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1 章
庭審現場大家站了起來。
葉同塵和曉山青并肩站著, 聽最終宣判。
審判長最終宣讀審判結果——郭向陽遺棄罪、虐待罪,情節惡劣致郭曉殘疾,數罪并罰判處有期徒刑七年。
王小愛遺棄罪、虐待罪判處有期徒刑四年六個月。
崔明遺棄罪判處有期徒刑四年,及郭曉后續治療費用。
王欣遺棄罪判處有期徒刑四年。
宣判還沒結束, 郭向陽就鬧了起來, 被法警帶了下去。
王小愛也哭的差點昏過去, 她死活沒想明白怎么會判這么重?
沒想明白的還有崔明和王欣,遺棄罪最高刑期也才五年吧,他們怎么就判這么重啊?
但他們的律師卻很清楚, 因為他們的遺棄已經導致了郭曉截肢和植物人,尤其是昨天還審理了崔晨光的案子, 郭曉會成為這樣這兩對父母脫不了關系。
他也只能安慰自己的當事人可以上訴。
可兩個人傻在原地半天沒緩過神來, 這對他們來說無疑是“滅頂之災”, 怎么就會一步步走到了這種境地?
有序的退場,葉同塵和曉山青走在人群里,她沒有再去看他們一眼,判的重嗎?對于法律來說或許是從重判決了。
但對于郭曉來說,判的再重他的右足也回不了了, 他甚至再也醒不過來了。
可葉同塵想重判的意義不只是懲罰,更多的是一種[約束][警示]。
她希望更多選擇成為父母,亦或是已經成為父母的人能夠明白[父母]的分量。
走出法院,在一片霧蒙蒙中, 她聽見有人叫她:“葉姐姐!”
是苗苗的聲音。
她看過去,在大霧里看見站在外面等著她的苗苗和麥子,旁邊帶著她們來的是白勝男。
白勝男笑著松開了苗苗的手, 苗苗就穿過人群朝葉同塵跑了過來。
苗苗穿了厚厚的羽絨服,帶著紅色的帽子和手套, 像個小雪人一樣撲進葉同塵懷里,她彎腰抱苗苗險些沒抱起來:“長結實了,不錯。”
“我長胖了,就是個子沒長。”苗苗有些不好意思,“但勝男媽媽說開春我就長個子了,她說女孩子要吃的壯壯的才有力氣學習。”
曉山青第一次聽這種說法,笑著摸了一下苗苗的腦袋。
葉同塵笑了,“她說的很對,長的結實才有力氣學習。”她看向白勝男,瞧見麥子手里拎著白勝男和苗苗的包包,麥子也長高長胖了,穿著黑色的長羽絨服,頭發很短很精神,鞋子是嶄新的白球鞋,他再也不是一雙鞋子穿到破爛還在穿的麥子了,他又被重新當成孩子養了一次。
一個孩子有沒有被好好照顧是多么輕易就能看出來的。
她很開心又難免為郭曉遺憾,他的每一步似乎都晚了。
沒到郭曉的探病時間,葉同塵和曉山青就帶著苗苗、麥子和白勝男一起回了律所——
剛進律所就聽見霞嬸和戴也彎腰在朝沙發地下的縫隙叫柿子。
“怎么了?”曉山青順手替葉同塵掛了衣服,邊脫下外套邊問:“是柿子跑進去了?沒事它一會兒自己就出來了。”
“它躲進去快一天了。”霞嬸有點擔心,和他們說:“從你們早上離開去法院,它就不知道為什么突然受驚嚇一樣怪叫,然后躲進去怎么叫都不出來,一直到現在。”
現在已經中午兩點了。
“這么久?”曉山青覺得奇怪,柿子養在律所里,平時人來人往,它就養成了不怕生的性格,誰來都可以抱它,從來沒躲過。
苗苗過去趴在地上往沙發下面看:“柿子,小柿子是我苗苗姐姐,快出來。”
可柿子躲在角落里只發出了蛇一樣的恐嚇叫聲。
“苗苗小心點別被撓了。”白勝男忙說。
麥子也過去彎腰看:“奇怪,柿子平時可粘苗苗了,從來不會兇她。”
是啊。
葉同塵看了一眼柿子的水和糧,這是一點沒吃過,奇怪怎么像是應激了:“今天有什么人來過嗎?”
“沒有,只有我跟霞嬸。”戴也說:“不然我們把沙發挪開,把它抱出來?”
“別強行抱它出來,怕它會應激。”葉同塵過去趴下去看沙發底的柿子,“柿子。”胖乎乎的小橘貓朝她:“喵”的叫了一聲,向她靠近了一點,可又看到什么似得不安的發出哈人的聲音,躲回了角落里。
“它這是受驚了?”曉山青也在看,開玩笑似得說:“會不會是有什么怪怪的東西路過了咱們律所?”
苗苗跪在地毯上看著他不解問:“什么怪怪的東西?”
