墻兩頭將他們包圍的侍衛慢慢往后退開幾步。
蕭臨淵心底估算著雙方此時的距離,正要開口,卻聽耳邊炸起一聲厲喝,一個尖銳而冰涼的物品抵在了他的脖間。
【慧妃沈知慧的出現,讓辛妃一下子懂得了怎樣拿捏帝王的心思,換句話說,就是怎樣才能讓她重新獲得皇帝寵愛。】
【——慧妃的替身。】
【不然何至于,辛妃死后的墓室布置都與慧妃那間墓室一模一樣?!這難道不是景德帝生前就下的命令,當時的工匠敢這樣建?連事先陪葬的東西在辛妃還未死時就先送進去了。】
【辛妃雖是替身,但她也確實憑借著模仿沈知慧,獲得了帝王獨一無二的寵愛,且一直到景德帝死時,她在當時也是有名的帝王寵妃。】
【且還有十二皇子的加持。】
【如果說,辛妃是慧妃的替身,那十二皇子……恕主播個人看來,十二皇子就有幾分像是蕭臨淵的替身了。】
【辛妃?】
【慧妃有子,但景德帝深厭其存在;而你,一個那么像慧妃的人,你在慧妃死后取代了她的地位,享受了帝王將對她的愛轉移到你身上,那你有沒有想過一個問題?】
【十二皇子蕭榮出生之時,握玉而生,屋內花香滿溢,頗為神異,當時人傳其為仙人轉世。帝王在其出生后,更是親手雕琢十二玉獸,有愿其歲歲平安,此后一生長樂之意。】
【辛妃也是直接連跳兩級,一舉封妃。】
【為什么叫榮十二?有蕭榮在皇子中排行十二的因素在,但更多的,也是因他出生時帝王親刻的十二玉獸,也可以說是十二尊榮。】
【歷史上,無論是大宸之前,還是大宸到燕朝之前的王朝,再無哪一個皇子有此殊榮。】
【在燕朝之前的皇室,無論是皇子還是公主的出生,有三樣東西必不可少。】
【一是刻有名字的玉簡;二是生時玉獸;三是平安佩。】
【這三樣東西各自代表的意思也很好懂。
第 218 章 那個未曾現于人前之名
【十二皇子蕭榮出生時的種種異象,在古時人們看來是神異無比的。但仔細想想,無論是握玉而生還是花香不都是可以人為操作的嗎?】
【而且這要放現代,怕是可以單獨出一期耳目了吧?節目名就叫做《人類未解之謎和走進科學》。】
【哪有小孩兒從媽媽肚子里出來的時候,手里還能握著塊玉的???】古古覺得自己真要長腦子了,還是長出九個腦子都不夠用。
【辛妃是人啊,她的肚子又不是玉石礦,哪還能孕育出一塊玉來的?】
【你們是來搞笑的吧?】古古這樣說完,身影退去,這次圖片不過剛出現就立時引起人們的驚呼。
只見這次的圖片上,是大宸一統天下后的疆域圖!
只是這次展示的這幅疆域圖的主題不是國土面積,也不是其他。
只見地圖上的大宸總共被劃分成二十八個州,每一個州都標注上不同的色塊兒,上面用黑色字體寫著州域的名稱,在這些州名后面,還緊跟著人的名字。
二十八個州,不多不少就有二十八人的姓名!
這…難道是對應州域上守護的神官?!
有機靈的立刻用眼神搜覽過一遍那上面出現的名字,二十八功臣到現在為止已經出現大半,但還有幾人姓名尚未透露。
但從這幅地圖上,卻可一次將那些尚未出現的人的名字知曉。
與此同時,還有人觀察到在幅州域圖上還有一條連貫的線將二十八州都連在了一起,并且各州間還有一條直線連接向大宸京都。
這些線代表什么?
所以什么叫常干常用?比如知道了,或許就連辛妃自己都不知道,他那個素日來驕縱跋扈的蠢兒子,似乎長進了許多的事。
“三皇兄,你還想做太子嗎?我可以幫你。”
看著攔在他面前問出這句話的十二皇子,對方表情冰冷中帶著往日沒有的嚴肅,還有陰沉。
三皇子靜靜的打量了他幾眼后,笑了。
蕭宇抬起手搭在他的肩上,舉止帶著兄弟間的親昵,他微笑著湊近十二皇子耳旁,壓低聲音,“…不想呢,我的好弟弟。”?!
這個回答似乎出乎了十二皇子的意料,又或許是他先前從未想過蕭宇會拒絕他的幫助。
他站在原地,臉上沒控制住露出一點詫異,轉頭視線正好和三皇子的目光對上。
一瞬間,十二皇子覺得對方好像看透了自己心里的想法。
因為,三皇子緊接著落在他耳畔的一句,印證了這一感覺。
“已經做了一次別人手里刀的人,怎么會蠢到再來一次呢?你不會以為,太子,還是從前那個太子吧?”
他沒那么蠢,蕭懷也一樣。
他輕輕拍了拍十二皇子的肩膀,力道不重,卻像擊打在蕭榮的心上,“我們從那個女人肚子里出生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不可能登上那個位置。”
“因為,我是她手中的刀,而你,也只是那個男人捧在手中的一尊人偶罷了。”
他是辛妃手中的刀,用來幫她最愛的小兒子掃平登基路上的障礙,直至走到那段未來中的末路;
而蕭榮,則是景德帝用來寄托自己對那個‘幻想中的慧妃之子’的全部的愛子之情。他愛蕭榮是真,但蕭榮于他而言的作用也只有這一個,他不需要對蕭榮寄予厚望,也不會把太子之位給他。
因為這個男人還是一個帝王,他很清楚,在自己數年來無所不應的寵愛之下,蕭榮會逐漸長成什么樣子,而蕭榮如今也一如景德帝所想一樣。
他,不適合成為這個國家下一任的王。
但這對景德帝來說,重要嗎?既然人們需要神明來祭拜,不能斷絕這種行為,那就立一個正派神仙來拜多好?
宣傳正面思想,杜絕不健康行為。
但古古的這一句話,讓很多人的心中生出遲疑,卻不敢發聲,他們沒有附和,但也沒有反對。
有人望了望自家供奉的神位、香爐,還有些走在路上的人則是想起了自己村兒一直以來供奉的山神。
額……
古古用腳趾頭想也知道,肯定是因為神種呀,不然還能因為什么?
這么久?!
底下許多人表示詫異和驚訝。
“神種……看是是不好對付呀。”
朝中有官員低聲呢喃,多數朝臣眉頭緊蹙,面露擔憂。
“南宮舒華之死,是南宮太后和連后聯手所害?可還有其他人從中推動?”
曲蘭頌的問題被古古看到,他嘴角勾起一抹贊賞的笑容,眼神像是在看同道中人。
贊賞?
有些人疑惑是不是自己看錯了,緊接著就見古古點頭,耐人尋味的說了句,【看來這位朋友是和主播一樣的兩真一假黨啊。】
曲蘭頌:???
“何意?”
他的回復古古沒有看見,但和他有著同樣疑問的人不在少數,實在是古古的話太過莫名其妙,什么兩真一假?
