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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1   永溪鎮

    ◎我見到他去過南街的杏花樓里好幾次◎

    葉青云頭腦“轟”的一聲。

    怎么會!他不是答應了自己要好好的嗎?

    來不及多想, 他扔下手里的姜,抬腿就往盧家鋪子跑去,李小漁緊隨其后。

    幸虧所距不遠, 很快便跑回了盧家, 大門已被推開了一條縫, 但里面被閂上了, 只能隱約看出過堂中間踢翻在地的凳子。

    他走的時候凳子還好好的!

    葉青云把剛跑到大門前的李小漁往后面拽了拽,“躲遠點!”

    隨即深吸一口氣,抬起一條腿, 用力往門中間踢去。

    只聽“咔嚓”一聲, 門閂裂開了一道口子, 他又換了一條腿,再次用力一蹬, 大門終于打開了。

    兩人旋風一般跑到前院過堂處, 只見兩條褲腿飄飄悠悠晃蕩眼前, 再一抬頭,中間的大梁上懸著一條白綾,那柳昭掛在上面,緊閉雙眼, 面色發青。

    葉青云趕緊把他放了下來,取下白綾, 衣領解開, 見脖頸處已被勒出一道青紫印記。

    李小漁急得不行,帶著哭腔問他道:“還有救嗎?”

    葉青云伸手一試,呼吸似無, 但口鼻處仍然溫熱。

    抱著試一試的態度, 他又做了一次心肺復蘇, 剛打算開始配合人工呼吸,卻見柳昭眉頭稍皺了下,隨即嗆咳一聲,吐出了一大口氣。

    還好還好,沒有讓小孩子當場目睹倆哥兒親嘴的畫面。

    柳昭悠悠轉醒,見自己靠著葉青云躺在地上,帶著幾分歉意朝他無奈一笑,“對不住,想不到又給你添麻煩了!

    “你別這么說,柳、柳大哥!彼F在和離了,葉青云也不知該如何稱呼他。

    “我倒是不怕麻煩,但你總歸要為自己想想。”

    “我想啦。”柳昭嘆著氣,“可我怎么也沒想到會是這樣的局面,只是覺得自己這十幾年如同鏡花水月一般,看不見抓不著,再繼續活著也沒什么意思了!

    他又問了聲旁邊的小孩,“小漁,你怎么也在這里?”

    “我……”

    “就是他把我叫過來的,幸虧我還沒走遠!比~青云扶著他坐了起來,“你們認識?”

    “嗯,他經常會抓點河蝦河魚拿來鋪子里賣,有時甚至還能抓到山雞野兔,是很厲害的小孩!绷鸦厮馈

    李小漁被夸得微微臉紅,柳老板是這個鎮子上他認為最善良的人,別人大多欺負他是沒人撐腰的孤兒,收他東西時要么壓價,要么短斤少兩,只有柳老板不會這樣,甚至有時還會給他多算一兩個銅板。

    今早出了這樣的事,他自然也聽到了動靜,可他來晚了,一路上只聽到別人說這個柳夫郎因為偷漢子被夫君休棄了,把他氣得要死。

    等跑到這里一看,熱鬧已散盡,盧家的大門緊緊關閉著。

    他趴門上一聽,里面好像有挪凳子的聲音,再用力把大門推開一點縫,就見那前院過堂處甩出來一條白布,被明晃晃的太陽一照,白得刺眼。

    李小漁瞬間慌得六神無主,趕緊跑到前面人多的菜市去找人幫忙,正好一眼就瞧見了買東西的葉青云,他只記得,這個哥兒也是個好人。

    還好來得及,人被救下來了,他伸出手指蹭了蹭鼻子,“柳老板,你就好好活著唄,反正你那夫君也不是啥好東西,走了拉倒!

    柳昭皺眉問道:“怎了,他欺負過你?”

    “跟我倒是無關!崩钚O嫌惡地撇撇嘴道,“我見到他去過南街的杏花樓里好幾次,大概和我那個豬頭二叔是一樣的貨色!

    “什么!”柳昭大驚失色,“你說的可是真的?”

    杏花樓名字好聽,其實就是個娼館,偌大的五間三層,跑堂的就兩個,七八個涂脂抹粉的姑娘和哥兒,整日在窗口搔首弄姿,一些討不到媳婦兒的光棍漢,和各村鎮的二流子經常會去光顧。

    “我騙你干嘛?不過跟我二叔不同的是,他好像沒在那邊過夜,每次都急匆匆進去,不過兩柱香便晃悠悠出來了,擦擦嘴巴,裝成吃飯的樣子,但我知道他根本沒吃,出來后還去攤子上買東西吃呢!

    還挺快,葉青云尷尬地摸了摸鼻子。

    柳昭忍著怒氣,咬牙道:“這腌臜東西!裝得一副正人君子,騙了我這么些年!

    “他既是不止一次,你就沒發現什么蛛絲馬跡嗎?譬如說身上有脂粉氣味之類的!比~青云問他道。

    “沒!绷衙嫔霞t了紅,用只有兩個人才能聽清的聲音小聲說道,“我們一直沒有孩子,他說要修身養性,避免太頻繁,才好懷上,這幾年便一直分房睡,偶爾才會在一起。”

    什么狗屁理由!狡詐多端的瓢蟲。

    葉青云想起剛才的事,對他說道:“他和離書寫得那樣流暢,走得又那般利索,看起來像是早有預謀,今日你這事說不定跟他脫不了干系。恕我問件冒昧的事情,除了房子鋪子馬車,你們家可還有積蓄或賬務,不知是由誰掌管著?”

    柳昭臉色發白,“都在他那里,我這些年積攢了有百余兩,但家里兩輛馬車,每送一趟至少能賺一到二兩,一年差不多有五百兩,日;ㄙM不多,這么些年,具體的我并不清楚,可少說也能存個幾千兩了!

    這么多!

    葉青云失聲道:“那你就那么輕易放他走了?”

    柳昭閉了閉眼睛,“我怎會想到突然出了這事,方才我是存了死志,哪里還會想到錢財的事!

    “我自小生活在平康,家中經營多個鋪子,富足有余,但姻緣上卻是不如意,總是和長輩的意愿有分歧,年過二十還未出嫁!

    “偶然遇到了盧尚榮,他相貌自不必說,談吐也很不俗,看起來熱情又沉穩,但他那時只是個貨郎,家人是萬萬不會同意這樣的人,我娘拗不過我,偷偷給了我一包金銀首飾,放我離開了家!

    “他已無父母家人,我們來到了永溪,用變賣首飾的錢置了房子,租了攤子,賺到錢后又買了鋪子和馬車。生活越來越好,但沒有孩子卻成了我一樁心事,可他安慰我說,哪怕一直懷不上,他也會和我相伴到老,永遠不會納妾!

    “他果真沒有納妾,但如今卻……”

    “都是你帶來的本錢,他才有了今天,這忘恩負義的王八蛋!”李小漁啐了一口,怒聲罵道。

    葉青云聽了一出陳世美,不知該怎么安慰他,問他道:“那個長工……”

    “

    沒有!我跟他什么都沒有!”柳昭急道,“白日累的緊,夫君又一晚上沒回來,我等到很晚才休息,睡得有些死,哪知天亮時那混貨會在我房中,正好被剛回來的夫君看到,他一陣怒罵和追打,大門也沒來得及關,招來了許多人看熱鬧。”

    葉青云本來想問問長工賣身契的事,誰知他竹筒倒豆子般都說了出來,這前情后續,結合起來倒像是一出安排好的戲。

    他復又問道:“那個阿燦的身契,沒有么?他既是長工,該是簽了多年,身契若在你這兒,他無法去別處謀生,不應該為了點錢財就陷害你。”

    “對!他簽了二十年,還有十多年在這兒,等等!我去看看。”柳昭急忙站了起來,去了后院屋里。

    頃刻之后便失魂落魄地回來了。

    “沒有了,已經被人拿走了,那箱子的鑰匙只有我和盧尚榮兩個人有!

    果真如此!

    42   永溪鎮

    ◎你不說你姓賀嗎?難道是在騙我◎

    那主仆二人的一出好戲, 把柳昭的名聲踩進泥里,拍拍屁股,帶著家產揚長而去。

    葉青云百思不得其解, 他為何要這樣做, 兩人分著房, 他三天兩頭出去偷吃也沒人知道, 每天就送一趟貨,這樣的日子不舒服么?

    不管怎么說,曾經的枕邊人變成了咬向自己的一條毒蛇, 真的相當可怕。

    柳昭這么多年都沒離開過永溪, 那二人又不知去向, 錢財幾乎不可能再追回來了,當下只有收拾心情, 過好往后的日子才是。

    耽誤了這么久, 已快到晌午了, 店里馬上就要開始忙起來,葉青云準備先回去。

    臨走時安慰他道:“不用太在意別人的看法,我以前的名聲比你這不堪多了,現在不還是好好的, 自己活得好才最重要!

    柳昭咬牙道:“我會的!我一定要熬到他們的墳頭草長出三丈高,長成荒山野林才作罷, 爭取活成個千年老妖怪!

    葉青云哭笑不得, 行,有這心氣兒就行。

    又跟他說道,“把鋪子的招牌換了, 往后我盡量用你家的菜, 但我那食肆實在不算大, 消耗不了多少,所以你收的時候注意著些,不要收多了,挑著收些在本地好賣的東西,鋪子前面再擺個攤子,生意肯定比不得從前,但衣食無虞該是沒問題!

    柳昭感激地點點頭:“我記著了,真是多謝你了,云哥兒,今日若不是你,我可能要白白冤死。”

    “也多虧小漁!比~青云笑道,轉過去問他,“你現在回嗎?”

    “回吧!崩钚O磨磨蹭蹭地跟在他后面。

    柳昭送他倆出去,走到門邊時,葉青云尷尬地捏了捏耳垂,“事發從急,你這門閂剛剛被我踢斷了,待會兒別忘了換。”

    “無礙,家中有備用的。”柳昭笑道,“你那次說你力氣大,我還當是吹牛,想不到卻是實話,真是厲害!令我好生羨慕!

    若是讓他生出這么大力,定要把那人渣尋到,狠削一頓,然后一腳踩爛他那二兩丑東西。

    重新又買了姜,出了菜市后,李小漁不再跟著他了,自個兒胡亂溜達著。

    “反正也沒別的事,我就在這兒轉悠,若聽到有人亂嚼柳老板的舌根子,我就去和他對罵,罵他的祖宗一百代!”

    葉青云笑得不行,“別了吧,當心人家打你,其實你什么都不用干,只要把那姓盧的所做所為散播出去就行了,那杏花樓里總有見過他的人!

    他又不敢回來,把他塑造成一個私下猥瑣愛逛窯子的快槍手形象,時間一長,人們的天平自然會往柳昭這邊傾斜。

    店里人多口雜,葉青云回去后只是隨便敷衍了下,沒有和他們細說,晚上回到家后才把整件事跟家人說了一遍。

    自然少不了罵渣男:“真是人不可貌相,人面獸心!道貌岸然!裝得一副好人樣,私下卻這樣骯臟,比那茅坑里的蛆蟲更惡心!”

    “還惡毒無比,給同甘共苦這么多年的枕邊人潑糞水,把他推到懸崖邊,妄圖讓他自己跳,他倒裝成個受害者,你們說,怎么會有這么壞的東西?”

    真是越說越氣。

    蕭鴻盯著他的鞋子,“門閂都踢斷了,你腳疼么?脫下來看看。”

    “沒事,不疼。也就是柳大哥性子軟,若換作我,非得扇腫他的豬頭,一腳踢爆他的下面,把他的東西一點點片下來喂狗,呸呸呸!狗都不吃,嫌臟!”

    殊不知,柳昭如今也是這般想的。

    阿嬤和大哥聽得一愣一愣的,這孩子啥時候變這么狂放了?

    蕭鴻雖知此事與他無關,可還是感到一絲莫名的蛋疼,不由夾緊了雙腿。

    第二天葉青云還帶著氣,想起來又罵了幾句。

    早上帶著蕭鴻去拿菜,看到鋪子已經改名為柳家鮮采,不再拘泥于店里,那些新鮮的不耐放的菜蔬都整整齊齊擺到了門前攤子上,看來柳大哥開始重新振作起來了。

    “云哥兒,你來啦!看看現在的鋪子怎么樣?”柳昭招呼道,抬頭看到他還帶著一個相貌俊美的男子,并不是上次的兄長。

    “鋪子這樣挺好,挺漂亮,柳大哥,這是阿替,我店里的人!比~青云不好意思道,“他也住我家里,下次若我沒時間,他可能自己過來取菜。”

    兩個人互相點了點頭。

    葉青云邊挑著菜,問他道:“有沒有人找你麻煩?”

    “沒!绷研Φ,“那些熟悉的鄰居都知曉我是怎樣的人,不熟的我也不怕,昨天姓盧的招牌拆下來后,我在門口用剁骨刀給剁個稀巴爛,他們遠遠地看著,也沒人敢吭聲。還有他沒帶走的衣服,我給放大門口一把火燒了個干凈。”

    葉青云贊道:“厲害!”

    挑魚蝦時看到盆里還趴著兩只甲魚,柳昭無奈道:“我本不愿收這個,怕賣不掉,可那老伯說好不容易才捉到的,家貧舍不得吃,就想著換點錢買米,所以……”

    所以哪怕他揮著剁骨刀,終歸還是心軟良善的人。

    葉青云笑笑:“應該好賣的,我們食肆大廚的手藝不錯,我拿回去試試!

    “行,沒人點你就再送回來,我先養著!

    買完了菜,葉青云怕耽誤時間,讓蕭鴻先送回去一大半,他提著剩下的還要再去買點調料。

    蕭鴻剛走出菜市,到了東街拐角處,看到一人打著馬過街,這是鄉下沒人管,若是在城中鬧市,少不了要被告上一狀。

    那人從他旁邊經過,行至前面不遠處,忽然停了下來,轉頭朝他仔細瞧著。

    待他又朝前走了兩步,那人連滾帶爬地從馬上下來,撲上來跪倒在他前面,聲淚俱下,哭喊道:“王爺!可總算找到您了!小的……”

    “滾!要么給我閉嘴!”

    “殿下……”

    “殿你個頭!還不快死起來!想被人當猴子圍觀么?”蕭鴻上前踢了他一腳。

    季尋風趕快站了起來,看了看四周,還好天早人不算多,大多是小販,有自己的事情要忙。

    只見蕭鴻身著布衣,一手抱著菜,一手提著木桶,全身上下只有這張臉還勉強能看。

    他哽咽道:“殿下!您受苦了!是哪個不長眼睛的居然使喚您干活……”

    “本王樂意!再胡說我縫了你的嘴!”蕭鴻皺眉看著他,“你怎地這樣了?簡直比栗子還黑。”

    他一開始都沒認出來。

    “曬的!”季尋風悲憤道,“還不是國公爺!不讓我們閑著一天,國公府和王府的人都被使喚得不安生,家丁們在附近找,我們就跑遠一點,風吹日曬的。”

    蕭鴻有些內疚,“我外公怎樣了,身體還好吧?”

    “反正沒出什么大毛病,一開始韓王的人也在找您,后來大概放棄了,但國公爺可不行,說什么也要把你尋到!

    “我不是留了東西說我沒事嘛,栗子沒回去么?”

    其實也差點有事了,若不是被云哥兒救下。

    “回了,絡子上系著你的青玉墜,但老爺子不認東西只認人,看不到您不死心。殿下!快把手里的東西扔了,隨我回去吧!”

    “再等等吧!笔掵櫶ь^望著天,“你先回去跟我外公報個平安,我還有些事情沒辦完,而且我暫時還不想看到蕭灼那張死人臉。”

    “沒辦完的小的幫您來辦,殿下還是快回去吧!看不到您,國公爺的頭發都愁白了!”

    “你能幫個屁!再說,我外公的頭發不是早白完了嗎?快一邊兒去!別耽誤我,我這還有事兒呢!”蕭鴻不耐煩道,就要抬步離開。

    “王爺,殿下!您別走!”季尋風急得就差跪下來抱他大腿,“不能走!王……”

    “王什么?”葉青云走到他們跟前,奇怪地問道,“阿替,這是你弟弟。磕悴徽f你姓賀嗎,難道是在騙我?”

    老遠就看到這倆人在爭論,這么久了還沒回店里,原來是被人絆住了。

    季尋風頓了一下,這個漂亮的哥兒是什么人?

    他抬頭偷偷瞧了一眼自家殿下,見蕭鴻緊蹙雙眉,用一副他若胡亂說話便活不過今晚的表情死死瞪著他。

    一定是很重要的人。

    他忽然急中生智,指著桶里的甲魚道:“王——八!對了!我剛剛是想問他這個王八,不知怎么賣?”

    43   永溪鎮

    ◎裝食盒里?難不成是蕭灼的腦花◎

    問他這個王八?

    聽起來怪怪的, 但人家是顧客,愛咋說都行。

    葉青云笑道:“這位仁兄真是有眼光,野生甲魚最是滋補, 不過我們是開食肆, 只賣熟的不賣生的, 約莫六百文一份, 不知閣下能不能接受?”

    原來可憐的殿下淪落到給人家食肆做幫工了,季尋風又偷偷瞧了他一眼。

    按剛剛買菜時的情景,云哥兒好像是希望甲魚能快些賣出去的, 這不現成的生意嗎?

    蕭鴻看著他那狗狗祟祟的下屬, 磨了磨牙, 朝他眨了一下眼。

    這邊季尋風捕捉到了信號,料想著王爺可能還有些話沒交待完, 連忙回道:“不貴不貴!能接受的, 咱們現在就去店里吧。”

    大早上的便要吃這么滋補的東西, 看來是個有錢的吃貨,可得伺候好了。

    葉青云搶過蕭鴻手里的東西,自己費力抱著,吩咐他道:“阿替, 幫客人牽好馬,找個地方栓著, 我們食肆不遠, 隨我來吧。”

    “……”

    季尋風欲哭無淚,哪敢讓王爺幫他牽馬,連忙推辭道:“不用不用!我自己來便好, 我這馬認生!

    他那坐騎也是識得蕭鴻的, 走過來歪著頭往兩人中間靠靠, 輕輕噴了個響鼻。

    結果硬是被季尋風拉到一邊,呵斥道:“不懂事的玩意兒!莫要嚇唬到別人。”

    行吧。

    回到食肆,葉青云放下東西,見那幾個人手里都有活,又吩咐道:“阿替你先把甲魚殺了,處理干凈,別讓客人等太久,劉叔你等會兒看著燒,清燉或紅燒都行!

    “行嘞!這可是個好東西!眲㈧麘。

    葉青云把站那兒等著的季尋風引到了樓上包間里,小聲跟他說道:“樓下吃早點的人多,怕是嘈雜,你的還要多等一會兒,我讓阿替手快些!

    王爺幫他殺鱉?還要被催!

    小老板,你這是把我架在火上烤!

    季尋風早上也沒吃飯,這時正餓得肚子咕咕叫,他無力地擺擺手,“別的有什么就先給我隨便上點什么吧,我不急,不要急,千萬別去催!”

    “哎!得嘞!我們店里好吃的小食可多!

    早飯點快過時,甲魚才燉好,蕭鴻搶在劉子牧前面接過托盤:“我去送!

