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不用再多說什么, 七班那幾人撿走他們帶來的球,灰溜溜走后,場地空了出來。
冉野將手里的球, 輕輕拋出來, 軌道沒有偏離,許初連忙雙手抱住球。
廖羽晴差點手腳并用:“啊, 謝謝啊大佬……”
許初盯著球上MIKASA的花紋,只聽冉野道:“姜一成在哪?”
周琳琳指著冉野身后:“那。”
姜一成也朝這個方向走來, 他看到冉野,跳起來揮揮手:“冉哥!”
眼看冉野離開,廖羽晴終于忍不住,許初手上的排球, 讓她轉起某種直覺雷達:“阿初你采訪過他,你們私底下關系,是不是很好?”
許初:“……啊?”
很好嗎?
周琳琳清清嗓子:“倒也不一定, 他是過來找姜一成的。”
許初點了點頭,姜一成和他們同班。
但看許初點頭, 廖羽晴不確定她是不是同意“關系好”的說法, 追問:“欸,你點頭了, 你們關系到底好還是不好啊?好不好啊?”
許初:“……”
這里空曠,廖羽晴嗓門有穿透力, 就算在十步開外, 也能聽得清清楚楚。
不由得,冉野腳步一頓。
他幾不可查地, 側了下脖頸,但還沒等到另一個聲音的回答, 姜一成已經和猴子一樣,躥過來:“冉哥,這么巧,今天你們也體育課啊!”
而身后,體育老師吹哨子:“那邊女生,聊什么呢,不要偷懶啊!”
一片嘈雜中,什么也沒聽到。
冉野閉了閉眼。
不過,他想聽到什么類型的答案呢?
許初太乖了,能給出的答案,就那幾種,之前也因為誤會,躲過他,他如果冒進,多走幾步,毫不意外,她會縮回去的。
慢慢來,徐徐圖之。
他習慣使然地。摩挲了下指尖,卻不由微微牽起嘴角。
姜一成還在嘰嘰喳喳:“冉哥冉哥?你是不是聽說我單杠360度大轉體很厲害?要不要看啊,和大風車一樣!”
冉野面無表情:“我回去了。”
姜一成:“?”
八卦被體育老師抓了個正著,廖羽晴自己沒所謂,但不能拖累許初,就認真和許初打起接拋球。
所以,等體育老師去督促別人,她們三人得閑時,廖羽晴也冷靜下來。
她投著球,說:“不過好像也是,當著冉野的面拿排球欺負人,被教訓也活該,以前就有一件類似的事。”
許初接住球:“什么事?”
周琳琳摘下眼鏡,擦眼鏡:“哦,高一的時候了吧?”
高一時,排球部就有人仗著打排球力氣大,搞霸凌,被冉野整治了。
廖羽晴:“其他就不清楚了,但學校關于排球的事,冉野是不會放任不管的,所以咱們學校排球部才不像三中那樣,搞體育生特權弄成小混混似的。”
“七班的撞上槍口了。”
許初想起他剛剛對七班的人,眼睛里暗藏的戾氣。
她淺怔:“哦這樣,他真的……”
廖羽晴:“嗯?什么?”
許初抿了下唇:“他真的,很喜歡排球。”
廖羽晴將球傳給周琳琳:“那是,說起來,他家以前還贊助過一支省女排,從小熏陶,喜歡也正常嘛。”
許初:“……”
不太一樣,或者應該說,不止如此
校際排球賽決賽就在這周五。
這屆校際排球賽,因為一些意外,賽程比平時長,最終進入決賽的,是格致私高和信維私高,地點定在格致的排球館。
要說排球綜合能力,能代表本省出戰全國U18的隊伍,就是格致私高和信維私高。
聽說這次U18冉野不參加,少了勁敵,信維私高那邊已經在開香檳了,廖羽晴對此很不爽。
“好想快點放學啊。”
下午第一節課下課課間,廖羽晴蠕在桌上,她愛湊熱鬧,一分鐘也等不了。
“這次還算格致小開放日,校外人士可以進校參觀的,到時候咱們要快點過去搶占好一點的位置!”
許初收起習題冊,認真地說:“就快了。”
這次新聞部負責現場素材采集的,是吳預和湯書韻,她可以和她們兩人去看比賽。
廖羽晴:“下節課語文,老師該不會拖堂吧?”
語文老師沒拖堂過往史,許初搖搖頭,周琳琳卻涼涼地補了一句:“月考時班里語文平均分下滑了,說不定呢。”
結果,還真和周琳琳說的一樣,拖堂了。
等到她們三人趕到排球館,看臺上坐了校內外的人,位置斷斷續續的,三個位置連一起的不好找,只能分開坐。
三局兩勝制,一場比賽根據雙方交手的情況,在1小時上下浮動。
比賽還沒開始,排球館內廣播在通報兩個學校這次校排的成績。
還有時間,許初雙膝并攏翻著一本古詩素材積累,身后,兩個格致畢業的學長,專門跑來看這場比賽,討論著:
“你們大學的排球隊挺厲害的,成績也不差,考慮問冉野去嗎?”
“我和他談過,就是不知道他有沒有這個意向。我們學校是可以的,他這個等級的過來,我們調整調整,說不定真能拿個全國冠軍……”
但是,大學的排球比賽,再怎么樣,也是業余。
許初沒有翻到下一頁。
突的,身旁響起一個清亮的聲音:“初初姐!”
許初抬起頭,居然是冉知知。
冉知知穿著附中的校服,她將書包甩在地上,看起來是跑過來的,累得慌:“還真是你啊初初姐!”
許初連忙站起來,冉知知擺擺手:“不用,我不用坐,”
身后那兩個格致的學長,認出冉知知:“是冉野他妹,你也過來看比賽了?這個位置給你啊。”
冉知知甜甜地笑:“謝謝帆哥!”
時間差不多,選手進場,廣播播報:“信維實驗高中,1號隊長,二傳手,杜清。”
大家鼓掌,許初跟著一起鼓掌。
“13號副攻,蕭思然。”
……
“17號自由人,林建斐。”
……
輪到格致這邊,廣播第一聲:“格致私立高中,1號隊長,主攻手,冉野。”
場上的掌聲拔高一個度,身邊嘩嘩鼓掌聲,比剛剛還要大得多,還有很多女生,在看臺喊他的名字。
許初的動作一頓,她拿起那本古詩詞積累。
不用她鼓掌,也足夠了。
突的,冉知知手放在嘴邊,朝著球場大聲:“哥!我和初初姐在這!加油!”
場上,那個高俊的少年,穿著格致黑藍相間的隊服,慢跑著進場。
看臺其他喊他名字的,他都沒有回應,只是突的回過頭,朝她們這邊看臺,他伸出手,晃了晃。
周圍發出小小的驚呼。
許初下意識低頭。
她合攏手掌,輕輕地,拍了下
這場比賽看得人情緒跌宕起伏,信維的排球也很強,格致在一勝一負后,終于,比賽最后第三局打到29:27,贏了信維。
排球館內外充滿歡呼聲。
冉知知喊到聲音都要啞了:“太好了!我還以為要主場詛咒呢!”
許初把素材本放到書包,就被冉知知拉著,往排球館外走:“我要去他們的慶功宴!”
這就是冉知知來看現場的動力之一——去蹭一頓外面的飯。
不是何靜月做飯不好吃,只是家花哪有野花香,冉知知逮著機會,就要在外面吃一次。
趁排球部還沒分散,她跑到選手休息區:“哥!”
彭嘉麒:“冉哥,是知知。”
冉野和王柏說著話,他發梢沾著汗珠,扯著隊服下擺,擦手肘的汗,聽到聲音,他沒有轉身,只是眼珠子往這邊一移。
從許初的視角看過去,黑色衣料下,少年腹部結實的人魚線,若隱若現。
她忽的僵了下,連忙轉開頭。
冉野放下衣服。
冉知知:“慶功宴帶我們啊,給你們喊加油也很累的!”
冉野似乎沒察覺什么異常,接過王軒遞過來的毛巾,擦擦頭發,才說:“在這坐會兒,我沖個澡。”
其他隊員也要休整,許初和冉知知坐在板凳上,許初看了眼時間:“我等等,先回去。”
她只是陪冉知知來找冉野,不能太晚回家。
冉知知突的:“初初姐,你剛剛看到我哥腹肌了?”