怪力亂神的東西他肯定不能教壞苗苗。
曉山青馬上說:“我瞎說的,沒什么東西。”
可葉同塵卻抬起了頭,朝自己的臥室看了一眼,立刻起身走了過去。
她推門進入臥室之中,果然在臥室里聞到了奇特的氣味,這味道是“靈力”的味道,非常的輕微,不推門進來她都沒有察覺到。
而這股靈力氣味的來源,她懷疑是安放在床頭柜旁的小匣子。
她心莫名跳的很快,鎖上臥室門才過去,匣子里是小清靜原身的一截靈骨,她怕出什么岔子被人誤碰誤拿就貼了一張【不可移動】的封印。
它還安安穩穩的放在那里。
葉同塵將手掌貼在了封印之上,非常清晰明顯的感應到了靈力的流轉,那股屬于小清靜靈骨的靈力在盒子內流轉了起來。
這么些日子,她從來沒有感應到這截靈骨的靈氣,她還以為靈氣早已消耗完了……
沒想到,這一刻這截靈骨,靈氣復蘇,像是一顆蘇醒過來的小心臟一樣開始“動”了起來。
是小清靜轉世了嗎?之前是他的魂魄還不曾轉世,所以靈骨沒有復蘇,不能找到他嗎?
那這么看,他是轉世到了這個世界,所以他的靈骨感應到他復蘇了,對嗎?
所以柿子是被蘇醒的靈骨嚇到了。
葉同塵無法控制自己激動的心跳,彷佛馬上她就可以找到小清靜了一樣。
門外傳來曉山青的敲門聲,她剛想說自己一會兒出去,就聽見曉山青激動的說:“醫院那邊剛剛來電話說,郭曉醒了!”
郭曉醒了?
葉同塵心猛跳了兩下,在這個時刻郭曉蘇醒了,難道她之前的猜測真準了?他就是小清靜的轉世,只是小清靜的魂魄還沒有“附體”進去?
“好,我馬上出去。”葉同塵撕下封印,閉上眼,借用靈骨上的靈氣,使用尋找之術——小清靜,小清靜……
茫茫人海之中,屬于小清靜的靈氣迅速飄蕩,進入一家醫院,進入一間病房——病床上的人猛地睜開眼劇烈的呼吸著,痙攣了幾下。
護士和醫生在他身邊馬上叫他:“郭曉?郭曉你聽得見嗎?”
是郭曉!——
葉同塵和曉山青匆匆忙忙趕去醫院,她甚至忘了穿外套。
護士站的姜玲玲一臉興奮的迎上她就說:“郭曉醒了!真是奇跡啊!”
“他現在怎么樣?”葉同塵忙問。
姜玲玲說:“他剛醒,記憶和神經上有些不太清晰,吐了一次,醫生現在在給他做腦部檢查。”
“太好了太好了。”曉山青緊張的不行,又問:“醒了是不是就不會再昏迷了?”
姜玲玲也不好說,要檢查再觀察。
葉同塵和曉山青去了重癥監護室,在外面看見郭曉茫然是看著四周,一會兒抬起自己的手看看,一會兒又想坐起身。
醫生和護士按住他,讓他先別動。
“我可以進去陪同他嗎?”葉同塵問外面的護士。
因為郭曉情況特殊,護士詢問了醫生就讓葉同塵換了無菌服進去了。
無菌服將葉同塵遮的嚴嚴實實,只露出一雙眼睛。
她進去站在病床邊不知道為什么特別緊張,彎腰想叫他,可腦子里想的全是他是小清靜,郭曉這個名字到嘴邊就成了:“小……”
她馬上止了住。
病床上的郭曉困惑又茫然的看著她的雙眼,挺了挺腦袋,張口好半天啞聲很混亂的說:“我認得……你……葉……你……”
他說不好話,著急的伸手。
葉同塵馬上握住了他的手,他緊緊抓著更著急想說話。
“別心急,你才剛醒,不會說話很正常。”醫生在一旁說,他雖然很高興郭曉能夠蘇醒,但也要告訴葉塵他們:“植物人是因為腦損傷嚴重導致的,他雖然醒了,但語言功能、運動功能和視覺功能可能沒辦法恢復正常水平,這可能只是一時的,之后通過我們的治療和長期鍛煉或許能恢復正常,也可能恢復不了那么理想。”
是這樣嗎?
葉同塵的心又揪了起來,那他現在是認出她了嗎?他有恢復從前的記憶嗎?還是……他暫時沒有恢復從前的記憶?
“沒關系,郭曉。”葉同塵握住郭曉的手,彎腰和他說:“不著急說話,我們慢慢恢復,我知道你想說什么,你想說你認得我對嗎?”