    葉青云朝他擺擺手:“算了,牧哥兒,讓他去吧!

    畢竟也算是他拉來的一單生意。

    蕭鴻拉開包間門,季尋風已吃了八分飽,見狀連忙上前接過:“我來吧殿下!”

    “嗯?”

    被瞪了一眼,他又乖乖坐了回去。

    蕭鴻把門推上,看著他一桌子的菜肴,皺起眉頭。

    季尋風趕忙道:“那小老板推薦的,說這些味道都不錯!

    “嗯,行,先說好不給報,要不就從你月俸里扣除。”

    “好吧!奔緦わL苦著臉,“王爺您還有什么話要交待小的,一并說了罷!

    “倒是沒什么話!笔掵櫳祛^在碗邊嗅了嗅,“今天這甲魚看起來挺新鮮,你把另一只也點了吧,做成干鍋,快馬加鞭給我外公送過去,跟他說,就當是我孝敬的,這個也不給報,算你賬上!

    不是,您孝敬您的,干嘛要扣我的錢?

    可他既不敢怒也不敢言,還要堆起曬得黑黢黢的笑臉,把盤子往外面推了推,“小的記下了,那這只王爺也吃了吧?反正門關著沒人看到!

    “你不是人?哪有這樣罵自己的。”蕭鴻白了他一眼,“我不缺這一口,你吃吧!

    他推開門作勢往外走,“你小子倒是有口福,還是本王親手給你宰——的——!好好品味!”

    人離開了,那咬牙切齒的“宰的”倆字兒還在包間里飄著,季尋風含淚咬了一大口裙邊,死也要做個飽死鬼,這萬一下次宰的是他呢,何況還是他付的錢。

    聽聞客人吃得滿意,把另一只也點了打包帶走,葉青云喜滋滋的,還沒到晌午,這一個人的消費都頂好幾桌了。

    看來阿替倒是個招攬顧客的好苗子,以后可以酌情到前臺來幫忙。

    店里現在有了打包外帶的食盒,不過并不便宜,要百文一個,開店至今還沒人用過,今兒算是頭一份兒。

    ——

    老衛國公正午睡著被吵醒,聽聞小廝來報,說是齊王府的侍衛急著求見,可能帶來了齊王的消息,激動得立馬從榻上蹦起來,也顧不上責備叫醒他的小廝,趿著鞋子就跑了出來。

    季尋風提著食盒,累得氣喘吁吁,他快馬奔回平康,又至國公府,要不是極力忍住,吃的一肚子美食差點被顛了出來。

    人還沒到跟前,老國公急忙問道:“鴻兒!是鴻兒有消息了?他人呢?”

    季尋風喘著氣,舉起食盒,“這是、殿下他……”

    衛國公老眼昏花,只見那侍衛舉著一個木盒子,說是——

    他瞬間老淚縱橫,悲愴一聲:“啊!我可憐的兒呀!”

    眼看著要撲倒在地,身邊的丫鬟連忙一把扶住,驚叫道:“國公爺!國公爺!快來人吶!宣府醫!”

    一口氣差點沒上來,丫鬟忙把他扶到旁邊的石凳上坐下,幫他撫著背。

    衛國公大口喘著,悲傷無比。

    季尋風嚇得六神無主,趕忙跑過去跪下來,又重新舉起食盒,弱弱回道:“這是,殿下他孝敬您老人家的,還是他親手宰的。”

    衛國公愣了一瞬,這才看清是個食盒,不過他還是有點沒轉過彎來,“鴻兒他親手宰的?裝食盒里,難不成是蕭灼的腦花?”

    旁邊的丫鬟一手給他用帕子擦臉,一手捂著嘴差點笑了出來。

    都知道他倆不和,可這老爺子的想法未免太離奇了些。

    “哈哈不是!奔緦わL尷尬笑著,打開了食盒,“是干鍋甲魚,殿下瞧著新鮮,特地讓小的帶回來給您老人家嘗嘗!

    現在天熱,雖然這盒甲魚被顛得有些亂糟糟,但仍溫熱著,散發出誘人的鮮香氣。

    “好!好!”衛國公終于平靜了下來,“那鴻兒呢?怎么沒跟你一塊兒回來,他在何處?”

    “殿下他不讓說!奔緦わL撓撓頭,“他說還有些事要辦,讓小的先回來報個平安。”

    “不過老爺子您放心,殿下他吃好喝好,瞧著人也沒瘦!本褪谴┑靡话,比我還不如,還要被使喚著干活。

    后半截他沒敢說。

    得知外孫平安,老國公放了心,食盒里菜肴還沒冷卻,說明距得也不遠。

    府醫趕到后,被他打發了,“我沒事,你回吧,把常山叫過來,賞這小子一把銀錁子!

    賀常山是國公府的管家,季尋風暗喜,不錯,今天花的銀子算是抵消了,還白撿了一頓好吃的。

    老國公接著吩咐道,“但是因為回話不利索,導致我會錯了意,差點兒完逑,讓常山順便通知一下齊王府的管家,扣他三個月月俸!保。!

    作者有話說:

    季尋風仰天悲嚎:為什么受傷的總是我的錢包!

    44   永溪鎮

    ◎蕭鴻面露掙扎,“云哥兒,我要走了!薄

    六月還未過, 天氣燥熱,午后店里沒什么人,葉青云和劉子牧趴在前臺有一搭沒一搭聊著天, 不一會兒便打起了瞌睡。

    忽聽遠處一陣馬蹄聲傳來, 至食肆門口時戛然而止。

    “吁~”

    季尋風勒住了馬, 也來不及找地方栓, 算了,反正又不會跑,他跳下來三兩步跨進了店里。

    葉青云抬頭一看, 是上次那個闊綽的食客, 難道吃得盡興, 又來點餐了?

    剛打算招呼,蕭鴻卻在聽到蹄聲時便從里間出來了, 先他一步迎上前去, 低聲問道:“怎么了?”

    季尋風看了看店內的兩個哥兒, 沒有回他,不著痕跡地使了個眼色,“出去說!

    倆人迷惑地看著他們嘀咕了兩句便朝外面走去。

    剛到門外,季尋風便壓低聲音稟報道:“殿下!辛嬤嬤找到了!”

    蕭鴻一怔, 旋即問他:“情況如何?”

    “口不能言,看樣子多年前便已被毒啞。”

    “想必他們不會輕易放她出宮。”蕭鴻了然道, “只要人還在就好!

    “冬嬋姑娘暫時還沒有消息, 但辛嬤嬤的身體似乎不是很好,不知道還能活多久!

    季尋風勸他道:“時間不等人啊,殿下!”

    蕭鴻把這邊的事情迅速在腦中過了一遍, 吩咐他道:“明天去尋影閣挑兩個機靈可靠的帶給我, 我有別的事要他們做!

    季尋風雖然不甚明白, 但仍點了點頭。

    葉青云見蕭鴻獨自回到店內,內心突然生出一種惶然,有點抓不著的感覺,他已看出這兩人關系并不一般,只怕是舊識。

    蕭鴻來到他面前,面露掙扎,而后抬起頭盯著他道:“云哥兒,我要走了!

    葉青云頭腦發懵,沒有看他,木然回道:“哦,曉得了!

    蕭鴻看著他的樣子,突然心疼無比,上前抓住他的手,放在唇邊輕觸了一下,“對不!替我跟阿嬤說一聲,還有,等我!”

    說完松開雙手,深深地看他一眼,然后轉身大踏步出了店門,和季尋風同乘一騎,兩人迅速離開了永溪鎮。

    “什么情況啊這是?”劉子牧一頭霧水,“他怎么跟那天的客人走了?”

    “這都下午了,說了幾時回來了沒有?好像沒有哎,也不知去哪里了,晚上咱們到底還要不要等他?”他兀自說著。

    “他不會回來了,別念叨了,牧哥兒!

    葉青云突然疲憊至極,不想再說一句話,轉身去了樓上包間里,把門關上后,尋個位子靜靜地趴在桌子邊上。

    廚房里的幾人也聽到了動靜,劉禧伸頭問了一句:“外面怎么了,牧哥兒?”

    劉子牧嘟囔著撓撓頭:“不知道啊,阿替被那天騎馬的客人拐走了,云哥兒說他不會回來了,也不知是真是假。”

    葉青山聽到后連忙出來了,問他道:“到底怎么回事?云哥兒呢?還有阿替走時說了什么沒有?”

    “我也不曉得!眲⒆幽林噶酥笜巧希霸聘鐑翰幌氪罾砦,去上面包間了,那個誰好像說了對不住之類的,還親了云哥兒的手!

    他又憤憤不平地罵了起來,“我看那家伙就不像什么好東西!油頭粉面的小白臉,救了他一命,沒有回報不說,還騙吃騙喝騙感情!現在村里鎮上人人都知道他跟云哥兒是一對了,可他又莫名其妙跑了,讓云哥兒一個人怎么辦啊?以后若是落魄潦倒再回來求和,最好打折他的腿,讓他跑!”

    他倒忘了,幾個月前第一次見到那人后,還把他夸得上天入地的,這人說變就變。

    “牧哥兒!快閉嘴!莫要在那兒胡說八道的!眲㈧舐暫浅獾。

    “我說的是實話嘛!眲⒆幽廖。

    “實什么實!”劉禧恨鐵不成鋼地指著他,“你呀你!往后若出了什么禍事,十成十都是你這張嘴惹的!”

    葉青山沉默不語,阿替對自己的事情有所隱瞞,他也看出來了,能在這兒呆這好幾個月,已經有些令人出乎意料了,他只是不放心云哥兒。

    不過他的擔心好似多余的,葉青云很快便下來了,跟沒事人一樣,招呼客人,掃掃地,擦擦臺子。

    劉禧嘆了一聲,安慰他道:“云哥兒,那人在這里時一直安安分分的,今天這一出,只怕他也是不得已,說不定家中出了什么急事,你且把心放寬,莫要多想!

    “爹!你怎么還向著外人說話?”劉子牧不忿道,“我一看他就不是什么好……”

    “牧哥兒!閉嘴!我說過多少次了不可背后議人是非!

    “哼!那我以后待他回來了當面說。”

    “當面更不可!哎,我怎么養了你這么個不知死活的東西!”劉禧氣得要死。

    葉青云笑了笑,“我沒事兒,劉叔,你倆別因為我吵了。”

    “沒吵,這哥兒就是嘴欠,在家也氣我。”

    他越裝得跟沒事人一樣,葉大哥越是擔心。

    打烊回去的路上兩人沉默不語,快到家時葉青山開口道:“還是我來跟阿嬤說吧!

    “不用,我……”

    “呀!你們回來啦。”葉老太太打開門迎了出來。

    賽雪和元寶已經長成了胖墩墩的半大狗崽子,屁顛顛地跟了出來,圍著兩人拼命地搖頭擺尾,忙前跑后的。

    小黑現在是一只漂亮的大白鵝,不愛跟著人了,但看到家人回來,還是會把頭往這邊歪一歪,再引吭“嘎嘎”叫喚兩聲。

    老太太眉開眼笑,“我白天跟你們春苗嬸一塊兒去了后山廟里,看到行塵大師云游回來了,就想著這兩天拿你倆的八字去給他合一下看看,要不然,下次他說不定又要出遠門去。”

    葉青山沒有吭聲。

    葉青云輕輕叫了一聲:“阿嬤!

    “哎!”葉老太太應著,這才看到只有他倆,她往后面張望了一下,“阿替呢,他的八字我一直都忘了問,沒跟你倆一道回來么?”

    “阿嬤!”葉青云又叫了一聲,兩行眼淚“唰”的一下流了下來。

    委屈突然被喚醒,如同無縫不入的三伏天熱浪一般,鋪天蓋地的淹沒了他,一直哭到身上的夏衫被汗淚浸透。

    洗完澡換了衣服,葉青云趴在阿嬤的腿邊,拿煮雞蛋滾著兩只哭得通紅的眼睛。

    不就是一個臭男人嗎,也值得他流這一火車的眼淚?兩條腿的男人遍地都是。

    可那都不是他。

    只是想著便又委屈了起來。

    阿嬤慢慢拍著他的后背,輕聲說道:“云哥兒,我從沒跟你說過你娘的事情吧,現在說給你聽,不過在那之前,我把她留給你的東西找出來給你看。”

    “有一只鐲子,你爹那時肖想好久了,她也沒松手,指定了留給你大哥,這個是給你的!

    老太太從懷中掏出一個物件,被層層絹布包得嚴嚴實實,揭開來之后,一個玉雕掛件靜靜地躺在中間,那是一只精巧溫潤的玉蟬。

    45   永溪鎮

    ◎葉青云皺起眉頭,“你嘴巴最好放干凈點!”◎

    “那是正德元年, 距今也有二十三年了,新朝初立,他們官家的事兒咱也不懂, 可那一兩年確實動蕩的很, 逃荒的流民也多!

    “我就是在那時候撿著你娘的, 當然, 后來才曉得她不是流民,或許也是哪個大戶人家的姑娘。那時你娘身旁沒有別的人,且又受了傷, 我帶回來找郎中給她看, 好了之后才發現她不會說話, 但那張小臉卻真是水靈,便自作主張叫她靈兒, 她也接受了!

    “我本想當個女兒養, 可那時候咱家窮, 你爹雖說長得不丑,人也算本分,但總是討不著媳婦兒,一次次的被媒人拒了, 村人鄰居便有意撮合他倆,你娘興許覺得咱家有恩于她, 興許也沒別的地方可去, 就那么答應了!

    “大概是她帶來了福運,她跟你爹成親后,咱家的日子就漸漸好過起來, 田里連年豐收, 你爹做工也順利, 不久后便起了新房子,那時候村里都沒兩家磚瓦房!

    “可你娘的身體卻一天不如一天,生下你之后變得更差,她自覺時日無多,便把她身上唯一值錢的兩樣東西交給了我,留著將來分給你倆,或許她是怕你爹將來再娶,東西會落到別的人手上,現在看來,她的打算是對的。”

    “你娘剛去了沒多久,那劉家就上門提親了,也不嫌棄你爹是個鰥夫,大概就是瞧上了那幾間房子了,后來的事我也不想再多說!

    “如今的事同當年卻是相似,你撿了阿替回來,不光你自己,咱家也逐漸變好了,他也算給咱家帶來了福運,若你倆成了,以后是佳偶或是怨偶,誰也不能保證,就這樣順其自然也好!

    “咱們云哥兒這樣好看,這樣聰明能干,將來缺不了好夫婿,說不得嫁個高門大戶,當個官家夫人呢!

    葉青云頂著雙桃子眼睛“噗嗤”笑了一聲,而后又靜靜地趴著了,把玩著手里的玉蟬。

    其實幸運的只有他,靈兒姑娘和她的傻小哥兒都早早殞命,只剩下仁厚的大哥和慈祥的阿嬤,還在滿懷希望的疼愛著他。

    “阿嬤,你幫我戴上吧。”

    “嗯,好!

    因著一直以來的妥善保管,玉蟬上的紅繩還鮮艷如新。

    “咱們云哥兒真好看,就如后山半坡的青竹林一般,挺直又俊秀,任誰也打不倒!

    日子還得繼續過,哪怕他哭成黃河也改變不了什么。

    第二日,不顧大哥的勸阻,葉青云又去了店里,本來人就少了一個,他若再休息,剩下的人不是更忙了么?

    還好眼睛已經消了很多,仔細看才能瞧出眼尾的一絲紅意。

    剛到食肆門口,便見隔壁的成衣店在收拾東西,不管掛著的還是疊著的都被打包好了,看樣子竟是要關店走人,這么突然么?也沒見他掛轉讓的牌子。

    出于客套他問了一句,成衣店的老板喜滋滋道:“縣城遠房的表叔前兩天去世了,他沒有后人,鋪子留給我了,我搬去那里開,那邊客流大,還省了租金!

    確實值得開心,但這么興高采烈地討論表叔去世的事——呃,隨便吧,反正是別人家的事。

    那鋪子空了還沒有半天,成衣店老板前腳剛走,后腳就搬來了一對夫妻,緊接著還運來了一個大缸和半車小壇子,看樣子竟是要賣酒。

    果不其然,隔天招牌就換了,“鴻云酒肆”四個字張揚不羈地懸在了門框上方,葉青云讀著倒是順口,但總覺得有些怪怪的。

    這家酒肆還有一點奇怪,就是只賣那一缸酒,沒有別的口味,而且賣得特貴,幾乎沒人買。

    那小夫妻兩個卻也不在乎,每天無所事事的,到飯點兒了也不做飯,而是猜拳決定,哪個輸了便來食肆里點兩份餐,端回去吃,吃完了再把碗盤送過來。

    一段時間后,互相之間也熟悉了起來,葉青云得知,那男的名叫陸雨,女的名為姜雪。

    “你倆名字好配喲!”他有一次開玩笑道。

    姜雪翻了個白眼。

    “配個pi——琵琶聲聲入耳來!彼止樟藗彎,“小葉老板的廚藝越發好了,今天的辣子雞丁很入味!要不要嘗嘗我們家的酒,包你一口入魂,再也不想喝其他家的。”

    “我現在不喝啦!比~青云抱歉道,“喝了會難受,而且我們跟花老板訂了長期的合作,總不好說變就變!

    “哎!沒事,開個玩笑啦!

    中元節這天,葉青云決定早些打烊回去,雖然他沒做過虧心事,但心底總有一點忌諱和敬畏,天晚了還是不要在外面亂游蕩。

    東西都收拾好,快要關門時卻來了一桌客人,他定睛一看,居然是開業那天來搗亂的人。

    他只記住那個胖子,因為太顯眼了,其余兩個不知道是不是。

    進門即是客,雖然鬧過不愉快,他仍客客氣氣地解釋道:“不好意思,幾位客官,我們店今天的食材用完了,這便準備打烊,幾位另尋他家或是明天再過來吧。”

    “喲!還有放著生意不做的?人家杏花樓都是這時候才開,你們倒關門了,咋了?急著去投胎?”那胖子一開口便令人厭惡。

    葉青云皺眉道:“你嘴巴最好放干凈點!”

    “干凈?”他又盯著葉青云和劉子牧掃了眼,跟旁邊兩個人說道:“我瞧著這里的哥兒比那杏花樓里的顏色倒還好點,就是不知道干不干凈,不如讓爺來試試好不好?小老板,你樓上有沒有客房啊?沒有的話,在桌子上可就受罪嘍!”

    三人哈哈大笑起來。

    “放你娘的狗屁!你個豬頭就是杏花樓里哪個下三濫留下的雜種吧?要不然怎么這樣清楚?”劉子牧破口大罵道。

    “哎!反了天了,老子撕爛你這張破嘴!”那豬頭怒道。

    葉青山去街角扔廚余垃圾了,不在店里,他見這幾個人老的老弱的弱,根本沒放在眼里。

    幾人一邊罵著來就要沖過來先對這兩個哥兒上手。

    劉禧舉著兩把銅勺迎上去,嘴里怒罵著:“你們這些有娘養無爹教的王八羔子狗雜碎!老子今天跟你們拼了!”

    “且慢!都住手,讓我們來!”

    陸雨直接從后面飛起一腳,將那胖子踢翻在地,姜雪抄起一條板凳,掄起來一掃,另外兩個也嗷嗷叫著躺下了。

    隨后不知從哪里變出一條繩子,把三個人捆成個粽子,然后對準那嘴巴啪啪一頓扇。

    胖子邊叫邊罵,那兩個哭訴道:“不管我們的事啊兩位大俠!”