他們沒一個人聽懂他的意思的。
古古也沒有賣關子,開始說道:動作難道不會讓他心中起疑,暗中派人探查或是監視什么的嗎?】
那么問題來了,如果在蕭臨淵有了防備的情況下,南宮舒華還是中計身死了,那這又到底是為什么?
古古的問題是如此直白而一針見血。
聽完他的三個問題后,輪到此刻大宸京都中的無數人開始思考了。
有這個能力在宮中安插勢力,還能在天網和朝中勢力的眼皮子底下掩藏沙蕪國人行蹤,為其打掩護,甚至還能迷惑住蕭臨淵這個皇帝視野的……
符合這個人選的不多,非當時朝中和地方上勢力拔尖者不可為。
最有可能的人,也就是……謝無念。
古古也是這么想的,他定聲說道:【如果有當時的左相謝無念,暗中相助,幫助南宮太后等人完成對北梟王的狙殺,那這一切都說的通了。】
哦,已經下載好了電影資源,其中某些片段將作為主播下期講解封神之戰的重要素材,同時,主播也將和大家一起,重溫這部經典之作。】
他們覺得……和沙蕪國那群不要命的比起來,他們信仰的神明似乎……還好?
長久以來的信仰不可能隨著古古的幾句話就崩塌,所以大宸許多人縱使心里有心虛,但也只保持沉默。
看得出來相墨在這場仗里受過的氣有多少了。
古古也是一言難盡的搖搖頭,都不想說話了,【在此,主播不得不說一句,邪教!害人不淺啊!】
蕭臨淵聞言是有一丟丟的無語的,找他?我為什么要找他?這種放出去就不知道回來了,還玩失蹤那一套的外交使,他才不去找。
回的來就回,回不來拉倒,跟個撒手沒的二哈一樣。
大宸諸位大臣:喵喵喵???是他們聽錯了嗎?這是外交使臣出使的正常流程?
你在說什么狗臭屁?你一個文官勸降失敗了就趕緊回來啊,還從內接應?你怎么接應?
你不小心死在哪個角落了都沒人知道。
“這陳聞達是誰啊?朝中的諸位外交使中,有此人?”
比起其他人的無語,蔣明橖就多了幾分欣賞,看著還有幾分好笑。
曲蘭頌雖未入朝,但因著前些年一直幫太子做事,所以對朝中諸位官員的任職也還算清楚。
他想了想,特地換成蔣明橖一聽就能知道是誰的說法,“就是之前在京都,一不小心腳踩狗屎不慎當街撲倒良家婦女,被人家拖到府衙告他非禮的那個。”
“哦~~原來是他呀。”
“哈哈哈哈,難怪這么耳熟呢。”蔣明橖的笑和此刻某個在宮里當值卻縮在房間一角面紅耳赤的男人形成鮮明對比。
因為他的耳邊也充斥著狗屎、狗屎的……
陳聞達:救命!當年這出囧事是沒完沒了了是吧!!!
他真是怕了聽到狗屎二字。
古古說道:
不重要。一如最開始說的那樣,蕭榮對他而言最大的作用就是——盛放他對慧妃的愧疚、愛意,還有對愛人所生之子的全部父愛。
可辛妃這個女人太蠢,從一開始就沒明白這個事實,她模仿慧妃,她的小兒子也成了他人的替代品。
她最愛的小兒子——蕭榮,從她表現的越來越像慧妃時起,就沒有了登基上位的可能。
因為,景德帝心中已經定好這個兒子一生的道路盡頭只能是一個受盡尊榮享受富貴的王爺,而不是儲君,更不是將來的帝王。
三皇子的話十二皇子好像聽懂,又好像沒聽懂,聞言卻是勃然大怒起來,活像只被踩中尾巴的貓一樣,怒斥,“什么人偶!你不想就不想,說這些奇奇怪怪的話干什么?!”
說完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但視線依舊不敢與三皇子對上,看向地面,“…今天就當我什么都沒跟你說過。”
“告辭!”畫卷泛著黃,可并不影響人們看清楚畫中之景。
畫中有很多人,一眼看去,多到數不過來,他們排成一條長龍,每個人都在忙碌著,有男人,有女人,還有老人和小孩的身影穿梭在其間,他們大多粗布麻衣。有提著水桶的,將桶遞至隊伍中下一個人,或有人駕著牛車行駛在路上,牛車后面的車板上是立起的高高大大的圓木桶,足有人高,因路面不平,走著走著桶邊還有少許的水花濺出來。
隊伍邊上有人拿著掛著彩布的樹枝在揮舞,像是在指揮進度,還有人站在隊伍旁邊,維持秩序的。
繪畫之人,畫技實在高超,不但將他們的神情面容描繪的清晰各異,甚至連他們中人額頭上的汗珠都畫了出來。
古古也是無語,他這群粉絲真是無時無刻不給他演一下。
話題被打斷,他回想了一下,這才想起自己說到哪兒來了。
他重新接著上面的話題說道:【石油可燃神種,但在與沙蕪國的最后一戰中所用到的炸藥,卻是荊越用雙腿換來的。】
古古展示了一組圖片,光幕上兩張圖片里的內容叫大宸眾人好奇。
其中一張圖上是黑色的粉末;而另一張圖上卻是一個個圓形小桶,桶身只有成人手掌長,看不出是用來做什么的。
“這是什么東西?”
“……看著不像是拿來裝水的。”因為就算是小水桶,也不該還加個桶蓋吧?封的嚴嚴實實的,水從哪里進?
看到評論區這些‘故意’裝幼稚的話,古古只當作沒看見。
古古:只要我當作沒看見,就能逃避和這群戲精的演出,演吧演吧,你們開心就好,但請放過我吧。OAO
古古:【這兩張圖片,一張是大宸時候就研發出來的黑火藥;而另一個像是個小圓桶似的,就是當時已經研制成功的炸藥。】
宮里,之前某個縮在角落裝隱形人的人,因為周圍人都聽故事聽的入神,無人注意他,已經放松了心神。
這會兒,重新被人視線掃射到,陳聞達面上裝出淡然沉穩的笑。
陳聞達:求千萬別再提狗屎啦!
諸人先是視線在他身上聚攏了一會兒,不一會兒,他們小聲議論起來。
“我有點好奇。”一人說。
“好奇他如何救人?”另外一人問。
“你們覺得陳聞達會怎么救人?”又是一個人說道。
“我想不到。我以為他早被沙蕪國關進大牢了。”
再有一人搖頭,“別把他想的這般無用,好歹是能青史留名的人物,而且這后世小輩不都說了嗎,離不開他的幫助。”
最先開口的一人此時出聲糾正:“不,我是好奇,他踩狗屎撲倒人家良家婦女,最后被拖到府衙告他非禮之事,會不會也在史書上留下一筆?”
畢竟是名人嘛,名人做的好事兒值得人銘記,那同樣的,出過這么大的糗事,不也一樣讓人記憶深刻?
一瞬間,圍在一起討論的四五人紛紛沉默了。
他們不約而同轉頭望向獨自站在一處的陳聞達。
陳聞達……如遭雷擊!整個人僵在原地,一動不動。
救命啊!他們說的不會是真的吧?!