許初一悚:“我,沒有……”
冉知知可了解她哥:“你放心啦,就算真的看到,我哥才不在意,根本沒發現的啦,哦對了,吃糖嗎,我買了草莓味的。”
許初不知道怎么解釋好。
她選擇吃糖,轉移話題。
另一邊,排球部盥洗室門口,一面鏡子里映照出,王柏彭嘉麒姜一成一群人,一邊說著話,一邊掠過鏡子。
直到冉野的身影路過。
下一刻,鏡子里,他折了回來。
他似乎在思考什么,對著鏡子,扯著下擺,和先前的動作一樣,擦了下手肘。
明明什么也沒能看見。
他抬了抬眉梢。
嗯,那她做什么挪開目光。
第二十二章
春夏之交, 溫度不算高也不算低,畏寒的會套個外套,而排球部的, 早就都換上格致的夏季校服。
格致女生的夏季校服還好, 男生的是襯衫領帶、棕黑西裝長褲,被親切地稱作賣保險的。
更衣室里, 彭嘉麒拽住姜一成的衣領:“你小子,這是我的上衣。”
姜一成:“啊?你確定是你的嗎?”
彭嘉麒拳頭硬了:“你看這個商標, 我做記號了,你說說,都拿走我多少件上衣了!是不是偷穿去賣保險了?”
姜一成理不直,氣也壯:“那你下次留心, 好好收著,嘿嘿。”
彭嘉麒卡他脖子:“嘿你個鬼!”
姜一成:“殺人啦!”
冉野關上自己的柜門,整理襯衫領口, 拿起一旁的挎包:“行了。”
兩人立刻收斂:“是!”
到門口,一陣喧嘩聲, 原來有人定了一大個花籃, 菊花、滿天星、向日葵、洋桔梗等花朵,色彩繽紛, 很漂亮。
冉知知說:“哥,是你們學校舞蹈部聯合送的, 慶賀校排聯賽奪冠。”
姜一成接過花籃, 在里面翻找吃的:“花好像沒什么用啊,沒吃的嗎?”
彭嘉麒:“有的送就不錯了你還挑。”
冉野視線掃過去, 不遠處的板凳上空空如也,沒有一個人。
楊彥偉拿著一個pad, 走過來:“隊長,這里的數據分析你看一下,等等要發到群里。”
冉野應了聲:“嗯。”
要聊關于比賽的事,他和楊彥偉走到一旁,王柏瞅瞅冉知知,忽的問:“剛剛,和你一起過來的女生,是我們學校的許初,你們還挺熟的啊?”
冉知知:“認識啊。”
彭嘉麒也好奇:“你不是讀附中嗎,怎么認識她的?”
冉知知沒想那么多:“初初姐學習好,我雖然沒讀格致初中部,但有學習上的問題,不可以問她嗎。”
彭嘉麒:“也是。”
許初是格致第一名,能理解,只是,他和王柏對視一眼,他們差點以為這和冉野有關。
冉野拿著手機折返:“你們在說什么?”
冉知知:“初初姐的事。”
王柏和彭嘉麒立刻一個看天,一個看地,一臉無辜。
冉野:“……”
他瞥他們一眼,說:“收拾好了,就走吧。”
冉知知:“好,走!”
排球部的慶功宴地點沒跑遠,預定了學校后門那一片商業區一家烤肉店,走路就能到。
楊彥偉和指導老師也都過來了,排球部也有人帶了朋友,分了四張大桌,冉知知去了有女生的那桌。
烤肉煙氣縹緲,滋啦聲中,冉野手機亮了一下又一下。
都是慶賀的留言。
他拇指往下滑,偶爾點開幾條,看幾眼,又退出去。
一旁,王柏留意到了,夾了片烤肉,半天沒塞到嘴里,他說:“難得,你居然在看祝賀的消息。”
冉野從鼻腔輕哼了聲:“也沒什么。”
他將手機倒扣。
過了會兒,又翻過來。
與此同時,靜謐的房間中,在倒扣著充電的手機,也被翻過來。
暖橘色的臺燈下,許初做完題,準備看了下手機,有兩個群消息提醒。
她和周琳琳、廖羽晴的三班特工群:
廖羽晴:[鏈接:決戰是一場硬戰,也是迎接U18的熱身。]
廖羽晴:[鏈接:在小小的排球場里挖呀挖呀挖~]
第一個鏈接是新聞部出的推送,第二個是新媒體部的。
廖羽晴:[新聞出來啦,今天的比賽真的很有意思啊!不出意外今年U18還是我們學校代表我們省~]
周琳琳:[祝。]
許初回了消息,順便發了個從向菡那里偷來的點贊表情包。
另一個群的消息,就是新聞部的群了。
外交官吳預:[@所有人咱們現在和排球部是友好部門關系,大家都要給冉野發賀詞哦,外交辭令不用我教大家了吧?]
向菡:[請教教我,謝謝。]
湯書韻:[請教教我,謝謝。]
部長帶頭犯懶,吳預只好編輯一條賀詞,發到群里,問:[就發這條吧,怎么樣?]
向菡:[可以。]
湯書韻:[都發一樣的成嗎?]
向菡:[你覺得他會看嗎?]
吳預:[扎心了。]
給冉野發消息的應該有很多,他不會看,看了也不會回,而且他們都是新聞部的,統一消息,沒什么不對的。
此時,距離新聞部群里這段聊天,已過去三十分鐘。
許初是最后一個發的。
長按復制,找到黑白線條組合的頭像,將消息放到編輯欄:
[冉野隊長你好,恭喜排球部獲得校排決賽冠軍/撒花/!作為新聞部的一員,祝愿排球部越來越強大,在U18表現優異,奪得全國冠軍,加油/撒花/!]
發送。
她剛要放下手機,幾乎是下一秒,手機屏幕,突然亮了。
RY:[?]
許初指尖一頓,點開消息欄,對面第二條消息也接踵而至。
RY:[查重率100%。]
許初:“……”
說好的,不看消息的呢。
還沒等她重新組織語言,RY:[不用想祝賀詞了,有點事,你等等方便嗎?]
30分鐘后。
別墅區的后門,對著別墅內部的綠化區,綠化帶外,是別墅區的雙向車道柏油馬路,沒什么車輛經過,很安靜。
除了冉知知的聲音。
冉知知:“接著奏樂接著舞!”
這是上頭了。
冉野抱著手臂,靠在圍墻上,不太想搭理她。
突的,鐵藝大門“吱”的一聲。
許初穿著灰色圓領衛衣和直筒褲子,似乎跑得匆忙,她腳上踩著室內拖鞋,氣息有一點凌亂。
她手腕抵著鐵門,把門縫推大一點,冉知知還認得許初,抱住許初,嘰里咕嚕:“初初姐,你也在啊,哈哈!”
冉野拎著冉知知一邊手臂,免得她掛在許初身上。
他一松手,冉知知就又黏到許初身上。
他又把人扯下來。
許初:“這是……”
冉野好氣又好笑:“沒看住,讓她喝了點白酒。”
冉知知和酒的淵源,還要歸結到上次的百威啤酒,雖然難喝,但她征服酒精的賊心,從未消退。
這次男生們偷分了點楊彥偉點的白酒,冉知知也偷偷試了一口,但啤酒和白酒,完全是兩樣東西,一小杯白酒足夠干倒她了。
走到主樓附近,冉知知抱著許初的胳膊還不肯放,冉野:“走了,別被爸媽他們發現了。”
突然,冉知知放下許初胳膊,自己雙手高高舉起來,在頭頂一拍,和宣誓什么一樣,氣沉丹田:“噢耶,這是埃菲爾鐵塔!”
冉野、許初:“……”
冉野默默拿起手機,滑到錄像,對準了冉知知。
長方形的手機界面之中,她左搖右擺:“快看,鐵塔倒了!”
鏡頭擺了擺,冉知知又抱住許初的手臂。
天色昏暗,路邊燈光不太夠,鏡頭固定住時,失焦了一瞬,自動補光調節,才又對上焦。
畫面里,許初低著頭,扶住冉知知。
她身上的衣服布料軟,被冉知知扯出布料堆積的褶皺,她氣質本來就溫和,衣服的線條一緩,一眼過去,柔軟得像是一只擁有雪白蓬松毛發的貓兒。
她望著冉知知,漂亮的貓兒眼里,溺著清澈的無奈,唇角不由一絲笑意,似乎察覺到什么,她朝著鏡頭,抬起眼眸。
有點疑惑般,她睫毛輕然一顫。
畫面幾不可查地,晃了一下。
冉野放下手機。
此時,冉知知正準備做神州八十八號火箭飛控,唱歌:“飛飛飛,再見了地球今晚我就要遠航~”
趁她還沒真飛去外太空,冉野拎住她后衣襟:“我們回去了,謝了。”
許初回過神:“啊,嗯。”
他似笑非笑:“好學生,今天沒有別的要說的了?”
