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有些事不落在自己身上, 是不會體驗到那種滋味。
葉芮的話剛剛落音,周邊就顯得特別安靜。
順著她的話,所有人都下意識想著, 如果廠子真要收回他們的房子, 那該怎么辦?
房子欸,可不是什么小物件。
要是沒了房子,他們一家老小該何去何從?
現在倒是可以買賣房子, 但一小間就得上千塊,他們就算拿得出來, 誰又舍得?
換個說法, 廠子執意要收回房產, 那豈不是白白從他們手里拿了上千塊錢走?
這得是好幾年的工資,豈不是讓他們白白干活好幾年?
越想,一個個臉色越不好。
此時大雜院里的氣氛尤為的沉悶。
直到一個年輕人訕訕開口,“不至于吧?”
“你懂個屁!”年長的老人一聲呵斥,面帶嚴肅的道:“這不是葉大全一個人的事, 可不能讓廠子開了先例。”
現在說什么‘不至于’。
萬一真發生到他們身上,那時候該怎么辦?
這個頭決定不能開。
不然有了第一次肯定就會有第二次第三次,誰也說不準自己是不是這其中的倒霉蛋之一。
“程大爺你說得對, 不光光是維護老葉的利益, 也是維護我們自己的利益。”有人跟著附和。
這里面的道理大部分人還是能明白的。
這次他們不維護著老葉,以后這種糟糕的事怕是會落到自己頭上。
機械廠在明明就有承諾書的前提下, 還弄這么一出, 擺明了就是不遵守原先的承諾, 不管是以什么理由收回葉大全的房子都不占理。
他們雖然只是機械廠的員工, 但也屬于機械廠的一份子。
既然發現不占理的地方就得攤開擺在明面上,而不是任由它在暗中腐爛。
“咱們得組織一下, 好好跟廠子里的領導交涉。”
“還得再去通知通知其他人,必須齊心合力才能讓廠子糾正錯誤。”
“對對,還得去聯系一些街道辦和勞動處,省得有些人想忽悠咱們。”
廠子里就那么幾個領導,是好是壞,其實個個心中都門清得很。
既然不是一心為民,那最好的做法就是找其他部門出頭。
反正現在大雜院顯得比先前還要熱鬧,不過不是看別人的熱鬧,而是真覺得自己也陷入其中,他們要維護的是自己的利益!一定要廠子在各個單位面前保證,他們現在住的房產必須屬于他們。
最后將房本給落實下來。
人多力量大,一個一個都在出著各種主意。
程大爺年紀大輩分大,又是喜歡領頭的那個,他這會已經組織好人,打算和廠子進行談判。
明面上是為了維護葉大全的利益。
實際上,也是為了他們自己。
不管怎么樣,葉大全是輕松了,他什么都不用做就能有一堆人幫著出頭,這在之前是絕對不敢想的。
也正好,由著這些人和廠子鬧,鬧得那些人沒功夫來找自己,他這邊也能輕松輕松,正好空出時間琢磨學名打算辦的事。
余蘭枝是晚上十九點十分到家的。
來的時候還帶上了葉肖,這小子天天放學就往葉芮身邊湊,也不出去調皮搗蛋了。
在外調皮搗蛋快樂的是心靈。
跟在二姐身邊,那是從嘴快樂到胃,心靈也無比幸福。
這哪里還用選,自然是恨不得天天黏著二姐了。
剛過來,就迫不及待的表功,“二姐,今天我還去工地幫忙了,那些叔叔還說我打菜打得特別好,我覺得我以后可以跟著二姐一塊干活,肯定干得特別棒!”
十來歲的少年已經有了夢想。
他覺得自己以后也不用去接爸媽的班,完全可以跟著二姐過日子呀。
葉肖勵志成為一個拿著瓢子替人打飯的人!!
葉芮看著他,“那正好,周六日來幫忙吧。”
雇傭童工,她可不覺得有什么不好意思。
現在誰家孩子不幫著干活?
葉肖不是她的孩子,但可是吃著她的飯菜,那可不能白吃。
“好嘞!”葉肖脆聲答應下來。
他向來都樂意干活,在家不愿意干活是因為明知道干了也沒好處,反而會被當做理所當然,所以能躲就躲。
但二姐這里不同。
他可是連著好幾天在二姐這里吃都葷食了!
先前在平屋那邊,他吃了豬肉和鱸魚。
每次吃二姐做的飯菜都會驚艷到,他先前只以為豬肉雞肉好吃,但沒想到的是好吃到這種程度。
別說天天給他吃了,就算偶爾來一餐他都會老老實實聽二姐的話。
葉肖這邊在表衷心,余蘭枝聽到白天發生的事后,氣得是肚子疼。
要是機械廠那幾個狗屁領導站在她面前,她恨不得對他們破口大罵。
至于對老葉辭職的決定,她驚訝之外并沒有反對,附和的說了一堆,最后才說道:“這幾天除了睡覺就別呆在大雜院,廠里的人肯定會時不時來找你,不用和他們多廢話。”
要不是大雜院是他們住了十幾年的地方。
兩個孩子都是在這里成長,這里給她很多很多記憶,都是無法割舍的。
不然她是真的想搬家。
大不了將這兩間屋子都租出去,租來的房費完全能拿來住另外的房子,徹底遠離機械廠那些煩人的領導們。
可她現在還不能走。
她還期待某一天推開門就能看到女兒歸來,他們要是離開了女兒回來找不到家怎么辦?
所以即使那些人再煩,他們都不會選擇搬家。
只不過能躲就躲著吧,省得和他們去糾纏。
“行。”葉大全點了點頭,“我跟兒子說好了,明天早上就跟著他一起去南邊的圖書館逛逛,要是回來的早我們就去工地給你們幫幫忙。”
“那成!”余蘭枝跟著說,“曉曉的攤位馬上就要擴張,雖說現在招了不少人,但最開始那幾天肯定會忙得手忙腳亂,你們正好能過來幫幫忙。”
葉芮這邊確實很忙。
每天的餐食和土豆泥燴飯一共六百多份。
光是在估算上她都得好好算算,多一些無所謂,要是少了可就不好辦了。
而且多也不能太多。
工地上的工人確實不少,但是絕大部分的工程隊自己就會包餐食,要不就是工人自帶口糧。
她準備的這些分量將近飽和的狀態。
除非有工程隊像袁包頭那樣,從自行準備餐食變成從她這邊訂餐。
不過葉芮暫時也沒打算繼續接單。
一天六百多份的量,哪怕除了大伯娘之外她還另外聘請了三個人,感覺都有的忙。
至于要不要再另外招人。
暫時還沒這個計劃,她計劃先熬過一周,一周之后再核算一下成本和利潤,再決定要不要把她的小團隊擴張。
所以當平屋這邊剛剛修建好,葉芮就已經做好忙碌的準備。
只不過……她沒想到會那么忙。
六百人份的餐食光是食材就堆的院子滿地都是,光是清洗就足夠費事了,更別說還得將食材切塊處理。
好在葉芮心中多少有些心理準備。
選好的菜系都不是太復雜的種類,食材處理的過程也不是太過繁瑣。
可即使如此,還是比原先多花費了一兩個小時的功夫。
慶幸隔天中午的餐食食材都是在前一天下午準備好的。
所以即使拖了一兩個小時時間,也不會耽誤明天工地上用餐的時間,就是得麻煩其他人跟著一塊加班了。
“嬸子們放心,加班的時長我都記在本子上,等月底發放工資時會把加班費算上。”葉芮在說的時候也將本子拿在手上,當著她們的面寫好了日期姓名和加班的時長,“你們這個心中也得有個數,要是數目不對直接和我提。”
這么一說,面前的三人誰不高興?
本來加班一兩個小時也不算事,她們家那些拿著鐵飯碗的,不也時常加個班嘛,也沒見廠子里還給什么加班費。
不過老板都主動提起來,她們也不會送到手邊的錢退回去,只是連連道著謝,并道:“這不還沒到點嗎?要不咱們把能做的食材都給先做好,也省的明天早上來不及。”
“對對對,這個小時還沒滿點呢。”黃萍看著本子上記了一個兩小時的加班數,但這會算算也才一個半小時左右,人家老板大氣,她們也不能昧著良心占便宜。
說著就和另外兩個嬸子一起忙活起來。
現在天氣越來越冷,有一些食材不必等到明天早上再開鍋,可以提前做成半成品,等明天早上再下鍋加加鍋氣,不會影響口感也能節約出一些時間。
這邊忙得熱火朝天。
而在另外一邊的平屋里,聽著時不時傳來的鍋鏟聲,李三麗縫著手中的冬衣時,還忍不住好奇的探頭往窗戶邊望一望。
不過因為將欄桿改高的緣故,窗戶外也只能看到一米多高的欄桿,并不能看到那邊院子里的場景。
她開口說著,“他們可真忙,從早到晚就好像沒歇息過。”
一旁的男人悶聲,“人家的事少打聽。”
“我知道,我這不就是在家隨口說兩句嗎?”李三麗將舊的冬衣裁了下,在下擺的地方加了一截料子,這樣孩子們穿著就不會顯得太短,“不過我明天還是打算跟他們提一提,這時不時的送些食材過來肯定會引起周邊人的注意,白天還好晚上要是沒人守著可不行。”
她都沒特意去留意,時不時聞著從那邊院子傳來的肉香味,就能知道他們準備的食材有多豐盛。
她在這邊住了大半輩子,可以說周邊沒什么小偷小摸的人,但是該警惕還是得警惕。
畢竟他們兩家住的這么近,人家又是租的他們的屋子,真要鬧出個什么事兒來對誰都不好。
“他們家晚上沒人守著嗎?”
李三麗搖了搖頭,“原先是沒有的,不知道今天會不會安排人。”
今天去那邊院子送貨的人不少,好像是擴張了生意,備了那么多食材也不知道會不會安排人守著。
蘇大想了想,便開口說著:“今晚別睡得太死,都注意一下那邊的情況,等明個你再好好和他們說一說。”
第42章
外人能想到的事, 葉芮自己也有準備。
原先沒安排人,確實是因為平屋這邊準備的食材不是太多,現在卻不同了, 六百人份的食材, 光成本就接近八十多塊錢。
還沒算這段時間備下的一些必需品。
什么爐子、鍋碗瓢盆以及各種主糧等等,光是這些都差點掏空她的口袋,真要被人洗劫一空, 她都不知道該去找誰哭。
她從不將人想象的那么好。
更不可能明知道有風險還故作沒發現,去試探人的善惡本質。
所以, 早在最開始之前, 就有過準備。
只不過她這邊還沒開口, 余蘭枝就湊過來和她說,“我和你大伯商量了一下,今天晚上他留下來看守,正好你這邊有個小屋子能休息,讓他待著安心一些。”
“不用, 小屋就是平常休息的地方,現在天氣涼沒有厚實的被褥,晚上肯定可遭罪了。”葉芮拒絕。
小屋里面就放了兩張小床, 用作平日里休息。
原先幾天不覺得, 這兩天大降溫,大中午還能受得住, 晚上在這里守夜那就真的是遭罪。
最少現在是遭罪的, 沒準備厚實的被褥之前, 這一晚上可真難熬。
所以, 大伯肯定是不行的。
葉芮說完后頭偏了偏,看向其中一人, 面帶微笑的道:“爸,今晚就麻煩你了。”
“……我不!”一旁的葉大漠怎么都沒想到這種倒霉事會落到自己身上,那他肯定不會答應啊。
葉芮這丫頭都直說了守夜就是在遭罪。
他干嘛要留下來遭罪?
葉大漠才不愿意遭這個罪。
要是能有好處說不準就幫個忙了,大不了晚上在屋里燒個爐子,也能一晚睡到天明。
但現在他是徹底明白葉芮是絕對不想讓他好過。
別說什么好處了,那是想都不用想。
這幾天他不也在這邊忙活來忙活去,天天跟兩個小子砌墻堆石,比他在廠子里干活還要來的勤快。
但是又有什么用?
人家來打工的都能包飯,天天是大口吃肉大口吃魚,瞧得他哈喇子都不知道流了多少。
偏偏他這個當老父親的,是一粒米都沒吃到過,每天的伙食都還得他們自己自帶。
也不是沒想過裝裝可憐,說是自己忘記帶了糧食想著能不能在她這邊混一餐。
結果葉芮寧愿他們餓著,也沒賞他們一粒米吃。
這孩子啊,是真的夠狠心。
而且葉大漠是看得明明白白,葉芮也只是對他們狠心,葉肖一個半大的小子就算每天放學來幫忙,也不一定能干多少活,瞧著他瘦兒吧唧的樣子,不就心軟的每天給他供了一個晚飯?
以前是不愿意琢磨。
現在他很肯定,這丫頭一定是因為以前的事記恨上他們了,要不然也不會這么折騰他們。
有時候想想也挺惱火的,既然不把他們當長輩看,那就各過各的日子唄?
反正沒了這個女兒,他還有兩個兒子呢。
總不能年邁的時候都不管他吧?
偏偏葉芮不樂意,明擺著誰都不喜歡誰,偏偏就要摻合在一塊,逼著他顧不上自己的工作還得來這里干白活。
現在好了,還想讓他當個守夜的。
更氣人的是,她明知道這事兒遭罪,心疼自己大伯不讓他來干,反而使喚他這個當父親的。
葉大漠越想越覺得惱火,直接把手上的掃帚一扔,擺爛道:“不干不干,老子就不干了!”
“行,明天咱們油廠見。”
“……”葉大漠這口氣都還沒出完就被她這話給哽了一下,見她一臉風平浪靜的樣子,心里是特別打怵,“你去油廠干嘛?不準去!”
葉芮垂眸看著自己的手指,輕輕搓了搓,將手指尖的一點灰塵搓掉,“沒什么,就是和他們去算筆賬順便再給他們提個意見,紡織廠保衛科不是還夸我的意見好嗎,正好都給普及一下。”
胡衛科長是真的連著夸。
怎么可能不夸?