十二皇子想走,三皇子在人走出去幾步遠時,終于還是張嘴提醒了他一句,“別想著去拉攏你二皇兄,這話你在本殿面前說說,本殿可以聽過就忘,但若拿來引誘他……”
三皇子低聲輕笑,看著前面的十二皇子停下腳步,卻沒有回頭。
“你會比父皇死的更快。”
語氣雖輕,但卻篤定。
這可不是他胡說,依他這些年對那瘋子的了解,十二皇子這幼稚的把戲在他面前就如跳梁小丑般可笑,最大的可能,就是引動二皇子那瘋子血液里的惡劣因子發作,最后玩死蕭榮自己。
三皇子轉身就走,最后懶散的擱下一句,“看在不多的兄弟情上,算本殿好心提醒你,下次,就沒這運氣了。”
他沒看到,十二皇子背對著他的臉上,眼眶已經泛紅,其中浸著淚光,臉上的表情是屈辱、不甘,和怨恨。
事到如今,他已經體會到權力帶來的好處和重要性。
可他手中什么倚仗都沒有,要兵無兵,朝中的大臣也沒幾個真心依附他,一個能用的都沒有。
“說得好聽!可不爭,難道要我等死嗎?”
十二皇子咬牙低聲呢喃,聲音中滿是恨意。
他和謝家結下梁子,景德帝一死,就沒人能護他,他雖然拒絕了辛妃讓他上門賠禮道歉的提議,但私下里他想了許久,也知道,自己比起謝家來要弱小許多。
他不想等著謝家人來對付他,更何況,他還有父皇的仇還沒報呢!
所以這才是十二皇子想要掌權的真正目的。
但他終是太嫩,想拉攏三皇子暫時做他的倚仗,但一個照面兒,人家就看穿了他的真實目的。
十二皇子回到帝王寢殿,陪在景德帝身邊,出去自認為努力了一圈兒回來,他才發現……原來自己做的是無用功,他身邊可拉攏的,一個都沒有。
這讓十二皇子內心凄涼一片。
蕭懷自是知道他中間出去見過三皇子一面的事,卻全作不知,內心什么打算就不得而知了。
……
某城中的一處小巷盡頭,幾個人鬼鬼祟祟的人抱著懷中的東西出來,走到主街上時立馬裝出一幅若無其事的樣子,左右望了望,見沒人注意到自己,這才放松下心神,大搖大擺的走了。
手中拿著本兒書,站在這兒已經看到不知道是第幾個人走出來這幅模樣的蕭臨淵:“……”
“啪——”
一本書從天而降,砸在某個正在數錢的年輕男人面前的地上,驚的男人一跳,“哎呀——誰啊!”
穿著粗布短衣的男人抬起頭,臉上烏漆嘛黑的,一雙眉毛粗的像碳條,而最顯眼的,還要算男人下巴上的一顆豆大的黑色痦子,很是搶境。
但見到站在自己面前五步遠的蕭臨淵時,男人臉上的驚嚇表情瞬間滯住,轉而轉變成探究警惕。
“你說我是誰?”
日常一直干,但活兒一直有。
那什么叫長有長干?
又是將話倒過來說了,修路之事長期都有,所以長期要干。
這就跟現代走哪兒總能看到在修路一樣,不是這兒修,就是那兒修,哪一年停過?
古古滿意點點頭,又是對蕭臨淵佩服的五體投地的一天。
大宸諸人對此不想說什么。
如果他們生活在現代,怕是得沖古古來上一句。
你是真雙標啊!那比周扒皮還周扒皮的行為你是看不見嗎?
古古:不聽不聽,王八念經。
蕭臨淵并沒有覺得這有什么好夸的,尷尬的從光幕上轉開視線,嗯,這朵花兒真好看……
江夫人聞言贊同的點點頭,“是個可行的法子。”
馳道修好了,于百姓的生活也能提供便利,這是項于國于民都有利的決策,動用些獄中的犯人有什么不行的?
蕭臨淵:……
你好好兒說話,別怪聲怪氣的逼我打你。
同時聽到他這話的大宸眾人,有人陷入沉思,認真思索起了古古這話是不是真的有好處,但也有人無語。
概因在他們印象里,朝中征調民夫修建工程可不是件好事,極易累死人不說,工錢也少得可憐,百姓們一時間都不太信古古說的是真的,指定是史書有誤。
但也有人表情怔愣,微微有些出神,如果是神昭大帝征調民夫修建工程,是不是…真的和以往不一樣?
他們也不知道,因為現在的皇帝不是蕭臨淵,以后……也不知道是不是。
可是他們的國家都滅亡了,這馳道修好給誰走呢?
真是便宜了后來者,大宸許多人嘆氣。
更是有人將心中的想法直接發表在了光幕上。
古古看到后眉峰輕挑,撲哧一笑
古古說著,還隨口舉了個例子,
“豐朝?”
“粉絲是何意?”
有人疑問,古古淺顯的解答了兩句,后還開玩笑,
或許在他看來,他推翻后期的大宸,將來下了地府,神昭大帝不僅不會罵他,甚至可能還愿意和他做朋友,交談上兩句。】???
此時的大宸,許多人臉上都寫著同一句話——‘你怕不是在驢我?’
蕭臨淵身為大宸前代皇帝,要是知道你推翻了自己曾一手建立起的龐大帝國,和你做朋友?我看是追著你打還差不多!!
沒見有前朝之君和后朝之帝當朋友的。
你確定你不是在說什么冷笑話?
見光幕評論區里滿滿都是不信自己所說的,古古訝異,
“當的什么皇帝……”二皇子無情吐槽,在他看來,蕭臨淵能力是有了,卻沒有他認為的一個皇帝該有的樣子。
除了,將天下疆域都納入囊中,這一點二皇子承認他不如蕭臨淵,對方也值得他高看一眼。
但其他的一些地方,他就不十分認同了。
古古的語氣叫人立馬察覺出其中有故事,南宮舒華饒有興趣的問,“有字碑上寫了什么?”