許初攥攥袖子,她不知道,有多少人跟他說過同樣的賀詞,不過,她也不知道還能說什么,想了想,低聲:“恭喜你們總決賽,冠軍。”
冉野眼神微動。
下一刻,他笑了下:“這回查重率0。”
第二十三章
周六, 早上八點。
天空青藍,風緩云清,溫度恰好, 金亮的陽光斑駁地涂抹在茉莉花海上, 潔白的花瓣,綴著細密的水珠。
花澆完水了, 許初折起水管,擰上水龍頭, 再放開水管,排出最后一點水。
進屋子前,她雙腳踩在進門地毯上,踩掉鞋底余水。
她收拾了下書包, 去學校自習。
今天廖羽晴和周琳琳也來。
她們在教室,把三張桌子拼在一起,中心開著幾袋膨化食品, 桌面鋪開課本試卷,開小組學習會。
廖羽晴干勁滿滿:“一個小時內, 我要把這個知識點攻克完畢!”
周琳琳給許初使眼色:“信我, 她堅持不過三十分鐘。”
許初:“應該,可以吧?”
二十八分鐘后。
廖羽晴放下筆, 八卦:“說起來,昨天排球部優勝, 舞蹈部的送了花籃給排球部, 肯定是事先定好的,之前都沒這么夸張, 有貓膩!”
周琳琳偷偷比了個猜對的“耶”。
許初:“……”
一天下來,廖羽晴總算沒辜負學習會的目的, 攻克了一個知識點。
傍晚,廖羽晴:“下次再來啊,這次我要攻克兩個知識點!”
周琳琳:“你得了,不要拖我們后腿就不錯了。”
廖羽晴嗚嗚兩聲:“阿初,你不會嫌棄我吧?”
許初笑了聲:“嗯,不會。”
周琳琳:“不要太順著她呀。”
廖羽晴和周琳琳要一起去買東西,許初先回去。
三人在校門口分別。
夕陽西下,許初回到冉家時,客廳里靜悄悄的,但宋秀穎在,冉知知坐在宋秀穎對面的沙發,低著頭。
空氣有種凝滯和緊張感。
廚房門口,何靜月臉色有點著急,向許初招手,把她叫過去。
她關上廚房門,壓低聲音:“知知昨天喝酒了,這事和你沒有關系吧?”
許初一愣,搖了搖頭。
只是,這事居然被大人知道了,她有種不好的預感。
原來,宋秀穎劇團有指導工作,這幾天都不在家,但剛好今天回來休息一下,就碰到冉知知和朋友打電話,大談特談喝酒的事。
一下抓個正著。
隔著一道門,宋秀穎聲音很嚴厲:“你怎么總這樣,下次還敢嗎?”
冉知知似乎說了什么,聽不清楚。
何靜月也信許初無關的:“還是阿初乖,知知才十四歲,喝什么酒呀,宋姐氣得對,不能怪她和大兒子爭吵。”
許初在洗手,動作一停,她疑惑地問:“爭吵?”
何靜月:“是啊,大兒子帶妹妹喝酒,宋姐能不氣嗎,何況還是因為排球部的活動,宋姐就不喜歡他打排球的……”
不好再多評價,她叮囑許初:“總之與咱們無關,宋姐心情不好,這幾天,就不要在那邊晃來晃去。”
許初應了一聲。
晚飯時候,冉正馳回家了,冉知知這才算被解放,不用再聽宋秀穎的訓。
不過,冉野不在家。
吃完飯,許初回房間,她整理著書包,耳朵里聽到窗戶外,有個很小的聲音,在叫她:“初初姐……”
她房間在一樓,窗戶很大,忙拉開窗戶,冉知知就在外面。
許初壓低聲音,問她:“知知,你還好嗎?”
“我還好啦,”冉知知看起來有點焉,但臉上表情還挺豐富,“可是都是因為我沒留神,我媽不聽解釋,遷怒我哥,還說到排球的事上去。”
“因為是校排慶功宴我偷喝的酒,她非說都是因為我哥打排球,帶給我壞影響。”
許初問:“那……”
冉知知揉揉自己的臉頰:“不過我媽也真是,四年老群每日更新完結文群四而二尓吳久以四棄校排聯賽,我哥出場不是很正常嘛,也沒報名U18呀,她怎么就是和排球過不去。”
許初手指按在窗軌上,冰冰涼的。
似乎所有人,都覺得冉野不報名U18,理所當然。
冉知知懊惱又擔心:“現在我哥還沒回家,也不看消息,初初姐,你能幫我問問他朋友,知道他現在在哪嗎?”
之前,許初她有加排球部的人,她打開彭嘉麒的聊天框,把手機給冉知知。
冉知知編輯消息,發給彭嘉麒,彭嘉麒回得很快:
[是的,冉哥跟我們一起,我們在外面,很熱鬧哦,你要不要過來?]
冉知知這才松口氣,但她才坑了哥,根本不敢現在去刷存在感,只好睜著一雙大眼,可憐巴巴地看著許初。
過了一會兒,許初:“我過去,看看?”
冉知知感動:“謝謝初初姐!”
彭嘉麒給的定位,是安城老城區的一個露天文化創意廣場。
坐公交車幾個站,再轉個幾個站,下車后,天已經全黑了。
四周燈光明亮,各色標志很晃眼,許初找標志建筑,不遠處爆出劇烈的口哨與鼓掌,不由的,她踮起腳尖,看了看。
應該就是那邊。
角落人少一點的地方,有幾個男生手上各自撐著滑板,他們盯著場上,一邊聊天:
“我去,這個動作絕。”
“剛剛豚跳的時機把握得太好了,我都不敢這么試……”
許初還在人群中找冉野,突的,身旁幾步開外,彭嘉麒叫住許初:“許初?”
姜一成也在,他還有點驚訝:“你也會來這種地方啊?”
這里說是文化創意廣場,卻是開發失敗擱置的一個項目,廣場沒有物業看管,晚上有不少滑板人過來這邊玩。
現在場上就有人。
察覺許初目光,彭嘉麒說:“你找冉哥嗎,在滑板呢。”
許初:“滑板?”
她這才看向場上玩滑板的。
姜一成直接沖著場上喊:“嘿,冉哥!”
一個染著金色頭發的男生,穿著一身藍綠漸變色上衣,顏色很抓眼球,他踩著一塊五顏六色的滑板,滑來滑去。
這個彩色男前面,有個戴著黑色棒球帽,穿著白T和黑色工裝褲的人。
相比之下,他的白衣黑褲充滿冷感,但不需要夸張的顏色,就足夠吸引目光,只看他壓低身子,戴著手套的手蹭著地板,在有限的空間里,完成一個360°轉彎。
滑板發出的摩擦聲,和周圍嘩然同時響起。
他直起身,一個豚跳加后壓,從六層臺階,一躍而下。
滯空時,棒球帽被風微微揚起,露出他額前碎發飛舞,他目光朝這邊瞥過來,眼眸如淬煉過的鋼刃,蘊著生人勿近的冷冽。
“啪”的一聲,少年平穩落地。
許初忍不住,用力眨了下眼。
冉野壓了下滑板尾部,從前面的方形橫石跳過去,動作流暢,格外具有觀賞性。
收尾動作做完,他利落地下了板子,朝他們這邊走來。
看他不再做危險的動作,許初小小地,吁了口氣。
周圍有不少人沒看夠,喊著:“別走啊,再來一次啊!”
原本跟著他滑的彩色男,也停了下來,他追在冉野身后,語氣很興奮:“大佬不玩了嗎?”
冉野:“不玩了。”
彩色男:“為什么啊,今天還早,你滑得這么好,怎么不玩了啊。”
冉野音質幾分清朗漫漫,說:“我怕再玩下去,有人心臟要從喉嚨跳出來了。”
許初:“……”
姜一成也聽到了,看了看彭嘉麒,小聲問:“誰啊,是你嗎?”
彭嘉麒:“噓,閉嘴。”
他勾住姜一成的肩膀,對冉野說:“冉哥,成子餓了,我們去那邊買點吃的啊。”
近前,冉野腳步停住。
眼前的女孩,和四周的嘈鬧格格不入,她低著頭,盯著自己鞋尖,頭發別在雙耳后,耳垂像白玉雕琢。
一綹柔順的黑色長發,從鬢角落在肩頭,被風一吹,蹭著她柔嫩的耳廓。
幾秒后,她抬起眼眸。
冉野手指摸著棒球帽帽檐,輕輕扯了下帽子,道:“許初,我其實還挺壞的。”
許初:“我知道。”
冉野:“你知道?”
許初抿了下唇,她聽廖羽晴說過的,回:“你會打架。”
冉野:“……”
這樣就算壞的話,她也太乖順了。
他悶聲笑了下,手指拂過自己耳尖:“我想打個耳洞,這樣你覺得呢?”