紡織廠這段時間基本沒有丟失任何貨物,所有小偷小摸的行為都憑空消失了似的。
畢竟那些人就算抱著僥幸的心理,也不敢帶著一家老小當著全廠的人去丟人現眼。
那以后一家人都別想抬起頭來了。
而牽動這件事的胡衛更是受到了廠子里的夸獎,不出意外的話今年紡織廠的優秀員工獎章之一就是給他了。
前兩天她出攤恰巧碰到胡衛。
那滿臉笑容的模樣任誰都能看出他有多高興。
當時對著她就是不住的夸,甚至為了表示他的感謝還掏出錢買了三份土豆泥燴飯。
所以葉芮敢肯定,油廠的保衛科也一定會歡迎她。
葉芮想到的葉大漠也想到了。
尤其是他一想到自己的下場很有可能跟周湛芳一樣,嚇得他立馬打了一個哆嗦。
連站在臺下都那么可怕,要是真要像她一樣去了臺上,他真有可能被嚇得當場停止心跳。
“……我、我干。”
葉芮偏了偏頭,似作沒聽清的樣子,“你說什么?你要不樂意我也不會勉強,全看你自己的意思。”
“……”
說實話,這話真的很欠打。
但是葉大漠又能怎么辦?
除了妥協的點頭之外沒有第二個選擇。
“行吧,既然你愿意那就靠你了。”葉芮瞟了瞟邊上另外兩個人,“這不還有媽和大哥會幫忙嘛,你們輪著來,也就不用太擔心累到自己了。”
瞧瞧,她真的是個大孝女,這不挺會心疼人嗎?
她的話說完,邊上兩母子倒是不同的表情。
葉志慶倒是不想答應,但是他根本不敢拒絕,他除了把希望寄托在爸媽身上,希望他們為自己說說話之外,其他什么都不敢做。
不過此時的周湛芳倒是沒想拒絕。
與其住在家里還不如來平屋這邊守著,先前葉芮的猜測確實對了,他們手中根本沒多少存款,每個月的吃穿用度都得等著發工資,所以根本拿不出錢來買新床。
買不了新床,她就得一直跟小兒子擠小床。
天天睡得腰酸背痛,還沒一個人心疼她。
那還不如來這里,雖然天冷了些但好歹睡著時腿腳能攤平,而且家里還有些舊的被褥,完全能拿來抵寒。
所以周湛芳根本沒想拒絕。
此時是一言不發,哪怕能看到大兒子在給她使眼色,她都當做沒看到。
心里還想著,葉芮這丫頭也不是太可惡,好歹還會做一些人事。
可就在下一秒,這個想法徹底消失。
“當然了,我這邊要是丟了一粒米,你們……”葉芮說到這里頓了頓,嘴角微微上浮露出一個很陰冷的笑,“你們就等著吧,我保證想方設法將你們送進監獄待著。”
沒多費口舌。
此時的她正處于一種興奮的狀態。
恨不得他們三個人中的誰膽子大一點,她才有借口玩場大的。
這邊安排好,到了點葉芮就讓黃萍三人下了班,正巧都是在一個巷子,葉芮也就讓大伯他們跟著一塊回去。
“那成,你也早點回。”余蘭枝沒多逗留,她跟著道:“你晚上也好好歇著,明天還有一場硬仗要打,你放心咱們明天早一個小時來,肯定能趕上。”
加班的兩個小時,其中一些食物都已經做成了半成品,明天下鍋就行。
提前一小時想來沒什么問題。
葉芮也是這么想。
不過當躺在床上后,還是有些睡不著。
今天的家里沒有葉大漠的鼾呼聲,顯得有些安靜,可越安靜越容易多想,越想越不容易睡著。
最后葉芮平躺在床上,干脆算起錢來。
四百份餐食和兩百份土豆泥燴飯。
成本先不算,但光每天收到的錢就接近兩百塊。
兩百塊啊,雖然一天的利潤肯定得砍半再砍點,但這些錢卻是她以前辛辛苦苦兩三個月才能掙到。
果然這個年代的人一旦下海就知道有多香。
哪怕過程累,但就算給她一個清閑的工作崗位去換她絕對都不看一眼。
累就累吧。
累上十來年換以后大半輩子的躺平,這個計劃挺合適呢。
想想自己三十幾歲就能過上退休生活,葉芮不由笑出了聲,這么想著,感覺還蠻有勁呢。
最后,葉芮也不知道怎么睡著的。
只知道醒來的時候已經有些晚了,等他們一行人趕著去平屋時,這邊已經忙活起來。
“不急不急,都已經上鍋了。”余蘭枝見她有些氣喘,端著一碗蛋羹就遞過去,“吃完再來,爐子現在都空不過來,你急也沒用。”
將小芮壓著坐在院子里,她抬著下巴示意著,“你先把蛋羹吃了,我放了一些香油,你聞著香不香?”
葉芮瞧了一眼大灶房,確定可以松口氣后,這才低頭嗅一嗅。
其實不用特意去聞,就能聞到特有的香油味。
再加上她先前告訴大伯娘的方法,蛋羹顯得特別嫩滑,剛吃到嘴里抿一抿就散開了。
吃著時,隔壁的李三麗帶著侄女來串門。
先是閑聊了幾句,她才說著:“昨天還擔心你們這邊沒人守夜,也是半夜看到窗戶有燭光人影,才安心一些。”
她沒獻功,說是自家人都沒睡死,生怕這邊冒出幾個小偷來。
不然也不會大半夜注意到這邊有人影,那時候才松了一口氣。
“是安排了人守著。”余蘭枝忙活的同時跟著搭話,“不過還是得想想法子,總不能一直讓你爸媽守在這邊。”
后面這句話是對著小芮說著。
她樂意看著葉大漠兩口子吃癟,不過真讓他們天天守著也不太現實,畢竟這兩人也是有工作,而且那兩人就是散架子,充充門面還行,真要冒出一個小偷來,那絕對直接嚇得他們滑跪。
“暫時讓他們先頂著吧。”葉芮吃著蛋羹,腦子里想著守門的事。
招人簡單,但要招一個信得過的守門人那一時半會還沒頭緒。
“你要不要養條狗?”
葉芮抬頭,看向說話的姑娘。
是那個做主將房子租給她的蘇苗。
她想了想,搖頭道:“養狗有些麻煩,我做的是餐飲業,狗肯定不能養在院子里,只能放養在外面,而且光教就是一個麻煩事。”
狗確實是個看門的好選擇。
但她是做伙食的,狗要在院子里亂竄,狗毛到處飛,一不注意就飛到飯菜中了,就算有人不在意她也覺得埋汰。
更別說訓狗,得教會它各種指令和任務……
葉芮覺得自己還沒這個本領,真的教不來,而且她也沒這個時間。
現在的時間被她壓榨的沒法再壓榨,完全抽不出時間去養狗。
“我可以幫你教!”蘇苗有些急切,“狗狗都很聰明,多耐心教一段時間就會了,白天有人可以將它養在我家里,晚上再放出來守在大院外面……”
第43章
這不是蘇苗突然的想法。
而是從昨天晚上就有的心思, 葉芮的擔憂她也不是沒有想到,就是因為想過也試著找過解決的方法,所以才這么快給出了回應。
大伯和大伯娘夜里說著守夜的事時, 她就有些心不在焉了。
第一個念頭, 就是想著能不能因此掙錢。
她實在是太缺錢了。
想盡辦法想給家里多弄一些收入。
好讓這么一家子不會因為她和弟弟過得那么艱苦,
同樣她也想給自己創造機會。
她和弟弟讀書的機會。
蘇苗不是不知道只要自己和弟弟愿意輟學,家里就能減輕很大的負擔, 不至于像現在這樣每天都為了明天該吃什么而發愁,偶然間遇到什么事掏掏兜, 一掏一個空……
要是小事也就算了。
可要是生病除了忍著沒有其他辦法。
堂哥堂姐也到了該談對象的年紀, 可就是因為他們兩個累贅, 害得他們在外處處被嫌棄。
即使沒人跟她埋怨過,但是她也是真真切切看在眼里,要是沒了她和弟弟,大伯一家要過得比現在輕松很多很多。
年紀小的時候蘇苗還能當自己不懂事。
理所當然覺得大伯也是她的家人,她和弟弟還能跟個孩子似的在他們的庇護下生存。
旁人也不是沒寬慰過。
說是大伯是爸爸同父同母的兄弟, 現在爸媽都不在了他有這個義務照顧她和弟弟,讓她不用想的那么多,等長大之后有了工作再好好回報他們。
可是蘇苗怎么能不多想?
本來就不寬裕的家里突然多了兩個孩子, 吃吃穿穿這都是錢, 更別說大伯和大伯娘還咬牙供著她和弟弟讀書。
這些花費全是從家里其他人口中省出來的。
她也是一個有血有淚的人,沒有辦法當一個睜眼瞎, 要是真的因為自己和弟弟而耽誤了堂哥堂姐, 那怎么對得起養育他們長大成人的大伯大伯娘?
所以才會主動提起將爸媽的房子租出去。
才會想盡辦法從各個渠道去掙錢。
一來是想讓大伯一家能夠減輕負擔, 再來她也是想努力一下, 如果真的能從其他地方弄到一些錢,她便厚著臉皮讀到高中畢業。
可要是尋不到弄到錢的辦法。
無論大伯再怎么勸, 她都決定不讀了。
沒幾年的功夫,但是堂哥堂姐拖不起,她實在是不愿意再看到憨厚的堂哥被人瞧不起,善良的堂姐因為被人嫌棄而躲到被窩里偷偷哭泣……
就是這些原因,蘇苗真的太想掙錢了。
她實在不想再經歷沒錢的窘迫,想讓弟弟以及大伯一家能過上富裕的日子。
所以當昨天晚上聽到大伯他們在閑聊時,她第一個反應就是能不能在這里面找到商機。
不管能掙多少都行,就是一兩塊她也樂意!
她想了很多很多。
從天黑想到天明,總算找到了一個法子。
她甚至有想過,要不干脆自己去幫著守夜。
但想想還是不太現實。
白天上學,晚上需要足夠的休息時間,不然她這么費心費力讀書是為什么?
不僅僅只是為了一個文憑,也是因為她想要學習到更多的知識,她想走得更遠,想去看看外面更廣闊的天地。
想來想去,便想到了養狗。
她有個同學,家里是獵戶出身,家里養了幾條獵犬,以前在這位同學的口里聽到不過少關于獵犬的事,說是既能護主又能看家,還能跟隨主人一同上山打獵。
因為和她的關系好,有一回她還親眼見到過那條獵犬的威風。
只要好好馴養,絕對是一個特別好的助手。
不過她也聽同學玩笑般抱怨過。
說是養狗特別掉毛,身上時不時沾上一些,有時候吃飯時碗里都不知怎么掉了根狗毛,養狗這么多年不知不覺中也不知道吃了多少狗毛進嘴。
當時蘇苗就想著,葉老板做伙食生意,肯定不愿意看著狗毛飄進飯桶里。
養在院子里,肯定不行。
后來她又想著,不能養在院子里,那可以養在院子外面呀。
大不了在圍欄外再圈一個小圈放養獵犬,不讓陌生人靠近,不就能守住院子內的任何財產?
再來,剛剛葉老板的否定她也有想過。
同學說過,一條好的獵犬并不是那么好馴養,需要足夠的耐心和時間,以及馴養的方式。
葉老板沒有時間和方法,可她有啊。
上學是需要時間,但不會占用一天全部的時間。
她完全可以抽三四個小時來幫著馴養,遇到問題也能去請教自己的同學,她也不需要馴養成一條上山打獵的伙伴,只要能看家的守夜幫手。
蘇苗覺得,自己有這個能力做好。
有這個想法后,她在腦海里反復過了好幾回。
才有了今天這么一說。
“我們可以在院子外面再圍一個圈,用做狗看守的地方,這件事不難,我可以跟街道辦的去說,他們一定會答應。”蘇苗將腦子里過了好幾遍的話一一訴說出來,別看她這會說得流暢,其實心里特別緊張。
垂著的手緊緊攥著褲子,能感覺到自己的手都在發顫。
可她說著時卻特別穩,穩得看不出她的緊張,“我也知道哪里能抱到奶狗,奶狗抱回家,只要馴養三四個月就能看家,我可以一并承擔馴養奶狗的事,更承諾它一定能盡到看家的責任……”
“苗苗?”李三麗有些驚訝,她怎么都沒想到侄女會說出這么一番話來,而且聽著絕對不是突然冒出來的想法,顯然是做過準備的。
她有些擔心,下意識的看了葉老板一眼,生怕葉老板會覺得生氣。
正當她想要說些什么時,葉芮先開了口,“你這個想法挺有意思的,按照你說的可以幫我準備好一切,安頓、馴養以及其他所有,那我是不是得向你付一筆酬勞?”