郭曉看著她,眼眶紅了一圈,想點頭,可一動腦袋就又吐了。
他吐到了葉同塵的身上,雖然只是液體卻很難聞,他想伸手去替她擦,卻感覺到葉同塵的手落在他背上一下又一下的拍著。
她說:“沒關系,我也認得你。”
第 92 章
葉塵?葉同塵?似乎都是她……
郭曉躺在病床上一直在看她, 他腦子里有很多閃現的、混亂的記憶,搞的他暈眩想吐,根本沒辦法理清楚這些記憶,可是他很清楚, 他一定認識她很久很久了, 雖然他一時之間搞不清楚為什么她好像叫葉塵, 又好像叫葉同塵。
但是他混亂的記憶里幾乎全是她:穿道士服的她、稚氣的她、很久遠的她、以及在法庭之上的她……多到他根本不清楚從什么時候就開始認識她了,彷佛他的生命開始就是她。
他越想快點整理好記憶就越想吐,好像腦子壞掉了一樣。
壞掉的不只是腦子, 還有他的右腳,他的右腳被截肢了。
舌頭也好像不怎么管用了, 他說話變得很笨拙。
“郭曉, 你現在能聽懂我的指令嗎?”醫生在他的檢查, 和他說:“你動一動你的左手。”
郭曉用力的想抬起他的左手,卻發現他用了很大的力氣,只是讓左手動彈了一下。
他疑惑的看著左手皺起了眉頭,對自己的“力氣”也失去了判斷,他明明很用力。
“好, 很好,你做的很棒郭曉。”醫生用夸獎孩子的語氣夸他:“那現在我們要動一動右手。”
郭曉又動了一下右手。
這次連護士都很夸張的夸他:“好棒呀郭曉!分得清左右!”
真奇怪。
郭曉躺在病床上對這一切都感到陌生,包括這具不太能控制的身體,他唯獨對眼前的葉同塵有很強烈的熟悉感。
“握一下郭曉。”醫生把一支筆放在了右手掌心里讓他握。
郭曉試圖收攏手指, 可手指使不上一點力氣,他有些著急的更用力一點,只有手抖的更厲害了。
“別著急郭曉。”葉同塵輕輕握住了他繃緊的右手。
這令他松懈下來, 又直直的盯著她看,哪怕她戴著口罩他也能勾勒出她的樣子, 他又想重復“我認得你”,但是話出口就變成大舌頭、不清楚的怪音。
他閉上嘴,痛苦的皺眉。
醫生卻笑了:“別心急嘛郭曉,你能蘇醒過來已經是奇跡了,暫時沒辦法說話、抓握是很正常的。”
葉同塵雖然知道這是正常的,但還是擔心問:“通過鍛煉能恢復嗎?”
“或許可以。”醫生和葉同塵說,大腦損傷是不可逆的,所以他無法保證郭曉能恢復到那種地步,但既然郭曉醒了就說明一切都有希望。
只是要做好心理準備,這個鍛煉恢復期或許會很漫長。
葉同塵有這個心理準備,在她還不確定郭曉是小清靜之前就想好了,會盡可能的照顧郭曉,直到他過上正常的生活。
現在他就是小清靜,他找了她那么久,默默陪伴了她那么久,現在該她陪著他了。
郭曉剛蘇醒,還需要更多的休息時間,他醒一會兒又睡一會兒,昏昏沉沉,有時醒過來能看到葉同塵在旁邊,有時候又看不到她。
但他掌心里始終放著一個鑰匙扣,上面有只毛氈橘貓已經被他揉的有些變形,他隱隱約約記得只要拿著這個,葉同塵就回不了家,不會走了。
他暈暈乎乎又睡著了,夢見自己變成了一只白色的長毛獅子貓,威風凜凜的睡在柿子樹上曬太陽,不遠處是青煙裊裊的道觀,偶爾會有穿著道士服的道士走過去。
有人從道觀里走出來,站在樹下仰頭看著它笑著叫他:“小清靜你胖的快把樹枝壓斷了。”
他低頭看見了眼光下好漂亮的一張臉,她瞇著眼睛在笑,是葉同塵。
她叫他小清靜。
小清靜……——
天已經黑透了,道觀里只有隱約的燈光傳出來,那是住在道觀里的道士。
葉同塵站在大殿里點了香。
曉清靜臨死之前將抱一道觀的股份給了她,她在道觀中申請了住宿,只是一直沒有搬過來。
現在她在想,如果郭曉出院了,或許可以讓郭曉暫住在道觀里。
青煙裊裊,靈氣在流轉。
她望著殿中,打開了的盒子,那里面是小清靜的靈骨,她能清晰的感應到靈骨內的靈氣正在去往某個方向。
應該是在去往蘇醒后的郭曉體內,等到靈骨內的靈氣全部回歸他的體內,這截靈骨會腐朽,而他這具新的身體會長出新的靈骨。
不知道到那時,他的記憶會不會恢復?他的身體是不是能更快的康復?