    姜雪一把撈過桌子上的抹布,塞到他們嘴里,“打完了再說。”

    隨后對店里的幾人說道:“你們先開始吧。”

    什么?還沒開始!

    46   永溪鎮

    ◎我那個蠢二叔,七月半晚上出門見了鬼◎

    葉青云往前跨了一步, 朝那二人抱拳道:“多謝相助!想不到,我們這西街竟是臥虎藏龍之處,二位真是好身手!”

    姜雪擺擺手:“哎!你想不到的還多著呢, 甭跟我們客氣了, 天不早了, 快打吧!”

    這話從她嘴里出來, 聽起來就像“天不早了快走吧”一樣稀松平常。

    葉青云聽著好笑,朝后面轉了下頭:“黃伯,把備菜臺上的剔骨刀找來給我, 那個輕便!

    “哎哎!來了!秉S老爹應著, 趕忙過去拿了過來。

    坐在地上的幾人聽到后拼命地扭動著, 一邊搖著頭,嘴里“嗚嗚”亂叫, 像一堆肥胖的蟲子纏在一起。

    “云哥兒, 你拿刀做什么?出了人命官府會來找的吧?”劉子牧悄聲問他道。

    罵人他在行, 打架他也不懼,但一想到要殺人,他還是有些慫。

    “你想到哪里去了?”葉青云笑道,“我這么柔弱善良的人怎么可能會做那種事?”

    “我是覺著有些嘴巴實在是太臟, 吐出來的每一個字都會污到別人的耳朵,不如把舌頭割了去, 讓大家都清靜些, 你覺得怎么樣?嗯?”

    他把刀拿過來,蹲下后在那胖子臉上磨了兩下,又皺眉道, “還要找個鐵鉤子把舌頭勾出來才好下刀, 要不然會臟了手!

    “哎!我記得秤上帶了鉤, 我去找找看!眲⒆幽廖ǹ痔煜虏粊y。

    那胖子說不出話,一雙小眼睛瞪得圓圓的,盛滿了驚恐,喉嚨拼命地試圖發出聲音。

    “別叫了,我不想聽到你的任何一個字,也別瞪了,再瞪我就先挖眼睛。”

    葉青云本來是打算真的給他放一點血的,但一想到這人愛去青樓,也不知會有什么臟病,遂遺憾作罷。

    他站起來抬起腳尖,往那滿臉橫肉的臉頰邊狠踢一腳,只聽“咔嚓”一下,那胖子悶嚎一聲,作勢欲嘔。

    他眉頭一皺:“咽回去!敢吐出來就連嘴里的抹布一并給我吃下去。”

    “好了,你們上吧,別臟了手!

    罵了自家哥兒那么惡心,不打不解恨。

    劉禧怕勺子臟了,放到了一邊,干脆爺倆四只腳,朝幾人胡亂踢了過去。

    黃老爹也上來給了他們幾笤帚。

    葉青山剛回來就見到這混亂的群毆場面,他急忙問道:“怎么了這是?”

    “沒什么,幾人來鬧事兒的。”怕說了實話大哥會更憤怒,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后果,“沒傷到我們,陸大哥和姜姐姐已經幫我們教訓了他們一頓。”

    “居然趁我不在來鬧事兒,瞎了你們的狗眼!”葉青山也上去補了幾腳。

    雖然沒跟他細說,但他知道,云哥兒做起生意來最是和氣,這幾人定是觸了他的底線才會這樣。

    時間不早了,還要快些回家,陸雨和葉大哥把他們拖到門外,葉青云走過去用尖刀挑斷了繩子。

    “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了么?做過虧心事的也敢出來探探閻王的脾氣,活膩歪了我看你是,滾吧!滾遠點,要不然我見一次打一次!”

    三人沒敢回頭,連滾帶爬地跑遠了才拿掉嘴里的抹布。

    店里地面等下還要再打掃一次,真是晦氣。

    幾天后葉青云去菜市拿菜,恰好碰見李小漁正在跟柳昭閑扯。

    “我那個蠢二叔,前兩天七月半晚上出門興許見了鬼,牙被磕掉了一個,還摔得鼻青臉腫,躺了好幾天沒出攤,不過摔完倒是良心發現了,給了我十幾個銅板讓我去買東西吃。”

    柳昭附和著,“嗯,挺好,最好讓他以后再多摔幾次。”

    葉青云聽得好笑,恐怕那天揍的就是這李二,真是活該!

    ——

    七月下旬,天氣已經沒那么熱了,特別是早晚,開始有了一絲涼意,棉桃也陸陸續續的成熟綻開。

    晚上打烊時,食肆門口有人來找,葉青山出去一看,是個半大小子,背了一筐的東西,似是重的很。

    問他道:“是姓葉嗎?”

    見他點頭后,把筐子放到了地上,那少年笑道:“你們家訂的工具全到齊了,買的多,阿叔說筐子也送你們了,我回啦!

    說完便甩甩胳膊,邁著輕快的步子走遠了。

    葉青山一頭霧水,伸頭一看,筐子里卻都是些木工用的工具,手鋸、刨子、墨斗、角尺、鑿子,小鉆頭之類的全都有。

    竟是全套的木工用具,他蹲下身子一樣樣拿起來看,頗為感慨,已經好久沒做木工活了,乍一看還有些懷念。

    葉青云收拾好了出來鎖門,看到筐子,笑道:“雜品店送來的吧,都齊啦?”

    葉青山神色復雜:“云哥兒,其實不必花費錢財給我買這么多,畢竟我現在也不做木活了。”

    “以后總有用的著的時候嘛,說不定很快便要用到了,我需要你幫我做個東西!

    “嗯?什么東西?”葉青山果然來了精神。

    雖然他沒說,但葉青云知道他是高興的,不管做哪一行,誰不希望有一套專屬于自己的工具呢。

    “棉花快成熟了,不日便要開始采摘,但它曬干后并不能直接做衣服被子,最麻煩的當屬去籽,所以,我想請大哥試著做一個脫籽機出來。”

    “脫籽機?那是什么東西?”葉青山迷惑道。

    “我回去后給你畫一下圖看看,反正太難的我也不會,暫時只能想到一個簡單的,等一段時間才能試用,要等棉花曬干,你抽空給這些東西先做一個工具箱出來,再找幾段質密堅固的木材留著!

    “嗯,行!比~青山點點頭,滿心歡喜背上了沉甸甸的筐子。

    棉花熟一點便要采收一點,稀稀拉拉的大概要持續兩個月才能收完,若不然,遭了雨水可就麻煩了。

    雖說每一批熟的不多,但田地面積太大,采收起來還是有困難,需得多找幾個人幫忙。

    聽說村長媳婦兒要找人干活,劉春花歡歡喜喜的也過去了,現在田里暫時沒活,天也不太熱,正好多找點活計賺點錢。

    葉守昌媳婦兒見了她,抬頭對她笑道:“嫂子,這次這活兒恐怕你做不來。”

    劉春花不高興了:“什么活兒我做不來?說到干活,這村子里大概沒幾個婦道人能比得上我吧?”

    葉三嬸壓低聲音道:“不是活兒的問題,是云哥兒和青山的棉田里要人去幫忙,你說,你能去么?”

    眾所周知,他們家關系鬧成那樣,現在互相根本不來往,但凡要臉面的也不會上趕去討嫌。

    劉春花面皮紅了紅,“你早說啊!要知道是他們我才不過來,誰家還差這幾個子兒嗎?懶得稀罕!”

    說完甩著手回去了。

    葉三嬸暗暗撇了撇嘴,不差錢你跑來干嘛?死鴨子嘴硬。

    劉春花回去后又找葉家勝吵了一架。

    “都是你養的好兒子!白眼狼!有錢了也不回來理你這親爹一下,我說,你就不能去服個軟,走動走動?”

    “當初是你先趕人的,為啥要我去服軟?我不去!”葉家勝扭頭不理她了。

    “哎!你這人!”劉春花氣結。

    過了一會兒,她又突發奇想道:“這棉花價錢那么貴,倒真讓他們種出來了,你說,咱們晚上若偷偷去摘一些來,不比去做工賺得還多?”

    47   永溪鎮

    ◎人已經跑遠了,回去睡吧◎

    葉家勝一聽, 滿臉的不可思議:“你這都快做岳母的年紀了,居然想要去做賊?”

    “放屁!做哪門子賊?若沒分家,那就是咱自家的田, 去自家田里摘點東西怎么了?”

    “還自家的田!你叫它一聲, 看看那田答不答應?我上次都說了, 少打他們的歪主意, 若被抓住了丟的可是咱全家的人!”

    劉春花一聽這話,咂摸出意思了,孩子爹并沒有明確反對她去摘, 只是怕她被抓到, 那小心些便是了, 黑燈瞎火的哪那么好抓。

    小飛的棉衣也舊了,棉花難買, 正好摘一簍來做件新的, 若摘的多了, 還能給離哥兒陪嫁一床新被子。

    呸呸呸!還是算了,離哥兒那個夫家小氣的很,再說,嫁出去就是別家的人了, 還陪嫁個屁!不如等她的娘家侄子成親時送去一些,既有面子又能拿的出手。

    東西還沒到手, 她便分配好了去處, 太陽還沒落就做起了美夢。

    第二天劉春花想先去田里踩踩點,走到半路卻被道邊閑聊的人勾起了興趣,聽了好一會兒八卦。

    完了之后她急匆匆地趕回家來, 興沖沖跟家里人說道:“你們知道不?云哥兒撿的那男人咋樣了?哈哈哈他跑啦!早就跑了哈哈哈哈哈!”

    “真的?”葉青離兩眼放光。

    他現在說的這夫婿雖然還可以, 但比起云哥兒那個男人, 相貌上終歸差了一點,這成了他心里的一個疙瘩,為此郁悶了好些天,這疙瘩終于要解開了。

    葉家勝啪嗒啪嗒抽著旱煙,問她道:“怎么會這樣?”

    “是真的,上個月就跑了。”劉春花喜不自勝,“說不定人有了更好的下家,我早就說這外來的人不可靠,想著幫他重新找一個本地知根知底的,你那時候還說我,嘖嘖!現在看到了吧!”

    “你那是真心幫他找的嗎?你那是心思不正!”

    “誰不正了?莫胡扯!”劉春花盤算著,“前一陣子我聽說有一戶人家在說親,現在想想倒是適合云哥兒,是鎮東賈員外家的獨子,雖說發妻去年死了,但人家家里有錢,去了就是少夫人,不用下地干活,聽說丫頭小廝都有五六個!

    “是續弦。俊比~家勝皺著眉頭。

    “續弦又咋了?你不也是么?我還沒嫌棄你呢!”劉春花不高興了,她最討厭聽到這兩個字。

    “人家家里條件好!再說云哥兒,不說他之前的名聲了,就現在這樣,同被休棄了有什么區別?我倒覺著他還配不上人家呢!

    不用干活?

    去了就是少夫人?

    葉青離暗自思量了一圈,饒有興趣地問道:“娘!那你聽說那賈少爺年紀多大?長相如何?”

    “這我倒不清楚,不過離哥兒你就別瞎想了,在家安心待嫁吧。”

    主要是那十五兩銀子的聘金被她花得七七八八了,還剩下一些要留著等幾天她侄子成親時送禮。

    “云哥兒的事暫時你還是別管了,等以后關系緩和點,有了來往再說吧。”葉家勝提醒著。

    “想來往也要先邁出步子!下個月中秋,要么你給你老娘送點東西過去,她就你這一個親兒子,總不會落了你面子!

    “下個月再說吧!

    劉春花本來想著若以后關系緩和,什么便宜占不到,不用再去偷棉花了,可晚上一躺到床上,腦中就出現了那白花花的棉田。

    那兄弟倆理不理會她們家還兩說,但她侄子成親的事就這幾天,沒時間了,還是去摘一些吧,那么多畝地,少這一星半點的應該也發現不了。

    事情想的容易,做起來卻并不簡單。

    現在是月末,晚上外面黑的伸手不見五指,啥都看不見,肯定是不能出門的,萬一掉河溝里就麻煩了。

    也不能拿火把,會被發現不說,棉田連著成片的玉米地,若是不小心點著了,就是她有十條命都不夠去坐監牢的。

    只能等下半夜月亮升起時再悄摸摸去看看。

    葉家勝睡得沉,劉春花腦中吊著這事兒,沒敢睡死,夜半醒來,忍著困意點燈穿衣起床。

    月色清冷,她背上竹筐出了門。

    外面萬籟俱靜,偶爾響起一兩聲狗叫。

    到底是做賊心虛,腳邊突然蹦出一只hama,都會讓她心驚膽跳。

    露水踏濕了兩只鞋子,終于走到了地方,家里以前的田地在南山,所以她還是很熟悉這邊的路。

    一人多高的玉米成片的佇立著,偶爾隨風晃動,響起一陣嘩嘩聲,在這黑天半夜有些讓人害怕,但棉田里卻明亮許多。

    就在眼前了,劉春花心頭一喜。

    摸到跟前一看,卻見地頭的一片棉株顯得黑乎乎的,明顯沒有里面白的多,難道她來晚了,被別人摘過了?

    哎!失算了,棉花這樣金貴,肖想來偷的人肯定不少,就這么晚了一步,只好摘里面一些的了。

    劉春花順著田壟往地里頭走去。

    剛邁出一步,腳下好像被野草絆住了,她低下頭伸手去扯,觸手卻是一片刺痛,趕忙直起身子來,背上的竹筐卻又被什么東西掛到了,拽得她一趔趄,撲倒在棉田里。

    霎時間,兩手和整張臉都鉆心的疼。

    “啊啊啊啊——”

    她瞬間慘叫出聲,在夜半的月色下顯得極為滲人。

    “什么人?”棉田的另一頭有人大聲喝問道,并往這邊走過來。

    劉春花心里一驚,也顧不上疼痛了,連忙把背上的竹筐脫掉,緊接著爬了起來,踉踉蹌蹌地跑到地頭小路上,沿著小路又跑了好一會兒才聽不見后邊的動靜。

    緊張過后,她疲憊地放松了下來,疼痛又密密麻麻地泛了上來,她用手試探著往臉上一摸,疼得倒抽一口涼氣,居然還有刺扎在上面。

    回去后怎么跟家里人說?等幾天還要頂著這張臉回娘家,真是倒了大霉!那兩個心思歹毒的賤種!

    天蒙蒙亮時,葉青山往這邊的窩棚走了過來。

    棉花成熟期,他怎會不知道小心?賣價那么貴,不知道有多少雙眼睛盯著這這片棉田呢。

    前幾天他便搭建了兩個窩棚,距的不遠,剛好能看住這幾塊地,云哥兒讓黃老爹把他兒子黃河勇叫過來了,讓他夜里和大哥在窩棚里住著守田,一晚上給他算五十文。

    比做工的工錢還高,而且不耽誤白天干活,他當然是樂意至極。

    除此之外,葉青山還砍了不少刺藤和蒺藜,每天晚上放到地頭的田埂里,早上再用叉子收起來,就怕夜里睡得太熟,好歹能防一下。

    今天夜里他也聽到了動靜,當時他起來喊了一句,黃河勇回他道:“人已經跑遠了,回去睡吧。”

    見他走了過來,黃河勇把筐子拿給他看,“喏!就一個,好像是婦人的聲音,若是人多我就喊你過來了,回頭我把家里的老狗也帶來,畢竟比咱們人睡覺輕些!

    葉青山點了點頭,盯著那筐子,心里頭冷笑了一聲,就是燒成灰他都認得,那是家里的舊筐子,他曾經背過好幾年。

    48   永溪鎮

    ◎宋秋大驚失色:“離哥兒你不會吧?”◎

    葉青山白天帶著人采收棉花, 抽空還要研究云哥兒畫給他看的脫籽機結構圖。

    那圖片看著簡單,但擠壓棉花的圓木兩端齒輪要嚴絲合縫的咬合好,反復轉動容易磨損, 需得找堅硬的木材來做。

    店里人少了, 又顯得忙了許多, 葉青云干脆把整天閑逛的李小漁叫去幫忙, 讓他把手臉洗洗干凈,可以幫著去柳昭那里拿菜,擇菜洗菜這些活也比較簡單。

    不僅能混兩頓好吃的, 葉青云還承諾開他工錢, 讓他攢著去買書看學認字兒。

    “看啥子書?白費錢!”他不屑地撅著嘴, “我要攢起來留著將來娶媳婦兒,娶個像柳老板那樣好看的!

    葉青云笑得不行, “人家柳老板不光好看, 還一肚子墨水, 可看不上你這樣大字不識一個的小屁孩兒!

    “唉!你說的也是。”李小漁嘆了一口氣,自閉了。

    過了一會兒,他又不服氣道,“其實我也識得不少字呢, 我會寫自己的名字,而且爹娘留給我的醬鴨配方我也能認得七七八八, 和給二叔的不一樣, 他搶過去的生意到底不如我爹娘那時候好!

    葉青云趕緊捂住了他的嘴,“你可別說了祖宗!給人聽去了人家不光把你秘方搶了去,說不定還要把你打個半死。”

    “還是要認字, 七七八八的可沒用, 你認不全的要找別人看, 別人不把你的配方學了去嗎?先攢點錢,等兩年你力氣大了,字也認全了,再把你爹娘教的醬鴨做好,到時候把你二叔的生意全搶回來,讓他喝西北風去!”

    李小漁想了想,認真地點點頭,“嗯,你說的對,不愧能當食肆的老板,你那個夫君就差點意思,他人呢?怎么不幫你干活?”

    這下輪到葉青云自閉了,“跑了,別提他。”

    “這都能跑!”

    李小漁驚詫不已,在他看來,葉青云和柳昭都算是頂好看的夫郎了,結果兩個男人全跑了,難道只有丑哥兒才有什么他所不知道的魅力嗎?

    “果真是腦子不好使,這么好看又有錢的夫郎也能丟掉。”李小漁勸他道,“沒事,大不了咱再重新找一個,我看那個給你送酒的花老板人就挺好,雖說年紀比你大一些,可長得不錯,唇紅齒白的!

    葉青云哭笑不得,“你個小屁孩知道啥唇紅齒白?你可別亂點鴛鴦譜了,一會兒該忙了,快干活去!”

    百里之外的齊王府,蕭鴻正聽著陸雨的匯報。

    “除了那次之外,食肆里無甚異動,噢,小葉老板最近找了一個小孩兒去店里幫忙,好像叫什么小漁,還有,聽說村中的棉田招了竊賊,不過也沒出什么事!

    “那小孩兒我認識。”蕭鴻皺皺眉,“酒呢?還是用以前的嗎,那個花老板是不是經常去送?”

    “呃,是的,即便小的照您的吩咐,悄悄跟他說把玉陵春給他降價了三倍,他還是不肯用,也不肯嘗一口。”

    云哥兒是這樣的,看著和和氣氣的好拿捏,其實軸的很。

    “算了!笔掵櫽悬c煩躁,“找人去將那三人再教訓一頓,讓他們再不敢踏入西街,還有,你或是姜雪,潛一個到村子里去,主要提防他繼母那一家!