“這當然……”
“李妹子,你能不能過來給我幫幫忙?”邊上的余蘭枝打斷她的話,張嘴吆喝著。
行為上有些故意,但她也確實是故意的。
有些事她們還是別摻和的比較好,明擺著蘇苗有主意,倒不如讓她們自己去談。
說來蘇苗的年紀雖然小了些,但是這種有主見又有想法的姑娘她還真喜歡,就跟小芮一樣,瞧著就像是有出息的人。
所以就別摻和了,她不等李三麗開口,勾著她的手就往旁邊帶。
李三麗還有些擔憂,卻又不得不被人拖著往旁邊去,,而且她還真沒聽出余蘭枝話里有話,只當她真的有什么事要幫忙,擼起袖子就打算幫著干活。
而在原地,蘇苗深吸一口氣,很直白的說了幾個字,“我干活你出錢。”
葉芮輕笑出聲,重復她的話,“‘我干活你出錢’,這句話還挺有道理的。”
“那你是答應了嗎?”蘇苗急迫的問著,也正是因為著急這時候話語中才顯得有些緊張。
葉芮卻搖了搖頭,“還不夠。”
蘇苗皺起眉頭,十五六歲的姑娘臉上有些茫然。
葉芮跟著道,“你的計劃是挺好的,可差了最重要的一點,我可以出這個錢也不插手這個過程,但是你得保證最后的結果是我滿意的。”
換做其他時候她不會解釋的這么詳細。
可是面對蘇苗卻不同。
養狗這種事,對于她來說可有可無。
花錢請蘇苗養狗或者直接找一個信得過的人守夜,真要選擇的話她肯定會選擇后者,養狗不可控性太高,她實在是一個討厭麻煩的人,大概率會選擇聘請一個人,哪怕酬勞高一點。
但她真的很喜歡蘇苗身上的韌性,或許是因為自己在蘇苗這個年紀根本做不到蘇苗能做到的事。
她在為自己的未來而努力。
而自己呢?
深陷困境卻沒有想過掙扎。
所以葉芮想給她一個機會,即使選擇一個自己不太想選擇的決定,她也樂意,不過有些事卻得提前說清楚。
“你得分清楚一件事,是你替我養狗,還是我聘請你養的狗看門?這兩點的區別很大,前者我一次性付你一筆酬勞,后者我得月月給你的狗開工資,但是!”
葉芮頓了頓,跟著點明最重要的一點,“不管是哪一個,你都得給我一個承諾,如果以后我院子里還是丟了東西怎么辦?”
這才是最重要的。
她可以給蘇苗一個機會,但她自己也得要一個保障。
可以幫人,但也不是圣母,倒貼著去幫忙。
蘇苗的眉頭越皺越緊,一時間回答不上葉老板的話。
急得她額頭冒出細汗,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葉芮笑著拍了拍她的肩膀,緩聲說著,“不著急,我給你兩天時間好好想想,等你想好后再來和我談。”
說著,端著空碗起身離開。
徹底將這件事交給蘇苗頭疼去,她現在還有得忙呢。
六百份的伙食,肯定不能用小鍋。
不然兩三份去炒,還不知道要炒到什么時候去。
所以早些日子,她就花了大價錢買了兩口大鍋,架在灶臺上開始猛火爆炒……
一開鍋,熱氣就上來了。
待在屋子里哪怕穿著薄衣都能熱出一些汗。
不斷重復著同樣的動作,一鍋又一鍋的菜被裝進邊上的深桶中,一共裝滿了足足八個桶子才完工。
“時間比我們預想的要早。”余蘭枝看了看掛在邊上的手表。
手表是買來的二手貨,表帶壞了、表面也盡是破碎,但好歹表還在走,正好掛在這里給她們記錄時間。
瞧著現在才十點不到的樣子,比他們計劃中真的早了不少。
也好險提前來了,那不然就晚了,“不過以后還是得提前來,不然踩著點總讓人不踏實。”
葉芮也是這么想。
可就是這么想才嘆氣。
天天這么早起來,真的有點磨人。
怕是上輩子過得太艱苦,這輩子都不想努力了,偏偏還得那么早起。
算了,不能想這個!
得想想自己掙了多少錢!
錢才能讓自己充滿動勁!
果然,大概盤算著自己能入賬多少,葉芮瞬間變得容光煥發,和其他幾人推著兩個板車,一同前往工地周邊。
來的時間和原先差不多。
不過這次等在邊上的人不少。
葉芮早前就有安排,她揚聲喊著:“昨天分過組,一組二組來這邊打餐,三組四組去那邊,排隊時先提前簽好名,就不會顯得太擁擠……”
細細吩咐下去,和其他人組織好隊形。
跟著就開始打餐。
原先打餐就她和大伯娘,對應百來個人不是問題。
而這次她將黃萍和兩個嬸子都帶來,還有大伯趕來幫忙,六個人對應六百份,打餐的速度并不慢。
早前也跟訂餐那邊的工程隊聯系過,讓他們分批趕來。
這樣也不會一大堆人擠在這邊,不然等得也煩躁。
忙活了好一會,眼抽著桶子里的食物越來越少。
葉芮手中動作沒停,眼睛瞟向另外一邊,“大伯,你要不要先休息一會,這邊也快忙完了,沒那么忙。”
葉大全擺了擺手,單手也挺利索,“沒事,我還有大把勁呢。”
余蘭枝也跟著道:“不用擔心他,他要真扛不來會直接說。”
都是自家人,不弄虛的。
葉芮這才點了點頭,跟著問:“你和學名哥查的怎么樣?”
提起這個,葉大全更來勁了,“沒想到現在外面那么多關于技術類的書籍,像我年輕時候,想找都找不到呢。”
果然還是不同時代了。
沒常出門,還真感覺不到這個變化。
他跟著道:“其實最開始你哥提起開班教技術的事,我心里還沒底,但這么一出門開開眼界,倒覺得也不是不行,人家老師按著書本也能教,我怎么就不行呢?除了書本上的知識,我不還有三十幾年的經歷?”
了解的越多,心里是真的越有底氣。
他是真的想試試了。
正要繼續說些什么時,一旁打菜的賀大賢卻突然搭話,“葉工,你打算帶徒弟?”
第44章
工地的人和葉大全并不熟悉。
他來的時間不多, 而且也不是一個話多的人,拉著不認識的人就講自己的事。
可葉大全不外向,工地有一個極為社牛的男人。
不到半年的功夫, 工地上就沒他不認識的人, 那就是斷掌陳。
一個自己給自己取外號的中年男人。
逢人都會講述一遍自己的事,說是自己命大,年輕時出了事故, 一塊巨石把自己的右腳掌給壓沒了,但好在僅僅只是右腳掌, 傷口好了后也沒怎么影響到行走, 還是能照樣干活。
這不, 現在還成為了一名建筑工人。
所以他非但沒覺得斷掌自卑,還給自己取了這樣的外號。
又本來是個話癆的人,看到葉大全殘缺的右掌,那就感覺自己找到了伴,更停不下來了。
叨叨絮絮講著自己的事, 也打聽了葉大全的事。
雖然沒打探什么隱秘的私事,但也是知道葉大全是機械廠的維修工,更聽了他曾去過的城市, 能被外省特請過去維修, 這還用想嗎?肯定是技術了得的維修工了。
斷掌陳覺得這個‘兄弟’夠厲害。
尋常和別人聊天時,難免就會提起, 說來說去, 不到十天的功夫工地上的人大部分都知道, 葉老板有一個特別了不起的大伯。
說起來, 他們也都是技術工。
明白一項技術的重要性,可是對比在工地上干活, 看梗多完姐文加Qqun爸以司八咦留酒柳3每日更新他們更羨慕在廠子里拿著鐵飯碗的技術工。
要是有機會能接觸,誰不想?
不為了自己,也得為了自家孩子以后著想不是?
但想法挺好,就是找不到門路。
想拜師學藝,可不是那么簡單的事。
老師傅們不會隨隨便便收徒,畢竟他們也有兒有女,還有那么多親戚,與其教外人還不如教自家親戚了。
所以就算知道葉大全是個很厲害的老師傅,也沒人厚著臉皮上門請他收徒弟。
但這會賀大賢聽到幾人的交談,都顧不上手里噴香的伙食,趕緊問著:“有什么要求?我家小子現在十六歲,不是我自夸,他小子有幾分聰明,人也聽話會干活,你看看他行不行?”
“葉工,你真打算收徒了?”
“收徒啊,我家大姐也有個小子,能不能送來你看看?”
賀大賢的音量不小,剛說沒多久就吸引好些人過來。
一個個堵在板車這邊,都不愿意離開了。
“先打飯先打飯。”葉大全不愿意自己的事耽誤小芮的生意,這些人都擠在這邊,后面的人還怎么打飯?
葉芮干脆道:“大伯,我這邊也不怎么忙了,要不你去邊上和他們好好說說開班的事。”
“對對,葉工和我們說說吧。”
“開班是什么意思?是真的要收徒弟嗎?”
“來來來,葉工咱們去旁邊聊,你要覺得這邊缺人我找人來幫忙就是。”這人轉頭就喊了旁邊的小年輕一聲,“小劉,你來搭把手。”
年輕的小伙子們對開班沒什么興趣。
他們現在在工地干活,一個月也能拿大幾十塊錢的工資,沒必要半路轉行,就算鐵飯碗來的吸引人,但光學就得好長一段時間,還不如在工地繼續掙錢。
但對于年長的人來說,那就是大事了。
誰都想為兒女或者其他晚輩謀一份好的前程,他們身為建筑工,個個都明白當建筑工的苦,活累也就算了,最煩躁的是不穩定。
不一定定月月都有活干。
有時候接不到工程,怕是連著好幾個月都得閑在家里。
最怕的是遇到黑心的包工頭,每個月的工資不按時發放,有的一拖拖好幾個月,有的突然找不到人,他們的活全都白干了。
所以即使建筑隊的工資高,但要是能選的話,他們還是想讓晚輩選一條更穩當的路。
比如去廠子里當維修工。
他們見識的不多,但也能感覺到現在的廠子大部分都是機械化,既然有機械,那就肯定會出現故障,不單單機械廠需要維修工,其他的工廠同樣需要,有這個技術在身,想找工作要比其他行業來得容易。
而且工資也會更高一些。
尋常工作如果升不上去,每年就只能加一些工齡,但技術工不同,它是可以考級的,考得越高工資越高,堅持干個大幾年,指不準工資就能破百了。
所以啊,但凡想得遠的人,都很心動。
以前是苦于沒有機會,但現在有個老師傅擺在他們面前,他們怎么可能放過?
厚著臉皮拉著葉工去了邊上,打算詳細問著關于‘開班’的事。
他們這邊問得急,葉大全倒有些拘謹,不過也沒含糊其辭,而是認真的解釋了一番,“是有這個打算,我已經跟機械廠遞交了辭職信,打算等明年開個教學班,就跟學校學習一樣,收一些徒弟教學……”
但至于怎么教、
在什么地方教又該收取多少的費用,這些事暫時都還沒有定下來,只能說有這個計劃具體什么時候還得再琢磨琢磨。
葉大全也就一五一十將這些說了出來,本以為說了之后邊上的人會特別失望。
畢竟一切都沒有計劃好誰知道會不會有后續?
可誰知道他的話剛剛落音,周邊的人就迫不及待的報名了。
“葉工,你可一定要給我留兩個名額,你要開班了我兒子和侄兒肯定會去。”
“還有我還有我,你看要不要先把咱們的名字都給記下來?提前把名額給安排好了?”
“對對對,學費是多少?我現在身上沒帶那么多錢明天再給你行不行?”
這要是換做另外一個人,邊上的人肯定不會這么著急,畢竟再好的事涉及到錢財方面都會讓人心存警惕。
可是葉大全不同。
他是機械廠的老師傅,而且自己的侄女還在工地這邊做著伙食的生意,生意做得這么大,又怎么可能坑他們的學費?
總不能因為學費就把這么大的生意給丟了吧?
沒人這么傻做這種得不償失的事情。
所以就算葉大全靠不住,他們也能找葉老板拿回提前交的學費,自己也不會有什么損失。
當然更多的還是因為信任。
打心里覺得不管是葉老板還是葉大全這位老師傅,都不是坑蒙拐騙的壞人。
要不是手里沒那么多錢,不少人恨不得直接掏兜把錢塞進葉大全的手中,恨不得今天就把這件事給定下來。
眾人的反應倒是讓葉大全又驚又喜,對著他們的話連連擺著手,“不行不行,這件事都還沒定好,現在就定名額那是對你們不負責。”
沒個計劃就收錢誰知道最后對方會不會滿意他教學的過程?
雖說是一門掙錢的生意,但他也是想做的最好。
只不過頭一回辦這種事需要考量的事實在是太多了,總覺得最后不一定會讓所有人滿意,所以還是得先計劃好。
任誰怎么勸,他都是一口咬定了暫時不收徒弟。
最后沒辦法,邊上的人一再強調著要是開了班一定要給他們帶個消息,無論如何他們都想讓自己的晚輩走上這條路。
甚至有人還想著隔三差五就來問一問,省得自己錯過了。
反正葉大全就算不常來,他的侄女他的婆娘不也得天天來工地這邊?到時候問問她們就是了。
就算沒有得到一個確定的答復,這群人也圍著葉大全問個不停,問一些關于維修的事情以及他原先工作上的一些事。
反正就是一邊吃著一邊嘮嗑著。
而在板車附近,余蘭枝看著那邊的動靜,心里不由踏實很多。
先前聽學名說出他心中的打算,她是百分百愿意去配合,不管他想怎么做她絕對不會反對。
哪怕這件事她從來都沒有接觸也沒有聽說過,可難得兒子振作起來,余蘭枝就算覺得心里沒把握,也想跟著一塊去折騰。
只要不再日日困在家里,一天到晚死氣沉沉,她覺得就算白費一些時間和錢財也沒關系。
而且,聽著學名的計劃,也不像完全沒譜的樣子。
只不過心里忐忑著面上沒顯露出來。
可這會看著那邊的動靜,余蘭枝是真的徹底放心了。
不管是隨口說說,還是真有那個打算。
最少這件事是真的能做,招很多人或許招不到,但這么大的城市招二三十個人,應該還是有機會的吧?
雖然還沒定要收多少學費,但只要一個月能有幾十塊錢的進項,再加上她在小芮這邊的收入,那要比原先好太多太多了。
就感覺一切都有了希望。
不再因為錢、因為未來的事讓自己焦慮,夜夜輾轉不安。
“大姐,你家要是有動靜,可一定要通知我。”
這不,還有人來拜托她了,指了指工地的一處,“我是游泳館那邊工程隊的,你只管去那邊找大馬,肯定就能找到我。”
余蘭枝難得多問了一句,“怎么,你家也有孩子想去學?”