古古歪頭,淺笑輕言
古古這么一說,光幕下的人更好奇了,著急想知道答案。
誰知道,古古這時卻不當人起來,賣關子
古古:我不只有頒獎,還有小謎題哦~
【人就是人,人生的孩子也還是人。而且買通產婆、支開宮人,再拿塊玉塞自己孩子手里邊兒,事先提取到足夠多的花汁等到孩子出生再悄悄倒在殿中哪個角落,偽裝成異象,很難嗎?】
【辛妃自生下十二皇子之后,景德帝就對這個兒子十分寵愛,母憑子貴,子憑母貴,辛妃和十二皇子算是就此奠定了寵妃和最受寵皇子之名。辛妃嘛,自然就對這個小兒子愛的不得了。】
【而三皇子因為出生時的事和后來并不算多受帝王寵愛,自此在辛妃那里也失了母親的寵愛,后期更是為了奪位喪命。
【榮十二為何一生是稚童?】
【因為,景德帝活著時,他可以仗著景德帝的寵愛為所欲為,不拘后果是什么;那為什么景德帝死了,還說他是稚童呢?】
【他是居廣之下造反最多的人,但同樣的,蕭臨淵也沒有殺他;】
【不殺他,不是因為他沒有亂來;而是因為,他的天真、單蠢,就像是連讓人殺他和他計較都顯得自己也很幼稚一樣。
【后來聽信南宮家父子的話,被煽動,再度逼宮造反,他怎么就不想想,當初他和其余二人入宮逼死息帝的事兒,南宮家沒事后暗殺他就算好的了,怎么可能還真心擁他登上皇位?】
【那不是他失了智,就是南宮家集體腦子變笨了。后來事實證明,失憶的只有他,南宮家只是拿他作幌子而已。】
【昭元八年,他再度闖宮,這次卻連皇宮大門兒都沒進,就被轉頭押送回府圈禁了,不得外出。】
【昭元十五年,他好不容易買通守衛混出府去,然他出去的第一件事兒就是雇人手刺殺蕭臨淵,但蕭臨淵早收到他出府去的秘報,更是知道他要帶人來刺殺他。】
【然后就在宮中上演了一出甕中捉鱉。十二皇子蕭榮慘敗,想來也有些好笑,他為什么會覺得憑幾個蝦兵蟹將就能刺殺當朝皇帝啊?】
第 219 章 掌中明珠,摔落便至泥丸
【他沒有!】
【蕭臨淵又不是個傻子,憑什么這么聽蕭榮的話啊,還對方拿出份早不知多少年前的遺詔,他就要乖乖退位?】
【能不能別這么天真?】
【再說了,蕭榮就算登上那個位置,怕是過不了幾天就要被人趕下臺來。】
【謝無念他壓得住嗎?】
【他要能駕馭得了謝無念,也不能終此一生是稚童。】
【之前的主播就不算進去了,就說大宸一統天下之后,那么大的一個疆土,蕭榮有治理的能力嗎?
【他在那次又逼宮失敗后,再度裝起了心智倒退,整天變得跟個孩子一樣幼稚。】信的內容被重新謄抄,卻只寫了謝瑯的上半段話,沈知慧看完信后大受打擊,心灰意冷之下同意進宮。
她不能違抗圣旨,她要保住沈家所有人的性命。
她入宮正式成了景德帝的慧妃,可有一天,在她外出尋白芷時,意外得知了當年的真相。
她以為自己對不起謝瑯,也痛恨自己的父親騙了自己,情緒大受打擊之下,腹中孩子早產。
而另一邊,陰暗冰冷的謝宅里。
“父親,孩兒已經變成您期許中的模樣,所以,還請父親放心將家主之位交給我。今后,我會繼續帶領謝家。”
“做好家主該做之事。”
但沈知慧,他同樣不會放棄!
昔日清風朗月般的謝家少主好似突然變了個人一樣,眼中只剩冰冷和野心,還有復仇的怨與恨。
獨剩兩人的室內,他單膝跪在父親身前,白皙如玉的手,慢慢的一點一點、緩慢又不容拒絕的從被軟禁在屋內的父親手中奪過對方的家主印信。
迎著后者冰冷氣憤的目光,他毫無動搖,反而是無聲的笑了,那笑容,好似隱藏在黑暗里的毒蛇,又像盛開在午夜的幽蓮,冰冷陰暗。
光幕畫面開始分成兩半,一半為喜,一半為悲。
漫天華彩里,二十四歲的謝瑯終于當上家主之位,周圍盡是賓客的奉迎和討好聲。
而另一邊,入宮為妃的沈知慧絕望而無聲的躺在滿是鮮血的床上,等待死亡的降臨。
“謝氏第二十三代子孫謝瑯,身出嫡系,少時成名,慧敏多智,德行出眾,今,繼謝氏家主位!望爾不負家主之責,勉勵前行。”
隨著唱禮者溫厚的聲音響起,身高八尺、面如冠玉的青年郎君從堂外走來,一步一步迎著滿堂賓客的艷羨、欽佩目光,像久經歲月沉淀的烏木,端方有度,藏拙在身,氣韻悠長。
他一步步向前走著,踏過曾經的無力、看著愛人入宮自己無能為力的屈辱……
“諸君共賀!”
“謝氏美玉,不負傳聞中的盛名啊,年紀輕輕就接管了謝家。”
“可不是嗎……”
就在無數人都在為謝瑯祝賀時,宮里的沈知慧被人發現難產,已經救不回來了。
她緩緩閉上了雙眼,虛弱的女聲響起,那是她最后的心聲。
“謝瑯,你怎么還不來?你做事總是要比別人慢。”
“……這次,我不等你了。”
沈知慧死了。
死在謝瑯終于掌握謝家大權之時,消息傳出宮,謝瑯愣住了。
形單影只的青年沒有哭,也沒有流一滴眼淚,他獨自走在別致的廊橋上,輕風蕩起他的衣擺,也吹落他手中的那枝山桃花。
粉白的花瓣隨風遠去,耳邊是那年少女婉麗略害羞的聲音。
“謝瑯,父親說,我們的婚事就定在明年冬月初七,你……”說到一半兒,她頓了頓,像是實在怕羞的說不下去了,趕緊轉移話題,羞惱的道,“你、你那天不準晚到!你敢來遲一刻鐘,我就不嫁給你了!”
“你聽了沒有?”
聽到了……不至于,真的不至于,柳大學侍你還記得你是個文人嗎?
不說他,這一刻滿京城的朝臣無不陷入沉默。
連柳文正自己也半響說不出話來。
“這……”
梗了半天,柳文正終于給自己想出了個理由,吞吐道,“這想是當時沖動了些。”
說著,語氣虛的不得了,他身邊的柳夫人也頗感詫異。
她知道自己夫君素日里脾氣較真又性子直,但也沒想到,能沖到這個地步。
這有何關聯嗎?
一時間,京城眾人又是沉默。
破案了,原來是被遷怒。
他們就說嘛,柳文正雖然古板,不會說話,但也沒到被人說上一兩句就要找人拼命的程度吧?
原來還是因為教導蕭臨淵不順心。
孟武:我實慘……萬萬沒想到是以這個方式青史留名,哭暈.jpg
柳文正:“是他出言冒犯在先,人爭一口氣,怪不得我。”
柳夫人看著自己一臉堅定的夫君,面帶微笑的哦了一聲。
借口,都是借口,就是不想承認自己找出氣筒的事實唄。
柳文正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古古忍不住哈哈大笑,
右相程始:大意了,我竟一時不慎說出這種話來了,這一定不是我說的!
但叫現在的柳文正聽到了,也不知會不會找自己拼命?
程始暗想。這話白芷沒有成功說完,因為蕭臨淵終于回頭正視她。
兩人之間安靜下來,白芷不知道自己哪句話說錯了,有些茫然無措的站在原地看著蕭臨淵。
他也同樣看著她,眼神很平靜,沒有生氣,也沒有動容。
良久,他說:“你想出宮嗎?”
白芷頓時大驚失色,徑直跪下。
“殿下恕罪!是奴婢失言!奴婢知錯!”
她以為蕭臨淵不想聽到有關于沈家的事,那她剛才的話無疑就是撞槍口上。
但白芷不明白,蕭臨淵就這么討厭沈家嗎?
那是他母妃的娘家啊,他為什么會厭惡自己的外家?