    “是!殿下。”

    ——

    天氣晴好,葉青云一早把采收的棉花鋪到竹簾和舊席子上晾曬,葉大哥朝他招招手,“云哥兒,過來!看看這樣行不行?”

    經過幾天的琢磨和試驗,脫籽機已初具形態。

    葉青云走過去一看,方方正正的一個架子,卯眼和榫頭處嚴絲合縫,軋棉的兩根圓木已經打磨光滑,一頭的齒輪互相咬住,邊上帶著一個把手,可以輕松轉動。

    他在架子跟前坐好,用腳踩住底座,拿過幾朵籽棉放在入口處,右手搖起把手,圓木轱轆轱轆轉了起來,蓬松的棉花便被壓扁傳了過去,而籽粒被擠壓在一旁,三三兩兩滾落了下來。

    成功了!

    真是太好了!

    葉青山在一旁看著,嘴角揚了起來,許久不做手生了,前兩天還把圓木雕壞了一根,讓他挫敗不已,現在終于放心了。

    阿嬤過來把云哥兒薅到一邊,“讓我也來試試,這真的好使么?”

    老太太三兩下便上了癮,嘎吱嘎吱搖個不停,跟前的棉籽嘩嘩的落了一小堆。

    葉青云笑道:“行了阿嬤,你等吃完飯再來玩這個。”

    葉青山仔細看了看,打算等會兒再改良一下,最好在前面鋪個席子,棉花掉上去不會臟,跟前可以掛上布袋或在地面放個小桶,接住掉落的棉籽。

    他又問道:“云哥兒,你覺不覺得棉花這樣壓了后變硬了?沒有帶籽的蓬松。”

    “確實是這樣,大哥!比~青云回他道,“所以,等幾天我還要請你做個東西,把它們再變軟!

    壓扁了彈回來便是,棉花弓應該比這玩意兒簡單一些。

    天不早了,葉青云匆匆趕去店里,剛出門卻碰見了隔壁店鋪的姜雪,令他驚訝不已。

    “姜姐姐怎么會在這里?”

    “當然是來找你玩的呀!”姜雪對他挑挑眉道。

    見他懵著一張臉,想上去捏捏又縮回了手,“逗你的,其實是吵架了,不想跟那個棺材臉睡在一個屋子里,聽別人說這葉家村有空的民房要租,所以暫時就住到這邊了,往后咱們正好可以一塊兒走!

    葉青云點了點頭,還是有些懵,難道街上沒有民房么?非得多走這幾里路。

    宋秋正看著這兩個人說說笑笑的走遠,葉青離過來撞了一下他的肩膀,“哎!那女的是誰?”

    宋秋撓撓頭:“不知道啊,才來的,聽說住在村里搬走的人家中,租的大概!

    葉青離撇撇嘴道:“才來的也能勾搭上,果真是賤蹄子!男的女的都不放過。”

    他又悄聲問道,“秋哥兒,你知不知道鎮東有個賈員外?”

    宋秋點了點頭,“知道啊,據聽說家里以前挺有錢的,還使著婢女下人!

    “對!就是他家!”葉青離高興地問他道,“那你曉不曉得他家那個兒子,聽說最近在說親,不知道年紀多大了?長的好看不?”

    宋秋大驚失色:“離哥兒你不會吧?你定的這劉家已經很好了,那賈員外的兒子——”

    他左右看了看,見周圍沒有別人,才小聲跟他說道,“那人倒是不算老,大概不到三十,但據說長的丑陋,面相兇惡,最主要是脾氣壞,且房中癖好古怪,有人說當初他的發妻就是因為受不了才喝藥自盡的!

    葉青離心里“咯噔”一聲,白期待了一場,怪不得他娘讓他不要多想,恐怕她也知道這人人品不行。

    如果不了解這些事情,只沖著員外家的名號嫁過去,無啻于跳進了火坑。

    這么個極品還真是少見,若浪費了也頗為可惜,葉青離心里漸漸生出一個主意來。

    他把頭轉到一邊,眼中迸發出惡毒的火焰,嘴角慢慢抬了起來,既然你們一個待娶,一個未嫁,那云哥兒,我的好哥哥,不如讓我再送你一份大禮。

    49   永溪鎮

    ◎老鴇嗑著瓜子,斜眼瞅著他◎

    上次劉春花偷東西不成, 倒被刮了一臉的紅痕,還扎出了不少血點子,背地里罵了那倆人無數次, 而且因為丟了筐子, 在家里提心吊膽了好幾天。

    但葉青山卻并沒有過來找她算賬, 這讓她重新又燃起了希望。

    那筐子對方肯定認識, 可卻仍不聲不響的,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念著一絲親情,或是不想鬧得太難看。

    不管怎樣, 都有冰釋前嫌的可能。

    還有幾天就到中秋節了, 她買了兩三斤果子讓孩子爹送去老太太那里。

    葉家勝磨磨蹭蹭, 估摸著那兩個孩子早已經出門,才提上東西往那邊走去。

    剛推開門, 就瞅見了滿院子曬著的棉花, 白花花一片閃著他的眼, 賽雪和元寶已經長成了半大狗崽子,嗷嗷叫著跑過來沖他狂吠,嚇得他提著的果子差點掉地上。

    老太太過來喝退了狗崽們,接過他手里的東西, 母子倆也許久沒見了,她自是不會為難兒子, 頂多就嘮叨他幾句。

    看著他說話心不在焉的樣子, 眼睛時不時的往棉花上瞟,葉老太太又來了氣,“別瞅了!那都是云哥兒和青山的東西, 想要的話明年你們自個兒種!”

    孫子的東西她才不會拿來送人, 等會兒頂多把門口的菜拔兩把給他帶回去。

    葉家勝訕訕地收回了眼神, 沒一會兒便找個借口回去了。

    劉春花看著他帶回去的一堆小青菜和秋豆角,氣不打一處來,“就這?就這!你老娘也忒摳門兒了,打發誰呢?她當她是喂雞呢!”

    “有啥好氣的,你不也就買了那一點東西嗎?這次主要是恢復走動,還想著能一下子賺回來。康葍商炷悴皇且啬锛覇,東西都收拾好了沒?”

    不能賺的話還走動個啥!

    不過回娘家確實是大事,棉花帶不成,就要上街多買些東西來湊了,劉春花又暗暗心疼起銀子來。

    母子倆各懷鬼胎。

    不像上次的臨時起意,葉青離這次盤算了很久,準備安排一出大戲。

    以前那傻子好哄騙,現在可行不通,需得走點暗路子才成。

    八月十二他舅家表兄要成親,到時候全家都要去吃席,家中沒人,這是最近唯一的一次好機會。

    還需要媒人。

    很多媒婆雖說是兩頭騙,但太缺德的活兒也不敢接。葉青離從自己存的私房錢里頭拿出一些,打聽到了一個名聲很不好只認錢的老媒婆,讓她負責把那個賈少爺到時候帶過來。

    戲安排好了也得有人看才行,要不然只憑他一張嘴沒人信怎么辦?

    他想到了秋哥兒,讓宋秋幫忙找了好幾個平時愛嘴碎的哥兒,說讓他們到時候來他家里聚聚,他請大家吃辣串兒和糖油果子。

    除此之外,還有最重要的一環,葉青離摸起錢袋上了街。

    經過西街一家食肆附近時,看到云哥兒正和一個小孩子在門口說著些什么。

    這就是他們開的店么?葉青離咬了咬牙。

    借著街邊小樹的遮擋,他悄悄走近了些,這才聽出,葉青云正在教那小孩兒讀門口木牌上的字!

    他居然識字!

    他以前不是傻子嗎?怎么會認字!

    難不成這么多年都是裝的?

    一定是這樣!裝成傻子可以不用干活,還可以趁著他和小飛沒有防備,偷學他們的書本。

    分家之后,再也不用裝傻,所以什么活兒也都會干了,這樣,整件事的邏輯就能完全說的通。

    這個賤種真是太心機了!

    葉青離握緊了拳頭,咬牙快步離開了西街,這次,他一定要把他徹底踩在爛泥里!

    杏花樓里,老鴇嗑著瓜子,斜眼瞅著他,“藥我們是有,但也不是誰都賣,就怕有些人故意拿來害人,你一個哥兒,要那玩意兒來干嘛?”

    葉青離斂下眼眸,一臉的哀怨,“我那夫君自打成親后,極少到我房中去,可婆婆又催孩子催得緊,兩頭都不是,令我難做得很!

    “嘖嘖!”那老鴇滿眼同情地看著他,“咱們哥兒本來就難受孕,需得多同房才是,你夫君若不是有外心,就是那方面不太行。”

    “那,那可怎么辦?”葉青離可憐兮兮地看著他,愁容滿面。

    “得!我給你一些便是,但不能常用,畢竟我們這里都是圖一時之樂,媚藥居多,用的久了怕是損傷身體,趁著情濃時哄著你那夫君去看看郎中才是正事!

    “嗯,我記著了,多謝老板!比~青離裝得一臉羞澀的樣子。

    老鴇給了他兩種,幾根線香和一小瓶藥粉,并交待著藥粉可以分幾次服,最好不要兩種同時用。

    走出杏花樓,葉青離身上的私房錢幾乎都花完了,他心疼了片刻,但這次若能把那個賤人送進泥潭火坑,花再多錢也都是值得的。

    他外祖家離得挺遠,要穿過好幾個村子,十二這天,天剛蒙蒙亮,全家便帶好東西準備出發了,葉青離借口肚子不舒服留在了家里。

    家人走后,他迅速起床布置。

    還是在云哥兒以前的房間里,他關上窗戶,點燃了迷情香,為了確保萬無一失,又在桌上的茶水里加上了藥粉。

    然后出門去叫人。

    葉青離心情忐忑,云哥兒厭惡他,不知道能不能順利的把他騙來,若不能的話恐怕還要等下次,還好買的藥足夠多。

    天色大亮,葉青云剛收拾好出了大門,卻見他最討厭的人站在一旁,也不知肚子里又裝了些什么壞水。

    “哎!”葉青離見他頭也不抬就要走,開口叫住他,“我知道你不想看到我,我也是一樣,但今天不關我的事,是爹叫你過去。”

    那個便宜爹?

    能有什么事,阿嬤那天不是說了他送過果子來了嗎?

    葉青云皺起眉頭,“有事讓他來找我,我忙的很,沒空過去!

    “愛去不去!比~青離翻了個白眼,“反正我話帶到了就行,但別怪我沒提醒你,聽說好像是關于你娘的事情!

    他娘的事情?

    他娘留的東西阿嬤已經給他了,另一個鐲子是大哥的,難道還有什么他所不知道的?

    但那兩人畢竟曾經做過幾年枕邊夫妻,或許真的有老太太不知道的事情。

    罷了,反正他那個窩囊爹也不會吃人,就隨他走這一趟吧,看看他倒要說什么。

    “那行,我去!比~青云也不等他,率先走在了前面。

    太好了!上鉤了。

    葉青離差點忍不住歡呼起來,努力收了收憋笑的嘴角,跟在了他的后面。

    50   永溪鎮

    ◎你個天殺的孽畜!為何會在我家中?◎

    姜雪早就出門了, 在他家不遠處靠著樹闔眸假寐,等了他好一會兒。

    聽著聲音好像出來了,再一睜眼只見他正隨著另一個人往東邊走去, 已經走出老遠了。

    那是誰?他們要去干嘛?

    姜雪警覺地瞇了瞇眼, 悄悄跟了過去。

    葉青云輕車熟路地回到了以前的家中, 推開大門, 卻見院中一片寂靜。

    他皺眉問道:“人呢?不說是有事要說?”

    葉青離有些不耐煩,“在你屋里呢,剛剛還見他拿著東西進去了, 非讓我去叫你, 說有重要事!

    他以前住的屋子是最東邊的偏房, 只見房門半掩著,葉青云狐疑地推開看了看, 卻并沒有見到人。

    “呀!堂屋門鎖上了。”葉青離忽然驚訝道, “斗笠也不在, 可能去田里了,你先在這等一會吧,我去幫你叫他,煩死了, 屁事兒多。”

    說完,也不待他拒絕, 轉身把大門一關就離開了。

    “哎!我還有事……”

    葉青云話還沒說完, 人就走遠了。

    他忽然煩躁起來,總覺得這一家子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想干嘛。

    究竟是什么事, 什么破東西, 讓那個討厭鬼愿意一趟趟跑腿, 故弄玄虛裝神弄鬼的。

    他又轉頭看了看,屋里也沒什么奇怪的東西,除了多出一張新床,和一些葉青飛的書和筆墨。

    雖然住了不少年,但他對這地方毫無感情,以前所有零零碎碎的東西大哥都幫他拿走了。

    不對!有奇怪的東西,他用力吸了兩下鼻子,小孩的屋子里怎么會有燃香的氣味?聞起來甜膩,但有些讓人發暈。

    葉青云在角落里看到了燃著的線香,剛打算上去掐斷,再一想現在這是別人家了,自己還是不要多事的好。

    屋里有些悶,他正想出去換口氣,忽聽到窗欞外面被人敲了兩下,有人低聲喊道,“是我,快打開!”

    是姜雪!她怎么會在這里?

    葉青云剛把窗戶打開,姜雪一把拉住他,焦急地拍拍他緋紅的兩頰,“你沒事吧云哥兒?”

    “沒?”他有些頭暈,“你怎么會在這里,姜姐姐?”

    “回頭再說!快跟我走!”

    姜雪一把把他順著窗戶薅了出來,看看屋里并沒有別人,稍微放了心,然后又從外面關好了。

    她剛才一路跟到了這里,聽到兩人在東邊那間屋子旁說了幾句話,另一個哥兒便獨自出門去了,只有云哥兒留了下來。

    也不知道還有沒有別人在,她趴在窗戶上仔細聽著屋里的動靜,卻嗅到窗欞縫隙中飄出來一絲奇怪的氣味,似有若無。

    姜雪伸出鼻子使勁嗅了嗅,那氣味還在,好像在什么地方聞到過,她細細回想了一下,糟了!

    差點出事,她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看著洗完臉還暈暈乎乎的葉青云。

    “你中迷情香了,陸雨那里有藥丸,等會兒我去店里問他拿一顆來給你吃,先去我床上躺著,千萬不要起來,千萬不要出門!記住了嗎?哎娘哎!今天可嚇死我了!”

    可能后勁上來了,葉青云頭暈的很,口中焦渴也懶得說話,灌了一碗涼水便聽話地躺下了。

    姜雪不放心,把兩道門都鎖上了才出發去鎮上。

    葉青離也很快等到了那兩人。

    賈良不同于他的名字,長得面相兇惡,脾氣古怪,在他看來,那個女人明明是自己不想活了,人們非要怪到他的頭上,害得他再難說親。

    即便有個員外爹的名號也不好使,只好退而求其次,尋個哥兒得了。

    聽說這次這個哥兒貌美的很,就是名聲不太好,還沒成親,卻帶個男人在家中住,最后又被人拋棄了。

    他倒是不在乎,好看就行,性子放蕩,正對他的胃口,大不了不娶回去,白玩兩次也是好的。

    那老媒婆呲著一口黑牙,笑嘻嘻地,“人我給你帶到了,說話算數吧!

    葉青離被唬了一跳,這賈良的確面惡,五短身材,臉紅鼻寬,一雙三白眼盯著他上上下下掃了一遍,問道:“就是這哥兒?”

    也不算多貌美,只能說還行吧。

    “不是,哎!你們自己說吧,我回了!蹦抢厦狡拍玫搅隋X,也不管他們這些破事,一扭一扭回去了。

    葉青離獨自面對這人,心里有些突突跳,有一瞬間甚至想就此作罷,讓他回去算了。

    可再一想到他花出去的錢,還有云哥兒那幾十畝棉田,兩間整齊的店鋪,對著小孩兒時那明媚張揚的笑臉。

    上天真的太不公平了!憑什么他要什么有什么?而自己怕是連嫁妝都拿不出多少。

    懷著一腔的憤恨,葉青離拿定了主意,跟他說道:“就在前面不遠處,隨我來吧!

    大門他剛剛是從外面掛上的,回來一看還沒有動,不由得暗暗笑了笑,這可是你自找的。

    這么久,人可能已經上頭了。

    他把門推開,把人請進去,指著東邊那間偏房跟他說道:“就在那間屋子里,家里沒別人,慢慢來,不要著急。”

    賈良有些疑惑,這家人好生奇怪,怎么不在堂屋里相看,卻在偏房。

    待他走近了,卻聞到一股香甜的氣息,他是杏花樓的常客,這氣味他再熟悉不過了。

    看來那媒人果真沒有騙他,這哥兒,會玩兒。哪里是要相親,是寂寞久了想男人了吧?

    賈良咧著嘴走了進去,卻并沒有見到人,聽到剛才帶他來的哥兒說慢慢來,不知又搞什么花樣,先等一會兒再說吧。

    可左等右等也不見人,他從家里趕來又走了這許多路,被這香一熏,更覺干渴,見桌上有一碗水,端起來便喝了下去。

    喝完了才覺不對,這香他聞過多次,有了些抵御力,但這水一入腹,渾身立刻燥熱起來,不一會兒便yu念難忍。

    葉青離在大門外等得焦躁,里面好像沒什么動靜,而且說好的時辰快到了,秋哥兒他們人還沒來,今天不會都搞砸了吧?

    萬一那老鴇給的只是迷藥,把人都迷暈了,雙雙倒在地上,那還有什么看頭。

    為了確保萬無一失,他先開門進去看看,若真的事成了再去村子上叫人來。

    剛走到偏屋門外,就聽到里面傳來粗嘎的喘息聲,葉青離面上一喜,成了!

    他收回手,正打算出去叫人,誰知門卻在此時打開了,賈良赤紅著雙目,一把拽住了他,嘴里念叨著:“你這哥兒也真是的!怎地才來?等死老子了!”

    說完便朝他頭面脖頸胡亂親了上來,葉青離大驚失色,這是怎么回事!云哥兒人呢?

    “我不是!你認錯人了!”

    但賈良在迷情藥和藥粉的雙重作用下已喪失了判斷能力,只顧循著本能。

    葉青離拼命掙扎,試圖推開這人,奈何平時干活少,力氣太小,三兩下便被拽進了房中。

    宋秋幫忙叫了一圈人,有些哥兒不愿意來,抱怨著:“這離哥兒搞什么東西,吃串串不都是下午嗎?哪有大早上吃的?”

    別人懟他道:“有的吃就不錯了,還挑三揀四的,別啰嗦了,快走吧!”

    幾人嘻嘻哈哈的往這邊過來。

    劉春花走到一半才發現不對,禮物都帶上了,但親姑姑是要給禮金的,她摸了摸身上,一個銅板也無。

    怕誤了時辰,只好讓那爺仨先過去,她趕回來拿錢。

    剛走到門口卻見村里的幾個哥兒也往她家這邊過來,她招呼道:“秋哥兒你們干嘛去?”

    宋秋笑嘻嘻回她道:“葉嬸,離哥兒讓我們今天過來你家吃辣串!

    一個年紀小的哥兒接著道:“還有糖油果子。”

    “?”

    離哥兒不是說肚子不舒服嗎?再說,哪來的閑錢請別人吃東西?這個敗家子到底在搞什么幺蛾子!