“我替我小舅子問問。”大馬說著。
邊上了解他的人不解,“你家小舅子不是高中畢業嗎?他還學這個?”
“怎么就不能學了?”大馬完全不覺得高中生學這個丟人,他跟著道:“現在的高中生都不分配工作了,與其閑在家里,還不如出去學門技術,我就覺得維修工好,你們忘記了嗎?前些日子電廠就在招維修工,好多高中生想報名都報不了……”
這屬于特殊工種。
不是只有文憑就能進得去。
而現在工作名額越來越少,一個蘿卜一個坑,就算有退休的工人也都是讓自家兒女接的班,很難有新的工作名額招人,也就造成了現在有大批量的畢業生閑在家里沒事做。
但比起尋常的工種,一些技術工種卻還在招人。
沒什么學歷要求卻得有技術在身,這類反而還不好招,但凡有點技術在身的都很好找工作。
所以大馬想著,與其讓小舅子一直閑在家里無所事事,倒不如花錢進班學個技術。
這樣一來以后他又有文憑又有技術,還怕找不到一份好工作?
小舅子要是過得好,他這個當姐夫的不說去占什么大便宜,但總比要有個累贅來的強多了,說不準他的兒女以后還得靠他這個舅舅幫一幫。
大馬這么一說。
邊上的人跟著連連點頭覺得還是挺有道理的。
還真被不少人放在心上。
再來工地雖然大但這邊的工人們也不是完全沒交集,一來二去的這件事都快傳的所有人都知道了。
到了晚上那一餐,幾乎來打飯的人都會問上一嘴。
余蘭枝回的嘴唇都干的起皮了,人家問什么她就答什么,有不知道的事也干脆著回,就沒有不耐煩的時候。
不過這件事也沒拖得太久。
大概一周的時間,葉學名這邊就有了些章程。
甚至連執照都跑了下來,就等著開班。
在這期間,機械廠那邊的人也不是沒找過他們。
就算他們早出晚歸躲著,還是能碰到專門堵在大門口的人,一個個都在勸,有打人情牌的、有想要化解和機械廠矛盾的,還有話里話外覺得他不顧廠子里培養的……
一開始還能忍著。
最后,來的人有個笑臉他們也回個笑臉,但堅決不打算回廠。
但要是話說得難聽的,那他們也橫眉怒眼的罵回去。
葉大全一家三口都不是那種會罵人的潑婦。
但不會罵不代表他們就得忍氣吞聲,都沒打算繼續在廠子里待著了,也沒打算受這個氣,再說了現在可是廠子里求著他回,不是他死皮賴臉想繼續待在這里。
反正,葉大全現在就是一副耍無賴的樣子。
廠子不給批辭職,那他就請假不上班,自己這邊也聯系了相關部門咨詢過,如果他自己有強烈的意愿,廠子里沒有權利強行留下他。
機械廠走不通葉大全的路子,也不是沒聯系過他的媳婦和兒子。
結果這三人都是一個樣,根本聊不下去。
葉學名就被找過幾次。
那些人態度是一次比一次好,一開始還保持著上位者的態度,就好像來施舍一般,后來條件給得是一次比一次好。
不但能恢復父親原先的職位,還愿意加多一些工資,福利待遇往上提了不少,更是承諾給他也安排一個清閑的職位,讓他捧上鐵飯碗。
機械廠的人以為他們給的足夠多。
卻不知道,他們給的越多越寒他們的心。
這兩年來他們家過的是什么樣的日子?唯有他們自己才知道有多艱苦,尤其是他父親,手上的傷沒好就去掃街,身上累不說還得承受心理上的苦,任誰一個老師傅一下子被打下來,心里都不好受。
不是沒人私底下說,葉大全這個老師傅現在成了殘廢,廠子還愿意收留他掃街,是他的幸運。
可其實呢,車間出了問題廠子里的人理所當然的叫他去忙,一次都沒提起報酬的事,感覺這就是父親的責任。
這不就是明擺著當他們是好拿捏的軟柿子?
他們不反抗時,就把他們狠狠踩在腳底,一等他們反抗,才會將本屬于父親的酬勞還給他。
連著幾次,葉學名是真的越來越厭惡機械廠。
不管遇到誰都是沒好臉色。
不過這一次看到等在外面的中年男人,他臉上的神色到底緩和了一些,“雷叔,你怎么來了?”
來的這人是父親的同事。
以前他跟著父親去車間,雷叔還帶他玩過。
兩年前設備被損壞,雷叔也幫著從中周旋,對著這個長輩他還真不好擺臉色,可還是提前說了一句,“要是其他事我很歡迎,要是想勸我爸回廠子那就不用說了。”
雷建設沒說話,直接一拳捶在他肩膀上,“你這小子說話還真不客氣。”
葉學名‘嘶’了一聲,連著后退幾步。
雷建設好笑道:“你可別碰瓷,我都沒用勁。”
葉學名咧嘴笑了笑。
雷建設跟著又拍了拍他的肩膀,“這次來不勸你爸回廠子,但還是想請他回去幫個忙,廠子里打算買兩臺設備,想讓他去檢測一下。”
葉學名皺了皺眉頭,“既然已經打算辭職,我爸就沒想和機械廠有過多牽扯,再說了機械廠又不是只有他一個維修工,不還有你和其他人嗎?”
雷建設臉上的神色一僵。
不過瞬間就恢復過來,他苦笑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咱們那個組就你爸的技術最好,再說有了原先那一次,廠子里誰還信得過我?”
葉學名這次想起。
原先父親修壞的那臺舊設備就是雷叔檢測的,一開始沒查出問題,買回來沒多久就出了故障。
雷建設跟著道:“你跟你爸說說,明天我下午過來一趟,別又找不到他的人,看在幾十年老同事的份上,你讓他留在家里跟我聊……”
“學名哥!”
雷建設還沒說話,旁邊就傳來一聲。
葉學名轉頭望去,就看到小芮朝著這邊快速走來。
雷建設見有人過來,不想在外人面前提起那些事,便道:“那我就先回廠子了,剛說得那些話記得跟你爸說說。”
葉學名點了點頭應了一聲。
雷叔一走,他就往小芮那邊走去,看著她跑過來的樣子,便道:“怎么這么著急?是不是有什么事?”
葉芮看著離去人的背影,搖頭道:“沒事,就是大伯娘說家里有床舊被子可以拿去平屋。”
“我知道是哪床。”葉學名點著頭,“我去拿。”
“等下。”葉芮扯著他的袖子,抬著下巴示意著離去的那人,“那是誰?”
“是爸的同事。”葉學名將雷叔的來意說了說,他無奈道:“雷叔都來說情,我爸怕是得頭疼了。”
其他人的話他能當沒聽到,不過雷叔到底不同。
像他說得,畢竟都是幾十年的老朋友了。
葉芮蹙起眉頭,“他們關系很好?”
“三十幾年的老交情了,兩人差不多時間進的廠,還是一起學的維修技術。”葉學名說著突然笑了起來,他想起了小時候的一件事,他道:“我小時候就愛跟著我爸去車間,他要是忙就是雷叔帶的我,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我是雷叔的孩子呢。”
關系是真的好,所以雷叔來勸他爸或許真會同意。
他還要說些什么時,卻發現小芮的神色不對,奇怪道:“你怎么了?”
葉芮眉頭已經緊緊蹙在一塊。
張了張嘴,低聲喃喃:“那是發生了什么事,才會讓你們以后打得不死不休……”
第45章
葉芮這句話的聲音很小。
小到葉學名只聽到后面的幾個字, 硬是沒明白這話的意思,開口問道:“你剛說什么?”
葉芮停了十幾秒才開口,“學名哥, 你知道嗎, 剛剛我跑過來的時候差點就要伸腳踹人了。”
“啊?”葉學名更懵了,“踹誰?”
難不成是踹他?
剛剛就他和雷叔在,小芮又不認識雷叔, 那真的是踹他?可他好像也沒做什么惹得小芮生氣的事呀。
想來想去,他想到另外一種可能性, “你認識雷叔?”
“嗯, 認識。”葉芮直截了當的承認, 繼續望著前面的巷子。
此時那個背影已經消失,但她仍舊不會忘記這個人的面容。
不僅僅是先前的一面,而是上輩子開始她就死死記在心里,在心里詛咒這人無數年……
學名哥上輩子是被人打死的,被雷建設打死的。
除了當事人之外沒人知道他們之間到底發生了什么爭執, 只知道這兩個人打得很兇,不死不休。
最后學名哥慘死,雷建設也沒討到好處, 被捅了兩刀最后右手也廢掉了。
所有人都好奇他們之間是為了什么。
可學名哥不在了, 雷建設根本不會透露他們之間到底有什么恩怨,而是咬著牙只說學名哥遭受太多打擊瘋了, 才會拿著刀來殺他。
這點當時是有其他人親眼目睹的。
學名哥怒氣沖沖, 拎著一把小刀闖入雷建設家里, 不過要說他瘋其他人卻不相信, 因為那一路遇上不少人,包括雷建設的家人們, 但學名哥沒有搭理這些人,而是直接找上雷建設。
擺明了這兩人之間肯定有什么恩怨,要不然怎么可能恨到那種程度。
可是沒人知道。
除了他們兩個當事人之外,沒人知道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葉芮也不知道。
但她曾經也不是沒想過一些。
本以為是他們的關系一直都不好,可剛剛才發現,這人和學名哥的關系好不說,看著和大伯也有幾十年的交情。
到底是發生了什么樣的恩怨,才會讓他們打的你死我活?
葉芮覺得很有必要了解一下。
她問著身邊的人,“學名哥,我記得你有個朋友很愛打聽吧?”
“對,六子。”葉學名點了點頭,點著點著又特奇怪,“你認識他?”
葉芮不認識,但是聽說過。
這人人脈多、路子多,是他們這個地方第一個做八卦新聞報社的老板,好些名人的丑聞都是他爆料出來的。
“幫我聯系一下他,有事想請他幫幫忙。”
……
而在巷子那頭,雷建設臉上的神色顯得尤為冷冽,完全沒有先前那副老好人的模樣。
他一路沉默著回到家。
等坐在位置上,才狠狠拍了下桌子,“媽的,一群狗東西,就這么瞧不起人,老子……”
罵罵咧咧一番,跟著又回到了自己屋子里。
彎身將床搬起來,緊跟著撬開墻面的一塊磚,從里面拿出鐵盒。
打開鐵盒一看,里面是一沓又一沓嶄新的大團結。
一沓一千塊,這里面有五沓!
整整五千塊錢啊,他就算安安分分工作,也得五六年才能掙到。
而這筆錢,他只用了半個月就掙到手了。
足以證明這里面的利潤有多大。
可惜……
廠子里根本不信任他,寧愿對一個殘廢低頭,也不愿意讓他去檢測那批舊設備,他都已經和對方的人打點好,只要那批設備順利入廠,他這邊就能得到六千塊錢的好處費。
就跟兩年前的那次一樣。
葉大全請假出省找女兒,檢測舊設備的任務就落在他的頭上,本來他以為跟尋常的任務差不多,結果突然有兩個陌生人找上門,承諾只要他手上稍微放一放,就給他五千塊錢的好處費。
五千塊錢啊。
他哪里拒絕的了?
瞞著廠子里和那兩人聯手,這錢就輕輕松松進了他的荷包。
不過那個時候還是太短視了,到底是頭一回再加上被一筆巨款蒙了眼,以至于那批設備短時間內就出了故障,害得廠子里更加不信任他的技術,反而更重視已經殘廢的葉大全。
要不然,這次他又能大大掙上一筆。
賣設備的人都已經跟他打過招呼,這次的報酬比原先還要多一千塊錢,整整六千塊錢啊,就讓他這么放棄怎么舍得?
偏偏廠子里就要讓葉大全來檢測,根本不讓他插手。
雷建設是越想越氣。
本來他對葉大全就不服氣。
說什么三十多年的老朋友,他們的交情有多深。
可他也是被葉大全整整壓了三十多年啊!明明他們兩個都是差不多時間進的機械廠,又是同一批接觸維修技術的工人,可說起建成機械廠最好的維修工,從來就只有葉大全的名字,誰又認識雷建設?
甚至有一些活動,他努力申請報名,委屈自己當葉大全的跟班,也會被邀請方給刷下來。
這種憋屈感誰又懂?
本以為有葉大全在的一日,他就別想出頭。
結果葉大全手都殘廢了,廠子里卻還記掛著,就因為他兩年前出錯了一次,廠子里寧愿跟葉大全低頭,也不愿意再讓他檢測想買的設備。
足足六千塊錢擺在面前,卻撈都撈不到。
雷建設眼里發狠,“不行,一定得想辦法把這事給搶過來。”
六千塊錢啊。
再加上他藏起來五千塊,他馬上就要成為萬元戶了!
要是多來幾次,以后不干活也餓不死人。
他可不像葉大全那么傻,放著這些錢不要,要是像他這樣,葉大全的婆娘兒子會過得那么慘?說不準還有錢去找大女兒了。
想著時,外面傳來動靜。
雷建設趕緊將盒子藏進墻面,跟著將床復位。
沒幾秒,房門被打開,張菊看著蹲在床邊的男人,奇怪道:“你這是干什么呢?”
“沒事。”雷建設拍了拍膝蓋,“有個東西掉進床底,我撿了下。”
張菊將包放在一旁的桌面,她隨意道:“床底挺臟的呢,等過兩天我休息,正好把床挪開打掃下里面的衛生……”
“不行!”雷建設蹙眉。
張菊一愣,十分不解的看著怒斥的他,“怎么了?我哪里說錯了嗎?”