她守著靈骨,希望靈力更快的回歸到他的體內。
夜風吹動外面的那棵柿子樹,沙沙作響。
時間更迭,抱一道觀很多地方都重新修葺過好幾遍,唯獨這課柿子樹依舊屹立在這里。
她記得之前小清靜就很喜歡在這棵柿子樹上曬太陽,那時樹還沒有這么大,她總怕樹被它壓斷。
葉同塵回頭看那棵高高的樹,想著想著就笑了。
還好,她找到他了。
但靈骨的轉移再生比她想象中還要慢一些,她從前聽師父說靈骨的再生需要三到五日,小清靜這截靈骨五六日了還在轉移靈力,不知道是不是他這具身體太羸弱的緣故。
他再次檢查結果非常好,從重癥監護室轉到了普通病房。
只是身體太瘦弱,經常出現惡心暈眩的狀況,血糖也很低。
曉山青去看他時就覺得他這癥狀和當初葉塵的低血糖很像,更奇特的是,郭曉在慢慢學說話,卻總會叫錯葉塵的名字,有時候叫她葉塵,有時候叫她葉同塵……
葉同塵猜測這是因為郭曉現在在記憶錯亂接納的階段,加上靈骨還沒有再生,所以他會出現暈眩和惡心、記憶錯亂的狀況。
他現在的狀況是:腦子里記憶東一塊、西一塊,有很多話想說但嘴巴不利索,說不清,說話像喝多了的小結巴似得。
但醫生說他恢復速度和狀況非常好,是少見的好,他一開始連坐起來都難,到現在他已經可以用勺子自己吃飯了,只是用筷子還有些不靈活。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大腦里出現了什么變化,醫生發現郭曉的智力也神奇的提升了,有一天他在幫郭曉做檢查的時候發現郭曉識字了。
這太讓他驚奇了,倒是有過案例腦補受損的人突然會了從未學過的一種語言。
郭曉現在的狀況,甚至可以說比之前更好一些。
這點連曉山青也察覺到了,他發現郭曉變“成熟”了,好像不那么傻了,雖然說話依舊大舌頭結巴,但是經常說出驚人的話。
比如在葉塵要幫郭曉去洗飯盒的時候,郭曉會口齒不清的說:“讓曉……山青洗。”
曉山青問他為什么?
他說:“碗臟,她不喜歡……洗。”
葉塵不喜歡洗碗這件事可是連曉山青都不知道,之前的郭曉可從來沒有說過這種話。
他還會曉山青用哄孩子的語氣逗他玩時,蹙著眉看他,跟他說:“你、你……好好說話,正經一點……”
曉山青驚呆了,難道腦補損失會讓智力障礙突然恢復正常嗎??
可是郭曉又會在單獨跟葉塵一起的時候變得像從前一樣“小孩兒”。
比如葉塵給他削蘋果的時候,會把削的很長的蘋果皮遞給他,他會像之前一樣玩長長的蘋果皮,但表情里總透露著刻意,彷佛為了故意逗葉塵笑一樣。
怪怪的。
曉山青覺得郭曉現在奇奇怪怪。
好在,郭曉沒有出現并發癥,恢復的也很快,轉到普通病房后的第三天,他就已經能被人攙扶著下床走一走了,如果不是他右足截肢,相信他現在肯定可以自己走路了。
醫生說再觀察兩三天就能出院了,之后只需要每天過來醫院做康復訓練就好。
可郭曉看起來并沒有太開心。
他夜里不需要陪床了,熄了燈之后躺在床上,他閉上眼試圖運轉了一下靈力,靈力一點點流轉在他體內。
這些日子,他錯亂的記憶在一點點清晰,靈力也在慢慢的恢復。
他記起來自己和葉同塵的過去了,他這一世在承受最后一世的惡果吧,像從前一樣他轉世進入一具悲慘的身體里,承受惡果而死。
只是他不清楚自己怎么會進入了這具叫郭曉的身體里,之前也有過轉世直接進入其他人身體里,比如跟著章福安的平安那一世,他是進入了已死的小乞丐平安身體里,但小乞丐死的時候才三四歲。
郭曉這具身體已經十八歲了,似乎還是智力障礙。
他現在不清楚葉同塵有沒有認出他是小清靜,他剛蘇醒的時候記憶錯亂說了很多胡話,他怕葉同塵察覺出什么。
他這一世不想和葉同塵相認,免得他承受完惡果死去的時候惹她再傷心一場,所以這些天他盡量在維持著“郭曉”本來的智力障礙人設。
只是他聽醫生說,他要康復可以出院了很驚訝。
而且他確實發現,截肢之后他的身上沒有再潰爛過。
他留意了一下病例,驚訝的發現這具身體里居然沒有瘤子。
這讓他很不安,惡果怎么可能被消除?從前那么多世,他不是沒有靠醫療手段治療過,但根本不可能消除。
他閉上眼使用靈力仔細在身體里找惡果的存在,可找了一圈居然真的沒有找到。
怎么可能?是哪里出了問題嗎?轉世出了錯誤?還是不該進入郭曉這具身體?
他絕對不能在最后一世惡果消除出問題。
安靜的病房里,他剛想再找一次惡果,卻感覺一股靈力鉆入四肢百骸,他手指突然被靈力沖的失控抖了一下,緊接著他感覺到腰臀后面有什么東西冒了出來。
糟了。
他伸手去摸,果然摸到了毛絨絨一條尾巴。
這是他靈力恢復太快,這具身體暫時無法掌控靈力導致的……從前也出現過這種狀況。
他試圖控制靈力,將露餡的尾巴幻化消失。
可他發現,這具身體實在太虛弱了,靈力失控的過分,他根本沒辦法使用要求太高的術法。
他試了幾次都沒辦法將尾巴幻化消失,甚至太著急連貓耳朵也冒了出來。
源源不斷的靈力還在身體里橫沖直撞。
他聽見外面傳來護士推著車來回的聲音,過一會護士會過來查房。
然后,他聽見護士小聲在走廊里驚訝問:“葉律師你怎么這么晚又跑過來了?”
葉同塵來了?