就算他外祖父不曾來宮里看過他,但他應該有幼時見過舅舅的記憶才是,那時蕭臨淵也是記事的年紀了。
白芷心中疑惑又恐慌,生怕蕭臨淵將她從身邊趕走。
蕭臨淵就這么靜靜的看了俯身跪在地上的白芷一會兒,“白芷,人的選擇有很多。對錯且不論,但不管選擇的是什么,一旦選了,就沒有再回到當初重新選擇的機會。”
“你確定自己考慮清楚了?不出宮?”
白芷身體輕微顫抖,俯身面向地面的臉上有驚恐。
她不想、她不想離開皇宮!
蕭臨淵是她一手拉扯大的!現在好不容易蕭臨淵要起來了,她怎么能走?
她不走!無數的榮華富貴等著她,她為什么要在這個時候出宮?
“殿下,奴婢父母早亡,家中也只剩奴婢孑然一人,自從跟隨小姐進了宮,小姐就是奴婢唯一的親人。”
憶起過往,她眼帶淚光,滿臉哀容,一半確是出于真心,一半兒也是無奈,“現在小姐去了,殿下就是奴婢在這世上唯一的念想和依靠,您現在讓奴婢出宮,奴婢又能去哪兒呢,殿下?”
蕭臨淵明白白芷的意思了,沒有再多說什么,只道,“那便隨你。”
人都要為自己的選擇負責,無論前路如何,都要自己走過。
白芷這次為沈家試探蕭臨淵的態度,心中已然明了,他完全沒有和沈家重修親情的打算!
她甚至差點為此事將自己搭進去,心中后怕,打定主意今后再不敢為此事觸蕭臨淵霉頭。
沈家從光幕出現后就閉門謝客,沈家現任家主更是多日稱病不上朝,這些天銷了假上朝多數時候也在裝啞巴,這倒叫人一時間有些看不透沈家的想法了。
只是這一天,沈家家主沈均向景德帝請旨想入后宮見蕭臨淵一面,景德帝準了,但沒想到,他的親侄、也就是蕭臨淵直接給了這個親舅舅一個閉門羹。
消息一傳出,可是引得不少人詫異,但也有人忍不住發笑。
“十幾年待在冷宮無人問,現在沈家倒是想起這個自家女兒生的孩子了?”
“誰說不是呢,沈家啊,真是落魄了。”
從前蕭臨淵受罪時不出現,現在好,人家成了未來的神昭大帝又迎上來?
這吃相,實在難看。
多數人都在唏噓,但也有人不這么想。
“哎,話也不能這么說。要不是因為當年那件事,沈氏也不至于衰退到今日這個地步,從堂堂京都頂流世家退至如今的二流……”
“還有謝家,不也是因為…牽連其中。”
雖然事情就是這么個事情,但也不好大庭廣眾的宣揚,中間被忽略的地方更是不好詳說,懂的都懂。
說到后面,這人聲音更是壓低,面露感慨。
“難道你們忘了,沈家上一代唯一的嫡女是怎么死的了?死了女兒,還要對女兒難產生下的子嗣做到疼愛有加,恐怕沒哪個疼愛女兒的父親能做到對這孩子心無芥蒂吧?”
蕭臨淵是怎么出生的?
他母親為了生他,難產而亡!就這,他外祖父還能對他喜歡的起來?
不和景德帝這位生父一樣恨死他就不錯了。
但也有持不同意見的,“女子生產本就危險,如何能把錯都歸到孩子身上?”
一人斜了他一眼,心罵這人無知,“你也不想想陛下當年有多寵愛慧妃,御醫名藥定是早早就準備好,就這還能早產出現意外,問題難道不是出在胎兒上?”
像胎兒過大,或者就是待在肚子里不愿出來,時間久了生不出來,可不就要了母體的命嗎?
所有人都說十一皇子出生不祥,是有點根據的。
那人嘆氣,“可當時十一皇子也不過是一無知稚兒,何其無辜?”
誰說不是呢?
但當年無論是景德帝還是沈家,痛失其愛,心中的悲痛總要有個宣泄口,極盡的悲慟之下人的悲傷化為不甘的怨恨,恨世事無常,恨天道不公,更恨蕭臨淵為什么要出生,如果不是因為要拼命生下他,慧妃也就不會死。
或許初時也會覺得不該,但隨著時間一天天過去,長年累月,人也會習慣和默認將所有的怨恨都理所當然的繼續讓一個孩子背負。
“慧妃娘娘年紀輕輕的,可惜了……”
“十一皇子一出生就無心害死了最愛自己的母親,也不知其心中是和感想?”
“所以說啊,沈家不喜那位也是有原因的……”
討論的熱火朝天的人里,這時有一人遲疑,“那沈家又為何在現在找上去?”
柳文正:記住了,右相是吧,等他回來必得辯個是非曲直!
古古一直以來說的御史不是相墨嗎?既是父子,那這相白莫非就是那相墨之子?
一黑一白……一群人心里思索著,對父子二人的身份仍是未猜到,概因朝中御史沒一個是姓相的,這屬實是讓他們有些疑惑。
這相墨到底在哪兒,是誰啊?
光幕上,說了這么久柳文正這個人,接下來該說說他的成就了,古古咳了咳,總算是盡數收斂了笑意。
緊接著,眾人就見古古從桌上拿起一枚印章,沾了印泥,然后就這么印在一張白紙上。
鏡頭對準他的桌子和手,眾人的注意力第一時間全被他手下那張光潔雪白的紙所吸引。
“這是什么?紙?!”
“這也太白了吧?”
無數人驚訝。
直到古古發言,討論聲才被拉回正題。
瞬間,無數人茅塞頓開,也懂了古古說的妙招是指什么了。
古古一邊說著,一邊將手上的紙和印章放好,
古古完全持贊成態度。
柳文正:……
景德帝:……
諸大臣:……
這發展,是他們沒想到的。
但是這完全就是想偷懶和避免別人說他寫字不好看吧?!
古古又接著道:
柳文正額角青筋直突突的跳,完全不想說話,這真是將好的不學學壞的的本事發揮到了極致!什么旁門左道都出來了。
你別說,你還真別說,這畫面感一下子就來了。
不少人開始嘴角抽搐。
柳文正更是無奈長嘆,扶額,“我之過矣。”
嗯????
等等,你說什么?這就輕輕揭過去了?
聞言,眾大臣只想說,‘柳文正你的文人風骨呢?你不是還因為一句話就能跟武將拼命嗎?現在被蕭臨淵兩句好話一哄就找不著北了?’