雷建設朝著被床擋住的墻面,他緩和道:“哪里用得著你,等哪天我來收拾,你天天上班也挺累,我來就好。”
那筆錢,整個家里除了他之外沒人知道。
包括天天同床共枕的媳婦。
不是怕她會暴露出去,而是不舍得分享出去。
一個人擁有五千塊錢,和一大家子好幾人用,那完全不同。
即使是最親的親人他也舍不得。
張菊覺得男人奇奇怪怪,平日里也沒見他多勤快,這會倒是主動說要干活,不過也沒多問干活的事。
結婚都快三十多年,什么時候看到他關心過家里的衛生?
不過就是口頭上說說罷了,想要他主動干活,那真的是太陽從西邊出來呢。
張菊想著等哪天休息再弄弄屋里的衛生,她跟著道:“你剛去找葉工了?他那邊怎么說得?”
雷建設搖了搖頭,“沒找到人。”
張菊拿出針線,將自己袖上的破口給縫了起來,她跟著道:“你好好勸勸葉工,聽說廠子都決定給他開一百二十塊錢的工資了,這工資都快趕上副廠長了……”
一說就停不下來,有些叨叨絮絮。
完全不知道,她這番話有多刺激身邊的男人。
此時的雷建設是真的很煩躁。
他能不知道廠子里給葉大全的待遇?
盛廠長甚至還說了,只要葉大全愿意留下來,這個待遇還可以往上漲,有人質疑一個殘廢值得嗎?
其實明眼的人都知道,特別值得。
葉大全的手是殘廢了,但少的也只是半個手掌,他照樣還能做事,而且他腦子里還有足夠豐富的維修知識和經驗。
是沒人能超越的。
沒錯,在外人眼里,葉大全就是最優秀的。
不僅僅是機械廠的人,就連他的家人都是這么覺得。
要不然,憑什么認為葉大全能拿一百二十塊錢的工資,而他干了這么多年,到現在都只能拿八十二塊的工資?
“我還聽說啊,葉工要是回來了,廠子還打算給他分幾個學徒,以后一邊教著徒弟一邊管著維修部,那以后他是不是得成為你的老大……”
“夠了!”雷建設怒喝一聲。
讓一個殘廢當他老大,這不是把他的臉往地上踩嗎?
偏偏所有人都覺得沒問題。
張菊被驚到,一臉不可思議的望著他,“你干嘛這么生氣?真是搞不懂你,葉工不是你朋友嗎?他……欸,你干嘛去?”
話都還沒說完,就見人推開門怒氣沖沖的離開。
張菊也被弄得一肚子氣,都不懂自己到底哪里說錯了?
這男人真是年紀越大越奇奇怪怪,也不知道他氣什么氣,她不是不知道雷建設嫉妒葉工,但人家就是有本事啊。
有這個時間去嫉妒,干嘛不好好去鉆研鉆研?
天天就知道擺著架子,還當自己是誰也不能說幾句的土皇帝?
張菊自己有工作。
還是坐辦公室的小領導,月月拿到手的工資雖然沒老雷高,但也不是掌心向上靠他吃飯的人。
這會也是氣得不行,把手里的衣服往床上一扔,打算去外面找人吐吐槽,這滿肚子氣不撒出來憋得慌。
結果她剛起身,整個人就怔住了。
瞇眼細細一打量,發現床頭有被人挪動的痕跡,歪了好大一截。
張菊皺著眉頭,十分不解,“老雷動了床?”
無緣無故挪床干什么?
剛剛還攔著她不讓收拾床底的衛生?
突然,張菊想起了一種可能,前些日子同層的劉姐不就在抱怨,說自家男人藏了不少私房錢。
好家伙,難不成老雷也藏私房錢了?!
第46章
越想越覺得有這個可能。
要不然結婚這么多年, 從沒看到老雷主動提起干家務,今個怎么就提了一句?與其說是想干活,倒不如說是怕她去挪動床。
張菊神色莫名。
說實話, 她嫁給老雷后日子過得不差, 但也談不上有多好。
對比其他人家,他們家的生活條件確實要優越一些,老雷怎么說都是技術工, 一個月的工資能抵得上平常工種的雙倍。
但她自己也不差啊。
從車間的普工做到現在成了辦公室的小領導,就算沒有老雷, 她的日子照樣也不會差。
結果嫁了人后, 家里里里外外哪個不是她來操辦?
在廠子里忙活完了, 家里的事又得她來忙。
老雷就跟個大老爺們一樣,除了動動嘴之外連油瓶倒了都不一定扶一下,這下也就算了。
畢竟人是自己選的,兩人的兒子到現在都已經結婚了,還談這些有什么用?
但張菊唯獨受不了老雷藏私房錢。
這錢藏著是干什么的?
她雖然管著家里的錢財, 但平日也沒少老雷一毛錢啊!哪次他開口自己沒掏包的?有時候還生怕他手里沒錢,還主動給他塞了一些。
就這還要藏私房錢,到底是對她不滿還是用在別的什么事上?
越想張菊越生氣, 就在這時外面傳來一聲喊, 還熟門熟路的往屋里走來,對著站定在床邊的張菊道, “怎么叫你沒反應?橋南的市場來了一批從廣州進來的牛仔褲, 明天下班咱們兩去看看?”
張菊卻什么都沒說, 彎身就要搬床。
柳園瞧著她的動作, 一邊幫著挪床一邊問道:“你這是干嘛呢?”
張菊抬頭,小聲道:“我覺得我家老雷藏私房錢了。”
柳園瞪大眼, 一臉八卦的樣子,“我就知道!”
她就說嘛,哪有男人不藏私房錢的。
原先跟張菊抱怨自家男人不老實,背地里藏了好幾十的私房錢,結果張菊硬說雷建設不會這么做,說什么他把家看得很重,又說自己不是小氣的人巴拉巴拉……
一開始她是在抱怨。
可聽著聽著就覺得不舒坦了。
怎么,難不成她家男人就不把家里看得更重?她就是小氣的人?
不過到底是多年的好友,心里也就不舒坦那么一下下,跟著就沒當一回事,只是那會也是打定主意,以后還是少給張菊抱怨一些類似的事。
結果她這邊沒說,張菊先開了口。
柳園此時眼睛都發亮了,幫著挪床的勁更大一些,“我就說嘛,男人哪有不藏私房錢的,尤其是你家老雷的工資那么高,多少都會攢一攢。”
“可他的工資都是我去領得。”張菊原先沒懷疑就是因為這個原因,工資條都是她領得,每次給老雷多少錢她心里也有個數,所以才覺得老雷不像其他男人那樣會藏私房錢。
現在想想,又覺得自己是不是想錯了,她猶豫道:“要不還是算了吧,總覺得……”
“都快挪開了,你就看一眼唄。”柳園慫恿著,哪有八卦一半的,這不是吊人胃口嗎?
干脆一用力,將床給搬了起來朝著邊上大大挪了一下。
這一下,就能看到床邊和床底。
除了很多灰層之外,什么東西都沒。
張菊松了一口氣,臉上顯露出笑意,“我就說沒有吧,也怪我亂想了,老雷肯定不是那種人。”
結果才剛松一口氣,柳園就指著某處問道:“你瞧瞧墻上那塊,怎么周邊都有灰,就那處干凈的?”
張菊臉上的笑意一僵,定眼看去果然和柳園說得一樣。
而且不止墻面,地上也有幾個腳印,顯然在她們之前就有人挪開過床。
張菊還沒動,對面的柳園就直接上了手,就著墻面的細縫去挖,還一邊說著,“以我的經驗,這里面肯定藏了東西,這些男人啊什么地方都能藏,上回我還在家里的老鼠洞……瞧瞧,這不給扒開了!”
費力一扒,就扒開了墻上的磚塊,從里面拿出一個鐵盒。
鐵盒入手還不輕,顯得有些壓手。
她驚道:“喲呵,你家老雷藏得不止是錢吧,這盒子還不輕呢。”
張菊接了過來,感受到盒子的重量后她臉色更難看了。
不是錢還能有什么?
還藏得這么嚴實生怕她發現?
難不成是哪個女人給他的東西?要知道老雷在她之前還談過一個對象,后面還是因為老雷的條件不好最后沒成。
要真是那個女人的東西,她得慪死。
帶著憤怒直接掀開盒子,結果入眼的東西使得她整個人都怔住了。
還沒回過神,一旁的柳園就高聲驚呼,“怎么這么多錢!!!”
這錢也太多了吧。
那么厚厚一沓,不得上千塊?!
再數一數,怎么也得四五千往上吧?
張菊被她驚得一哆嗦,下意識就將鐵盒給蓋上,此時心里哪里還顧得上胡思亂想,第一個念頭就是后悔。
不是后悔挪床,而是后悔讓柳園進了門。
不管這錢是怎么來的,都不該讓外人知道!
“張菊,你家老雷怎么藏了這么多錢?!”柳園好奇的不得了,大幾千塊錢呢,誰家家底這么厚啊?
就她家,連一千塊的儲蓄都沒。
而且這瞧著還不像是他們兩口子存下的錢,當媳婦的張菊擺明不知情呢。
那這錢,是怎么來的?
“嗨!我都給忘了。”張菊將鐵盒緊緊抱在懷里,似做平常道:“這不是家里攢了幾十年的家底嗎?我讓老雷收著,沒想到他給藏在這里了,果然男人就是不靠譜,藏東西都不好好藏。”
柳園不信。
但人家都這么說了,她就算究根結底也套不出話來。
不過還是陰陽怪氣的說了一句,“那你們還真狠的下心,你家大兒子先前想娶媳婦,求著你們拿聘禮,你們硬是說沒那么多錢,原先還以為你們夫妻兩沒得辦法,敢情是有錢但不想那個兒媳婦進門啊。”
當時鬧得可不小。
雷家大小子瞧中自己的高中同學,只可惜女方的父母重男輕女,開口就是一千塊錢的聘金,雷家小子跪在家苦苦哀求,磕著頭說自己以后會還上這筆錢,結果最后這件事不了了之。
雷家小子也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心上人嫁給了別人……
當時還覺得老雷兩夫妻也是難。
畢竟一千塊錢可不是那么好拿出來的。
結果呢?
人家不但能拿的出一千,還能拿的出四五千呢,哪里是困難,分明是有錢但是不愿意出。
柳園‘嘖嘖’兩聲,“這錢你千萬得藏好了,要是讓你家大兒子知道,肯定會生分。”
此時張菊臉上難看的不行,她一把抓著柳園的手,懇求著:“柳姐,這件事你千萬得替我保密,那些事也是有苦衷的……”
什么苦衷?
一時半會是真找不出借口,她干脆咬咬牙道:“對了,你先前不是說橋南那邊來了一批牛仔褲嗎?明天咱們就去逛逛,正好給你家丫頭買條喇叭褲,這錢我這個當嬸嬸的出。”
“這怎么好意思呢?”
“沒事沒事,怎么說你家妞妞也是我看著長大的。”
兩人說得有來有往,都沒提錢的事,仿佛剛剛什么都沒見到。
……
而葉芮這邊,在本子上寫了幾筆,支出了一筆費用。
她找來了學名哥的朋友王平幫著私底下調查一些事,找了個館子聊了一兩個小時,最后把這件事給定下來。
心里確實很著急,很想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
但她現在能做的就是更努力去掙錢,只要有錢在手,總能找各種途徑扒開這個秘密。
所以!還是得努力干活。
不至于在有事的時候掏不出錢,那種感受她實在是不想再經歷了。
“我可以要魚頭嗎?”
葉芮抬眸,對著面前的人點了點頭,“行。”
今天做的一葷是醬燜花鰱,魚肉不會悶得太老,魚肉又嫩又滑還帶著醬香,不過她覺得最好吃的位置還是魚頭,嗦嗦魚頭骨別有一番滋味。
只是現在的人都不太愛魚頭魚尾。
在能挑選的時候,除了個別人之外都會選擇魚肚那塊肉。
所以,打菜進度過半,魚頭基本沒人要。
葉芮都想著等回去后自己吃。
沒想到,這會來了一個和她口味一樣的人,直接將一整塊魚頭舀過去,“再給你來一些湯汁,味更足。”
一共五條魚。
花鰱很大一條,晚上這餐用了三條。
如果等會沒人要魚頭,她就自己吃!
“謝謝。”男人清脆道了聲謝,端著碗就往旁邊去。
葉芮瞅了他幾眼。
她對這人有些印象,是袁包頭認識的人,第一次打飯就是由小方帶來的。
倒不是因為相貌的緣故,而是這人的行為很奇怪。
幾乎天天來兩次,中飯晚飯都不會落下,每次來了就吃、吃了就走,顯然不是工地干活的人,而且應該路途不遠,還專門騎著自行來。
很顯然,是她家飯菜太可口,路上費些功夫也得趕著來。
“葉老板,你這鹵海帶的味道不錯啊。”
葉芮抬了抬頭,“你是?”
不說認識工地上所有的人,但最少有些眼熟。
但面前這個年輕人她還真不認識,別得不說,就這一身西裝革履的,怎么看都不像是工地干活的人。
第47章
伍明朗從兜里掏出一張名片遞過去。
要知道這個年代可沒什么人兜里會裝著名片, 任誰都覺得這是一位大人物。
一張名片,再加上他的穿著打扮,以及與旁人略顯不同的姿態。
一時之間, 周邊說話的聲音都變小了一些。
伍明朗倒覺得很習慣, 他說著,“有個生意想和葉老板談談,我們去那邊聊聊怎么樣?”
指著的是旁邊的方向, 離著不遠,既能看到這邊的人群又不會讓其他人聽到聲音, 挺有分寸感。
“小芮你去吧。”余蘭枝揮了揮手里的勺子, “也沒剩多少了, 這邊我看著就行。”
不過還是多提醒了一句,“別走的太遠,有什么事喊一聲。”
葉芮點了點頭,取下身上的圍兜就跟著人朝旁邊走去。
兩人剛剛離開,這邊就不由嚷嚷起來。
“你們看到沒, 那身西裝可真氣派。”
“我家弟弟辦婚事,一開始還想著咬咬牙買套西裝,結果你們猜猜多少錢?別說買了, 光租就得五十塊錢一天。”
“嘶!這么貴啊?”