外面傳來葉同塵的聲音,她說:“還是不太放心郭曉一個人,來看看他。”
緊接著葉同塵的腳步聲靠近。
他在病床上急壞了,來不及變回去了,只能艱難的撐著身體下床,只有一只腿稍微有些力氣,直接就摔在了地上發出“咚”的一聲悶響。
“是郭曉的房間?”外面的護士聽見了。
他來不及多想,扶著床起身艱難的躲進了洗手間里,他關上洗手間門的瞬間就聽見背后的病房門被推開。
“郭曉?”葉同塵走進了病房,打開燈叫了一聲。
怕她著急,他在洗手間里應了一聲:“我、我、我在衛生間。”
洗手間的門被他用背頂著,他看見側對面鏡子里的自己,真糟糕,一個消瘦的人類長出了一雙白色的貓耳朵……
“剛才是你摔了嗎?”葉同塵在洗手間門外問。
護士姜玲玲也有些著急問:“郭曉上洗手間怎么不按鈴叫我啊?你是摔了嗎?嚴重嗎?”她又問葉同塵:“需要我叫醫生嗎?”郭曉從植物人蘇醒實在是太奇跡了,總怕他在出什么差錯。
“不用!”他忙在洗手間里說:“我、我、我……”他一著急就更說不清話了,只恨自己語言功能為什么還沒有恢復。
外面的葉同塵替他說:“暫時不用,等他出來我看看,如果有需要我就叫你。你去查房吧,別擔心郭曉這邊。”
姜玲玲這才安心走了。
他在洗手間里豎起耳朵聽,聽見病房門關上的聲音,在一片安靜之中聽見葉同塵在門外叫他。
“小清靜。”
他呆呆的傻在了原地,她、她……已經認出他了嗎?
她就在一門之隔的外面,等了好一會兒才又說:“你還沒有恢復記憶嗎?靈骨,不是在今夜應該已經再生了嗎?”
靈骨!
他低頭看自己的手,是了,剛才他突然靈力充沛到這具身體無法掌控,是因為靈骨在這具身體里再生了?
可是,這不應該啊。
他的靈骨一直埋在老宅的墓地,承受惡果的每一世他被限制了能力,就是因為不能使用靈骨、不能恢復貓的原身,只有等到他承受完惡業惡果之后,他才能夠靈骨再生,重新拿回他的原身……
“郭曉你還好嗎?”她又叫回了那個名字,似乎覺得他在里面出了什么事,伸手想推門。
但門被他抵著,他先馬上回答了一句:“我……沒事。”
他心亂如麻,理不清這一世是個什么狀況,唯一清楚的就是葉同塵已經認出他了。
那他還需要藏著身份嗎?
他的心突突跳,靈氣還在亂涌令他手指一直在發抖。
沒等他想明白,靈氣突然流竄在周身,他只覺得渾身一輕,自己好像掉在了地上。
糟了!
他看見自己的貓足,他似乎……似乎變回了原身的形態!
怎么會這樣?他不是在沒有受完惡果之前無法變回原身嗎?
門在他身后被輕輕推開,光線照進來落在他雪白的背毛上,葉同塵的影子投進來。
他抬起頭看見葉同塵驚訝的神色。
“小清靜?”她吃驚的看著變回貓身的他:“你……怎么會變回了原身?”
他能說話嗎?
他試著開口說話,沒想到居然還是結結巴巴口齒不清:“我、我……”
為什么他都拿回靈骨和原身了?還是說不好話?
他有些糟心的閉上了嘴,覺得自己現在這么口齒不清很蠢,很糟糕。
他在承受惡果的某一世里,也就是曉家第一位當家人曉善水時,小時候被人一巴掌打成了聾子,所以說話時聽不見自己的聲音,也是口齒不清。
因為這個毛病他被從小恥笑,長大后將公司做起來成為大老板也很少開口說話。
葉同塵蹲在了他面前,她看見白色獅子貓的后腳少了一只,忽然心就被挖了個窟窿似得。
她一直以為……只是郭曉這具身體截肢,少一只腳,沒想到他的原身也會少一只腳……
為什么?他的惡果不是結束了嗎?
葉同塵把他輕輕抱了起來,手掌很輕很輕的托起他截肢的后腳,看著看著眼眶就紅了。
她低下頭將臉貼在了小貓的腦袋上,啞聲的問:“怎么會這樣……”
小清靜感覺到她哭了,眼淚熱熱的流在他白色的毛毛里。
他仰起頭果然看見她貼著自己的臉上是淚水。
她在自責,她一定是在怪她自己,認為是因為她,他的腳才沒了。
他慌忙用腦袋去蹭她的臉,這是他從前做貓時安慰她的方式,只要用腦袋蹭蹭她,她就會摸摸他的腦袋對他笑。
可這次,他越蹭她哭的越厲害。
“怎么會沒有腳了……”她恨自己沒有早點找到小清靜,沒有早點先承受了惡果。
“沒、沒關系。”他著急的安慰她:“沒……沒有關系,葉同塵……”他也恨自己沒辦法好好說話,像從前做曉清靜時那樣安撫她。
只能一遍又一遍的重復叫她的名字:“葉同塵,葉同塵……沒、關系。”
他唯獨在叫她的名字時最清晰,因為這個名字他叫了千千萬萬次。
葉同塵把臉埋在他的背上,低低哭了。
怎么會沒關系?她的小貓少了一只腳,他那么喜歡爬樹,那么喜歡玩……
她哭的好厲害。
小清靜著急的靈力再次失控,變回了人的身體,坐在地上將葉同塵緊緊的摟進了懷里,“葉同塵,不要……怪自己。”
他摸到葉同塵的眼淚,感覺到胸口的病號服被她的眼淚打濕了。
他的心也被浸透了一樣濕淋淋、沉甸甸,“葉同塵,不要哭。”他的手輕輕摸她的臉,難過的說:“我不想害你哭……”
他吃力的安慰她:“三只腳……也很好,三只腳……也可以跑很快。”
可她哭的更厲害了。
他在心里偷偷的想,她師父死的時候她也沒有哭出這樣多的眼淚,在這一點上他是不是能贏過她的師父?