許初垂了下眼,又抬眸:“或許會合適。”
她沒耳洞,不好說怎么樣,但冉野今天的心情可能不好,依著他說,應該沒錯。
而冉野打開手機導航:“那走吧。”
許初:“?”
附近就有一家刺青店,店門口掛著“紋身”兩個字,門口燈光是暖橘色燈光,里面是白熾燈,光線倒是很明亮。
許初坐在木椅上,她手里捧著的刺青樣式冊子,還有點回不過神。
她也沒想到,他做了決定后,會這么果斷。
不是說說而已。
前臺男生二十來歲,他看了許初幾眼,送來一個一次性杯子:“這是熱水,有冰的,還是說你要喝冰的嗎?”
許初接過杯子:“謝謝。”
男生指著冊子,和她搭話:“現在女孩子都喜歡紋的樣式,有這些,你看。”
紙上的圖案,許初看不太懂。
男生又說:“這是男朋友名字的藝術體什么的,剛剛跟你一起的那個男的,是你男朋友嗎?”
許初驚訝了一下,又是一窘:“不……”
男生放心了,他可沒信心跟那男的比,他在許初身邊坐下,又問了幾句,許初盯著冊子,沒怎么回。
最后,男生問:“你會彈吉他嗎?”
許初搖搖頭。
男生:“不會啊,那你怎么撥動了我的心弦。”
許初:“……”
驟地,一個緊勁的聲音傳來:“我會。”
別說那男生,許初也嚇一跳,抬眼看去,冉野站在背光處,他眸底一潭深水般沉沉,右耳的銀色耳釘卻隱約反光。
一種淋漓盡致,充滿進攻性,驕橫的俊美。
他盯著男生,唇角銜著一抹淡笑,笑意卻不達眼底:“我不止會彈吉他,還會打骨。”
“需要我打給你聽嗎?”
前臺男生縮縮脖子,尷尬地笑:“不、不用……”
冉野低頭,看著許初:“走了。”
許初連忙起來跟著他。
刺青店外,不遠處就有一個公交車站,彭嘉麒和姜一成都在那邊等著,他們一邊吃著手里的串串,一邊聊天。
冉野對許初說:“你坐12路,轉7路回去。”
許初淺怔,小聲問:“你不回去嗎?”
冉野手里轉著棒球帽:“你想讓我回去?”
許初:“知知她很擔心你。”
冉野挑起眼尾:“你不擔心我?”
突然被這么一問,許初也沒多想,點了點頭。
畢竟是事實。
冉野拋了下棒球帽,似是隨口一問:“擔心我什么?”
宋阿姨的事,她也不好說什么,她仔細思考了一下,咬著字,輕輕說:“嗯,擔心你不開心。”
站臺熙熙攘攘,公交車來了一輛,開門后,只有人上,沒有人下,滿滿當當。
冉野忽的問:“我的心情,你都要管,”他頓了頓,向她傾身,“好學生,你對我,是不是有點什么心思?”
第二十四章
路燈下, 光影冥冥,站在對面一米開外的少年,目光似是一凝。
帶著些微調侃的語氣, 卻有異樣的余韻, 像用力拉滿的弓弦,弦上無箭, 卻在放手剎那,弦音錚然震顫。
許初輕輕地, 眨了下眼睛。
突然,斜旁,姜一成咬著烤串,好奇地插了一嘴:“點心?”
許初回過神來:“欸……”
姜一成:“什么點心?”
彭嘉麒拽著姜一成的后衣領:“你怎么跑過來了!”
冉野:“……”
他眉頭動了下, 他手伸進口袋,拿出一枚游戲幣,是剛剛在文化廣場那邊的商店, 玩射擊剩的,他把游戲幣拋給姜一成:“沒你的事, 玩去吧。”
姜一成:“我覺得我被敷衍了……”
彭嘉麒眼尖, 震驚:“冉哥,你耳朵???”
這時候, 車頂亮著“12”的公交車,緩緩停靠站臺, 冉野朝許初抬抬下巴, 彎了下唇角:“車來了。”
他壓低聲音:“我晚點回去。”
踏上公交車,許初刷完卡, 從車窗的框架里,她回頭看了眼。
站臺上, 冉野抱著手臂,微微垂著眼睛,彭嘉麒和姜一成圍繞著他的耳釘,討論著什么,他偶爾張張嘴,有一搭,沒一搭地回著他們。
許初無聲呼出一口氣。
晚上十點鐘。
冉知知在花園貓著,這次是她坑了冉野,她不敢在冉野面前刷存在感,但是她要是不理她哥吧,她又做不到。
她無聊地掘土,直到聽到門口有了動靜。
冉知知立刻跳起來:“哥,你回來……了。”
冉野提著滑板,冷不丁地斜覷她一眼。
觀察著冉野的耳釘,冉知知夸張地扶了下下巴,伸出大拇指:“哥,你,牛逼!我佩服!”
這可是挑戰宋秀穎的底線呀!雖然她平時總和宋秀穎頂嘴,偶爾還吵一架,但從沒想過這么做。
而她哥平時從不和宋秀穎吵架的,結果這下,不愧是她哥。
冉野沒回她,她小狗似的跟在冉野身后,左看看右看看,看冉野實在沒有開口的樣子,她思來想去:
“我錯了啊,你別不理我啊,讓我當牛做馬都行!”
冉野腳步一頓:“你說的。”
冉知知:“不是吧你還真使喚啊!”
冉野:“嗯?”
冉知知氣勢弱下來:“三天,好不好?”
對于耳釘,先不說冉正馳,宋秀穎是最不能接受的:“你這是做什么?男孩子打什么耳洞?”
她當年是文藝兵出身,最看重這方面。
冉野從冰箱里拿了一瓶冰礦泉水,才回過頭,聲音懶懶的:“我喜歡啊。”
宋秀穎直接梗住。
這一次不歡而散,何靜月也很快察覺到了。
臨睡前,她倒了杯熱水,專程到副配樓,告訴許初:“前面又吵架了,明天沒事就別過去了,知道嗎?”
許初點點頭,答應:“嗯。”
“哦對了,”何靜月又提醒,“我沒跟你說過吧,宋姐大兒子叫冉野,這孩子性格很獨,你們都讀格致,在學校偶然遇到了,裝作不知道就好。”
許初捧著手里的熱水,沉默了。
等何靜月離開,她將一沓學校發的試卷,夾進新的白色文件夾里,眼角余光里,手機屏幕亮了亮。
RY:[知知跟我說了,你是被她麻煩的。]
被她麻煩來找自己。
許初看著聊天框,許久,她手指動了動:[沒事的。]
RY又發來:[以后她纏著你幫忙做事,別答應,她會得寸進尺。]
許初打出“不會的”三個字,還沒發出去,聊天框里,第三條消息跳了出來。
RY:[我也會。]
許初:“……”
手機另一邊,冉野摸了下耳朵。耳洞細微的痛感,精準地傳遞給自己的神經。
是的,他也會得寸進尺。
他關掉手機屏幕,黑色屏幕上,倒映出的他優越的輪廓。
銀色的耳釘在耳廓上,其實很小,但折射出的漂亮光澤,像是自然界中,高明的獵手吸引獵物的一種方式
直到周一,宋秀穎接受了冉野打耳釘的事實,冉正馳不置可否,家里的這股低氣壓,才有緩解的趨勢。
冉知知履行義務,給冉野當跑腿的。
她從小到大當跑腿次數不少,有時候是自愿,有時候是被冉野坑的,不管怎么說,這項業務還算熟練。
門口,冉野想起什么,敲敲車后窗。
附中離家里稍微有點距離,冉知知平時坐車上學,她立刻降下車窗:“大哥什么事?”
冉野:“桌上的白色文件夾,幫我拿一下。”
冉知知:“是!”
她一路小跑回家里。
餐桌上,放著一個白色的文件夾,她撈起文件夾就跑。
配樓那邊。
許初翻了翻書包,想起之前把試卷帶去廚房,沒拿回來,她屏息聽著前面沒什么聲音,這才到廚房去。
何靜月在廚房收拾餐具:“文件夾?你看看桌上,我放那了。”
許初沒在餐桌看到,倒是客廳的茶幾,有一個。
白色的文件夾上,印著格致的校徽,這是學校分發的文件夾,許初從轉學后,一直用的這種文件夾。
手里的這個,稍微有點輕,不過她趕時間,沒多想。
到教室后,因為是周一,廖羽晴必定會發表一番“周一有罪論”。
每次廖羽晴都能找出各種論據,證明周一不應該存在,許初聽得,還蠻有意思的。
發表完畢,廖羽晴趴在桌上,問許初:“對了,那個試卷……”
周琳琳推推眼鏡:“你要抄?”