眾人滿臉鄙視。
柳文正……柳文正眼睛左看右看,心虛的不行,老臉一紅,干脆什么都不說。
接著,古古還專門展示出印有這種字體的古文字圖片。
只是,如今早已物是人非。
謝瑯獨坐在廊橋邊的地上,看著天邊的太陽一點點墜入黑暗,沒有世家公子的儀態端莊,動作自然放松,屈膝背靠著廊下的柱子,一動不動,像個木頭人,鏡頭始終對著他的背影,叫人看不清他此刻臉上的神情。
但光幕外的人猜,他一定不好受……
“拜見主君。”
一聲下人過路時的問安,驚醒了謝瑯。
他回過頭,眼神死寂,表情古樸無波。
他的視線落在下人懷里的一個襁褓上,那是剛出生還不滿一歲的謝無念。
謝瑯的視線就像是粘在上面一樣,久久未動,外人不知他在這一刻想到了什么。
只見他起身,慢慢朝下人走過來。
后者疑惑的看著他伸手將孩子抱進懷里,臉上明顯不解其意。
沒讓人眼著,謝瑯獨自抱著孩子回了房。
屋內靜悄悄的,一片漆黑的室內,沒有點燈。
謝瑯就這么抱著襁褓中的嬰孩,靜靜的站在窗邊,遙望著天上那輪朦朧的月。
“我為你取名無念,今后,你將會是謝家下一代的家主,也會是……”
“謝氏,所有人里最強的一個。”
沈知慧死了,謝瑯沒有哭,也沒有鬧,也沒有再提她的名字。
他開始傾盡全力培養謝無念。
他是謝無念的引路人,是他的老師,也是他的父親。
時間飛逝,人的生命進程在視頻里好像也不過短短幾分鐘,不過須臾,視頻里的謝瑯就老了。
他病倒在床上,面容枯瘦,眼神灰敗,已是彌留之際,留下謝無念一人守在床前。
“我為你取字無念,而你在族譜上的真名,只一字,為絕。”
“絕情無念,你將會是我謝氏最強的一任家主。”
“那你呢?”
年輕的謝無念跪坐在床前,神情平靜的看著躺在床上的父親,沒有悲傷,沒有哀痛,只眼中流露出一絲絲的茫然和不解。
他從來都知道,自己只是父親傾盡全力打造的一件兵器,只是他不明白,“你明明是個聰明人,為何因一個情字困住自己半生。舊情,當真難忘嗎?慧妃當真就如此重要?”
謝瑯看著床邊的謝無念,那是他傾盡心血打造的絕世神兵,可大概這件神兵這輩子都不會再與情字有牽扯。
聽到這個問題,他緩緩笑了,望著頭頂的床幔,聲音如流水緩慢遲凝,“無念,難忘的不是舊情。也不是舊人。”
“是我……”
“作繭自縛的心啊。”是執著,是妄念,是經年的不甘導致往后一年一年加深的怨恨,是怨恨中不斷對少時的那份情、那個人的追憶。最后,在一遍遍的回憶里迷失自己,不斷美化過去,不斷憎惡如今。
不斷的想,如果當年能怎么怎么樣,會不會現在就不會是這個結局?
“凡人七情六欲,萬般雜念在心頭,不是想忘就能忘,不是說止便能止。”這才是凡人啊,謝瑯緩緩閉上眼睛,他累了,最后只余下對謝無念的一聲祝福。
“無念,我愿你此生勿生諸多雜念,絕情無愛,便是最好。但是,有一句話望你謹記。”
“通人心,曉人性,莫…戲人情。”
那是一個沾上就不得了的毒藥,無藥可醫。
謝無念就這么看著謝瑯慢慢沒了生息,他還是沒有一滴眼淚,冷漠、冷血的不像父子,也不像是親眼看著一個將自己養大的人走了,更像是一個陌生人。
【但這次回去后,他并沒能裝上多久,某一天醒來,他變成了真正的‘孩子’,心智只有七八歲,記憶也永遠停留在了小時候。】
【起因就出在那突然出現在他房中的一卷史冊,那卷史冊記載的是景德帝在位時期的事。】
【老來的蕭榮,當了六年的孩子,每日喊得最多的也是父皇二字,他始終記得景德帝是對他最好的人,連他母妃辛妃也比不上。
【還是她死時辦喪事,住榮王府左右的官員礙于面子情前去吊唁,無意間發現榮王身上的傷痕,這才得知了此事。
【蕭榮愛了景德帝這位父親一輩子,卻不知,子愛父,而父所愛,非他這個子。】
【咱們再說回先前那個問題,為什么說景德帝生前就沒有想過要將皇位傳給蕭榮。】
【再者,景德帝雖算不上多英明,但從他對其他幾個年長皇子的培養上來看就知道,他怎么可能不知道縱子如殺子的道理?】
【但他有對蕭榮嚴加管教過嗎?沒有!】
【如果他真的想要將皇位傳給蕭榮,怎么可能不將他朝著一代明君的道路上培養,還寵愛有加、溺愛過度?
【而那卷莫名出現在他房中的史冊是誰放進去的呢?不知道,連崔正都查不出來。】
【但查出來好像也不能怎么樣?畢竟,哪怕后來蕭榮死了,他也是死于自殺,根本不是旁人動的手啊。】
【蕭榮一生之憾,從他出生就已開始,我們之所以將他的一生列為大宸十大憾事之一,一方面是他的一生著實叫人唏噓,另一方面,也是站在當事人的角度,來看待這一場親緣錯付。】
【榮十二的一生,好像活過,又好像沒有。】
【當他死去,還剩下什么呢?】
第 220 章 臨淵之初
【可榮十二之榮寵雖是假,至少他也曾快活活過大半生,無憂無慮,最多也就后面幾年苦點兒,卻也是享親王之尊,衣食無憂。】
【然而,反觀咱們陛下呢,他有什么?】
【他的一生該如何來被定義。】沒人會跟自己的命過不去。
他要怎么做到忘記自己是還未出世就要被母親殺害的孩子?】
周圍宮人一陣沉默,均用一種同情和可憐的眼神望向話題中心的人物。
包括柳尚……
他此時也不知該說什么好。
先前蕭臨淵問他知不知道有生而知之的事情時,他以為這只是對方逃避和不想讀書找的借口,現在想來……
“殿下,有些事不若早忘的好,早些放下,對自己也有好處。”
出生父母不喜,甚至是怨恨于他,后冷宮磋磨十幾年,多少人能受得了這份苦難?
也怨不得蕭臨淵如今消極度日。
他從未感受過人世間的繁華與愛,所得的不過他人一點點的施舍、旁人予他的一點點好。
正如當年南宮貴妃不要了的那件破狐裘,蕭臨淵卻一直記到了他長大、記了十幾二十年。
看著周圍人同情憐愛的神情,蕭臨淵頗有些不自在,說的難聽點兒,頭皮發麻。
蕭臨淵:求別再腦補!柳尚驚魂未定,表情嚴肅,“宮里怎么會有刺客?!”
說著,他眼神凝重的看著剩余的宮女內監,面露警惕。
宮里怎么不能有刺客?
只要有人想要另一人死,行兇殺人者,皆可稱為刺客。
宮女里突然出現一人刺殺蕭臨淵,其余宮女和內監都嚇壞了,此刻正滿臉驚恐的跪在地上告罪,生怕自己也被當成刺客抓走。
這群人里還有沒有想要自己死的,蕭臨淵也不在乎,或者說表現的并不關心,他揮了揮手,“都退下吧。”
此時誰還能想起來要監視他的任務?
跪著的宮女內監皆一幅劫后余生的模樣,飛快的退遠了,一個個的那是一點也不想和刺客沾上嫌疑。
蕭臨淵表情云淡風輕,未見前一秒還在鬼門關轉了一圈兒的后怕,“你看,群體之中,一人有異,最先察覺的永遠是身邊人。”
此刻,柳尚才明白過來,蕭臨淵先前為何說施漫雨若背叛他,是不會成功的。
他足足盯了蕭臨淵好幾秒,心頭才慢慢升起一點兒怒氣,他沉著聲,但臉色比聲音更沉,好似染了霜一樣。
“殿下是否早知那人有行刺之心?!”