只是這樣,他就滿足了。
昏暗的洗手間里,他全心全意抱著她,能清晰感覺到她的溫度、她的顫抖,他們又像從前一樣親密無間。
葉天師很少哭,她只在她師父的面前哭。
現在,她也會在他懷里哭。
他撫摸她的黑發,內心里感覺到很久遠的幸福,“不要怪自己……葉同塵。”他告訴她:“這只腳……不是、不是現在沒的,是……是平安之后……我又、又做了一世貓……沒掉的。”
他輕輕松松一句話概括了那一世。
她抬起頭看他,臉上是波光粼粼的淚,眼睛里是她碎掉的心,她記起來了,平安之后他的靈魂回到了塔林外的小貓遺體上,又做了一世流浪貓,可那一世他非常的慘,他被剝了皮死的。
他在那一世就被砍掉了一只腳,那只腳早就不知道被丟到了哪里,他死后的小貓遺體少了一只腳,之后他做了曉善水之后找回自己原身的遺骨就是少了一只腳的。
他一直沒能找回自己的腳。
“不是因為……惡果。”他安慰她,擦掉她臉上的眼淚。
可葉同塵很清楚,就是因為惡果,他才受了這么多苦難。
他就低下頭來討好的握住她的手摸他的貓耳朵,尾巴在地上掃來掃去,他很低很低的說:“不要難過……我和你在一起,就很開心。”
葉同塵心消融成一片水,她撫摸他的耳朵,抱住了他:“小清靜,我們一直在一起吧。”
她再也不會對他說:離開吧,下山去吧。
他離開她過的不好,他為了她過的很痛苦。
小清靜呆了呆,他明知道葉同塵說這句話沒有其他男女之情的意思,可是他還是很想哭。
因為他的主人跟他說:一直在一起吧。
是一直。
他緊緊擁住她,低下頭不易察覺的親吻了她的黑發,心滿意足的“嗯”了一聲——
走廊外傳來護士回來的聲音。
姜玲玲再次推門進來的時候,郭曉已經坐在了床上,葉律師就坐在他的病床邊,兩個人眼眶都紅紅的。
葉塵和她說郭曉沒事,她今夜要留下陪床,讓姜玲玲去休息一會兒吧。
姜玲玲也就沒跟她客套,回了護士臺。
等門關上,郭曉才在被子下伸出手悄悄握了一下葉同塵的手指。
見葉同塵垂下眼看,他就說:“靈力……又不聽話了。”
剛才就是葉同塵握著他的手,給他渡了一點點靈力才將他的耳朵和尾巴幻化下去。
可現在他又忙說:“別渡……靈力,握著好像……好像就行。”
葉同塵望著他,知道他只是單純的想牽她的手。
他才剛剛找到她,難免會做出一些撒嬌的舉動。
葉同塵就回握住了他的手,看到他翹了翹嘴角,這個表情和從前剛幻化成人形的小清靜那么像,從前他就是這樣,愛撒嬌,得逞后就偷偷得意。
遇到十八歲的郭曉,是不是為了彌補她當初失去少年模樣的小清靜?
她想對他好一點,讓他像從前一樣快樂。
“你想不想找回你的腳?”葉同塵很溫柔的問他。
他頓了一下,馬上問:“你、你……要用禁術、開天門嗎?”
“當然不是。”葉同塵說:“我不會再使用禁術了。”
她開始珍惜自己了,因為她很清楚,她的小貓舍不得她受惡果,如果她出事小清靜一定會更痛苦。
“我是說,我們說不定可以找一找當年你的腳丟失在哪里。”葉同塵說:“萬一能找到呢?只要找到腳的遺骨,你的原身就能恢復完整。”
小清靜不抱期望,已經一百年,早化成灰燼了。
可是葉同塵說:“章福安都可以找到他的寶珠,說不定我們也可以找到。”
第 93 章
沒兩天郭曉就出院了, 只需要每天來醫院做康復訓練就好。
這次出院曉山青和葉同塵來了個大早,趕在醫生查房時就來了。
醫生和護士都很高興能夠送郭曉出醫院。
醫生感慨萬千,幾個護士給郭曉買了花,買了蛋糕慶祝他出院。
郭曉反倒不好意思了, 他不太擅長回應別人對他的好。
這點葉同塵太了解了, 從前他就是, 明明心里很感激她師父和師兄弟們,但他總是很傲嬌,不給他們摸, 還會叫師父“古板的善水老道士”,哪怕師父看起來一點也不老。
可葉同塵知道, 他心里很喜歡他們, 他會在外人來道觀找事的時候氣哼哼的打跑那些人。
他會像個小獅子一樣守在道觀門前。
就像他現在對曉山青也很別別扭扭。
曉山青蹲下要給他穿鞋子, 他不好意思,但會小聲嘟囔著謝謝他。
“等你裝了義肢后,我就教你自己穿鞋系鞋帶。”曉山青替他綁好鞋帶,笑笑說:“我小時候也不會綁鞋帶,還是被領養后, 我爸教會我的。”
郭曉看著他,在心里嘆氣,他沒想到有朝一日會以這種方式享受到了曉山青的“回報”——
外面天氣很好。
曉山青扶郭曉上了車,猶猶豫豫要不要告訴郭曉他養父母和親生父母的情況, 一方面他怕郭曉聽不懂,另一方面又怕郭曉難過父母被抓進去了。
他只能先和郭曉說:“郭曉啊,你之后暫時先住在我家里, 我和我的管家白安會每天帶你去做康復訓練。”
他以為郭曉會問起,他的養母王小愛, 或者要鬧著回家。
但郭曉卻問:“不是……住道觀嗎?”