    劉春花窩了一肚子氣,板著臉沒搭理那幾個哥兒,她倒要問問離哥兒是怎么回事。

    剛進家門她就覺出不對來,堂屋門鎖著,偏屋門虛掩著,而且屋里面好像有響動。

    她幾步走過去,一把推開了房門,頓時被房中的景象嚇得差點撅了過去。

    一個衣衫不整的丑陋漢子正在胡亂拱著身下的人,而離哥兒面色緋紅,雙目迷離,被他壓在了地上,衣衫幾乎被褪盡。

    “啊啊啊啊啊啊——”劉春花的叫聲響徹屋頂,她抄起墻角的笤帚,拼命地朝那人身上砸去。

    外面的幾個哥兒聞聲后沖了進來,同樣被驚得說不出話來,有兩個甚至捂住了自己的雙眼。

    一番撕打后,那人終于停了下來,坐到一旁的地上喘著粗氣。

    劉春花端了一盆水潑在他頭上,目眥欲裂:“你個天殺的孽畜!為何會在我家中?你到底是何人?”

    賈良甩甩腦袋,仍是呼哧呼哧喘著,又懵又氣:“老子是來相看的!那哥兒下了媚藥想來勾引我,我不過順了他的意,你這潑婦又是何人?為何壞我好事?”

    下了媚藥?相看勾引?

    在場的幾人往地上看去。

    角落的線香已經燃盡,現在屋里只飄著淡淡的一絲膩味。

    葉青離在最開始時掙扎哭叫了一陣,但吸入迷情香之后逐漸不再反抗,現在被他娘蓋上了一床被子,卻仍時不時地扭動一下身體。

    家里出現了這些東西,可能真的跟離哥兒脫不了干系。

    劉春花氣急敗壞地開始趕人:“走走走!都給我出去!有什么好看的?你們往后找了漢子不也是這樣?”

    一個哥兒氣道:“不是,葉嬸你說話怎么這樣難聽?再說誰想看了,不是離哥兒他自己叫我們過來的么?”

    “行了行了別說了。”宋秋勸道,“走吧,我們先出去!

    那個年紀小些的哥兒還沒忘了他來的目的,“可是,串串,糖油果……”

    還沒說完被宋秋一把拽走了,還想著吃呢,看劉春花氣成這樣,不把你打成串串就算好的了。

    51   永溪鎮

    ◎蕭鴻頭腦“轟”的一聲,就要把人拽過來往塌上壓◎

    葉青云吸入的不算多, 吃了姜雪帶回的藥丸后,不過半個時辰便徹底清醒了過來。

    “迷情藥?”

    他有些疑惑,“葉青離為何要給我用那個?房間里只有我一人!

    又不是現代社會, 能趁機拍個不雅照之類的拿來威脅他。

    “這我就不清楚了!苯﹪@氣道, “總之這次是我大意了, 差點釀成大禍。”

    “不關你的事, 姜姐姐,是我自己防備心太弱,根本沒把那個壞東西放在眼里, 今天真是多謝你救了我, 但這件事還是你知我知陸大哥知吧, 我不想再生事端!

    姜雪理解他的想法,這里是鄉下, 白的都能傳成灰的, 最后變成黑的。

    她點點頭道:“我曉得的, 不會多說!

    但是王爺那里她還是會老老實實去領罪。

    快到中午了,葉青云還要趕著去店里,大哥還在棉田,人已經夠少了, 也不知他們幾個早上忙成什么樣子。

    根本不需要刻意去打聽,晚飯時他就曉得了自己今早為什么會中了迷藥, 和這整件事的來龍去脈。

    那幾個哥兒本就嘴碎, 這次既被葉青離擺了一道,又被劉春花掛了臉子,回去后立刻把這件事情傳得紛紛揚揚。

    甚至都不需要添油加醋, 現場都已經夠不堪的了, 只照著看到的說就行。

    “嘖嘖!你都不知道, 那漢子可丑,又莽,離哥兒被扒得光光的,遭老罪了!

    “遭啥罪?我看著他倒還挺樂意的,連反抗都沒有吧!

    “那是他中了迷藥,身不由己。”

    “可他要是不同意,別人也沒機會去到他家中下藥啊,何況還是個陌生漢子,可能真如那人所說,是他自己下的藥!”

    “說的也是,他總歸是知情的,就是不知道為什么還叫我們到他家去看這些,也不知這是什么癖好。”

    “可能不滿意那個定親的劉家吧,想用這種方式反抗他娘?”

    “可這也太那什么了吧,這就叫什么,傷敵八百,自損一千?再說,這男人也比不上劉家那個啊,啥眼光?”

    “情人眼里出西施,或許人家就好這一口呢!

    雖然葉老太太不喜這個孫子,可聽了一天的風言風語,也被氣得直哆嗦。

    晚飯都沒吃幾口,時不時的罵上兒子和媳婦兒幾句。

    “只管生不管養,也不知他爹娘是怎么教的,竟做出這等傷風敗俗的事情來!”

    “祖宗的臉都被丟光了!一家子混貨!”

    云哥兒那時候她都沒這么生氣,一是那時是為了救人,二就是她也清楚那些傳言大多是撲風捉影,沒有人親眼見到。

    這次可是實打實的現場見證,賴都賴不掉,藏也藏不了。

    葉青山勸道:“行了阿嬤,別氣了,再吃點吧。”

    葉青云默不作聲扒著飯,心中只想冷笑,幾乎沒人知道,那藥和那丑男人都是他為自己準備的,甚至那群哥兒也是,多虧姜雪出現的及時,自己才逃過一劫。

    只是不知最后,為什么這下套的狐貍自己鉆進了陷阱,不管怎樣,天道好輪回,這是他該得的。

    從他誘騙那小傻子獨自去東山時,這人從里到外便早已爛透了,無論什么結局,哪怕最后他只能嫁給那個男人,也都是他活該。

    “我不嫁!”葉青離哭喊著,清醒過來之后,他的哭聲就沒停過。

    “他人那么丑!我一見他就打怵,他還死過發妻,若是嫁過去我可能也會死的嗚嗚!”

    “那你為啥還讓他到家中來啊!?”劉春花氣得不行,“還搞的那勞什子藥,還讓人到咱家來看,這下全村人都知道了!咱們全家的頭再也抬不起來了!”

    “我那都是給葉青云那賤蹄子準備的!我哪知道他會跑啊嗚嗚嗚嗚!”

    “你可閉嘴吧!”劉春花上前捂住了他的嘴巴,狠狠地擰了他一下耳朵。

    “不管怎樣,現在是你落了這個下場,不可再讓別人知曉你那些齷齪心思!沒害到人不講,說不定還會害你自己坐監牢!你個沒腦子的玩意兒!”

    本來還想著能和那邊打好關系的,現在全讓這個逆子毀了!

    葉青離嚇得哭聲也止住了,眼淚汪汪,“可我也不想嫁給那個丑東西!他那眼神看得我害怕!

    “有啥好怕的?能吃人不成!”劉春花嘆著氣,“劉家已經托人來退親了,是你的錯處,還要退還人家聘金,可那聘錢都沒剩多少了,娘中午連哄帶威脅,那賈良才愿意填補這個窟窿!

    “再說了,你不嫁他又能嫁誰呢?”劉春花也哭得淚眼婆娑,“恐怕你這事兒都能傳到十里八村外,誰家愿意娶你啊?往好了想,至少他家條件還行,他爹好歹是個員外郎!

    晚上那三人回來,又鬧了一場雞飛狗跳,娘家埋怨她這個親姑姑沒去,也沒給他那爺仨好臉色。

    葉家勝一聽家里出了這等丑事,氣得要去打死離哥兒,又要自己去撞墻。

    葉青迎聽說離哥兒被劉家退了親,家里沒錢還人家聘金,要自薦枕席希望讓自己去頂上,被劉春花一巴掌打去房間里嚎了。

    葉青飛頗有興趣地看著地上那一堆香灰,趴那兒聞了好一會兒,還去問問他三哥那是什么東西,還有沒有。

    劉春花嚇得面如土色,趕緊把香灰掃了倒掉,又把桌上的碗拿出去摔碎了扔得遠遠的,還沒忘去告誡離哥兒,讓他把剩下的東西全部偷偷銷毀掉。

    ——

    蕭鴻聽完姜雪的匯報和請罪,沉默了一會兒,問她道:“云哥兒的身體沒事吧?”

    “或許,沒吧,他吸入的少,又及時吃了藥!苯┯行┬奶,不敢抬頭。

    “若換了人,還要重新培養他的信任!笔掵櫔q豫道,“罷了,你暫時還是在那邊,年底一塊兒罰俸,往后出任務,凡事都以陸雨的意見為主,簡而言之,就是降一級,我不在時你得聽他的!

    “是!殿下。”姜雪領了命,又是自責又是憋屈,她最看不慣那個棺材臉了。

    “行,速回吧!

    姜雪走后,蕭鴻靠著軟塌,出神地想了一會兒事情,竟不知不覺睡著了。

    府里的女侍悄悄過來幫他蓋上了毯子。

    只睡了一會兒便被人晃醒了,睜眼一看,葉青云正雙頰緋紅地看著他。

    蕭鴻不禁又驚又喜:“云哥兒,你如何到了這邊?”

    葉青云低下了頭,“姜雪帶我來的呀。”

    “那,你臉,怎會這樣紅?”

    “我中了藥,難受的很!比~青云抬頭看他,眸光流轉,水波瀲滟,“阿替,你能幫幫我么?”

    他傾身過來,呼出的熱氣沖擊著他的耳道,“幫幫我,嘗嘗我!

    蕭鴻頭腦“轟”的一聲,就要把人拽過來往塌上壓,葉青云按住了他,“你臉比我更紅,還是我先幫你吧!

    說完竟掀開他的毯子伏下身來。

    蕭鴻咬著牙,腳趾繃起,等著那陣難熬又舒爽的感覺過去。

    葉青云抬起頭來,笑道:“輪到你了。”

    說完在他旁邊躺了下來。

    蕭鴻顫顫巍巍地解開他的衣服,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就要埋頭嘗那處思念之泉,冷不丁的卻被扎了一下。

    “云哥兒,你這處怎地……”

    “欸嘿!云哥兒是誰?三哥你做啥夢了?”

    蕭鴻睜眼一看,六皇子蕭落提著一桶毛蟹在旁邊,正拿起一只來,用蟹腿上的絨毛逗弄著他的嘴唇。

    “這還沒蒸呢,我就是拿給你聞聞,哪知道你張嘴就嘬,哈哈哈扎到了吧!”

    那么多天沒見,差一點,就差一點點就嘗到了。

    蕭鴻怒目圓睜,怨氣沖天:“我要殺了你!蕭落!”

    52   永溪鎮

    ◎花千剛過而立,長相俊美邪氣◎

    “快來人吶!齊王他瘋啦!要手足相戕啦!”

    蕭落虛張聲勢地喊了一圈, 見并沒有人搭理他,尷尬地摸了摸鼻子,又坐了回來。

    “說吧!”蕭鴻一雙深邃眼眸盯住他, “你到底干嘛來了?”

    “不說了嘛, 給你送秋蟹來了, 就得了這一桶, 我自己還沒舍得吃,全提來了齊王府。”

    “你能有那么好心?”蕭鴻嗤了一聲,“一定又是得了什么小道消息, 無人可說, 憋不住, 找我傾倒穢雜來了。”

    “嘿嘿!知我者莫若三哥!

    蕭落招招手,讓女侍過來把螃蟹拿去廚房蒸。

    “想跟你喝酒吃蟹是真的, 想說說話也是真的!

    他把杌凳往前拽了拽, 壓低聲音道, “本來聽說中秋宴之后蕭沉可能會封王,現在好像又不封了!

    “嗯?”蕭鴻皺著眉,“他不一向最聽話嘛,最近犯什么忌諱了?”

    “不是!笔捖鋽咳チ宋ばδ, 難得端正道,“聽說要送去鎮北軍營里歷練一陣子, 老師猜測著, 年后的朝會上,父皇可能會直接立儲!

    大皇子先天殘疾,剩下的兒子妃子都各有各的心思, 是以蕭詢上位這么多年都沒有立太子。

    “送我舅舅那里?”蕭鴻冷笑著, “你爹他可真是心大, 就不怕他那寶貝會出點什么意外?”

    府里定期排查,都是自己的人,如此大不敬的話也不怕被聽到。

    “軟肋在手,你和老國公都在平康,他有什么好怕的,賀將軍一定會將他護得好好的!

    蕭鴻捏緊了軟塌梨木邊,“看來我是回來錯了,自個兒的事兒還一團麻,倒是無意中幫了他!

    “唉!時也命也。算了,快起來同我去前廳,螃蟹一會兒該蒸好了,要趁熱吃!笔捖浯叽俚馈

    蕭鴻動了一下,面色變了變,“你先出去,我隨后就到!

    “我不急,等你一塊兒走,你快起來嘛!

    蕭鴻抓過旁邊的軟枕朝他丟了過去,“我還要換衣服,讓你出去就快出去,哪那么多廢話!”

    說了這一會話,那里黏膩又冰涼,十分難受,他還啰嗦個沒完。

    “走就走!笔捖浣舆^軟枕嘟囔道著,“不就是換衣服嘛,有什么好避的?你以前光屁股我都看過,話說三哥你脾氣是不是變壞了?還是小時候可愛!

    “快滾!”

    ——

    棉花脫籽的活老太太一個人就差不多了,她反正在家也沒別的事。

    葉青山又做了一個脫籽機,鄰居張嬸有時會過來和阿嬤一塊兒說著話,幫著轉一會兒。

    云哥兒又給他畫了一張圖,看起來像一張弓,但要大的多,一頭還要用竹棍撐著,掛在背上。

    葉青山也摸索著做了出來,杉木做弓身,牛筋弓弦,并一把棗木捶。

    葉青云抽空試了一下,先把脫完籽要彈的棉花鋪在一張舊板床上,然后把木弓拿一根繩子吊起來,弓弦的位置,正好落在下面的棉花上。

    再一手握住弓背,一手拿棗木錘敲打弓弦,弓弦振動,帶起雪白的棉絮,如同雪花鵝毛一般飛舞起來。

    說實話這活兒有些累人,幸好都是新棉,比較柔軟,要是鋪蓋多年的舊被子,怕是更費力。

    葉青云決定了,這彈好的棉花只留著自家用,出售的話就賣脫完籽的皮棉好了,讓他們自個兒想辦法彈去。

    中秋時除了在家里做一頓團圓飯,和大哥阿嬤一起吃頓好的,十六這天,他還在店里請了一桌客。

    上次本來要打探林老板的意思,卻被盧家的事兒打了岔,他現在和柳昭關系好,可畢竟林友道曾經和那個姓盧的交好過,出了這樣的事情后總覺得有些尷尬。

    再加上大哥這段時間不在店里,林姑娘來的也少了,但受過人家那么多幫助,葉青云還是記在心里的。

    今天加上店里的幾人,和救過他的姜雪陸雨,葉青云請了林老板,還有柳昭,順便捎帶了給他送酒的花老板。

    花千剛過而立,長相俊美邪氣,笑容本應該是魅惑的,做生意這兩年,生生給練成了親和。

    就如李小漁所說那般,人是唇紅齒白不接地氣的樣子,這次倒是欣然來赴邀,還帶了兩壇子酒。

    這幾人哪怕平素不搭話,也應該是互相見過的,所以桌上的氛圍還算不錯。

    他們是最后一桌,結束后便要打烊了,酒至半酣,葉青云見柳昭愛吃劉叔炸的焦糖花生酥,笑道:“后廚還有小半盆,等會兒全給你打包帶回去,反正這天也不會壞。”

    柳昭忙推辭道:“家中只我一人,哪吃得了這么多?給我留幾塊就行了!

    花千本來一直在喝酒,突然冒出了一句:“那你家那長工呢,還沒給他名分么?”

    柳昭原本是溫柔的性子,上次受打擊后變潑辣許多,聽他哪壺不開提哪壺,當下勾起怨恨,火冒三丈,拿起跟前的酒杯往他面前一潑。

    “關你毛事!閑得慌去把街角茅房的大糞挑了!”

    然后轉頭對葉青云招呼了一句,“云哥兒我先回了,抱歉!

    說完便站起身來,頭也不回地走出了食肆。

    一桌的人都愣住了,氣氛變得極為尷尬,葉青云趕忙推了推旁邊的小漁,“你快跟著他,沒吃飽等會兒回來再吃!

    李小漁從剛才便氣呼呼的,他站了起來,朝著花千那邊狠狠的“呸”了一聲,拔腿追了出去。

    花千莫名其妙:“怎么了?我是犯了什么天條?”

    怎么一個兩個都對他甩臉子。

    葉青云嘆了口氣:“花老板,這次的確是你不對,柳大哥上次夠慘了,你偏往他傷口上撒鹽!

    “我撒什么鹽了?還有,他哪里慘,不是選了長工踹了他夫君嗎?呃——我好像就聽那么一耳朵,難道不是這樣么?”

    他平時不愛跟人八卦,兩耳不聞窗外事,偶爾聽顧客提到一兩句,以為那個柳昭快到中年換了男人,還覺得這哥兒瀟灑快意呢。

    “看來大家仍有誤會!比~青云本不愿提別人的私事,這次也不得不解釋了。

    “柳大哥那次被潑臟水,險些因此丟了性命,不啻于被抽筋拔骨了一場。但事實是,盧尚榮勾連他家長工,做戲污蔑柳大哥,并謀吞了家里這些年全部的積蓄財產,事后兩人不知所蹤。而據知情者反應,那姓盧的很早便私德有虧,還是那南街杏花樓的?。”

    林友道聽得震驚不已,痛心疾首道:“老盧竟是這樣的人么?我真是眼拙,白活了這么些年!

    “不只是你,我們一開始也都被他蒙蔽了!比~青云安慰道。

    “原來是這樣!被ㄇ﹃票,剛才柳昭潑的酒,有一部分灑到了他的杯子里,剩余的基本都潑到了他的袖子和衣服上。

    他端起來一飲而盡,對著自己搖了搖頭,“安分了這幾年,今日竟犯蠢造下了口業,我去讓他打回來出氣!

    說完也站起身來離去。

    “哎——”葉青云剛想喊住他,畢竟天不早了,寡夫郎門前是非多,雖然是和離,但他就當那姓盧的死了,柳昭姑且算是寡夫郎。

    再一想想小漁也在呢,應該沒事,便由他去了。

    53   永溪鎮

    ◎這男人為啥總愛裝大尾巴狼?◎

    余下的幾人草草結束了飯局, 也各自告辭回家去。

    正收拾著桌子,李小漁喪著臉跑回來了,葉青云笑道:“還有兩盤子基本沒動的, 你端去旁邊桌上吃!

    又問他道, “咋了?垮著個小臉, 柳大哥沒事吧?”

    李小漁啃著雞腿, 腮幫子鼓鼓的,“柳老板本來就沒事,反正也潑過了他, 這一路我看著, 到家后就不怎么氣了, 還去鋪子里收拾了一會兒東西,可是——”

    “哎!你道怎么著?那個小白臉也跟著去了, 還把腿岔在大門邊, 不讓人關門, 非要柳老板打他幾下才肯走,我就沒見過那么不要臉的人!”

    李小漁越說越來氣,“他那面相我一瞧就不是什么好東西!還是酒肆老板呢,說話行事倒像個無賴痞子!”