廖羽晴趕緊拿出自己的試卷,自證清白:“我也有做的!不過我想對對答案。”
雖然不少大題,只寫了個“解”字。
許初笑了下,她拿出文件夾。
打開它,拿出試卷之前,她眼睛微微瞪圓,手指突然停住。
廖羽晴:“怎么了這是?”
許初:“沒、沒事。”
她閉了閉眼,有點懷疑自己是不是看錯了,指尖挑開一張試卷,但名字那一欄的兩個字,依然筆鋒遒勁:
[冉野。]
第二十五章
真的, 拿錯了。
許初目光有一瞬的放空。
廖羽晴手機震動一下,是八卦群的新消息,比起學習, 她對這些興趣更大, 立刻劃開手機,不由感嘆了聲:
“哇, 好勇啊,冉野居然戴了耳釘!”
她把手機懟到許初和周琳琳面前。
照片視角是是偷拍的, 有點模糊,但少年身量高,在人群里很明顯,他微微側著身, 看不太清楚面上的表情,放大后,耳垂上隱約一抹銀色。
周琳琳說:“教導主任要出擊了。”
廖羽晴一悚:“所以我才說他勇……”
很快, 又有新的偷拍視角發到群里,廖羽晴琢磨:“怎么搞的, 好好看哦, 這么簡單的顏色也能撐起來啊!”
周琳琳摸摸下巴,竟然也稱贊了一句:“不錯啊, 意外的合適。”
廖羽晴好奇:“不過他為什么打耳洞啊?突然叛逆嗎?”
周琳琳:“你去做幾道數列,比探究這個原因簡單, ”她看向許初, “對吧?”
許初抱著那個白色文件袋,突然被這么一問, 只好點了點頭。
廖羽晴:“啊,又是學習!”
眼看周琳琳在抓廖羽晴學習, 許初無聲地,把文件袋塞回抽屜里。
那里面,是冉野的試卷,那……
她找出書包里的手機,開機。
手機里,三分鐘前,有一條新消息:
RY:[圖片]
RY:[你的?]
這一天,從冉野踏進學校開始,耳釘就引起不少人的關注。
等他從教務處回來,前桌許暨正扭過頭來,笑嘻嘻問冉野:“冉哥,你怎么戴純銀的?”
另外一個男生問:“對啊,款式好簡單啊。”
冉野放好挎包:“低調。”
幾人:“……”
低調?男生打耳洞這事,和低調可扯不上關系。
不過,看冉野耷拉著上眼瞼,沒什么興致的樣子,許暨正沒打算繼續八卦,他想起什么:“哦對了,上周的試卷要交。”
黑板角落里,留著上周五寫的臨時通知。
幾個男生嘆氣:“周五顧著跑去看決賽了,給忘了。”
“我也沒寫,你寫了嗎?”
作為小組組長,許暨呼吁:“交卷啦交卷啦。”
冉野把白色文件袋推過去,他一手撐著下頜,屈起一腳踩在桌下橫杠,后面抵著椅背,眼前一張英語周報,等一下上課要用到,他還沒寫。
盯著閱讀材料,一目十行,他手指不自覺地轉起筆來。
突然,許暨正“啊”了聲,他保持著抽出試卷的動作,疑惑地看著冉野。
冉野抬起眼:“?”
許暨正抽出卷子:“冉哥,這個字……”
試卷上,字跡有一點點慣用的連筆,但整體橫豎撇捺,相對分明,雅致而雋逸。
其他人:“這一看就不是冉哥的字啊。”
冉野:“……”
許暨正下意識去看名字那一欄,冉野手快,將那張試卷抽走,壓在指下,他瞇起眼睛:“是我寫的。”
幾人看了眼冉野剛剛填在周報上的單詞,都連到一起。
不像!完全兩種風格!
而冉野手指在被扣住的試卷上,點了點。
他當然知道,這不是自己的卷子,早上是冉知知把文件袋給他的,也就是說,弄錯了。
而這一份,只能是某個好學生的。
他盯著紙上字跡,其實,被別人知道他手里有年級第一的卷子,他倒是沒什么,但她肯定不樂意。
他拍了張試卷的照片,發送到一個聊天框,過了沒一會兒,那邊果然回了一條消息:
[午休時,方便換回來嗎?]
地點在靠近排球館的排球部休息室。
許暨正把試卷收到這兒來了:“冉哥,試卷試卷。”
冉野收起試卷:“我下午再交。”
許暨正:“欸,為什么?老姚肯定會追著你問理由的。”
老姚是班上物理老師,本著追求科學的精神為由,對學生不交試卷的行為,會追根究底。
冉野倒是滿不在乎:“他要問的話,就說我寫了好看的字,舍不得交。”
許暨正:“……”
午休,廖羽晴和周琳琳住宿生宿舍休息,班里沒什么人。
夏天要來了,學校組織檢修空調,許初抱著白色的文件袋,和兩個檢修師傅錯身而過,到部門活動樓時,時間還不到一點。
她勻了下呼吸,兩個女生迎面往樓下走,她們壓低聲音:“剛剛那個是梁若晗吧?”
“是啊,她們新媒體部不是大型社團,獨自享有大休息室嗎,過來干什么?”
許初動作頓了頓。
到排球部休息室的樓層,她腳步放緩,幾步開外的走廊,梁若晗就站在那里。
上次新聞部和新媒體部沖突后,許初還是第一次見到她。
梁若晗似乎在思考什么,站在排球部休息室的門前,過了會兒,才敲敲門。
伴隨著開門聲,是冉野那帶著幾分散漫的聲音:“你是……新媒體部的,有事?”
梁若晗問:“我問了嘉麒,他說你在這邊還沒過去排球館,冉野,我只是想問問,你為什么突然接受許初的采訪?可以跟我說一下原因,讓我們新媒體部改進工作嗎?”
許初抱著文件袋,她悄悄下樓。
走廊上,聽到梁若晗這么問,冉野淡淡地回:“接受采訪的是過去的我,你去問他?”
梁若晗:“……”
顯然,冉野不會和自己說原因。
梁若晗抿抿唇,還想問,冉野忽的彎了下唇角,笑意卻不達眼底:
“對了,梁同學,有些事我之前沒說什么,是我不介意,但防止以后有人介意,不要再傳一些沒有的事。行嗎。”
最后的“行嗎”,本來是有商量意味的兩個字,但從他口里說出來,卻沒有商量的口吻和余地。
梁若晗臉色微微一變。
她明白了,他以前不去管一些傳聞,是無所謂別人怎么看自己,可是,以后不一樣了,他不想有人誤會。
而這個“有人”,不是籠統的“大家”,而是具體的一個人
許初到樓下,繞到另一個樓梯,這樣應該不會和梁若晗遇到。
不知道上面的事聊完沒有。
這么回去也不行,下午上課還要用到試卷。
她靠著扶手,她指腹按在文件夾略有些尖銳的角上,腳尖在地板縫隙上,蹭了蹭。
突的,身后樓梯上方,冉野聲音悠悠:“你在那做什么?”
許初嚇了一跳,她抬起頭,眨了眨眼睛,像在角落小憩的貓咪,突然被叫起來,睜著圓圓的貓兒眼,狀況外。
冉野從鼻腔里輕哼一聲:“在樓上看到你了。”
許初:“哦……”
他一手捏著白色文件袋,晃了晃,離她還有兩三階樓梯時,他停下,在許初要接過文件袋時,突的,將手收回去。
許初:“?”
冉野盯著她:“咱們用的文件袋一樣,萬一以后還拿錯怎么辦?”
這確實是個問題。
許初想了想:“那,做個標記?”
冉野點頭:“好主意。”
他從口袋里拿出一支按動式圓珠筆,和一塊藍色小銘牌,這種是貼在休息室柜子上,區分柜子的。
他把東西遞給許初:“你寫個‘專屬’,可以貼文件袋上。”
許初墊著文件袋,寫了“專屬”兩個字。
她筆尖還沒離開銘牌,冉野又說:“不寫清楚是誰專屬的?又會拿錯哦。”
許初又在“專屬”前面,認真補上自己的名字。
[許初專屬]。
她用文件袋墊著筆和銘牌,一手遞出去,正要自己拿銘牌,只看冉野接過文件袋,也拿起那塊銘牌。
許初愣了愣:“那個是標記……”
只看冉野低頭,用筆在他的文件袋上,畫了個勾。
他忍著笑,道:“好學生,文件袋的標記,這樣就夠了。”
許初:“……”
她咬了下嘴唇,明明是他叫她寫的。
下一刻,少年將那塊寫著[許初專屬]的銘牌,握在手里。
他揚起眉頭,雙眸熠熠,眼底的光澤,比耳釘的那抹銀色還要亮,他嘴角帶著笑意,語調也輕了幾分:
“所以這個,是我的了。”
17點00。
冉知知剛下課,這段時間宋秀穎管著她,一放學就得立刻回家。
她在私家車上擺弄手機,最終,鼓起勇氣,選擇去冉野聊天框上躥下跳:
[大佬,請給跑腿打分,跪求五星好評跑腿減刑謝謝!]