曉山青反倒是被問的一愣。
葉同塵跟曉山青解釋說:“我已經跟郭曉說過了,他父母都坐牢了。”
“啊?”曉山青看郭曉,又低低問葉同塵:“他明白是什么意思嗎?他接受了?”
郭曉在一旁說:“我、聽得明白。”他現在只是走路和說話不利索而已,不要把他當傻子了。
葉同塵帶著笑意說:“醫生不是說郭曉因禍得福,他現在智力水平已經相當于十二三歲的人了嗎?好好跟他解釋,他就明白了。”
郭曉記憶已經全部恢復了,只是不得不裝的稍微傻一些,免得太奇怪了。
曉山青還是有點不敢相信,郭曉的智力真的提高了。
“先住在我家里。”曉山青和他解釋:“我那里大一點,方便一點,接送你去醫院康復訓練和照顧你都方便,等你恢復的好一些了,可以自己去上學了,你想搬走再搬走。”又說:“我一個人住著也怪孤單的,就當收養了個弟弟,你以后叫我山青哥哥就行。”
郭曉皺著眉,滿臉難以形容的神色,跟他說:“我喜歡……叫你,曉山青。”
曉山青頗為失望,“你不想認我做哥哥嗎?你這樣我很傷心啊。”
葉同塵忍不住笑了。
之后的一段時間里,律所恢復了正常營業,郭曉的康復訓練也很順利,他裝了義肢,訓練了幾天走路也正常了,走慢一點看不出是義肢。
說話也好了不少,只是有時候說的著急時會磕巴。
在康復的期間郭曉的在監獄里的親生父母崔明和王欣不知道怎么想的,幾次想要郭曉去探望他們,說想親生兒子。
但郭曉都拒絕了,他已經不是從前的郭曉,他有判斷是非的能力,也很清楚崔明和王欣想見他不是為了什么血脈親情,而是為了更好的爭取上訴的勝利。
試圖通過郭曉去看他們,拿得郭曉的諒解書。
很沒有必要。
他只在出院以后給王小愛寄了一次東西,衣服和日用品。
花的這些錢是他管曉山青借的,他康復訓練從每天改成了每周之后,他就開始一邊上學裝裝樣子學寫字,一邊在律所里打零工,無非是做咖啡,接收快遞和澆澆花這種活。
他主要是為了跟葉同塵在一起。
葉同塵最近也不忙,她沒有接案子,除了陪郭曉康復訓練就是日常的直播,偶爾郭曉會出鏡,彈幕里就會開玩笑說讓他去做直播——植物人蘇醒變高智商,這個標題肯定吸引流量。
這他也知道,但他這一世不想賺錢了,他已經賺了好幾世的錢,就為了最后留給葉同塵和曉山青,保障葉同塵不工作也有花不完的錢。
現在他想做的都已經做到了,不需要再賺錢了。
這一世他就想待在葉同塵身邊,守著她,做人也好,做一只貓也可以。
只是葉同塵新養的那只叫柿子的橘貓特別怕他,只要他在,橘貓就會蜷在自己窩里不敢動也不敢吃喝。
這讓葉同塵頗為頭痛,私底下偷偷跟郭曉商量:“你要不然晚上變回貓給柿子舔舔毛吧,這樣它就會明白你認可它收它做小弟了,它也就沒那么緊張了。”
“這怎么可能。”他立刻拒絕,“我、我已經做人這么久了,去給貓舔毛,我不適應。”更何況還是葉同塵說出來了,這不是讓他當著葉同塵的面去給別的貓舔毛嗎?