    葉青云笑得不行, “你上次給我拉郎的時候不還夸過人家么,怎么變臉變這么快?那最后, 柳大哥到底有沒有打他啊?”

    “此一時彼一時嘛!我哪知道他是這樣的人。”李小漁不好意思地揪了揪耳垂, “柳老板實在趕不走這潑皮,見我在旁邊,讓我幫忙打了他幾下, 那人才不情不愿地回去了!

    看來花千這人還不錯, 說話確實有點不過腦子, 但道歉也是真心實意的。

    就是這個李小漁,全力維護著柳昭,倒有點護食的意味。

    葉青云想了想,問他道:“小漁,你知不知道柳大哥今年多大年紀?”

    李小漁啃得一嘴油,聞言搖了搖頭。

    葉青云跟他說道:“倘若你父母成親的早,很快便生了你,那他或許比你父母還要大上一些,也就是說,假如柳大哥那時順利有了孩子,怕是比現在的你還要大!

    李小漁想了一想,柳昭帶著個比他還大幾歲的半大小子,整天開店擺攤,再過兩年還要操心他娶媳婦兒,然后接下來就是做婆婆,帶孫子。

    天吶!想想都可怕,他趕緊搖了搖頭,“幸虧柳老板沒有孩子,還是現在這樣好看。”

    葉青云嘆了一口氣,“他沒有孩子也并非他所愿,生老病死是每個人都要經歷的,誰也避免不了,你現在還小,我只希望你是因為他人好才對他好,而不只是因為他好看!

    李小漁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那柳大哥以后若遇到好的男人,想要再次成家的話,你是會支持還是會反對。俊

    “找什么男人?當然會——”李小漁頓了頓,又不太情愿地改口道,“哎!隨便啦,柳老板他開心就好!

    “嗯!不錯,有覺悟!比~青云摸了摸他的腦袋,“回去了,另一只雞腿也包上拿著吧,留著你晚點餓的時候再吃!

    第二日去柳家鮮采拿菜時,居然又見到了花千,他在那里裝模作樣地挑選著菜蔬,但實際上連蒜苗和韭菜都分不清。

    柳昭冷著臉坐在一旁,也沒理會他。

    葉青云稀奇的很:“花老板居然也來買菜了,是要親自下廚嗎?”

    那一片的街坊鄰居都曉得,他是從來不下廚的,這菜市他幾乎都沒踏足過,一日三餐都在外面吃,不過他通常每天只吃兩餐。

    花千捏著手中的扁豆,拿也不是,放也不是,略有尷尬道:“!是啊,星河三千里,莫若人間煙火氣,我平日最喜下廚了!

    “嗯。”葉青云認真地點點頭,夸贊道,“會做飯的才是好男人,花老板有境界!”

    花千一聽這話,趕緊豪氣地指著手中的扁豆,跟柳昭說道:“這個我要一斤!

    又指了指別的菜蔬,他也說不上來名字,“那個,還有那個,也各要一斤!

    不一會兒就點了好幾樣。

    伸手不打笑臉人,何況是顧客,只要付錢便成,柳昭默不作聲幫他拿了稱好。

    花千抱著一堆菜離開鋪子,葉青云跟他揮揮手,“花老板明兒見!

    又轉頭跟柳昭悄聲道,“他平日不常出來,昨日那話也是無心之言,聽說后來還特意上門討打,柳大哥莫要再氣了,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我見他倒像是對你有意!

    柳昭臉一僵,“那人就是個無賴,能有啥意?大概是上次漏看了我笑話,這時又親自來看了。”

    葉青云笑道:“不要把人想那么壞嘛。”

    柳昭嘆了聲,低下了頭,“我現在也不想著別的,好好活著就成了,說的好聽是和離,可在多數人的眼中,那就是等同于被休棄,還有誰能看得上呢?他又比我小上好幾歲,還是大好的年華!

    “柳大哥,莫要這樣想!比~青云柔聲道,“我也沒有立場說些些,但我知道,人不要輕看自己,別人才會更看重你。若是沒有情意,就把那男人當個物件,大不了咱就換,憑啥他們都能三妻四妾,咱們卻要守到底,你說對不?”

    柳昭“噗嗤”一聲笑了,“云哥兒你這心態真好,不過咱倆不同,我覺著你那個夫君不像個壞的,可能真是有什么迫不得已的苦衷才會離開!

    “哎!別提他,話都沒說清楚就跑了,沒頭沒尾的!比~青云想起這人來,心中是又念又氣,特別是牧哥兒,一提到他就罵個不停。

    “還說讓我等他,反正我是不會等他一輩子,趕明兒我就給自己招個好看的正經夫婿在家里,讓他回來只能做小!

    柳昭知曉他是說氣話,按著眉心笑個不停。

    又過了一日,再去拿菜時,卻見花千酒肆的小二也在。

    柳昭不認得這人,葉青云問他道:“今兒怎么是你來了,花老板昨日買那么多都吃完啦?”

    那小二苦著臉:“別提了,昨天老板煮了一桌亂七八糟的東西,非讓我在他那兒吃中飯,我嘗了一口,覺得太難吃,就借口自己在外頭吃過了,可剛到下午,老板人就差點不行了,眼冒金星上吐下瀉的!

    “找了郎中過來一看,原來是因為吃了沒燒熟的扁豆,喝完藥才好了一點,現在還躺著休息。今早老老實實的去買了粥,我以為他終于認清自己的水平了,可他又讓我過來買幾樣菜回去,說要等下午起來練練手,哎!但愿別再出啥事兒了!

    那小二無奈搖著頭。

    這……

    葉青云和柳昭對看了一眼,想笑卻又忍住了,昨天他怎么說的來著,什么星河莫若煙火氣,平日最喜下廚,這男人為啥總愛裝大尾巴狼?

    54   永溪鎮

    ◎“所以那新棉呢?”蕭鴻急忙問道!

    葉青云跟那小二說道:“回去跟花老板說, 若實在想學做飯,讓他有空來我們食肆和劉叔學兩道簡單的,我擅自幫劉叔做一下主!

    小二連聲感謝:“哎!曉得了, 多謝葉老板!我一定會轉達的!

    等人走后, 柳昭嗔怪道:“教他干嘛?搞砸幾次他就放棄了, 也省得天天過來礙眼討嫌, 那么愛裝,學會了不更得讓他嘚瑟?”

    葉青云笑而不語,這花老板若真的能和他成一對, 再學好了廚藝, 最后受益得享口福的不還是柳昭嗎?

    回去的路上, 他見林友道不在自己的店里忙活,反而在布店隔壁的鋪子里收拾著什么, 正把一堆不用的東西拿出來扔掉。

    “林老板早。”葉青云招呼道, “在幫忙?”

    林友道抬起頭來, 笑道:“云哥兒買菜回來啦?不是幫忙,這家店以前的阿叔不開了,我給盤了下來,準備當如夏的嫁妝。”

    葉青云心里“咯噔”一聲, 也不管禮不禮貌,連忙問他道:“如夏姑娘已經定下人家了么?”

    “還沒呢, 最近正在說!绷钟训阑厮, “她年紀也不小了,我們把這嫁妝擺出來,就盼著能夠說個條件好點的人家!

    葉青云松了一口氣, 有心想替大哥爭一爭, 委婉試探道:“其實條件好的人家也未必如表面看到的那般光鮮, 只要本人踏實正派,勤勞肯干,以后的日子定然錯不了的。”

    林友道點點頭:”是這道理,想不到云哥兒你年紀不大,想得倒是通透。”

    葉青云趁熱打鐵:“我大哥若成家的話,這間食肆我也準備讓給他,或是另外盤個鋪子也行,讓他和大嫂安安心心的,不用為生計發愁。”

    林友道笑道:“你們兄弟倆關系倒是好,父母一定很寬慰!

    說到這個,葉青云又心虛了,“我母親早逝,父親另娶,現在已和我們分家了,我和大哥兩個如今同祖母住在一起!

    “是這樣啊。”林友道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食肆沒開前,他的確見過一次,那時候沒好意思問他們父母的事,但這幾個月了也沒見那老太太再來過。

    又問他道,“老人家也上了年紀了吧?不知現在身體如何?”

    他就是再遲鈍,也聽出了葉青云的意圖。

    葉青山的確不錯,踏實肯干,長相也沒得挑,甚至他也看出如夏對這人有些好感,可若家中有臥病在床的老人需要照顧的話,就要多考慮一下了,作為父親,他不希望女兒一進門便那么辛苦。

    “哦,阿嬤身體很好的。”葉青云忙道,“現下每天在家幫我們給棉花脫籽,還養了許多雞,閑不下來呢!

    “那果真不錯!绷钟训佬χc了點頭,“天不早了,快去忙吧。”

    葉青云心情忐忑地回了食肆,也分辨不出林老板到底是怎么個意思。

    其實,林友道也不過想把這些情況轉告給女兒一下,等問過了她的意見再說,好讓她有個心理準備。

    棉花陸陸續續成熟著,并不是很趕急趟,葉青山抽空把玉米和豆子也收了回來,還有幾分地的花生和芝麻。

    豆子花生芝麻曬干了,剛好可以用到食肆里,玉米大多數都是喂了雞,磨點干凈的細面也能做成餅子發糕之類的。

    八月底,天氣漸涼,曬干脫完籽的棉花已經堆了一屋子,葉青云買了不少布,阿嬤幫著家里縫了幾床新被絮出來。

    堆著也占地方,還要防止受潮,他打算先拿一些出去賣。

    也不用找地方,就在自家的店門口便行。

    葉青云事先打探了一下,別的店鋪并不像春天那個老婆婆說的那樣,賣四五百文一斤,但也確實比她賣的貴了一些,要三百文左右。

    家里的棉花雪白柔軟,采棉的幾個婦人也都是干活的好手,沒有那些枯枝雜葉摻進來,一水兒的干凈,所以他這價格也不能比別人少。

    當然,若是那幾個干活的嬸子要買些回家用,價錢一定會優惠一些的。

    食肆門口的空地上,葉青云鋪上了幾張舊席,把家中拉來的一車棉花整整齊齊的碼好。

    微涼的秋風中,一簇簇的新棉雪白柔韌,在秋日的陽光下閃閃發亮,如同遠空飄著的厚云朵一般,讓人十分想把頭臉甚至整個身體埋進去,愜意地打個滾兒。

    葉青云開口吆喝著:“今年新上的頭茬棉花來啦!干凈無籽,又松又軟,趁著凍前把家人娃娃的棉衣準備好,保你一冬都暖,現在不買,等一陣子天冷要漲價了。 

    他打聽過了,今年周邊并沒有新的農戶種植這個,所以隨著天氣變冷,價格只會水漲船高。

    不一會便吸引了不少人來圍觀,再加上吃飯的食客,有些熟客開口問了價錢,一聽這么貴,本來要買的話在舌根底滾了兩下還是咽了回去。

    特別是些男客,吃飯舍得,在穿上就沒那么講究了,家里的小孩衣服,枕頭被褥這些都更不關心了。

    還是婦人們想的周到,這么半天,賣的也大都是婦人夫郎的錢,大多是買個一斤兩斤,給孩子做件新衣用,至于被子,算下來差不多要二兩銀子一床,還是要慎重考慮一番的。

    不過有些子女要成親的人家,很是舍得,置兩床新棉被,成親時有面子,也能討親家的歡心。

    一天下來,竟也賣了有十幾兩銀子,比食肆的營收還多出一倍。

    慢慢來,家里還沒采收完,大約能賣一個冬天,但后面的質量上可能就不如先采的,葉青云把頭茬的留了許多,不光是自家用,還備了一些留著送人。

    ——

    齊王府里,蕭鴻聽著陸雨的匯報,聽著他們家的新棉上市了,賣得還不錯,牙根漸漸酸了起來。

    當初那種子還是他丟的呢,到現在一根棉花毛都沒見著。

    “小葉老板心善,念著我們幫過他兩次,不僅請吃飯,還送了一捆新棉……”

    “所以那新棉呢?”蕭鴻急忙問道。

    “還在酒肆里。”陸雨愣愣的,“姜雪說等兩天找人做成被子,我們倆一人一條……”

    “想得倒美!”

    “嗯?殿下——”

    “哦,我是說,等兩天送到府里來。”蕭鴻摸了摸鼻子,“你們若想要,自個偷偷找人去買,回來本王給報!

    “好的,多謝殿下。還有酒,葉老板仍舊用他們家的酒,但那個花千,貌似最近傾心于菜市的一家店主,那店主和小葉老板關系較好,是個和離的哥兒!

    那個柳老板?他曾經也見過一次。

    今天的消息蕭鴻頗為滿意,除了棉花沒有順便帶過來。

    他叫住了正往這邊走過來的季尋風,“尋風,去把陳伯叫來,讓他給陸雨封二十兩賞銀。”

    “……”

    季尋風這個郁悶,同樣是做任務,憑什么他就要罰俸,而陸雨那個悶葫蘆卻能拿賞?

    他倒忘了,上次差點沒把老國公嚇死,是老爺子罰的他。

    季尋風嘴一扁:“王爺您偏心!”

    “呵呵!”蕭鴻皮笑肉不笑,“你那次還吃了本王親手宰的王八,你說能值幾何?”

    “王八”兩個字簡直是咬牙切齒說出來的。

    季尋風腦袋一縮,灰溜溜地跑遠了,“得嘞!殿下!

    55   永溪鎮

    ◎“云哥兒,你想不想把食肆開到平康去?”◎

    葉青云不過賣了幾日, 這天,剛擺到午時,想去店里吃點東西墊墊肚子, 卻見林友道陪同另一中年人往這邊走來。

    他頷首招呼著:“林老板!

    林友道笑著向他介紹道:“云哥兒, 這是平康萬錦布莊的萬老板, 聽聞你正出售新棉, 想過來看看!

    那人低頭捻起一縷攤子上的棉花,仔細觀察了一番,又用手試著撕了撕, 點了一下頭, 遂抬頭道:“鄙姓萬, 今日特地前來看看料,多有打擾!

    葉青云朝他點了點頭:“萬老板, 無妨, 隨便看看!

    林友道又小聲跟那人說道:“這是小葉老板, 年紀輕輕,既開食肆又種植棉花,厲害的很。”

    葉青云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

    萬知遠點了下頭:“年少可為,當真難得!

    他提起了此行的目的, “是這樣,小葉老板, 老林去我那布莊進貨, 我無意看到了他帶的一簇新棉,那棉花白凈柔韌,棉絨纖長, 看起來頗適合紡布。”

    “忘了說, 除了經營的布莊, 我還有一間織坊,葛、麻、棉、綢都能織造,可這棉布算是織的最少的,為什么?就因為原料太少,好的原料更少,且價高!

    “所以,我看到了老林帶的棉花,又聽說你今年種了不少,特地過來看看,不知收成如何,我們織坊有沒有可能進到一批好棉?”

    葉青云聽出了他的意思,林老板的棉花其實是他前幾天送的,但這件事恐怕也是故意而為之,想幫著他多賣一些,要不然,哪有人進貨還特意帶著棉花的。

    他笑了笑:“多謝林老板的引薦,可我們種的委實不算多,產量也不高,再加上租地、田稅、種肥,雇的人工牛犁,采棉曬棉脫籽的時耗,所以,這價格實在是不好往下降!

    批發出去當然省事,但批發也就意味著壓價,這萬老板自己也提到了原料價高,今年這周邊就沒幾個人種棉花,價格穩定的很,他可不希望平白損失一筆收入。

    萬知遠忙道:“我就是順口發發牢騷,沒有要壓價的意思,如果能合作的話,當然是按照市場價購進,哪怕過一陣子漲價了,我們也會跟著來!

    “這樣啊。”葉青云想了想,如不壓價,批發出去則不失為一個好主意,零賣的話有損耗,半兩一錢的不好跟人計較,而且他算過了,差不多要賣到過年時,攤子要一直占著一個人,沒有時間去做別的。

    “行,但我剛才也說了,能供的確實不太多,現在正是飯點,不若我去讓劉叔炒兩個菜,邊吃邊聊,林老板也一起來!

    葉青云索性把攤子用布一蓋,先扔在這里,反正食肆里也能看的見外面。

    一場飯局下來,敲定了合作事宜,除了他留作家用或送人的,這四十來畝地,出多少對方收多少,每五天來運一次,一直到棉田采凈。

    銷路有了,葉青云樂得輕松,可那些一直觀望著沒買的人卻傻眼了,有的等著降價,有的打算天冷了再買,現在好了,攤子都沒了,那些店鋪里賣的一年到頭價都那么高,還不一定是新棉。

    當真是手快有手慢無,提前備著的人眉開眼笑,那些猶豫不決的心里總歸有點后悔,只好等明年了。

    這事兒的促成離不開林老板的牽線搭橋,葉青云也看出了他釋放的信號,趁勢請個媒人去他家提了親事,果然順順利利的答應了下來。

    這倆人倒是省事,連相看都不用,只讓葉大哥抽空上門去給丈母娘瞧了瞧,兩家便商量起定親還有成親的事來。

    棉田里還沒結束,葉青山仍舊每天忙碌著,所以定親從簡,就在食肆里請了兩桌,讓兩家人熱熱鬧鬧的認識了一場。

    定親一般送的是布匹和聘金,條件好些的會送兩匹綢緞,但林老板家就是干這行的,什么布都不缺,所以,葉青云幫大哥去銀匠鋪那里定了一套頭面首飾。

    還有母親留下的一只金鐲子,成親那天也會交給媳婦兒。

    至于現銀,盡管林友道一再推辭,說都是生意人,每天都有錢進賬,不講究這些,但葉家還是規規矩矩備了四十八兩的聘金,比村里的人家多出一倍。

    這錢和首飾放在大半年前的葉家,想都不敢想,可現在對他們來說,算是小菜一碟了。

    食肆的進賬和棉田的收入,葉青云分做兩處存放,將來好盤點算賬。

    葉大哥還是推拒著不要食肆,但瞧著林家的意思,是希望兩人早些成親的,畢竟年紀都不小了。

    若翻蓋房子,要花上好些天,還要耽誤棉田和生意。

    葉青云看著阿嬤家的一溜茅草屋,嘎嘎叫喚的滿院子雞鵝,架子上曬著的棉花,決定還是給大哥另買一處宅子,等田里的活兒結束了,閑下來后再找人翻蓋。

    新房子就在鎮子的一頭,不管是回村里,或是去店里,甚至是如夏回娘家,都很順路,價錢也合適,二進的院子,不過六七十兩。

    房子有了,兩家商量好,定在臘月初成親。

    人都說夫妻兩個的性格最好互補,一個鬧一個靜,可大哥和如夏兩個看起來都是悶葫蘆,將來共處一室時,難道每天就大眼瞪小眼嗎?葉青云只是想著便笑了出來。

    九月將盡,天氣轉寒,棉花的采收也進入了尾聲。

    皮棉賣掉了,剩下的籽種竟比棉花還要重些,這些都要曬干保存好,留著明年播種。

    看到他今年的收成,已經有不少農戶都躍躍欲試,甚至請了村長來打探情況,想要預定些明年的棉種。

    賣他肯定是會賣的,剩下的還會倒賣給種子鋪,但他也跟葉守昌說了,收成他不能保證,種田就是這樣,人種天收,還要看個人的技術。

    葉青云算了算,光是皮棉,每畝收成大概有百斤左右,比起現代是少了很多,但放在古代,那可是相當多了,特別是如今的棉花價格居高不下。

    明年種的人多了,必然會降價,但若每家每戶都能用的起,讓人們不再依賴于廉價的蘆絮,也算是功德一件了。

    掙多少錢算多呢?他今年光是棉花進項都有千兩以上,棉籽還能賣出近百兩,食肆倒還不如這個,約莫五六百兩的樣子。

    這些錢在鄉下,大概夠他們全家花上好些年了,水滿則溢,人要學會知足。

    柳昭最近氣色頗好,看他挑菜挑得心不在焉,壓低聲音悄悄問道:“云哥兒,你想不想把食肆開到平康去?”