“這人一看就是大老板, 一套西裝對他來說都不算事,我剛都瞟到名片上的字, 說是什么食品廠的董事長呢, 就跟廠長差不多了。”
“喲呵, 這年輕人可真厲害, 看著也才二十多吧?就有自己的廠子了?”
這邊好奇的不得了。
而在另外一頭,伍明朗簡單介紹了一下自己, 跟著就直接說明來意,“我嘗過你做的鹵海帶,雖然味道沒有完全符合我廠子里的要求,但確實挺符合我的口味,所以想買下你的配方再回廠調試調試。”
葉芮一邊聽著一邊點了點頭。
可開口不是直接問價,而是道:“你的廠子在哪里?”
伍明朗挑了挑眉頭,“在外省,我這次也是出差路過,要不是見朋友吃得香,也不會冒出這個想法。”
“地址和聯系方式方便留一留嗎?”
“……當然可以。”伍明朗點了點頭,從西裝內側拿出紙和筆,他一副坦蕩的樣子道:“葉老板挺有警惕心嗎,不過做生意確實得這樣,你要不放心可以聯系這個地方了解一下。”
寫著地址和電話時,他還在不住宣揚著自己的大廠。
“雖說是新建的工廠,但我們五行食品廠可是有三間車間,六臺流水線,有一部分生產的食品都直接出口,所以在口味上要求會很高,就算從你這里買到配方,也得找專業的廚師進行改良……”
一說說了好些,葉芮都是安靜聽著。
直到伸手接過電話和地址,她點著頭道:“我明白了,等我明天給那邊的街道辦打個電話問問,要是屬實再談合作的事。”
“好,那就等……聯系街道辦?”伍明朗說著說著就有些傻眼了,不該聯系他給的電話嗎?
要真聯系街道辦,那他……
“不不不,不用那么麻煩,你直接聯系我給你的電話就行了。”
葉芮挑了挑眉頭,“伍老板先前的話挺中肯,做生意還是得謹慎一些好,哪有跟自己人打聽的?當然得找第三方人不是?”
伍明朗被她說得一哽,俊朗的臉上有些滑稽。
他能怎么說?
找理由反駁都站不穩跟腳啊,撓了撓頭,悻悻然道:“我真沒騙你,我是真有一家食品廠,里面還有幾條生產線呢,交易談妥了,咱們一手交錢一手交貨誰也不會坑誰。”
他是真沒打算坑面前的女同志。
只不過有些事他確實撒了一點點慌。
食品廠是有,而且占地還不小。
車間生產線也都俱全,就是吧……
廠子是三四十年的老廠,七五年因為廠子里發生一次重大事故,雖然沒人員傷亡,但廠子資產損失慘重,最后硬是拖得倒閉關門。
后面那幾年,省里也不是沒想過將廠子轉給其他人接手。
結果詭異的事就發生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帶霉運,每次轉手沒多久就會發生這些或者那些事,生意硬是做不起來。
搞的后來沒人敢接手。
只是一直放著也不是事,一來空置資源太浪費再來原先的食品廠倒閉,在廠子里工作的數百名工人還待業在家。
省里正發愁他們的生計,等著食品廠恢復就業讓他們再上崗。
但沒人愿意接手。
雖說早些年還不準把牛鬼蛇神那類事搬到明面上,但誰心里不嘀咕?
誰也不想冒著那么大的風險,要真是沒做起來,哪怕省里有多樣扶持,最后還是會欠下一屁股債。
但也不是所有人都沒這個膽子。
就比如某些年輕的小伙,抱著一腔沖勁,想干出一番事業。
這就是葉芮面前的伍明朗了。
和省里的領導連著談了三天,要來了不少扶持,甚至幫著辦理了貸款項目,他連同著兩個發小就將食品廠給接了下來。
甚至還偷偷找了算命的先生,將食品廠改名為五行食品廠。
對外解釋,是說‘五行五行,樣樣都行’。
其實是因為算命先生說了,得用八卦五行將這塊地的怨氣壓下去,他們才能順風順水。
可是……
接手食品廠將近半年的時間,他們三人就好像沒有順利過。
管理上的事剛處理好,銷售就出了問題,銷售好不容易打通關系,生產線又開始罷工,等生產線維修的差不多,又發現國內連著開了幾家類似食品的食品廠,銷售又顯得困難……
這次會來這邊出差,伍明朗就是想能不能拿下這個城市的獨售。
結果顯而易見,徹底沒希望。
可就在他快要愁到狂扯頭發時,找的三輪車把他拉錯了地方,直接拉到工地這邊,餓得饑腸轆轆,就花錢買了邊上人的飯。
這一吃,眼睛都亮了!
飯菜口味是真的好,他雖然沒有大富大貴到頓頓山珍海味,但也是下過不少館子,好吃的飯菜他也吃到過一些。
但誰能想到街邊攤的飯盒,味道會這么好。
尤其是鹵海帶片。
海帶不知道是蒸熟還是煮熟,吃到嘴里軟綿綿,再加上咸香的鹵味,連著吃了四五片都還沒過癮。
當時他就想到,與其和其他食品廠掙市場份額,干嘛不另外弄出一個新鮮又好吃的零嘴?
這樣還不用跟其他食品廠爭搶了。
所以回去后,他就跟兩個發小打電話聯系了一下。
花了近五塊錢的電話費才把這件事談妥,不過這錢也花得值,三人商量后便決定花錢從這人手里把配方買下來。
沒錯,是花錢!!!
伍明朗自認自己是個生意人。
雖然確實用了一點點小謀算,專門去市里租了一套貼身的西裝,又拿出唬人的名片,裝扮成一個有錢有氣勢的成功人士,就是想著更順利的把這件事給辦下來。
別覺得他小題大做。
接手食品廠半年的時間,出門的次數多了,和各路人打交道的次數也多了,慢慢摸索才知道一身好的裝扮有多重要。
特別能唬人。
別看他們的食品廠確實很大,但一點都不出名,甚至知道的人也都覺得這個廠子晦氣,能不打交道還是別打交道的好。
所以啊,他們當家做主的就得擺出一副氣勢出來。
腰桿子得挺直、儀態得大方,即使年輕卻也得顯出成功人士的一面,這樣一來,先不說生意能不能談下來,但是想要順利見到人,和和氣氣坐在一塊談生意還是沒問題的。
這次就跟原先一樣的套路。
雖然打算花錢買,但也是希望能省一些就省。
畢竟他和小伙伴是真的窮……
廠子里現在都已經停產,不是沒法生產而是生產的食品都快賣不掉,開工那就是積攢庫存,會更加速的壓垮食品廠。
可不開工也拖不了多久。
除非他這邊買到配方,換一個新鮮口味的零嘴,看能不能借此打開市場,要不然五行食品廠還真不知道能堅持到什么時候去,到時候他和小伙伴不但沒了廠子,怕還得背上一筆債。
伍明朗雖然會唬人,但還真做不到面不改色去騙人,他接著道:“你要不放心,也能找你家長輩過來一起交易,絕對不會白白坑了你的配方。”
葉芮搖了搖頭,“我不擔心這個。”
“嗯?”伍明朗更不解了。
既然是交易配方,錢到手不就成了嗎?他有沒有廠子、廠子是大是小都和她沒關系吧?
他不解,但會去想。
想了解那么多,肯定不僅僅是賣掉配方。
要不然完全沒必要。
除非……
伍明朗瞇了瞇眼,“你是想和我們廠子合作?”
第48章
除了這個, 伍明朗想不到其他的可能。
只有長久的合作才會考量他的工廠到底是什么情況。
但是……
說實話,不是他小瞧了面前的女同志,經歷那么多打擊, 他現在還真不是原先這瞧不上那瞧不上的毛頭小子, 很明白一個人能撐起這么大的攤位,即便是做盒飯生意,那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小打小鬧還好, 但涉及這么多人的伙食。
要么是有經營頭腦,要么就是配方夠硬, 不管是哪一樣, 都是個人的本事了。
但盒飯生意好, 想靠一個配方就和食品廠達成長久合作。
那就有些異想天開了。
說個不好聽得話,想尋配方的工廠就他這么一家,但真的要買配方,沒葉老板這家,總有其他家。
無非就是花費些時間和精力, 總能買斷一個配方,完全沒必要和對方達成長久合作。
伍明朗皺起眉頭,他很委婉的道:“光憑一個配方, 恐怕沒法說服我們廠子的人進行合作。”
葉芮晃了晃手中的聯系方式, 她輕笑道:“能不能說服你們,這是我該操心的事, 不過在這之前, 我也得先了解了解你們。”
嗯, 她只想合作不買斷。
一個配方買斷能掙多少錢?哪怕高一點想來也不會比她一兩個月掙得多, 那還真沒必要買斷出去。
畢竟她以后還想靠著這些配方吃飯。
手里頭的籌碼還真不夠她隨意揮霍掉。
與其便宜買斷,倒不如想想法子將其最大利益化。
這件事會很難, 能不能做到還不一定,不過這些都是她必須發愁的事,只是在這之前,她得去考量面前的人值不值得讓她發愁。
想要合作,自然是雙方都滿意。
即使她看著確實很弱小,但弱小也不代表她必須委屈自己和一個不合適的工廠進行合作。
那沒必要。
葉芮跟著道:“城南的二巷子里開了一家羊肉館,后天下午五點我們在那邊見可以嗎?”
一天時間打聽,不管適不適合都有必要給對方一個回信。
正好趁這個機會獎勵自己一頓熱騰騰的羊肉涮鍋。
伍明朗毫不猶豫就點頭答應了。
他這會還挺好奇的,好奇對方該怎么說服他和廠子其他人。
跟著聊了幾句,兩人便分頭離開。
走著走著,他臉上跟著一僵。
在好奇人家怎么說服自己之前,是不是得想想自己的廠子能不能入對方的眼?
原先也不是沒其他人想了解他們工廠,也是有像葉老板這樣,專門讓留一個人電話,就是想去打聽打聽。
所以他們專門在電話旁邊安插了一個人,只要有人好奇來打聽的,不說一定會夸大其詞,那也會瞞著一些難堪的事實。
可要是找街道辦的人了解情況。
別人肯定不會幫瞞著。
稍稍一問就能知道,那個五行食品廠都已經停產了,車間工人都已經停職在家,就銷售還在到處跑單。
而且還沾著霉運,一般人都怕沾手。
這么一了解……
人家還會發愁想著要合作嗎?
要換做是他,他說不準就已經打退堂鼓了。
伍明朗垂頭喪氣的離開,葉芮面帶笑意的回到板車邊,剛過去有人就起哄著,“葉老板厲害啊,這是要擴大生意了?”
“那小伙子瞧著就像是大老板,他身上的西裝得上百了吧?”
“瞧瞧那個老板再瞧瞧葉老板,現在的年輕人可真了不得。”
可不是么,一個個這么厲害,瞧著都有出息。
邊上不少人羨慕和佩服的同時,還忍不住想著,一定要讓家里的孩子好好讀書,只有這樣以后才能有大出息。
“還沒談呢。”面對周邊人的好奇,葉芮沒遮遮掩掩,不過也沒詳細說,只道:“現在抽不出功夫,過兩天再說,有好消息一定告訴大伙。”
要真是談攏了,這群人指不準也是銷售群體呢。
一邊說著聊著,木桶里的飯菜基本盛光。
一周的時間足夠她估算出六百份的分量,不過這種事只能多不能少,所以每次都會稍微剩出來一些。
剩得這些,要是有人想要她也能賣。
要是沒人要,也能帶回去讓自己人吃。
雖說是剩菜但也不是從別人碗里剩下來的,面對油水這么足的佳肴誰又會不喜歡?
尤其是她這邊的小攤已經打出名號。
不單單工地的人時常往她這邊跑,附近也有不少聽到消息的人,寧愿多費些時間在路上,也想來嘗嘗她這里的土豆泥燴飯。
以至于土豆泥比飯盒還要賣得快。
常常是飯盒還沒打完,裝土豆泥的桶子就空了,好些人趕來只能失望而歸,看著周邊人吃的那么香,第二天又早早來排隊。
但凡吃過一回,基本上都會成為回頭客。
短短一周的時間,好些人都在她跟前抱怨,說是她家的土豆泥燴飯實在是太難買了,強烈建議她多來一點。
對此,葉芮敬謝不敏。
現在已經接近她能承受的極限,實在是增加不了了。
最少短時間內肯定是不行。
賣得快,他們回去的時間也就更早一些。
這天不到十八點半就推著板車回到平屋,還沒走近就見蘇苗站在門口,而她的懷里還抱著一只純黑的奶狗。
奶狗一臉憨樣,正張大嘴打著哈欠,露出的小米牙看著一點傷害力都沒。
葉芮倒是稀奇,走過去問道:“這就是你先前說得那個崽子?它爸媽和狼廝殺過?”