作為跑腿,今晚估計還得幫忙撿球,她想提前結束自己的跑腿生涯,雖然從小時候到現在,她做過很多嘗試,就沒提前結束成功過。
她曾經做出成功的假設,除非她立大功,或者她哥心情特別好,好到愿意跟她這個罪魁禍首一筆勾銷。
當然,二者都不可能。
只是誰讓她充滿嘗試精神,該發的還是得發。
她心里嘀嘀咕咕,冉野那邊,回了條消息:
[行,減刑。]
冉知知一下子坐直了,反反復復看著這幾個字,她發一條語音消息,冷靜且果斷:
“你個騙子,干嘛盜我哥的號!!!”
第二十六章
最終, 冉知知試圖“減刑”失敗。
“我不過就是懷疑他被盜號了嘛,我這么心地善良的妹妹,已經不多見了, 結果, 他居然撤回了那條消息!”
“明明已經答應減刑但撤回了!哇,超小氣啊!”
冉家廚房里, 聽著冉知知控訴冉野,許初從冰箱里, 拿出一瓶娃哈哈,幫她把吸管戳好:“不氣不氣了。”
冉知知雙手捧著娃哈哈:“嗚嗚,還是初初姐好!”
還是個小孩呢。
許初彎彎眼睛,無聲笑了下。
補充糖分后, 冉知知心情好多了,她咬著吸管,自言自語:“說起來, 我哥是不是變了啊……”
許初收拾著料理臺,淺然一滯。
變了?
“對, 他應該是有什么不一樣了。”
湯書韻的聲音, 很肯定。
周三,新聞部活動室, 明亮的光線下,湯書韻將筆電反過來, 給其他幾人看一張照片。
儼然就是前幾天, 廣為流傳的冉野與耳釘共存的偷拍照。
許初抱著本子,歪了歪腦袋。
吳預不太理解:“冉哥和以前會有什么不一樣呢……”
湯書韻伸出一根手指, 搖了搖:“看事情要以小見大,作為新聞人的嗅覺, 難道不能從這件小事,感覺到什么?”
吳預悚然:“大哥變成徹底的不良少年?”
湯書韻:“不良個鬼,我是懷疑,有誰改變了他!”
向菡迅速將四個茶杯擺好,斟滿茶,一人分一杯,她大手一揮:“閣下可是掌握了什么最新的八卦動向?請細講。”
她還抽空叮囑許初和吳預:“小心燙。”
許初、吳預:“……”
就差瓜子了。
湯書韻手指抵著太陽穴:“怎么說呢,就是他有種和以前不太一樣的感覺,”突然問許初,“作為采訪過冉野的,你怎么看?”
許初小口吹著茶水,疑惑地看著湯書韻。
湯書韻:“該說他變得明亮?耀眼?不對,他從以前就已經這樣了……”
許初腦海里,突然浮現那道銀色的光澤。
她不由開口:“鮮活?”
湯書韻:“對,就是這個感覺!”
吳預搞明白了:“原來如此!話說回來,咱們一開始開周會,不是想采訪周主任來著嗎?”
湯書韻:“哦也是。”
一聊八卦,就差點忘了正事。
等到周會結束,向菡突然憐憫地看著大家,做了個祈禱的姿勢:“散會,另外,祝福你們順利度過家訪,阿門。”
話音剛落,湯書韻和吳預沉默了。
許初抱著筆記,看著大家:“?”
家訪,很可怕嗎?
湯書韻悲痛:“初啊,你年級第一,不會懂我們的。”
格致注重學生的多方面發展,因此,是少有的擁有完整家訪體系的高中。
林驍海在黑板上寫下家訪時間段:“按成績排名分三批,我們老師和家長想的是,盡量在五一前完成,讓大家過個好節日,沒有異議吧?”
班里學生窸窸窣窣起來,有人嫌煩,也有人開始哆嗦。
比如廖羽晴。
廖羽晴:“現在去給老班送禮,來得及嗎?”
許初想了想:“賄賂,可能更嚴重?”
廖羽晴閉上雙眼:“你說得對,那我安詳地走了,勿忘我。”
為了忘記家訪的陰影,她決定八卦點什么:“說起來,不知道冉野家怎么樣呢,家訪會有兩個紀律部同學過去的。”
許初:“紀律部?”
廖羽晴:“對啊,紀律部會出兩人,去協助老師,南極小動物群死二而尓武救一司企整理本文,每天更新歡迎加入雖然明令禁止對學生家拍照,但說不定有人會偷偷拍冉野家里的情況,就看個人道德。”
許初皺了皺眉。
她差點忘了,家訪是全校學生的事,冉野那邊,當然也有。
如果不小心被拍到……
晚上,天色黑了。
許初去廢紙站丟一些紙箱垃圾,回來的路上,她聽到點動靜,回過頭。
果然是冉野,他踩著滑板,滑過路面,看到她后,他下了滑板,摘下藍牙耳機,輕輕拋了下,眉頭一揚:“好學生,有什么事嗎?”
許初問:“你的家訪時間定了嗎?”
冉野提起滑板,一只手推開前門時,回過頭:“你是想錯開時間?”
許初猶豫片刻,輕輕“嗯”了聲。
冉野一下明白,她在顧慮什么,他瞇了瞇眼睛,說:“放心,他們不會在我家亂走。”
許初:“還是錯開好,不然可能……有麻煩。”
錯開時間,她到時候鎖了配樓的門,一整天不在,就是最保險的。
但下一刻,冉野眼眸一凝,半是疑問,半是什么的,反過來問許初:“麻煩?”
許初怔了怔:“啊,嗯。”
他轉過身,背對著她,語氣稀松:“我知道了,不會麻煩你的。”
許初:“……”
總覺得好像,有什么不對
對于格致的家訪,何靜月還挺樂見。
只是她們現在借住在冉家,總不能讓林驍海直接來冉家。
去外面咖啡店是一個選項,但“家訪”強調“家”,學校方面,是要了解學生的生活環境,何靜月不想給老師一種,自己和許初沒家的感覺。
最終,她租了一個公寓,因為是臨時應付,經過熟人介紹租的,只租一天。
“這地方還真不錯。”何靜月拉開窗簾,夸贊。
許初放下書包,用紙巾擦擦桌子。
這房子,本來是租給兩個在實習的女大學生的,頗具有生活氣息,她們今天都出去了,其中有個女生,在桌上花瓶下壓了個便簽:
[短租客人您好,請不要隨便挪動任意物品,謝謝!]
許初放下便簽。
她將花瓶仔細擺好,連同那張便簽,和沒有動過一樣。
班主任林驍海來的時候,身邊還有一個科任老師,和兩個紀律部的同學。
何靜月和他們聊起來,許初成績好,性格也乖,不管是林驍海,還是科任老師,對她的評價都很高。
何靜月笑得合不攏嘴。
林驍海把成績單折起來:“就是,許初這么聰明,現在參加競賽……”
何靜月擺手:“不不,這孩子的路要穩一點,競賽會出錯的。”
她對許初的期望,承受不來任何一點誤差。
除了這點小插曲,整個家訪持續的30分鐘,都很順利。
離開后,林驍海在車上,用筆記本記資料。
科任老師開著車,問:“老林,許初家長,你怎么看?”
林驍海“嘶”了一聲,開玩笑:“怎么說呢,她好像把許初當一支股票,只盼著它一直漲,卻完全不能接受有跌落起伏。”
但許初是人,不是理財產品。
只是,何靜月不是唯一一個這樣做的家長,許初也按著她的期盼生長。
林驍海不好說什么
何靜月鎖好公寓的門,對許初說:“你們班主任和科任老師,都挺好的,兩個紀律部的同學也很懂事。”
“格致出來的老師和學生,就是不一樣,給你轉學轉對了。”
許初沒有說什么。
等到電梯里,何靜月忽的問:“對了,你不是說要拿獎學金,得加社團嗎?你加了什么社團?”
許初聲音微微一松:“是新聞部,有好幾個同學……”
何靜月:“怎么不是紀律部,這紀律部我看就很好,都能跟著老師家訪,學到的東西,可多了,新聞部沒什么用。”
許初沉默了。
她抱著書包,看著電梯顯示屏上,數字從“10”慢慢降到“1”。
接下來,何靜月還要買東西,她大概和宋秀穎請了兩三個小時假期。
許初一個人回去。
微信里,廖羽晴知道她的家訪順利結束,來蹭喜氣:[祝福你,希望我和琳琳的,也這么順利!]