“是又怎樣?”
還怎樣?柳尚沒忍住抬高音量,苦口婆心又聲音嚴肅的勸他,“君子不立于危墻之下!殿下該早早的處理了那人才是!怎么還能將人留在身邊?”
他想不通,甚至不敢想。
蕭臨淵就不怕死嗎?“表兄,你進宮見到陛下了嗎?陛下病情好點了嗎?”
南宮舒華抱著小侄子玩,像是隨口一問一樣,蕭懷卻知她真正想問的可不止這么簡單。
他誠實的搖了搖頭,“不知,父皇未曾見我。”
南宮舒華一詫,“十二皇子整日都待在殿中,陛下卻連你見你一面都不見?”
為什么?
這個事件背后透露的信息讓南宮舒華忍不住開始猜測。
兄妹倆多年打小玩到大的默契,蕭懷還能不知道她?
他眼睛一斜,面露警告,“別瞎猜,十二弟年紀還小,又是最受父皇疼愛的幼子,父皇如今身體有恙只許他陪在身邊解乏也屬正常。”
南宮舒華還什么都沒說呢,這就把理由想好了,南宮舒華沒忍住為表兄的話翻了個白眼兒,她才不信景德帝此時哪個皇子都不親近,唯獨愿親近十二皇子,是不管不顧,單純只從自身感情出發呢。
那能是老皇帝的作風?
沒聽最近朝堂上都有聲音傳出,已經有人在猜景德帝是不是想立十二皇子為太子了?
自從上次她爹和祖父與她說過謝家之事后,她便開始有意打聽一些朝堂上的事兒。
她深覺自身還是有長進的,倒是她這個表兄……
噫~
耳邊突然太過安靜,蕭懷此時奇怪的轉過頭,心里還疑惑南宮舒華怎么不說話了,然后就見后者正一臉嫌棄的盯著自己。
那眼神兒……像極了在看什么頑固不化的蠢貨。
蕭懷:“……”你幾個意思啊?!
他心頭開始燃起小火苗兒,聲音一沉,“南宮舒華,你最好不要在心里想些不該想的。”
南宮舒華故作自然的撇過頭去,好掩蓋臉上的心虛,“我能想什么呀,閑在家里,又沒事做。除了想想你們幾個,也沒別的事干了。”
這話蕭懷一默,他心里知道南宮舒華為什么會如此。
“舒華,你希望十一弟登上那個位置嗎?”
蕭懷突然蹦出來的一句,好險沒嚇南宮舒華一跳,她下意識左右掃視了一圈兒,見周圍并無下人在,室外的整個廊下也只有他們二人在帶孩子玩耍。
“我當然想,但那是他的事。”她回答道。
初時南宮舒華也想過去抱蕭臨淵大腿,但奈何人家不理她,可隨著知道的越多,她的想法也在不知不覺間發生了些許變化,變得較之前成熟,她自己是這樣認為的,她開始覺得,“表兄,你這次進宮見到他了吧?若他已非過去的蕭臨淵,而是姜萬寧,那我想,他大概是不會回到那個位置上去的。”
蕭懷喉頭動了動,垂下眼瞼,頗有些喪氣。
是啊,他已經是姜萬寧了……
南宮舒華坦然道:“天下人誰不想有個好皇帝,能臣遇英主,那是他們畢生之幸,現在世間大多人都覺得,若是上位之君是蕭臨淵,他們的前途就會一片坦蕩,可以有機會一展所能,一帆風順。”
剛開始南宮舒華也這樣覺得,但靜下心來,她又思考的更全面。
她的表情開始漸漸認真,“我不管其他人如何想,但就算今后沒有蕭臨淵,我也還是南宮舒華!”
她擲地有聲道:“我不比兒郎差!我很喜歡北梟王這個稱號,但我若要封王,靠的是功績,而非君王一句話;能不能名留青史,我是否配與天下群英一較高下,在我,而不在他人。”
就算她這個封號是蕭臨淵給的,就算歷代君王中只有他能給,只有他敢封,但歷史上的南宮舒華能走上這個位置,也是因她有實打實的功績在。
她目光如炬,扭頭看向蕭懷,“神昭大帝成全我之名,肯定我之功,我敬他、忠他為明君;若今日之君不肯成全,那我便再創更多功績,成我女王之名!”
“等到天下再無能出其二者,屆時,我南宮舒華若不可稱王,試問彼時天下、后世諸君,孰敢躍居之我上?”
她昂首揮臂,面上帶著灑脫傲然的笑,似立群山之巔腳踩天下英豪,霸氣超然。
聽到這個話蕭懷有片刻的怔愣,在這一刻,他覺得眼中這個一直從小看著長大的不著調表妹,真的長大了,他甚至在她身上,看到了一國王公和沙場將軍才有的風采和氣度。
視線越過南宮舒華,蕭懷看到了站在拐角處,同樣怔在原地的舅舅和外祖父二人。他二人的眼中有驚詫有欣慰,那是一種吾家有女已長成的驕傲,也有在某一瞬間被自家孩子的優秀所驚詫的怔愣。
“吾,受教了。”
蕭懷正視自己的表妹,真心實意的緩緩說道。
果然,能入傳世閣二十八席者,當,名不虛傳!
南宮舒華笑笑,沒有管蕭懷在想什么,一把抱起地上正在玩耍的小連笙,語氣開心的說:“走!姑姑教你練武去,很好玩兒的。”
連竹笙在回來后,不久就正式改名為蕭連笙,畢竟是六皇子的嫡親血脈,自然不可能再隨母姓,但他名字的第二個字也是隨了連瑩霜之姓。
他不懂大人間說的這些,被突然抱起,下意識摟住南宮舒華脖子,乖乖的沒有反抗,而是疑惑地問姑姑:“真的嗎?練武好玩兒?”
南宮舒華:“當然好玩兒,學好武藝,將來要是有人敢欺負你,你就打回去!”
“哦……”
萬一呢?萬一哪天一個不小心,就讓刺客得逞了呢?
下毒、行刺,要一個人命的方法有很多種,蕭臨淵真的能做到時時防范嗎?
柳尚真的不明白,他嗓子像吞了一把沙,看蕭臨淵的眼神也像看一個不懂事把自己惹怒的孩子,但這怒氣他又不能直接沖著蕭臨淵發,因此聲音壓抑又隱忍。
“殿下,您知道自身的重要嗎?”
“是你們將我看的太重要。”
看來這不是柳尚安排的戲碼,蕭臨淵氣定神閑的坐回石凳上。
背后是柳尚。
他先前將后背露給刺客,此刻還敢將后背露給他人,是一點警惕心也沒有嗎?
柳尚氣的咬緊了后槽牙,只覺自己擔著老師的身份,操著老父親的心!
但偏偏這個問題學生,他還不能隨便罵。
柳尚:真是憋屈死我了.jpg
他坐不下去,站到蕭臨淵對面,義正言辭問他,“殿下此言何意?”