蘇苗重重點頭,“就是它,我同學說了,別看它現在乖順,長大了特別厲害!一定能看好門。”
所以為了這只狗崽,她還和同學交易,一定會好好幫她補習,爭取一起考上高中。
“葉老板,狗我弄來了,那咱們先前說得事……”
“行啊,你去準備合同,要是沒問題我就簽了。”葉芮毫不猶豫的點了點頭,先前她讓蘇苗想好,隔了兩天蘇苗就來找她。
兩人詳細的聊了聊,就將看門的事定了下來。
狗崽沒長大之前,這邊的院門由蘇家看護,正好他們就住在隔壁,尋人將外面一層又給攔了起來,這樣方便他們看守。
等狗崽長大馴養好,夜里也就由它來看門。
至于馴養、該怎么養大,這些都是蘇苗該頭疼的事。
當然了,葉芮也得付一筆請他們看家護院的酬勞,一個月三十塊錢。
這錢對于葉芮來說不多。
請人來過夜,肯定要比這個酬勞要高。
不過她付錢,對方也得給她一個承諾。
每天下班和上班時,平屋里的物件都會大概清點一下。
清點時,她這邊和蘇家的人都必須到場,下班記錄所有物資,上班核對所有物資,確定沒有問題才會交接。
如果哪天物資少了,這筆錢由蘇家來賠償。
這點對葉芮來說,是一個很大的保障。
她只有一個要求,就是屋內的物資不會少。
對于蘇家來說,心里或許會忐忑,畢竟平屋這邊的東西真不少,先不說固定煤爐、鍋碗瓢盆這些資產,就是每天送來的食材都價值一百多,還有一次性進的主食,其中一個小屋堆得是滿滿當當。
真要丟了,他們掏空家底都不一定能賠得起……
不過有一點,院子圍著院子。
兩家又離得這么近,真有小偷來搬東西,他們家肯定能聽到一些動靜,只要好好護著,圍在里面的平屋不會有人能踏過去。
也就是說,他們不偷懶就行。
前幾個月辛苦自己人守著,后面就由馴養出來的獵狗守著,那一個月他們就能凈爭三十塊錢。
這個生意,能做!!
看門三十塊錢,房租二十塊錢。
有這兩筆錢在,蘇苗也能踏踏實實繼續讀書,不用再想輟學的事。
所以當葉老板簽下名字時,她真的快要飆淚了。
“謝謝,謝謝。”一旁的李三麗雙手合十,連連道謝。
她也知道自己侄女心里想著什么,也不是沒有勸過安慰過,想著家里的事不用孩子去發愁,他們這些當大人的會打算好。
只是他們太沒用了,日子是越過越差。
要不是蘇苗想得這些法子,他們現在還為錢的事發愁。
現在有了這些進項,身上的擔子是真的輕了不少。
面對葉老板,她也是由衷的感謝,并連連道:“葉老板你們就放心,我們肯定會好好守夜,里面絕對不會丟東西。”
狗崽沒養成之前,還得他們自個來守夜。
不過好在他們家的人多,每個人晚上守一兩個小時就成,分攤下來是累了一些,但也沒太多影響。
“你們做事我付錢,天經地義的事,不需要這么多感謝。”葉芮對著她們道,“兩個小時后你們過來,一同盤點記錄。”
“行行,等會我們就過來。”蘇苗連連點著頭,懷里的狗崽因為她的動作扭了扭身子,抬頭不住嗦著鼻頭,像是在聞什么。
葉芮瞧著可愛,她道:“我那里有幾根熬過湯的骨頭,等會你拿去給它磨磨牙。”
熬湯的骨頭都是凈骨頭,上面一點肉都沒,不過砍斷后里面會有骨髓,熬出來的湯就會帶著肉香味。
光骨頭沒人啃,正好便宜這只狗崽子了。
第49章
一根骨頭對狗崽的誘惑力有多大, 可想而知。
怎么說都是自己未來看門的主力,葉芮雖然不知道該怎么馴養,但她可以先和它搞好關系呀, 別的不說, 骨頭還是不少。
湯湯水水這些,還是用豬骨頭熬著最好喝。
幾乎沒兩天就會進十來根豬骨頭,搭配其他配菜熬湯。
用這玩意和狗崽交朋友, 那肯定能大大提高他們之間的友誼了。
貢獻了兩根豬骨頭,又和蘇苗簽訂好合同, 兩方確定好流程后就開始清點平屋這邊的物資。
固定的鍋碗瓢盆, 還有每天進進出出的各類食材。
清點后沒問題, 雙方簽字。
落鎖離開這邊就交給蘇家看管。
等隔天早上,同樣是雙方大致清點,確定沒問題再次簽字,整個白天平屋會不會少東西,這就和蘇家沒關系了。
不過, 也得有個人看管著。
除了大伯娘之外,還有三個幫手。
其中黃萍年紀最輕也是最先來的人,這段時間大致的觀察了一下, 黃萍這人瞧著年輕又和氣, 但她可是敢于跟自己婆家面對面廝殺的狠人。
而且也不是那種無腦的人,有膽量有想法。
所以, 她打算給黃萍升升職。
當然不僅僅是管理兩個人, 這一周下來, 每個人的工作量負荷, 短時間還能扛過去,時間長了誰都受不住。
手下的人熬得累, 她這個當老板的也覺得累。
在幾天前就有了招人的打算。
只不過到底招多少人,還得讓她先算算利潤后再決定。
一周的時間足夠走上正軌,不繼續擴張的情況下,繼續按著這個來就行,成本支出也能大概算出來。
每天四百份餐食和兩百份的土豆泥燴飯,這些日子每天的進賬都在一百九十塊左右,有些出入,但每天的出入都在一塊兩塊的樣子。
份量提上來,成本自然會增加。
但換算下來,現在她進的這些食材成本總體要比原先便宜一點。
量大價錢自然會降低一些,所以光各種食材成本,每天的支出大概在一百二十塊錢左右。
除了食材之外,就是人工。
三個幫手外加大伯娘,一個月的支出是兩百七十塊,房租加晚上守夜需要給蘇家付五十塊錢,用水用電一個月也在十塊錢左右。
外加一些雜七雜八的支出,不會超過十塊錢。
這些費用加在一塊,也就是三百四十塊錢上下。
一個月按三十天算,食材成本大概還要支出三千六百塊錢。
在人均工資五六十塊的時代,這筆三千多的支出真的太嚇人了。
但是!!
她每天的進賬高啊,按一百九十塊錢來算,進賬就有五千七百塊,減掉所有的支出,她一個月的純利潤高達一千七百多。
一千七百多塊錢啊!
這筆錢高到她的心臟都在狂跳。
其實心里也不是沒做好準備,原先六十多份每個月都能進賬快兩百,現在扣掉人工和各項開支,心里預想的數目和算出來的基本差不多。
只是知道歸知道,這筆賬真算出來,還是讓人心驚。
其實早在上輩子葉芮就知道下海做生意有多掙。
要不然高建白的父母又怎么可能一副鼻孔朝天的模樣?就是因為他父親也是最早下海的那一批商人,早在九零年代初,他家就用上了大哥大、騎上了摩托車。
這在九零年代初,可以說是很有資產的了。
那兩口子瞧不上她這個未來兒媳婦,瞧不上的同時還特別恨,因為他們覺得是因為她這個‘狐貍精’,才會勾搭著自己寶貝兒子不放手,任其他人怎么勸,都不分手,不知道的人還以為高建白是有多喜歡她這個卑微的女工。
可其實呢,人家愛的是自己的鄰家姐姐。
但他們兩人根本沒法在一起。
先不說高建白的父母同不同意自己的寶貝兒子找一個大了接近十歲的有夫之婦,就說那個鄰家姐姐的男人可是軍人,真要鬧起來那可是破壞軍婚罪,高建白到時候也跑不脫,不然他干嘛要她來當擋箭牌?
無非是舍不得自己的心上人,又不想去坐牢罷了。
不過算算日子,高建白找上自己好像就是最近這段時間吧?
葉芮在清算著今天的收入時,一邊晃著腦袋有些期待。
真的很想看到那兩人跌進大坑里,狠狠摔上一跤。
……
同時間,還有一個地方也在數錢中。
周湛芳在屋里翻了好一會,才從幾個地方找到自己藏著的錢和票。
那些票據都沒用了,放在盒子里只能當廢紙。
錢倒是寶貝,但全部錢翻出來還不到十塊錢。
十塊錢看著不算少,但他們一家人得撐到下個月發工資,接近大半個月的時間,要是省著點花倒也不是不能撐到。
可家里有個吞金獸,就這么點錢哪里夠?
“媽,你給我五塊錢,我明天想和朋友出去玩。”葉志慶瞅著老娘手里的錢,雙眼就發光了。
這段日子他可不好受。
被打耳光、被逼著干活就不說了,連手里的錢都沒多少,前幾日他跟著幾個兄弟出門下館子,結果吃完一摸兜誰都沒錢。
個個都在埋怨他,說他沒錢怎么好意思帶人下館子。
葉志慶也覺得挺委屈呢。
他不是想著都是兄弟嗎?這次他沒錢其他人可以先付,以前出門吃飯玩耍不都是他付賬的嗎?
怎么他能付其他人就不能呢?
最后看他實在是掏不出來,飯錢由幾個兄弟湊了湊……
想到那天兄弟們陰陽怪氣的話,葉志慶心里就不舒暢,想著找家里要點錢,再帶他們下一次館子,讓他們知道自己可不是沒錢的窮光蛋。
“五塊錢怕不夠,你干脆把這些都給我吧。”
說完,伸手就要去拿。
結果還沒摸到邊,就被周湛芳閃身躲了過去,“那不成。”
“媽!”葉志慶不樂意了,“我要的又不多,你怎么變得這么小氣了?”
他是真覺得不多。
畢竟以前他一條牛仔褲都是十幾二十塊錢,現在拿幾塊錢下館子算什么多?
葉大漠聽得煩躁,“他要你給他就是了,吵什么吵。”
好不容易能在家安靜的躺一躺,恨不得一覺睡到大天亮,先前給葉芮去守夜,一整晚都睡不安寧。
倒不是怕睡得太死,而是每次剛睡著就夢到平屋遭了小偷,葉芮真將公安帶來,把他抓去坐牢。
每睡十幾分鐘就被嚇醒一次。
一晚上重復來了這么幾次,哪里睡得安穩?
好不容易那邊歇了事,他能在家安穩躺幾天,結果屋里兩人還不安分,吵吵鬧鬧煩死人。
“怎么給?咱們家就這么點錢了,給他拿去下館子,這大半個月咱們一家吃什么喝什么?”說到這個周湛芳也生氣,平日里當自己是一家之主,擺著老大的威風,真讓他承擔當家做主的責任,他又什么本事都沒。
還說給就給,給了他們家真喝西北風去?
“沒錢了?”葉志慶睜眼坐了起來,看著周湛芳手里的錢,他皺著眉頭道:“怎么就這么點了?”
“你不看看你們多能花錢,志慶上個月就要了二十多塊錢出門玩,你呢,天天離不開二兩酒,光是酒錢就花了不少。”周湛芳越說越覺得自己可憐,這兩父子花錢厲害,該享得福也都享了。
她呢?
被拿起當典型檢討,丟盡了臉。
享受沒享受一點,苦全都丟給了她。
“那你想想辦法。”葉大漠皺著眉頭,“先前不是說了嗎,讓你去找文靜,她婆家條件那么好,還怕沒落點錢在手?”
“對對,去找大姐。”葉志慶還是有點眼力見,見爸都這么說了,自己現在肯定拿不到錢,那等從大姐那里拿到錢,自己多少也能分一點。
然而周湛芳卻沉默了。
先前不是沒說過,她也是有這個想法。
一個女兒靠不住,那不是還能靠另外一個女兒嗎?
只不過……前兩天同大雜院的孫婆子突然來找她說話。
雖然住在同一個大雜院,但是他們之間是真沒交際,她不是看不出孫婆子看不上她,她也沒多喜歡那個老婆子,兩人誰也沒想去搭理對方。
誰知道,孫婆子會先找上她。
還在她面前說了一些戳人心窩的話,當時可真把她給氣到了。
可回過頭想想,又不得不承認孫婆子說得那些話很有道理。
孫婆子說得也確實是事實。
說了一些關于她四個兒女的事。
葉芮就不用說了,也不知道發什么癲,突然性子大變,人變得更厲害還能掙那么多錢,性子也變得更狠,而且還不是隨口說說,是說到就真的能做到。
任誰都能看出她這個當女兒的,是恨透了家里人。
完全不帶掩飾,以后真要出什么事,她絕對視而不見,說不準還會在旁邊鼓掌慶祝。
葉志慶同樣也靠不住。
向來就是掌心向上,只會伸手找他們要錢,都這么大的人了,還是個無所事事的無業游民,花錢大手大腳,不會體諒家里的辛苦,也不會心疼她這個當媽的不容易。
再過個十幾二十年,怕都得她這個當媽的繼續養著他。
小兒子還小,但心更硬。
如今已經巴著他二姐,根本不管家里的人。
算來算去,也就只有文靜了。
那個不到幾個月就被送出去的大女兒。
即使沒有養過她,但文靜向來心軟也顧著這份血脈,以后自己老了要是出什么事,文靜肯定不會甩手不管。
至少現在是這樣。
可孫婆子當時跟她說,現在是現在,以后是以后,現在要是對文靜不好,以后涼了她的心,這個大女兒是不是就會變得跟葉芮那丫頭一樣?
怎么說她們都是兩姐妹。
真要逼得太狠,萬一又來一個發癲的呢?
周湛芳是真怕了。
怕自己以后老無所依,就跟她老家的一戶老人一樣,明明有兒有女,卻死了都沒人給她收尸……
第50章
每當想起這個, 周湛芳心里就特別慌。
原先想著,葉志慶是老大,以后養老肯定是他來負責, 再來葉家傳宗接代, 也得靠這個兒子,當母親的心哪有不偏的?
可現在發現,根本就靠不住。
葉志慶現在是光棍一條, 這個時候都不心疼體諒她這個當母親的,以后結婚生子, 有了媳婦有了孩子, 那她這個當母親的只有排到更后面, 怕是餓死在家,都沒人來看一眼……
那得多慘啊。
光想想就足夠讓她膽顫,渾身心驚的涼透了。
也不得不想想以后的日子該怎么過。
到底是一直就這么硬著頭皮下去,去賭葉志慶以后會有點良心,還是說再偏向其他子女?
四個子女, 總不至于個個都發癲、個個都沒良心吧?