周琳琳:[不用算上我,我的也快順利結束了。]
廖羽晴:[天啊,只剩下我!]
周琳琳發了個“反正死不了”的表情包,許初跟著發那個表情包,覺得廖羽晴還是需要安慰的,又找了個加油的表情包發過去。
廖羽晴:[阿初你是個好人,但你這樣似乎很想讓我死去又活來嗚嗚!]
周琳琳:[哈哈哈!]
許初也忍不住彎了下唇角。
突然,有人拉長聲音,叫:“初初姐——!”
一片白色茉莉花叢里,冉知知戴著一頂白色遮陽帽,熱情地朝她揮手。
許初有點好奇她怎么在花叢里,走近了才看到被花叢掩蓋的另一個身影。
冉野蹲著,他手邊放著一把剪刀,一手拿著細竹竿,卡在一叢茉莉花叢中。
九點的陽光,光色清透,楔出他的剪影。
他穿一件白色寬松的T恤,頭發有些凌亂,后腦勺的黑色碎發微微翹起,似乎對眼前做的事情沒什么興趣,眼皮半闔,壓著睫毛,神色冷冷然。
聽到腳步聲,他撩起眼皮,瞥了她一眼,淡淡地收回目光。
許初愣了下,冉知知說:“明天有家訪嘛,學校先和我媽打過電話了,好像聊到耳釘。”
“所以我哥現在,被我媽發配邊疆干活。”
冉野斜了冉知知一眼:“吵。”
冉知知:“咳。”
許初想了想,放下書包,她拿走一些細竹竿,在旁邊幾米的位置,也蹲下來。
冉知知:“欸,初初姐你也要幫忙呀?”
許初點點頭。
這本來是何靜月的工作,宋秀穎再生氣,也不可能讓冉野加固完整片茉莉花海。
只是,她一個沒留意,手指被剪好的枝葉扎了下,捻捻指腹。
忽的,冉野站起來,冉知知忙說:“別走啊,媽讓我盯著你呢。”
冉野:“沒走,拿東西。”
冉知知:“那我去喝口水。”
沒一會兒,許初正撥開花叢,身邊,有什么東西放了下來,她低下頭,是一副花園作業的橡膠手套。
冉野回來后,在不遠處重新蹲下,他自己倒是沒戴手套。
看著手套,許初小聲:“謝謝。”
冉野:“沒什么,傷到手了,會麻煩。”后兩個字,語氣稍微一重。
許初:“……”
他果然,是有點不開心的。
這時,冉知知捧著水杯跑過來,她閑得無聊,看到剪掉的花枝上,還有茉莉花,繞起花環。
很快做好簡易花環,她將花環放在許初頭上。
許初呆了呆,下意識想去摸頭上是什么,冉知知連忙阻止說:“好看的,不用拿下來。”
許初往上看,視線里,幾片零星葉子。
為尋求認同,冉知知問冉野:“哥你快看初初姐,好看不?”
冉野抬了抬眉梢:“好看。”
冉知知:“哈哈,但你沒有。”
他動作一頓,從鼻間輕笑了聲:“無所謂,這聲‘好看’,和你的花環沒關系。”
冉知知:“哈,那你在說什么好看?”
“不能說,”冉野整理著花葉,頭也沒抬,聲音帶著點懶散:“我怕會有麻煩。”
冉知知:“?”
許初:“……”
她低著頭,拿著剪好的花枝,遮了遮下頜。
第二十七章
安城轉季節的日子, 忽冷忽熱,又到了大家亂七八糟穿的時候。
三班的教室,開了空調, 怕冷的還穿著春冬季的校服, 怕熱的只穿一件夏季短袖襯衫,一年四季的衣衫, 在這里都能找到。
許初代表的是冬,她除了外套, 里面還多穿一件針織內搭坎肩。
廖羽晴瞅見許初的臉色,問:“阿初,你身體不舒服嗎?”
許初搖搖頭:“沒有,只是有點困。”
廖羽晴一下懂了:“這不就是我的常態嗎, 每天都睡不夠,”正好數學老師進門,她聳聳肩膀, “你快看講臺,啊, 好大一顆安眠藥。”
許初笑了下。
廖羽晴又說:“周末我生日慶祝, 一起出來玩吧?”
許初:“嗯,可以呀。”
說到生日, 廖羽晴去找周琳琳說這個事。
許初把冰涼的手指,塞到口袋。
早晨起來, 她喉嚨灼灼的難受, 本來想在藥箱里找個感冒藥,但沒找到, 干脆沒吃藥,直接來學校。
事先知道教室要開空調, 她已經多穿一件,但一天下來,開始感覺陰冷。
如果告訴廖羽晴,就怕她去關空調,和其他同學產生矛盾。
今天的數學老師,果然和安眠藥一樣,她強撐著眼皮,昏昏欲睡,等下課鈴響起,她心臟一緊,嚇了一跳。
還好,接下來是午休,時間寬裕了點。
格致的醫務室在知行樓一樓,平時走過去五分鐘,今天許初走了快十分鐘。
外面陽光太亮,乍然進入室內,她眼前有點泛黑。
醫務室很大,用藍色簾子,分了好幾個隔間,還有許初看不懂的儀器,這個鐘頭沒其他人。
坐診的醫生,是個四十多歲的女人,她穿著白大褂,甩甩手里的體溫計:“38.3,發燒了。”
她問她:“吃飯沒?”
許初乖乖坐在塑膠凳上,搖搖頭。
醫生:“空腹吃藥不好,你有手機吧?讓朋友給你打個飯過來,吃了粥再吃藥。”
許初點點頭,但沒有拿放在口袋里的手機。
醫生也到中午下班時間了,她收拾著桌面,指著床位:“早上校工剛換過干凈床單,你吃完藥后可以在這里休息。”
“我兩點回來,今天輪班醫生請假了,你要是實在不舒服,你可以打這個電話,還有,記得登記學生信息。”
醫生走后,許初就水吞了藥。
偶爾一次不吃飯吃藥,應該,沒什么問題。
她挑了一張最里面的床,躺下的瞬間,才發現自己頭原來這么重,像灌了幾斤鉛。
閉上眼一剎,她陷入睡眠
中午,排球部。
冉野不參加U18,少了核心得分點,排球部調整了戰略。
臨近大賽,非正式訓練時間,楊彥偉也來了。
他坐在板凳上,嘆了口氣:“今年有好幾個學校,苗子都還不錯,U18要出線,有點難啊。”
冉野看著pad:“他們打的還不錯。”
楊彥偉:“防守是可以的,能把球一直接起來,但不能連續得點,最后就是拼體力了,會打的很累。”
而U18賽程不過12天,很緊湊,沒多少休息時間,單場比賽拉太長,對隊伍很不好。
冉野看著在pad展示的站位和數據,思索著。
突的,球場上,彭嘉麒攔網時,觸網犯規,指甲打在橫桿上。
他握著手,“嘶”地一聲,姜一成過來查看,扯著大嗓門:“暫停,暫停!嘉麒指甲脫落了!”
大家倒吸一口氣,指甲蓋被掀開,絕對是最疼的一種之一。
“沒事吧?”
“還能打不?”
最近的練習,本來就不太順利,氛圍很緊繃,彭嘉麒這一傷,大家更是有點說不清楚的不好的預感。
經理王軒趕緊拿來藥箱,簡單止了血,楊彥偉說:“還好沒有很嚴重,還是去醫務室看看吧。”
冉野收起pad:“我和他去,其他人繼續練習。”
他一開口,場上氛圍稍微沒那么緊繃,楊彥偉也拍拍手:“行了行了,專注眼前的球!”
醫務室離社團活動區不遠,彭嘉麒按著傷口,吐槽自己:“老毛病了,也怪我最近沒怎么修指甲……”
冉野:“下次注意。”
彭嘉麒感動:“我還以為冉哥你會訓我,為什么不注意什么的。”
冉野斜了他一眼,淡淡地說:“沒事,畢竟在U18上指甲蓋被掀翻受傷,被換下的人,也不是我。”
彭嘉麒一嚇,趕緊立正:“下次我一定注意!”
醫務室內,醫生不在。
彭嘉麒:“算了,那我拿點紗布和碘伏回去吧,在哪來著。”
這是彭嘉麒的老毛病了,傷口已經包扎好,之所以來醫務室,主要是傷員在場,對訓練中的大家而言,可能會有無形的影響。
冉野:“最后那個藥柜。”
彭嘉麒:“哦對,應該是在這。”
他一邊說,一邊拉開藍色的隔離簾,“咦”了一聲。
簾子后的床上有個身影側睡著,她臉色雪白,蜷縮在被窩里,眼睛緊閉,聽到聲音,眉頭不自覺地皺著。
冉野驟然瞇起眼睛。
下一刻,簾子被他拽了一下,“刷拉”一聲,拉了回去。
彭嘉麒這才緩過神,他壓低聲音:“有人啊……”
冉野“嗯”了聲。
彭嘉麒剛剛沒有看得很清楚,又問:“好像是許初?”