他做不到。
葉同塵狐疑的看他,他居然耳朵都紅了,這有什么好難為情的?柿子是小公貓,而且早就因為小時候的化學病毒傷到了很多器官,沒有繁殖能力了。
好吧,葉同塵也不想勉強他。
但他雖然這樣說,半夜里葉同塵睡著之后,卻聽見了貓叫聲,是柿子,發出受了驚嚇的聲音,但很快就沒了。
她忙下床悄悄往外看,卻只看到柿子在自己窩里抖了抖毛毛,窗戶不知道為什么開了。
她過去摸了摸柿子的腦袋,果然潮潮的。
忍不住就笑了,有些小貓啊就是嘴硬的很——
第二天郭曉再來律所,就一副什么也沒發生的樣子,照常去給葉同塵磨咖啡,柿子卻破天荒的“喵”叫了一聲,主動朝他過去,用腦袋蹭他的腿。
葉同塵看見他顯而易見的心虛了。
律所門被推開了,進來的是曉山青,他進來就說:“我跟顧寧約好了,這周你抽一天時間去醫院再做個檢查。”說完馬上就又說:“不許說沒空,不許說過幾天,顧寧已經和她的老師說好了,還是之前那位替你看過的魏主任。”
他就是知道葉塵推三堵四,等她自己愿意再去醫院又很糟糕了,所以和顧寧一拍即合先斬后奏了:“郭曉現在也不需要你照顧了,你放心的去。”
“什么檢查?”郭曉驚訝的看葉同塵:“你、你不舒服嗎?”哪里不舒服?
葉同塵還沒打算告訴小清靜,這一世的惡果她自己承擔的事情,就說:“一個常規檢查,我之前不是低血糖嗎?”
是之前的低血糖檢查嗎?那怎么還約了主任?
郭曉狐疑,不太信葉同塵的回答。
葉同塵也知道這個檢查不做,曉山青和顧寧他們肯定不能放心,雖然她知道惡果切除也沒用,但至少能讓關心她的人安心。
就和曉山青說:“行,就這周五去吧,聽你和顧寧的安排。”
“這周五?”曉山青說:“今天才周一,你這幾天沒空嗎?”律所最近也沒接案子啊。
“我要去一趟京北。”葉同塵說:“帶郭曉去那邊的一個……老中醫,看看他的腦損傷,今天就去,周五之前回來去做檢查。”
曉山青和郭曉一起狐疑了。
郭曉都不知道這趟出行計劃。
曉山青也不好說老中醫行不行,只是說他可以帶郭曉去,但葉塵說她還要去看望一個老朋友。
曉山青只好點了頭,行吧,周五就周五,能答應去檢查已經很不錯了——
葉同塵的動作也快,上午就訂好了機票,下午就帶著郭曉坐飛機去了京北。
出了機場,她才和郭曉說,這一趟過來是為了找他的腳。
郭曉才知道,這些日子葉同塵之所以沒接案子,就是因為她一直在調查他做流浪貓那一世的事情,她從讀取過小清靜的那部分記憶里找到做流浪貓那一世,小清靜的生活范圍,又找到了虐殺小清靜的那個人。
就是那個人砍斷了小清靜的腳、剝了皮,當時小清靜貓身的尸體就丟在街邊的垃圾堆里。
但后來小清靜再次轉世成為曉善水之后,是在抱一道觀的塔林外找到的自己原身的遺骨,兩個地點對不上。
所以葉同塵就想,或許是小清靜那一世被虐殺后,有人好心的替小貓收了尸,將尸體埋在了塔林外,如果可以找到這個人,或許就可以找到小貓的另一只腳丟在了哪里。
雖然她知道這聽起來很荒謬,一只貓腳的遺骨時隔百年,怎么可能找得到。
但她想至少為小清靜試著去做些什么。
“虐殺你那個人早就死了,但他的妻子還活著。”葉同塵說:“也許可以通過他妻子的記憶找到當初為你收尸的那個人。”
當初小清靜做流浪貓時是在七八十年前的杭市,虐殺小清靜的人在是杭市本地人,后來舉家搬去了京北,那個人三十多年前就去世了,只留下他的妻子和女兒。
葉同塵告訴他,虐殺他的那個人叫楊帆,他的妻子叫江珊。
那一世的記憶太遙遠了,小清靜幾乎已經記不起來剝他皮那個人的樣子了,他只記得是一群十二三歲的少年人,為了跟一個小姑娘作對。
他那時已經病的奄奄一息了,腿上身上全是爛瘡,被一個小姑娘用一塊布好心的包裹著,那群少年人為了跟小姑娘作對就把他吊了起來折磨,把小姑娘嚇哭了。
出租車開到小區門口停了下來。
葉同塵帶著郭曉按照地址走進去,找到了住在一樓的江珊家。
敲了好一會兒的門,門才從里面打開,是個有些年級的中年女人,有些豐滿,穿著圍裙,像是正在燉湯,屋子里有肉香飄出來。
她一見葉同塵就認出來她了:“您是葉律師吧?我是江珊的女兒江滿紅!您給我打過電話來著。”
是,葉同塵來之前就聯系好了她們,說有些事想找江珊女士。
江滿紅很熱情,一面請她們進來,一面笑著說:“我在燉雞,你們坐啊!坐下稍等一會兒,我媽媽還在陽臺上曬太陽,我關小火就去把她推過來。”
“不著急,你先忙。”葉同塵忙說。
郭曉看見屋里的電視柜旁,擺了幾張照片,似乎都是兩母女的,沒有父親楊帆的,其中一張照片很老,是一個婦女抱著一個三四歲的女娃娃照的照相。
他走進了看那張照片,那個婦女右臉上有道不長的疤痕,從嘴巴到下巴,像是用刀子割的。
不知道為什么,他覺得這疤痕有點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