想來想去,周湛芳還是覺得被送去的大女兒更靠譜,正是因為沒養她成人, 所以也是知道文靜那孩子心軟。
不然丟棄她的親生父母找上門, 沒被打出去不說,私底下還幫襯了幾次。
也正是因為那么幾次, 他們一家人才發現原來能吸血的不止葉芮一人, 還有他們家的大姑娘。
這不, 家里沒錢沒糧了, 葉芮那里弄不到,就打上了文靜的主意, 就是知道她心軟好說話,往她身邊湊湊就能拎著大包小包的回。
不過就是她男人兇了點。
再加上文靜嫁過去好幾年還沒孩子,在婆娘根本站不住腳,原先家里就商量著,在文靜沒生兒子之前,先別去她那邊打秋風,反正身邊還有一個葉芮在,靠她的工資一家人也能生活的很好。
可現在葉芮靠不住,他們就想起了文靜。
哪怕她在婆家還沒站穩跟腳,但撈不來大筆的錢,多多少少還是能貼補一些糧食和其他東西。
這要在半個月前,周湛芳指不準就找上門了。
但這會聽著葉大漠和葉志慶的話,她一直沒應。
她這邊沒聲音,葉大漠等得不耐煩,伸腳就往她腰上踹了踹,“跟你說話呢,怎么就沒……”
“踹什么踹!你有手有腳怎么不自己去?”周湛芳突然奮起,直接將手里的木盒朝他身上砸去,一臉兇狠吼著:“一個大男人,什么都使喚我,你是廢物嗎?”
吼是吼了,心里憋著的氣也出了一些。
但頭一次拿東西砸自己男人,周湛芳多少還是慌的,但又不愿意露怯,繃著一張臉就往外走。
而葉大漠被砸得一臉懵,怎么都沒想到周湛芳會跟自己動手。
可瞅著她先前氣得兇狠的模樣,心里還真有些怕。
這會摸著被砸得疼的地方,嘴里不住嘟噥著,“怎么脾氣越來越大了,我都沒用勁。”
到底是欺軟怕硬,這要是擱在其他時候,他肯定怒罵過去。
可一旦對方的態度強硬起來,他除了低聲嘟噥之外,什么都不敢做。
“爸,你給我點錢唄?”
葉志慶一個樣,見媽生氣他也不敢多說什么,轉頭就向爸伸手。
葉大漠白眼一翻,“我哪里有錢?”
他手里還真沒錢,別得男人藏私房錢,那是因為家里的錢都是自己媳婦拿著,要是不藏點私房錢,自己抽兩口煙、喝兩口酒都掏不出錢來。
但他不同。
這也是葉大漠在外常常顯擺的事。
他想吸煙想喝酒,直接找周湛芳伸手就是,保準一伸手就能拿到錢,那干嘛還費力去藏私房錢?
所以這會,他口袋里是一毛錢都掏不出來。
可葉志慶不樂意啊。
他還想在朋友們面前找回面子呢,不然以后出門多尷尬啊?
“就五塊……兩三塊錢也行,你就給我吧。”
葉大漠一臉煩躁,“都說了沒有!”
葉志慶也生氣,口不擇言就道:“媽手里不是有錢嗎?你要是不給我,我、我也去油廠告狀,說你偷東西!”
葉芮能拿著這個把柄威脅,那他怎么就不行了?
還……真不行。
葉大漠先是一愣,緊跟著脫下鞋就朝著他揮打過去,也不管是不是自己最寶貝的兒子,用的力氣還不小,作死的往他身上砸去。
一邊砸一邊破口大罵,“你個混賬東西,好的不學學葉芮那套,老子是缺你吃還是缺你穿?你還敢舉報我,舉報我沒了工資,你是打算去糞坑吃嗎?!”
葉芮舉報,他恨是真恨。
但也明白是把她逼狠了,才會這么瘋。
但葉志慶啊,這個他們捧在手心里的寶貝,居然還敢用舉報來威脅他們,真以為他丟了工作,這個家就更好了?
氣得太狠,手里的勁也越來越重,葉志慶的慘叫聲傳得整個大院都能聽到。
穆大嬸聽到動靜探了探頭,一臉驚奇著,“那是葉志慶的哭聲?”
孫婆子也跟著聽了聽,“還真是。”
“葉芮還沒回來吧?難不成動手的是葉大漠兩口子?”穆大嬸是真覺得稀奇,這個大雜院誰不知道葉家寵兒子?在家無所事事好幾年不說,貴的衣服是一件接著一件,換做其他家還真舍不得。
結果二十幾年沒見他們對寶貝兒子動手,今天居然打起來了。
這真的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他是不是做了什么混賬的事?才讓葉大漠兩口子動手了?”
孫婆子搖了搖頭,“周湛芳出門了,那家里就兩父子在呢。”
她先前看到周湛芳一個人走了出去。
神色很是古怪,像是在害怕又像是在震驚,好像做了一件自己以前不敢做的事。
而之所以會多看兩眼,也是因為周湛芳手里攥著一把錢,也不知道出門做什么。
孫婆子繼續埋頭織著毛衣。
她前幾日特意找周湛芳聊了聊,其實說起來也是自己多事,人家的事和她有什么關系?多費口舌也不一定能討得到好。
但誰讓她家剛子欠了葉芮一個人情呢。
雖然工作名額是自家花錢買來的,但葉芮能選擇賣給他們,這個人情他們就得認。
想想現在,剛子才拿了一個月的工資,對象就已經相看好了。
一個瞧著和氣的女同志,家里人口簡單不說自己也有一份臨時工,兩人以后結了婚,小日子肯定越過越好。
可剛子要是沒了這份工作,這門好婚事肯定成不了。
先不說兩個小年輕能不能看對眼,就剛子沒一份鐵飯碗,誰愿意來給他做媒?
看在剛子這份人情在。
所以孫婆子才在周湛芳面前多說了幾句,倒不是真心疼周湛芳老了后沒依靠,管她以后的日子過得艱不艱難,和她又有什么關系。
只不過是想著讓周湛芳心里有個底。
現在鬧得這么僵,以后別想有好日子。
少折騰點,葉芮那邊也就沒太多鬧心的事。
“說起來葉芮是真厲害。”一旁的婆子這會跟著提起,“我前幾日去了工地那邊一趟,她和自己伯娘搞個了板車賣伙食,生意好的不得了。”
“應該挺掙錢的吧?”
“肯定啊,要不然干嘛把工作賣給剛子?那一定比去上班來的強。”
“你說我去試試怎么樣?我的廚藝不比葉芮差吧?以前也沒見她做的菜有多香。”劉翠翠眼珠子轉了轉。
這還真不是一時興起。
葉芮做生意的事沒瞞著自己家人,也沒瞞著其他人,前些日子還聽葉大漠兩夫妻抱怨在那邊干了多少活,話里埋怨葉芮寧愿給外人吃大魚大肉也不愿意給他們吃一點。
想想就知道肯定是掙錢的。
不然哪里能鋪張的那么大,又是租房又是請人,賣得還是大魚大肉,指不準有多掙呢。
劉翠翠早前就有想法了。
她想著葉芮寧愿丟掉一份大幾十塊錢工資的工作,那做生意怎么也能掙到兩三百吧?
這么高的收入,她哪里不心動?
想著以前葉芮在家做飯,也沒見她做的有多好吃,那她行自己怎么就不行?
孫婆子手里的動作一停,抬眸看著她,“你打算去哪里擺攤?”
“工地唄。”劉翠翠想都不想就答,還答得理所當然,“這不葉芮正在那邊做生意嘛,怎么說都當了這么多年的鄰居,她還能帶帶我。”
話音剛落,孫婆子就毫不留情的嗤笑一聲。
那笑聲特別明顯,笑得劉翠翠臉色發紅,不樂意道:“我又沒說錯。”
“那咱們當了這么多年鄰居,怎么不見你家公公好心帶帶我孫子當學徒?”孫婆子撇嘴。
這些人啊,一個比一個自私。
嘴里說得讓人好笑,理所當然就想占便宜。
不想想自己的公公是技術工,以前也不是沒人想著去拜師學點技術,偏偏人家怕教會徒弟餓死師傅,除了親戚根本沒打算收外姓人。
孫婆子也不給這種不要臉面的人面子,直接道:“我得把你這話宣揚宣揚,想來這附近想拜師的人不少呢,你這個當兒媳婦的都能說出這種話來,想來你公公是真想收徒弟了。”
“我沒這個意思!”劉翠翠臉上早就變了。
她是想占葉芮便宜,但沒想讓人占她家便宜。
她公公確實是技術工,但會的都是一些不繁瑣的木工活,再加上這邊對這種技術工的需求不高,真要多教出幾個徒弟來,或許不會影響到公公的工作,但對她男人就有影響啊。
她男人也是木工,要是真有手藝比他好的人,豈不是會被頂替了?
她還想以后娘家弟弟也跟著一塊學,要是競爭太大,那損失的肯定是他們,自然不能讓孫婆子把這話傳出去,哪怕最后婆家不承認,到時候肯定責怪她胡亂說話。
“我就隨口說說,你可千萬別當真。”劉翠翠看了看周邊人的神色,立馬就知道她先前打得主意肯定是辦不下去了,要不然她這頭找葉芮,那頭就有人敢上門找她婆家。
卻又有些不甘心,“再說了,葉芮一個小丫頭都能把生意做起來,我怎么就不成了?我還不稀罕她幫忙呢。”
放了狠話,轉頭就走。
顯然是怕了孫婆子會再說什么。
等人一走,穆大嬸‘嘖嘖’兩聲,“等著吧,有她倒霉的呢,還真當生意那么好做,也不看看工地那邊有多少人虧慘了。”
要說起了心思,其實還真有不少人。
能掙錢的活,誰不想要啊?
再說了,現在家家戶戶都有沒工作的閑人,要是有門路能去掙錢,總比坐在家里吃閑飯的好。
聽到穆大嬸這么一聲,那些起了心思的人心里一咯噔,“怎么,有人做生意虧了?”
“還不少呢。”穆大嬸倒不是專門去留意葉芮的生意,而是她喜歡到處閑逛嘮嗑,總能和人八卦一些事。
就比如工地那邊,“聽說有人看著眼熱,也不管自己能不能做得來,一下子包出去兩百人份的伙食,結果不到一天的功夫就被人鬧得請來了公安,最后餐費退了回去不說,自己買的食材全都浪費,硬生生虧了百來塊錢呢。”
“嘶!”陳婆子倒吸一口氣,“一天就虧了這么多?”
“可不是么。”穆大嬸重重點了點頭,“還不止這么一家,就前頭兩條巷子的那個新媳婦,也跟著去賣吃食,她倒是謹慎沒將攤子鋪得那么大,但小打小鬧最后一算,一天也掙不到五毛錢,還累得一家人跟著一起忙活,買了不少工具也不知道什么時候能回本,現在家里因為這件事還在大吵大鬧呢……”
不止一兩家。
畢竟誰都長得有眼睛,有些生意他們做不來,但如果能做得來的生意,誰都想著去嘗試一下。
就像葉芮這種。
無非就是買些爐子木桶,再弄些飯菜。
誰家的人不會做菜做飯?都會想著,葉芮能做他們為什么不能做?
所以就想著去試一試。
結果一試,就發現生意不是那么好做的。
尤其是在工地那塊。
因為有葉芮在,伙食的價錢已經訂死了,其他家覺得放那么多價貴的食材,再定這么一個價錢,利潤真的少之又少。
可要是想辦法減少成本,那客人不樂意啊。
都是一樣的價錢,在葉芮那里能買到食材好味道好的伙食,那干嘛要去選擇不如她的一家?
寧愿不吃,也不愿意吃這個虧。
所以工地附近,除了葉芮之外時不時都會冒出一兩家新的餐食攤子,但沒兩天就做不下去走人,跟著又來新人、跟著又走人……
反反復復,最后一直留下來的除了葉芮沒有別人。
穆大嬸真的是百事通。
掰著手指頭數了幾家,說著說著,硬是打消了不少人心里的念頭。
去做生意,誰都是奔著掙錢去的。
可要是又折騰又虧錢,那就沒這個心思了。
陳婆子嘆氣,“也是,要是生意那么好做,都辭職去做生意了,說來說去還是在廠子里上班穩當,不用風吹日曬也不用擔心會不會虧錢,月月都能拿到工資。”
可不是么。
要不又怎么會被稱之為鐵飯碗?
聽著穆大嬸這么一說,其他人心里還真歇了心思,心里想著還是再緩緩吧,那劉翠翠不是打算先做么?倒不如看她能不能做得起來。
想著想著也就沒了繼續嘮嗑的心思。
紛紛起身道:“要弄晚飯了,就不跟你們閑聊了。”
“我也得回屋,昨天曬著的白菜還沒收呢……”
一個個起身離開,穆大嬸也跟著回屋,她和孫婆子正好順路,落了別人兩三米,她才小聲道:“孫嬸子啊,以前可不見你和葉芮關系那么好,還站出來替她說話。”
先前那么一懟,倒是讓葉芮省了不少麻煩。
不過以她來看,那幾個人還真不是葉芮的對手,瘋也有瘋的好處,最少不會輕輕松松被人拿捏了。
孫婆子抬了抬眼眸,“你不一樣?剛才那些話,嚇唬人的成分更多吧?”
說什么這個虧本那個白折騰。
嚇唬的那些人都不敢亂來了。
穆大嬸沒否認,樂呵著:“哎喲,我這不是想攀高枝嗎?自然得幫著說說好話,要是葉芮跟你閑聊時,嬸子可得幫我美言幾句。”
她關系多,知道的小道消息也多。
雖然不清楚葉芮到底掙了多少錢,但她覺得這丫頭真不是以前的軟包子,以后指不準能干的更好。
說不上哪天就得請她幫幫忙,那平日里自然得幫著說些好話。
她可不比葉大漠那兩夫妻,一個大靠山就這么白白沒了。
真是蠢得沒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