    “平康?”葉青云眼睛一亮,“柳大哥你有門路?”

    去他娘的知足!他要多多賺錢。

    他可沒忘了剛穿過來時,連點心都只舍得買半斤,全家幾口人每人只能嘗一點,甚至當初擺攤的小推車都是在木材場賒的。

    人往高處走,這窮人,誰愛當誰當去!

    56   永溪鎮

    ◎我不僅蹭吃蹭喝,還蹭睡呢,管得著嗎你?◎

    柳昭耐不過花千的軟磨硬泡, 默許了他登堂入室,甚至倆人已經住到了一起。

    他現在是想開了,規規矩矩了這么多年有什么用, 到頭來還不是落的這副下場, 一腔真情錯付, 錢財盡失, 身敗名裂。

    但他也不想再次成親,就這么私混著吧,合則走下去, 到哪天算哪天, 不合就分開, 拍拍屁股走人,誰也不欠誰的。

    多年來相濡以沫的人, 最后都能反目成仇, 陷他于泥沼, 半路夫妻又有多少真心可言。

    花千理解他的顧慮,也不強求,這人是被傷怕了,若想掀起他心房的一角, 只能慢慢感化,如劉叔所教的燉菜一般, 小火慢熬。

    這天, 他自個兒的酒肆早早打了烊,又晃到了菜鋪里泡著,等著柳昭收拾好關門一塊兒回去。

    李小漁正同柳昭說著話, 見了他還是橫挑鼻子豎挑眼的, “又跑來蹭飯了吧?這么大的人了, 蹭吃蹭喝也不嫌害臊!”

    “嘿你這小鬼!”花千點了一下他的腦袋,懶洋洋道,“我不僅蹭吃蹭喝,還蹭睡呢,管得著嗎你?”

    “你!”李小漁氣極,“你好生不要臉皮!”

    “臉皮是什么,比涼皮還好吃么?”

    “行了!你少說兩句,跟個孩子斗什么嘴?”柳昭收拾好了東西,把晚飯要用的菜帶上,就要關門回去。

    又轉頭問了問,“小漁,你晚飯吃了沒,要不要來我家里一塊兒吃點?”

    “在店里吃過了!崩钚O蔫蔫的,就要回家去,“我走了柳老板!

    “行,回吧,早點休息,等會兒天黑了不要在外頭瞎逛!

    花千接過菜,挨著柳昭一塊兒走,時不時的擠蹭他一下,被用胳膊肘打回來后又悄悄貼了上去,過了三十的人了,還像個剛新婚的毛頭小子一樣,打打鬧鬧著,幾步路的地方走了半天才到。

    柳昭剛拿出鑰匙開了門,只聽身后又“噔噔噔”跑來一人。

    李小漁喘著氣:“柳、柳老板!菜市有人找你!”

    柳昭皺起眉:“鋪子已經收了,你跟他說今天先去別的攤子上買吧。”

    “不、他不是要買菜!他就說要找你,是個老頭兒,我見他面生,不像這鎮上的人,沒敢跟他說你住這兒,先來告訴你了,但保不齊別的人會說,你要不要先找個地方躲起來?”

    他又不是逃犯,為何要躲?柳昭哭笑不得。

    他讓花千把菜放在門里,復又把大門鎖上,“走!一塊兒去看看。”

    到底是哪個面生的老頭兒。

    只是還沒邁步,卻見那人已往這邊走來,蹣跚的步子中透出一種遙遠的熟悉感。

    柳昭愣在了原地,不敢置信。

    他聲音哆嗦著:“馮、馮叔?”

    馮興是他娘成親時陪嫁的小廝,腿腳不利索,換了幾個主子都嫌棄,柳昭他娘脾氣好,一直帶著他,如今跟在柳家也幾十年了。

    “哎!昭哥兒!老仆可算找著你了,夫人她這下,也算了了心!”馮興老淚縱橫,滿頭青絲也變作了白發。

    柳昭大驚失色,“我娘她怎樣了?馮叔,是出了什么事嗎?”

    “沒沒!昭哥兒莫急,是老爺。夫人她,終于熬死了老爺,現在當家做主了!”

    “哦是這樣!绷阉闪艘豢跉,“天色已不早了,馮叔來家里說話吧!

    “哎哎!好!我是自己趕車過來的,待我把馬車拉過來。”

    馮興抹了把臉,抬頭看了旁邊的花千一眼,“昭哥兒,這就是你找的那盧家小貨郎么?這十幾年了都沒變老,倒還變好看了些!

    哪怕被夸了,花千也滿臉寫著不開心,居然把他當成了那個腌臜狗東西!

    “不是。”柳昭有些不好意思道,“待會兒再同您細說。”

    柳老爺子的家產尚可,但他為人實在是一言難盡,疑心極重,防著所有人,到死了也不肯把鋪子交給子女和妻妾。

    “后來幾年,老爺有些糊涂了,鋪子疏于管理,半死不活的,很難再盈利。幸而那幾房人丁單薄,也沒有作妖,他過世之后,夫人把六間店鋪給那三家偏房一人一間,剩的這三間,就等著留給昭哥兒你吶!”

    “還好還好,老天有眼,可讓我找著了。”

    柳昭唏噓不已,沒想到還能有回家的機會。

    “那柳大哥你也一道過去么?”聽完了這些,葉青云問他道。

    “我是準備過去的!绷研α诵Γ翱赡切栈ǖ年竦暮,說他本來就是和家人賭氣才出來的,結果混了幾年最后還是要靠岳家,怕家人知道了嘲他吃軟飯!

    “我說,咱倆又沒成親你哪來的岳家,你就是個旁掛的,過客而已,把他氣得夠嗆!

    葉青云和他一并笑著,這柳大哥當真是苦盡甘來,愛情和親情雙雙而降,還捎帶著家產。

    大哥也快要成親了,兜兜轉轉,只有自己是孤家寡人一個。

    柳昭又道:“我想接手那間胭脂鋪,覺得會清閑一點,這些年干了太多活,累怕了。有一間酒樓,生意蕭條,廚子前一陣子剛辭,我覺著那個適合你,把你食肆的劉叔帶過去應該能撐起來。”

    “還有一間原先是多寶閣,賣些稀奇玩意兒,這幾年值錢的都賣掉了,沒錢去補貨,聽說已經慢慢變作雜品鋪子了,那個我還沒想好怎么處理!

    葉青云想了想,“不知道劉叔愿不愿意去平康,待我回去問問他再說,還要同家人商量一下,這兩三天內我回你話吧!

    畢竟劉禧當初算是躲回了永溪鎮上。

    “行,不急的!

    果然,劉禧聽說了這事后,有些猶豫不決:“除了廚房,我一般不去別處逛,但也保不齊有哪個認識的,再一說漏了嘴,讓那韓王府管家曉得了生疑,我當初請辭的理由可是守孝來著,到時候不光是我,恐怕連你和酒樓都要受牽連!

    齊王殿下他在食肆里觀察了一兩個月,看起來倒是個好的,可如今也走了,情況未知,即便出了什么事也靠不上。

    “小心使得萬年船,我還是先不去了,云哥兒你若想把店開去平康,可以先從做小食開始,就像以前那樣,生意也不錯,缺人手把牧哥兒帶去幫忙也可,沒人認識他,就是要囑咐他少說些話,免得惹禍!

    做小食么?現在天冷了,做涼皮不太可行,還有什么東西既好吃又熱乎乎的?

    麻辣燙?可當菜也可當飯,倒可以試試。

    葉青山也說道:“云哥兒,自你好了之后,不管是要種棉花,擺攤或是開店,都應手的很,最后的結果也都盡如人意,大哥看你的能力絕不僅固于這小小的永溪鎮,所以,想去做什么就去吧,放心,阿嬤有我照顧。如若不行就再回來,只要你人好好的便成。”

    正是因為有這許多人的支持,他做的事才會這么順利,葉青云胸口眼眶都有些發燙,“嗯,我曉得的,我會好好的!

    平康,等著我。

    57   平康

    ◎蕭鴻眉心突然狠狠一跳,被一股巨大的不安籠罩著◎

    冬日的平康, 西北風蕭瑟,仁興路上,二層小食店“清和燙”

    里面人聲鼎沸。

    葉青云正忙著算賬收錢, 大冷的天氣, 店里面卻暖和的很, 冷風被厚厚的羊皮簾子隔絕在外, 不一會兒額頭便沁出薄薄的一層汗來。

    門簾掀起,外面來了幾位新客,叫嚷著找位子, 劉子牧清脆的一聲“來啦!”, 把人引去了二樓, 隨后把客人挑選的菜蔬肉串放在托盤上端到后廚里面煮。

    跑堂的忙著端菜收拾桌子,兩名伙夫在后廚專門對單子煮菜, 守著兩大口灶, 一個辣鍋, 另一個略微清湯,但湯底其實是豬骨。

    菜熟裝碗,只見那青瓷大湯碗內,有粉圓圓的肉丸子, 油綠的菜葉,白嫩的豆腐片, 滑溜溜的粉條。

    甚而還有那刁鉆會吃的, 有鴨腸、雞心、羊肉薄片、泡發的口蘑、筍干等等,臥在熱氣騰騰的辣油湯里,只是聞著味兒便令人口齒生津。

    有那一回生二回熟的客人臨走時會閑聊兩句:“葉老板生意不錯啊!”

    “托您們的福, 還行。”葉青云笑道, “慢走啊幾位, 外面有風,小心著。”

    店已開起來一個月有余,剛開始時確實不易,現在慢慢好了起來。

    家里有大哥在,他不擔心,就是不知道村里的房子有沒有蓋好,天冷了,怕阿嬤凍著。

    平康的門店必然很貴,但在村子里翻蓋新房子,對于現在的他們來說,實在算不上什么事了,不過幾十兩銀子而已。

    把貯存的棉籽先轉移到葉青山買的房子里去,本來想讓阿嬤也過去,可老太太非要守著家里的雞鵝,最后也就由她了。

    由于葉青云還要顧著新店的事,蓋房子的事全權包給了熟練的泥瓦工,請葉守昌幫忙看著,葉大哥也在旁邊搭了棚子住著,每天晚上回來看看進度。

    劉子牧跟去了平康,人手不夠,張嬸家的兒子張玉成被找去了食肆里幫忙,他爹去世的早,自小就幫著家里干活,手上的活計很是利索。

    柳昭的酒樓不算大,臨街兩層,五六間的底子帶一個后院,這棟房子若是在鎮上,葉青云肯定是買的起的,可這是平康,不說寸土寸金,但對于他來說,確是價碼不菲。

    所以,他的千兩銀子也只夠租個兩三年而已。

    柳昭蒙他的救命之恩,也沒要錢,只說他初來乍到,諸多不易,等一兩年后若是盈利了再付租金也不遲,還把原本的幾個跑堂幫廚也留給了他。

    要開始新的一場挑戰了,葉青云微微笑著,酒樓所處仁興路,他花了一天時間把附近的幾條街道都逛了一遍,并沒發現有類似麻辣燙之類的店鋪和攤子。

    兩層樓用做這種小本生意,說實話有些浪費,但這也不是他能選的,二樓的包間他改了兩間,留作他和牧哥兒的住處,省去了再租房的錢。

    盡管柳昭邀請他去自己家里住,可那家里不光有老太太,還有三房他爹的妾室,鋪子都分給子女了,但幾個死了老公的婦人夫郎處得還不錯,現仍是住在一起。

    總有諸多不便,葉青云回辭了他的好意。

    購菜品,訂竹簽,調湯底,教他們切菜穿串,一樣一樣來。

    終于在深秋的樹葉落盡之前,食肆開了起來,葉青云還是延續了原來的名字,加上簡簡單單的一個“燙”字,一目了然。

    菜品看似尋常,但這酒樓原本裝修就不俗,再加上味道確實不錯,形式新奇,自己選菜也不會浪費,吃過的客人口口相傳,生意很快便起來了。

    來吃飯的不光是平民百姓,也不乏達官貴人,他們不自報,葉青云也就裝作不知道,畢竟誰也不會把“我是××尚書”之類的掛在嘴邊,萬一同僚看到了自己如此招搖,哪天借機參上一本就麻煩了。

    街兩旁招旗隨風揚起,一小隊人沿著道邊打馬疾行,盡力避讓著行人,剛至仁興路時卻被攔停。

    “吁~”

    □□的栗色馬匹不耐地踏著步子,蕭鴻拉著韁繩,瞅著只帶一個隨從滿臉雀躍的六皇子。

    “三哥!你回來啦!這次去了好久,我跟你講,前面開了一家特好吃的串串店,那味兒辣的……”

    “你不是出了疹子?怎么能吃辣?”蕭鴻皺眉道。

    “嘿嘿!好了嘛,真的好吃,不信你現在跟我去嘗嘗!”

    這次的剿匪本是讓蕭落去監察,奈何他突然出了滿身的風疹團,正德帝只好讓蕭鴻替他跑這一趟。

    梁州距此千里以上,一來一回加上那邊的耽擱,已快兩月沒回府,也無從得知陸雨的消息,不知道云哥兒如今怎么樣了。

    “快讓開!我府里有事,等下還要去宮里,哪功夫跟你去吃那勞什子玩意兒?”

    “哎呀!很快的,你府里屁事兒沒有,這段日子安靜的很,父皇那邊該是不急,都沒派人出來接迎!

    蕭落生拉硬拽,把他扯下馬來,“就在前面一點,我跟你說,那個小老板美貌的很,本來只能吃十串,看著他的臉即便吃下二十串也不覺得多。”

    蕭鴻斜乜他一眼,“不要在外面瞎搞,多少雙眼睛盯著你呢。”

    “知道的!我就是說說而已。”

    直到被拽至店前,抬頭一看,工工整整的“清和燙”三個字干凈利落,蕭鴻眉心突然狠狠一跳,被一股巨大的不安和慌張籠罩著。

    門簾被掀起,葉青云笑靨如花,抬頭招呼道:“幾位里面請,樓上還有位子……”

    他的表情在臉上凝固了一瞬,眸中迸發出光亮和驚喜,但下一刻,迅速灰暗了下來,喉中的“阿替”兩個字終是沒能吐出來。

    蕭鴻雖身著常服,風塵仆仆,但那一身紫衣玉冠,還有身后跟進來的親兵護衛,無一不難看出,他并非常人。

    劉子牧從樓上下來,一眼看到了門口站著的人,他火從心頭起,托盤一扔,破口大罵起來:“好你個卑鄙小人!忘恩負義之徒,騙吃騙喝騙感情!屁股拍拍就走人,害得云哥兒被嘲被欺負!你還好意思再來,沒你的位子!喝泔水你都不配!”

    “牧哥兒!”葉青云厲聲制止道。

    對方身份不明怎能胡亂開罵,到時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果然,下一刻一道尖銳的聲音自門口響起:“齊王殿下既已回,為何不入宮復命,卻在此處逗留?陛下若怪罪下來,以為咱家沒接到人,這又該如何擔待?”

    58   平康

    ◎門簾響動,葉青云一陣慌張◎

    只見葉青云臉色唰白, 柜臺上握著炭筆的手僵了一瞬。

    他眼睛閉了閉,深吸一口氣,從前臺繞了出來, 大力扯過劉子牧, 壓著他一同跪到自己跟前:“草民無知, 有眼不識泰山, 草民這同伴,有口無心,還請殿下念在, 念在曾相識一場的份上, 饒他這一命。”

    蕭鴻急道:”云哥兒你不必如此!”

    葉青云只是規規矩矩地朝他磕了個頭, 然后再也沒抬起來,伏在地上, 再次開口道:“懇請王爺開恩!”

    蕭鴻胸口頓時如被千斤重錘死命一擊, 呼吸凝窒了一瞬, 他大口喘著氣,想解釋卻又不知如何開口。

    門外的侍衛又涌進來一批,店內吃飯的客人不明所以,見狀也跟著跪了下來, 瞬間呼啦啦跪了一大片。

    劉子牧被按著趴在地上,連大氣都不敢出, 冷汗浸濕了后背, 只想著完了,云哥兒可能要被自己害死了。

    蕭落也呆住:“這是什么情況?三、三哥,你們認識?那個哥兒他罵的是你么?”

    龐堯尖銳的聲音再度響起:“齊王殿下請入宮!莫要再耽誤了, 這兩個忤逆犯上的賤民, 咱家先幫您收押著, 待您復命回來再行處置。”

    蕭鴻一怔,忽地扭頭看向他,咬著牙一字一句道:“你若敢擅自動他們一根寒毛,別怪本王讓你的總管府徹底翻個面!”

    齊王這陰鷙狠厲的眼神龐堯還是第一次見,他不由得打了個激靈,肥胖的臉頰擠出兩分笑來:“是!殿下您自行處置便好,不急,不急,咱家先去外頭等著。”

    說罷他轉過身來,旁邊的小太監連忙幫他掀起了簾子。

    龐堯走到店外,收起那兩分虛偽,冷著臉低聲吩咐道:“去查,這兩個是什么人!家住何方,同齊王是何關系,全都給我查得清清楚楚!”

    邊上的人領命離開,他哼笑了一聲,“看你還能蹦跶到幾時!還真當自己是龍種呢!

    蕭鴻仍舊痛苦不堪,他蹲下身子,想觸碰一下跟前的人卻又不敢,萬般思念滿腔的話語繞著心口百轉千回,只說出了一句:“云哥兒,我不是有意的!”

    自己再一想想,怎么不是有意的,難不成還有人拿刀逼著他撒謊么?

    就連這句解釋也成了笑話。

    他抹了一把臉,站起身來,“我現在還有急事,需得先行離開一會兒,待我回來,一定要,等我!”

    說完又深深地看了地上的人一眼。

    葉青云自始至終沒有作聲也沒有抬頭。

    蕭鴻懷著滿心的歉意和挫敗,轉身大步離開。

    旁邊的一隊侍衛也迅速撤了出去,外面響起一陣遠去的馬蹄聲。

    吃飯的人們松了一口氣,身處京城,他們似乎對這種事情見怪不怪,又坐下來專心對付著碗里尤冒著熱氣的美食。

    等你個大頭鬼!等著你爹你哪個兄弟來砍我一刀么?連臺詞都不換一句,你個狗玩意兒!