蕭臨淵:“我以為在出來前,我已經將話說的很清楚了。”
他再次重復了一遍,甚至意思比先前還要直白。
“我不想當神昭大帝,也無意成為他。”
柳尚站在原地,半天沒有說話,就這么定定的看著他,在想要說什么,也是被蕭臨淵的話震住。
他知道,真實的蕭臨淵可能和后世之人認為的有所不同,但沒想到,會這么直觀。
他足足將蕭臨淵的一句話消化了幾分鐘,才再度找回理智,聲音也恢復平靜。
“那殿下以為,臣先前同您提起施女官是為何?”
蕭臨淵心知肚明,此刻卻不答。
柳尚也知道以蕭臨淵的聰慧,此刻該是早看出他用意。
“殿下,天地萬物,人之一生何其短暫而渺小。我生于書香世家,也算一生順遂,可人生于世間,就沒有不愁苦的時候。”
饑民想要一頓飽飯,有田有地的人盼望著老天爺能風調雨順,讀書的才子期望自己平步青云,而入朝為官的人,他們則希望自己能再上一層樓;
“人若身懷其能卻不施為,而漠視旁觀,亦是不作為之怯懦!”
柳尚從前亦是想過蕭臨淵可能不想擔此大任的可能,但真正事到臨頭,他才發現自己還是不能保持住平常心的。
他問蕭臨淵:“殿下看到了,施女官現在也是為官,但下者跟隨的上者不同,下者的命運也不同。”
“臣有私欲不假,但臣難道不該向往成為光幕中那段歷史的自己嗎?人往高處走,殿下認為,那施女官又是更在意現在,還是更想要追隨于您呢?”
見識過未來的自己能無限風光,能屹立人海之上,沒有人可以再‘安分守己’的做回此刻的普通尋常,再回到那熙熙攘攘的人堆兒里去。
只有蕭臨淵,他除外。
柳尚原本不打算這么早對蕭臨淵說這些的,只是此時,他實在是忍不住。
他長嘆了一口氣,看著仿若未聞神情未見絲毫變化的人,眼中有疲憊有無奈,他背過身去,索性不再看那人。
“萬千洪流中,唯大浪主宰浮沉;群龍有首,方不致一盤散沙;馬失伯樂,萬軍缺將,人少其主,不成風云也!”
柳尚想勸蕭臨淵,但千言萬語到了嘴邊,終只匯集成這么幾句,最后,他輕聲言道:“世界之大,不是誰人都能成為照亮他人的一束光。”
他只看到若沒有蕭臨淵,他們就不會有實現自身價值的一天。
試想一下,如果沒有蕭臨淵遇見施漫雨、沒有蕭臨淵不拘一格選她為女狀元、沒有蕭臨淵為女子所做的一切,施漫雨又是誰?
千古之后,誰還認得她?誰還知道她?
古古的話帶動性很大,同時蕭臨淵的親身遭遇也很難不讓人同情,這不,就直接導致了現在這一局面。
但聽聞柳尚的話,他臉上也難得的露出了一點對當年往事的回憶,微頓,他聲音平和的說道:“我并不怨她,也并不憎惡她。”
那是一個可憐的女人。
“我不知自己因何來到她的腹中,然危機之下,求生的本能讓我活了下去。”
現在回想起來,蕭臨淵也說不清自己對沈知慧是何種感情。
是母子間未見過一面的血脈之情?還是因為她,自己才又活過來的一點感謝?
她就像是自己投生到這世界的載體,他在她腹中的時間很短,意識蘇醒過來后不久,他和她一起聽到了當年那個秘密,然后,他就被迫著降生在這個世界。
出生時的艱難,他沒有忘記。那個女人死前刻骨的絕望,他至今記憶猶新。
“我該還她最后一點恩的。”
聞言,柳尚沒有說話,神情也很沉默。
他在想,所以歷史上蕭臨淵移走慧妃骸骨是不是就是他在償還慧妃予他的最后一點恩?
光幕上,古古眼圈兒微紅,多愁善感的吧啦吧啦一堆,最后情緒激動之下搖頭感嘆,【神昭大帝這一生啊,真的就像是他的名字一樣,美強慘的讓人忍不住同情,網上有句話怎么說來著?】
在翻開歷史書前,古古也不知道有人的一生可以經歷那么多的悲慘傷心之事。
那歷史上的神昭大帝,內心又該是怎樣的呢?
無數人研究這段歷史,癡迷這段歷史,人人都想探究那位帝王內心的想法,人人都向往靠近那位帝王真正的所思、所想。
可他又是神秘而不可靠近的。
祥慶殿內無人發聲,柳尚回頭看向淡定坐在案前的蕭臨淵,不禁有些疑惑,也覺得更加看不懂他了。
這位就像是沒聽到古古說的他一生所要經歷的事一樣,像個局外人一般冷淡,更多的像是聽了個聲兒,知道了就沒了。
可古古說的那每一聲苦,放在別人身上都是要讓人忍不住怨恨老天為什么要讓自己承受這些的存在。現在,有一個人卻要全部承受一遍這些。
柳尚自詡活了大半輩子,也曾埋怨自己時運不濟、不得提攜,但現在和蕭臨淵的這些經歷比起來,自己的那些愁苦又算得了什么呢?
“先生不必這樣看著我,他說的是神昭大帝,而不是我姜萬寧。”
蕭臨淵實在是被他的眼神看的有些受不了,怪…怪讓人頭皮發麻的。
誰想這個名字一出,惹得柳尚一聲嘆息。
他頭一次放下了風度,直接放松身體在蕭臨淵書案對面的凳子上坐下,手上還拿著書,眼睛卻直直的注視向蕭臨淵。
“殿下,你還不肯認清現狀嗎?”
他說:“姜萬寧是你,而你也是蕭臨淵,是皇室十一皇子。”
是未來萬民的希望。
這句話他暫時還不敢說,也不能說,現下人多眼雜的,他敢大著膽子直呼蕭臨淵的姓名就已是冒犯。
但他知道,蕭臨淵不會在意這些。
蕭臨淵最頭疼兒的就是這個,他不知道這個直播光幕到底是怎么出現在這個時空的,想來就覺得煩。
“先生,我是誰只有我自己能決定。”
“蕭臨淵,只是旁人與我的名字。”
笑話,他姜萬寧一個堂堂修真界千年大能,難道就因為一時倒霉重生在人間帝妃的腹中,一生的命運就要由這一世的生身父母來決定?
他的人生是獨立的,意識是獨立的,他這個人也是獨立的。
再者,若論父母,那算上他在現代時將他拋棄的那一對父母,再到他重生在修真界時生他的那對父母,還有現在。
他已是有三雙父母了。
他最該孝敬哪一雙父母,聽哪一對的話?
柳尚正待再行開解之言,就聽到頭頂傳來古古意味深長的話。
光幕外有人附和。
“不然呢?聽說當年那沈槐舟就貪慕權勢,把自己的左相之位看的比什么都重要,手段狠辣,將女兒送入后宮為妃有甚好奇怪的?
【千秋君主,一世英明,后人贊頌,以神昭為謚;神這一字在古時,算不上什么美謚,更多的是代表當時史官、世人無法評價這位君主的言行,為何無法評價?】
【他留給當世和后人的矛盾點太多,有人愛他敬他,有人惡他恨他;他的一生無法由一言概之。
【姜萬寧回頭是憾,而當他留下,作為蕭臨淵為帝的一生,也終是憾啊。】
【好了,話不多說,現在就上正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