    葉青云扶起劉子牧,不理會他啰里八嗦的盤問,內心有一萬頭草泥馬奔過,只想迅速打包錢財逃離這個破地方。

    這萬惡的封建主義舊社會,權貴就是天,平民連爛泥里的草芥都不如,稍不留神就丟了小命。

    本來懷揣著美好的賺錢夢想來了平康,想不到剛開了個頭卻遭此打擊,他曾日思夜想的心上人沒了,變成了大梁的王爺。

    王爺意味著什么?意味著妻妾成群,還意味著權勢滔天,金尊玉貴,處置身邊一個不順眼的人,如同捏死一只蟲子那般簡單。

    想起曾經對他的肆意支使,葉青云有些瑟瑟發抖,萬一他哪天不開心想起來翻舊賬,自己還能有命么?

    還讓他等著,等個屁。∵不趕緊上樓收拾包袱跑路。

    可剛邁出步子他又停了下來,能往哪里跑?不說這鋪子是柳昭的,就是他的老窩,距此也不過一百多里,阿嬤和大哥都還等在家里,這一跑,所有人都要受他的牽連,自己倒成了罪人。

    算了,還是聽天由命罷。

    過了午時飯點,客人漸少,葉青云心中愈發焦躁,劉子牧還在旁邊聒噪個沒完。

    “想不到你竟救了個王爺哎!云哥兒,你好厲害!我那時就覺得他品貌不凡,果真如此。”

    “總感覺我爹知道點什么,我爹一直對他恭敬有加,這老頭子,也不提醒提醒我,真是!”

    “除了今天,我以前還罵過他什么沒有?讓我好好想想,算了,想不起來,也不知他會怎么發落我,或許能看在你的面子上放我一馬?”

    “話說,云哥兒你倆到底做到哪步了,他會不會把你納進府里?進了王府是不是每天都要請安和爭寵?情敵之間還會互相下毒使絆子,每天打扮的光鮮動人,等著王爺經過時假裝摔倒,順勢往他懷里摔——”

    “閉嘴!沒事干就去樓上睡覺!”葉青云忍無可忍,這都什么跟什么,本來就煩得慌。

    劉子牧嘟囔著去了后廚,找伙夫們聊天去了。

    日頭西斜,寒風乍起,門外復又響起了馬蹄聲,他的心揪了起來。

    蕭鴻匆忙趕來,下馬后解下披風交給季尋風,吩咐道:“帶栗子回去休息,你們先回府,一個人都不要留!

    栗子是馬的名字。

    剛走了兩步卻又想起什么似的,重新叫住他,“回去后跟陳伯講一聲,陸雨罰俸半年!

    出了這樣大的事居然沒跟他匯報,哪怕他行程不定,也該想個法子通知到。

    今日貿然相見,云哥兒定是被驚到了,不知道要花費多少時間和口舌才能讓他安心。

    “哎!得嘞殿下!”

    季尋風興高采烈,終于輪到那個棺材臉被罰錢了,且比他罰的還多。

    門簾響動,葉青云一陣慌張,抬頭看過來,見只他一人,稍稍放心了些。

    蕭鴻還是那套裝束,比上午略顯疲憊,但仍是面若冠玉,矜貴俊逸。

    大概是怕他又來下跪那一套,他三兩步疾行跨至柜臺前,緊緊握住他的手,盯著他的眼睛,急迫道:“云哥兒!我、我……”

    “我”了半天,最后只憋出來一句,“我十分想你,你呢?”

    有沒有想我?

    葉青云想把手抽回來,未果,他斂下眉目,淡淡低聲道:“草民不敢!

    這句話又在蕭鴻千瘡百孔的心房上刨了一個大坑,他閉了閉眼,松開了手,啞聲道:“我今日急著趕路,水米未沾,不知能否賞一碗水與我?”

    葉青云抽回了手,默默給他倒了一碗待客的熱茶,沒有放在柜臺,而是放在了旁邊的方桌上。

    蕭鴻坐了過去,小口啜飲著,時不時抬頭看過來一眼,想起了初春他遇刺后,醒來喝的第一碗水,便是云哥兒喂給他的。

    歷經了那么多,也算得上親密至極了,如今卻連當初的待遇都沒有,就因為為了自保而說的謊言么?

    天色漸晚,華燈初上,晚食的時間已到,如今的店鋪每天都經營到戌時,有食客進來尋著位子,葉青云兀自忙了起來。

    蕭鴻自身疲累至極,見狀也不再給他添堵,過來小聲跟他說道:“你忙罷,我明日再來!

    葉青云松了一口氣,抿了抿唇,沒有吭聲,你走就走唄,還特地過來說一聲,難不成還想我來一句“恭送王爺”不成?

    蕭鴻戀戀不舍地收回目光,轉身掀開了簾子。

    到了外面才想起,他讓季尋風把馬和人都帶回去了,甚至還有披風,所以,他要拖著快累散架的身軀,迎著寒風步行回府。

    蒼天,不如讓我暈倒在這門口算了。

    59   平康

    ◎蕭鴻笑了起來,心中又酸又甜◎

    回到府里, 蕭鴻疲累不堪,即便這樣,也沒為難下人, 畢竟是他自己情急之下考慮不周。

    明日還要上朝, 需得拋卻那些紛亂思緒早些休息, 沐浴完卻想起還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辦。

    著人把季尋風叫過來, 吩咐他道:“清和燙怕是已被盯上了,你找幾個人暗中守著,日夜都要!

    “是!殿下!”

    季尋風領命離去, 蕭鴻翻來覆去卻怎么也睡不著, 云哥兒伏于地上的樣子深深刺痛了他的雙眼, 下午雖說好了些,可眸中的冷淡疏離, 一口一個草民, 同樣令他難過至極。

    若能回到最初有多好, 當初自己剛睜眼,那張神采飛揚的面頰便讓他一見傾心,還有那雙眼眸,如同山中泉水中月一般, 更令他深陷其中,難以自拔。

    在幾個月前, 它們都還屬于他, 在無人處可以肆無忌憚地親吻,可如今……

    葉青云同樣也沒睡好,頂著一雙熊貓眼和柳昭喝著菜粥。

    清和燙一般中午才開始營業, 畢竟大早上的也沒幾個人吃那么重口, 刺激腸胃。

    柳昭的胭脂鋪在隔壁的仁文路上, 同這邊離的不遠,有時早上會過來一塊兒吃個早飯。

    劉子牧嘴快,進來這一會兒,他已經了解了這件事的前情后續。

    “哎!你不知道,那客人一聽是齊王殿下,唰唰的就全跪那兒了,那陣仗嚇得我,數九寒冬出了一身汗!

    “還有那個白毛老太監,居然要把我和云哥兒帶走收押,嚇死個人,若進了他的地盤還能完好無缺的出來嗎?幸虧齊王發了話,他才收斂點。呸!果然沒根的人壞水多!”

    柳昭笑問:“你得罪他了?干嘛無緣無故要帶走你們?”

    劉子牧摸摸腦袋,“嗐!我就是不小心罵了殿下,被聽到了,我哪曉得他居然會是王爺,還只當是云哥兒那個薄情寡義的情郎呢!

    “這四個字若是被聽到,你又要惹禍了哦!绷烟嵝阉溃安豢煞亲h權貴之人,更何況還是皇親貴胄!

    “嚇!又忘了,瞧我這嘴!”劉子牧趕忙輕輕拍自己的嘴巴兩下,“京城里就是麻煩,連說個話都要小心,哪像鄉下那般自由。”

    “你想回去了?”葉青云頂著黑眼圈問他道。

    “不回,這地方危險重重,我得陪著你,我若走了,你一個人大概會被啃得骨頭渣子都不剩!

    “屁!瞧你能耐的!比~青云笑道。

    牧哥兒雖說不著調,但干活確實利索,這父子倆今年真的幫了自己很多。

    “不過,這齊王殿下到底叫什么名字?”劉子牧小聲問道,“柳大哥,這是能說的吧?”

    柳昭見店內四下無人,壓低聲音道:“聽說大皇子安王先天殘疾,二皇子瑞王不學無術,齊王為正德帝三子,單名一個‘鴻’字,據說同四皇子蕭灼打小就不對付,不死不休的那種,蕭灼現在為韓王,我這么多年不在這邊,也不曉得他們為什么早早便都封了王!

    “韓王?”劉子牧失聲道,“就是那個陰晴不定殘暴無度的韓王?”

    他可太清楚了,他爹就是因為這事兒偷偷跑回了家。

    葉青云也皺起眉頭,有這樣糟心且敵視他的兄弟,蕭鴻在平康未必能過得順心,他上次受傷也不知同那韓王有沒有關系。

    柳昭笑道:“沒想到云哥兒居然得了這樣的緣分,同齊王殿下有了糾葛,我雖只見過他兩次,但直覺他是個好的,身份肯定不是有意瞞你,若他說了實話,一是怕你們一家無法坦然面對,二應該是想隱瞞行蹤!

    二人還想再問他點什么,卻聽到外面有說話和腳步聲傳來,應該是跑堂和伙夫到了,遂作罷。

    柳昭起身告辭,葉青云讓他把剩的幾個煮雞蛋裝好帶去給花老板。

    “那人懶得很,餓死他拉倒。”柳昭嘴里說著,不過還是依言帶上了。

    花千追著夫郎來到平康,很有志氣地沒要他家的鋪子,而是用自己積攢幾年的錢,加上賣了鎮上的酒肆,把他胭脂鋪旁邊的店堪堪盤了下來,繼續賣酒。

    學了半吊子廚藝,也能炒幾個菜,但就是愛睡懶覺,早飯都不起來吃。

    葉青云聽著柳昭時常抱怨他,可話里話外都透出一絲甜蜜,確實,能夠排除困難亦步亦趨地跟來平康,且沒有依靠岳家分毫,已經很難得了。

    哪像那個誰,一跑幾個月沒影,連句話都沒捎回,若不是昨天無意撞見,他怕不是要一直瞞下去。

    葉青云忽然驚覺,自己昨天一心想逃,今天卻只剩埋怨了,他其實還是放不下,只怪對方的隱瞞和匆忙離去,還有那種情況下的見面,讓他無所適從。

    他說了今日還要再來,也不知幾時會來,昨天剛從外地趕回,王府事務紛雜,應是積了一堆等著他處理,可能還要上朝,該是很忙吧?

    可能是事情忙完了,也可能是知曉他食肆的規律,蕭鴻又挑著下午人少時過來了,店內的員工被葉青云吩咐過,不許大張旗鼓的行禮,免得驚擾客人。

    所以當他坐到桌前,跑堂的只是戰戰兢兢地給他上了壺熱茶,就躬著身子退下去了。

    蕭鴻無奈苦笑,這待遇還比不上昨天,昨天好歹是云哥兒親自倒的茶。

    葉青云在柜臺瞎忙著,一會用炭筆寫寫畫畫,一會兒又拿過算盤珠子來撥兩下,其實寫的什么,撥了幾個他自己也不清楚。

    他偷偷瞄了兩眼,蕭鴻今天一身月白色常服,淺綠云紋絲繡滾邊,氣色好了些,豐神俊逸,如同世家公子一般,倒不像個王爺。

    一直坐到晚食時,葉青云也沒過去和他搭話,同昨天一樣,他又戀戀不舍地獨自離開了。

    如此過了三天,連牧哥兒都看不過去了,勸他道:“云哥兒你就理理他唄,萬一他一生氣,把我們店抄了怎么辦?”

    “那剛好看清他,我也就死心了!比~青云哼道。

    就怕死的不是心是人啊,劉子牧暗暗呲牙咧嘴了一番,也拿他沒辦法。

    第四天,蕭鴻不想再等了,主動走到他面前,期期艾艾問道:“云哥兒,我們聊一聊?你都晾了我三四天……”

    “才三四天而已,你還晾了我幾個月呢。”葉青云愈發大膽起來,也不懼了,話中倒透出幾分委屈來。

    終于不是草民了,蕭鴻笑了起來,心中又酸又甜。

    “我那時有急事,來不及向你解釋那么多,后來,卻又不知該如何坦白這一切,只好一直拖著,可我心中總是念著你,從來沒忘記那段日子,云哥兒,原來你也一直在等著我!

    “誰說的!我早忘了你。”葉青云狠狠心道,“好馬還不吃回頭草呢,你當你是什么?”

    這句話還是當初他說葉大哥那個退過親的對象的,沒想到又拿來還給他了。

    “我是壞驢!”蕭鴻拿自己開涮道,“不知好馬能不能轉過身來看看這頭壞驢,它想你想得快瘋了!

    “真是!”葉青云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哪有你這樣的王爺?”

    終于笑了,蕭鴻百感交集,再次握住了他的手,“云哥兒,我今晚想留下來!

    60   平康

    ◎離開之后,你有沒有嘗過別的人?◎

    “留、留下來干嘛?”葉青云結結巴巴問道。

    權貴都是這般肆無忌憚么?看上的人立馬就要睡到。

    “你這新店開了那么久, 我也坐這里聞了幾天的味道,卻沒有機會嘗上一口,今晚云哥兒不能賞我一碗嘗嘗么?”

    尷尬, 原來是來要飯了, 他還當是……

    葉青云松了一口氣的同時, 似乎還感到一絲小小的失落。

    趁著人少時, 店內的幾人也開始輪換著吃飯。

    骨湯鮮香微麻,羊肉肥瘦相間,鵪鶉蛋和小肉丸滑滑嫩嫩, 油面筋凍豆腐吸飽了湯汁, 再加上幾棵解膩的小菜心, 蕭鴻吃得身心愉悅。

    吃完之后也沒有立刻離開,而是兀自去后廚接了清茶漱了口, 然后坐在旁邊歪頭看著葉青云他們忙活。

    店里的員工也由一開始的戰戰兢兢到逐漸適應了, 加上顧客的叨擾, 只顧忙起自己手中的事情來。

    前兩天還沒人理呢,給他點顏色便開起了染坊,只這一會兒的功夫,便有了幾分登堂入室的架勢, 葉青云心中腹誹著,也不是第一次見識他這厚臉皮了。

    天色已晚, 晚食的客人漸漸離去, 店內幾人收拾好東西,也打著哈欠各自回去了。

    他們倆是住在店里的,劉子牧有些尷尬地站在那兒等他。

    葉青云無奈道:“牧哥兒你先上去吧, 上面給我留一盞燭臺便可!

    “哎!好。”劉子牧如蒙大赦般“噔噔噔”跑上樓去。

    “都快半夜了, 你還不走么?我們這里可不是客棧。“葉青云開始趕人。

    蕭鴻依依不舍道:“那你送送我!

    真是, 這么大人了。

    不遠處的馬樁上只剩下他的一匹馬,栗子也等得不耐煩了,時不時撂一下后蹄子。

    夜色微寒,街道邊的明燭顯得有些昏暗,路上行人稀少,二人一馬慢慢踱著步子。

    仁興路到了盡頭,葉青云不愿再往前走了,這大冷天的等下還要回去,他可沒有夜跑的愛好,就要把身上的披風解下來還他。

    蕭鴻松開韁繩,一把按住他的手,三兩步把人拉到旁邊的暗巷口,呼吸開始急促起來:“云哥兒!別走!我、我想……”

    話還沒說完就把他按到了墻上,迫切地尋找那記憶中甘泉似的雙唇。

    “哎!等等!”葉青云伸手推開他,不讓分毫。

    “等什么?我都已經等了這么久!”蕭鴻又要湊上前去,卻發現哪怕自己習過武,也很難撼動胸前那雙堅定地推拒他的手。

    差點忘了,云哥兒可不是一般的柔弱小哥兒,算得上力大驚人了。

    蕭鴻突然間沮喪無比,話語中帶著一絲悲傷:“你,還是沒有寬恕我!

    “不是!比~青云淡淡說道。

    “那是為什么?”他又急切問道。

    葉青云沉默了幾瞬,輕聲反問他道:“離開之后,你有沒有,有沒有嘗過別的人?”

    他知道這問題很蠢,貴為王爺,什么樣的女人哥兒侍妾沒有,但他就是很介意,內心深處還是懷著一絲希冀,不死心地問了出來。

    蕭鴻的第一反應居然是有,好幾次在夢里,不僅嘗了,甚至還做了別的事情。

    但不是別人,那都是他。

    幸虧嘴巴慢了一步,云哥兒這么小心翼翼,是很在乎這種事的吧?

    他退開一些,按下那雙拉起底線的爪子,伸出一只手輕撫他耳側的發絲,然后額頭抵住他的,聲音溫柔又堅定:“沒有,離開之后,甚至遇見你之前,都沒有別人,以后也只你一人。”

    栗子在街道上無聊地打了聲響鼻,暗巷寂靜,只聞跟前之人略顯壓抑的呼吸聲,還有拂面而來的熱氣。

    “那,你剛剛還吃了東西!

    “我漱了口!笔掵欇p笑一聲,小心試探一般,在那日思夜想的唇瓣上稍稍觸碰了一下,又一下,然后徹底堵住了。

    輾轉廝磨間,他忽然想落淚,等了那么久,這人終于又屬于他了,懷中的溫熱身體如此真實,鮮活。

    葉青云覺出臉上的濕意,用力推開他后摸了摸對方的臉頰,頓覺鼻中發酸胸口滾燙,笑他道,“傻樣!

    然后伸出雙手把人拉低了些,灼熱的雙唇覆上了他的眼眸,一點一點捂干了那些潮氣。

    王爺這幾天都是天將將黑時回府,想不到今日卻這么晚,管家陳伯不放心,著人出來找他。

    季尋風騎著馬來到店前,見里面燭火昏黃,顯然已經打烊,栗子也不在旁邊,有些奇怪。

    一聲忽哨叫出了周圍的暗樁,此時值班的是暗五,他單膝跪地道:“季統領。”

    聽到他的詢問后,指了指街道盡頭,“殿下往那邊走了,還有葉老板,約莫半個時辰前。”

    半個時辰?殿下今日騎著馬,該是早就到了才對。

    “沒人跟著么?”

    “殿下前兩天說了,他在的時候不用跟!

    “行,你繼續守著吧,我過去看看!

    季尋風往前走了一陣,見栗子獨自一馬在不遠處站著,韁繩拖在地上。

    糟了!難道王爺他們遇到了什么危險?

    他夾了一下馬腹,急忙奔了過去,壓低聲音焦急喊道:“殿下!殿下!你們在哪里?”

    分別了那么久,云哥兒今日又是前所未有的溫柔,蕭鴻正親得如癡如狂,氣血上涌,被這喊聲一擾,驀地頓了一下。

    葉青云也是一驚,迅速推開了他,深吸幾口氣,平復了呼吸。

    季尋風騎著馬行至街角,見王爺牽著小葉老板從巷口出來,臉拉得比任何時候都長,那絳色披風還系在葉老板身上。

    他直覺不妙,趕緊爬了下來,摸了摸腦袋辯解道,“殿下,你們沒事吧?陳伯見您這么晚了還未歸,便讓我……我又見栗子自己在那兒,所以——”

    蕭鴻怎么瞅他怎么不順眼,也沒提罰俸的事,只丟給他一句,“季尋風你完了!”

    然后轉頭問葉青云道:“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見他點了點頭,扶著他上了馬背,自己也跨了上去,然后小心摟著人往回走去。

    如同那些初戀的小年輕一樣,他們也玩了回你送我我送你的小把戲,葉青云裝著滿心的甜蜜,輕聲跟他說道:“你別怪他,他也是擔心你的安危!

    “嗯,我就是嚇嚇他。”

    蕭鴻貼著他的耳側,深深吸了一口懷中之人的氣息,真想日夜都同他在一起。

    也許快了,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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