冉野:“想再看一下?”
彭嘉麒撓頭:“多冒犯人家隱私啊,”他頓了頓,“說起來,我可以去校醫務室2室的,那冉哥,我先走了?”
冉野:“不用我去?”
彭嘉麒:“你會來嗎?”
冉野:“不會。”
彭嘉麒:“……”
他又一次撓撓頭:“行,我先過去。”
冉野從墻上取下學生登記冊,坐在醫生的椅子上,那本登記冊里,許初還沒記名字。
他又拿起桌上的病案本,這時簾子里,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
許初感覺自己睡了很久,還好頭腦沒那么沉了。
手機上顯示時間:[13:03]
還早。
許初卻沒有什么睡意,能在陌生的環境下睡著,本來也是因為生病,現在一好轉,大腦就也精神了。
外面好像有人。
她記得之前那醫生的話,拉開簾子:“是值班醫生嗎……”
看到外面的人,她動作頓住。
冉野坐在椅子上,他穿著白色長袖襯衫,袖子半捋,沒有打校服領帶,領口第一個扣子松著,隱約能看到,少年如冰塊棱角般的喉結。
他視線驟然和她相對,筆直地望進她的眼底。
許初垂下眼睛。
只看他起身,用一次性杯子倒了杯水,單手遞給她:“嗯,現在是冉醫生在值班。”
許初:“……”
她聲音低低的,說:“謝謝。”
她小口小口喝著水,餓過頭了,胃有點不舒服。
只聽他問:“你沒吃午飯?”
許初猶豫了下,冉野又說:“病案本上記了你過來的時間。”下課后十分鐘就到了,沒空余的時間去吃飯。
她握著杯子:“還沒吃。”
卻看冉野拿出手機,打開某個聊天框:“你想吃什么。”
許初:“我去食堂。”
冉野:“食堂已經關了。”
也是,一點已經過了飯點,不給許初反應的時間,冉野又問:“生菜瘦肉粥,皮蛋瘦肉粥,山藥瘦肉粥?”
許初:“那,山藥瘦肉……”
冉野:“行。”
許初猶疑:“會被教導主任攔住的……”每個高中校園對外賣的態度基本一樣。
冉野:“是教師食堂外帶。”
許初:“……謝謝。”
冉野隨口問:“你沒讓你朋友送?”
許初搖搖頭,因為生病,沒想太多,她脫口而出:“很麻煩……”
很麻煩她們。
話沒說完,她突然想起什么,抿起嘴唇。
冉野抬了下眉頭。
知行樓離校道近,外面校道,突然傳來一陣喧嘩聲,是哪個部門在定向越野,在喊部門口號。
醫務室,一陣安靜。
許初坐在床腳的塑膠凳子上,雙膝并齊,她唇色有點蒼白,卻更襯一雙眼睛烏黑圓潤,眉眼間如水墨描繪。
而這雙眼睛漂亮清澈,也帶著一種疏離冷質。
她不想給任何人添麻煩。
原來是這樣。
冉野收起手機,他低頭,拿起一旁的學生來訪登記冊,寫下自己的名字。
許初記起校醫的吩咐:“我要登記。”
冉野:“你的,我也寫了。”
寫了她的嗎?許初疑惑:“學生號……”
冉野將本子遞給她。
他字跡遒勁飄逸,“許”字的右邊一豎,稍稍長到下一格,而往右的學生信息,確實是她的八位數學生號。
冉野:“成績表里有學生號。”
許初不由小聲:“你記性很好。”
卻聽冉野從鼻腔里輕哼一聲,指著自己太陽穴:“也不是什么都會記住。”
“至少記不住,讓我覺得‘麻煩’的人的學生號。”
第二十八章
許初呆呆地眨眼, 輕聲:“哦……”
冉野:“你明白了?”
許初點頭。
她眼睛睜得圓圓的,點了一次頭后,沒剎住, 又點了一次, 仿佛搗亂拆家后,被迫挨訓的貓貓, 還在狀況外。
冉野好笑,追問:“你明白什么了?”
果然, 突然被這么問,她一時反應不過來,蹙起眉頭,習慣性地咬了咬嘴唇:“你, 不怕麻煩?”
冉野:“……”
突的,他放口袋里的手機,“篤篤”兩聲, 有人打電話進來。
他朝她擺擺手:“行了,你休息吧, 現在還是別用腦了。”
許初:“……”
她用手摸了摸額頭, 已經不那么燙了。
就是發燒的昏沉感覺,還殘留在腦海里, 和漿糊一樣,往日靈敏的齒輪, 卡在一起, 難以轉動。
她站起來,走到桌子那, 登記冊被隨手倒扣在桌面。
她剛把手伸出去,突的, 校醫室的門被推開。
做賊心虛般,許初連忙把手抽回來,背在身后,幸好,進來的不是冉野,是剛剛那位熱心的校醫。
校醫本來兩點才回來,但忘了拿東西,就回來了。
她打開抽屜找東西,一邊問許初:“藥吃了吧?現在感覺怎么樣了?”
許初:“好多了,謝謝醫生。”
校醫用酒精棉片擦了□□溫計:“行,再測一次體溫。”
許初雙手接過體溫計。
下一刻,冉野推開醫務室的門,他用拿著手機的手,抵著門,另一手食指和中指間,提著一份打包好的粥。
看到校醫,他點了下頭:“醫生。”
校醫:“同學你是?”
看到他手里的東西,她“咦”了聲,提高了聲音,問許初:“你沒吃飯吃了藥?”
許初低了下頭。
這一低頭,醫生碎碎念起來:“空著肚子吃藥不好,年紀輕輕不能不愛惜身體,別想著只有一次,積少成多……”
來自醫護人員的訓斥,氣勢很足,許初根本不敢說話。
忽的,卻聽冉野打斷了她的訓話:“醫生,是我送遲了。”
醫生語氣頓了下,火力轉移到他身上:“你也是,你朋友發燒呢,你怎么這么晚?”
冉野:“下次會注意。”
許初不由抬起眼。
他眉眼本就好看,鼻梁英挺,五官優越,一旦斂起平時的張揚,說著“下次會注意”的字眼,有一種迥異的文氣,卻一點兒也不違和。
也是因此,醫生收起其他訓話,嘆了口氣,說:“那快吃吧,身體需要補充能量。”
許初連忙點點頭。
醫生到另一邊桌子找東西,冉野把粥放在桌上,許初壓低聲音:“謝謝。”
他背對著醫生,語氣慢條斯理,聲音帶著她熟悉的緊勁:“誰叫我,不怕麻煩呢。”
許初:“……”
下午,校醫說了可以開假條,但許初沒有什么不舒服的,還是去上課。
第一節課前,教室沒有開空調,門窗都開著通風。
是周琳琳決定的。
吃飯時,她聽廖羽晴說許初數學課都要睡過去了,猜到許初不舒服,針對開空調的事,在群里征集意見。
結果,群里有九成人認為可以不開。
廖羽晴嘿嘿一笑:“我還以為你真的只是困,我太馬虎了。”
周琳琳:“也有其他人身體不舒服的,所以你也不用不好意思。”
許初心底一暖:“謝謝。”
周琳琳:“還有,不要忘了我是班長,需要幫忙時,可以直接找我,不用自己扛。”
許初怔了怔,好一會兒,才點點頭:“嗯。”
廖羽晴也插了一嘴:“還有我還有我,我是飛天拉面研究部的部長,需要幫忙,也可以直接找我!讓我們拉面助你一臂之力!”
周琳琳奇怪:“你什么時候成部長了?”
廖羽晴得意:“這你就不知道了吧,前幾天周會競選,我成了下任部長,哈哈!”
許初驚訝:“好厲害。”
周琳琳:“這部門什么時候被解散了,也說不定呢,到時候,你就成了什么來著……”
許初小聲補了四個字:“亡國之君?”
周琳琳:“對對!”
廖羽晴連忙作法,揮手:“走開走開,厄運退散,再造謠你們一周內都吃不到拉面!”
……
不知道是不是真是空調的緣故,下午的課,許初的精神好了很多。
課下,班主任林驍海拿了張家訪反饋表格,讓大家傳著填,要寫姓名和學號。
許初拿到表格,寫下姓名,在學號那一欄上,她筆尖滯了一秒。
她看著表格上,別人的學號。
說實話,即使前六位數字和自己一樣,也沒能立刻記住。
窗戶敞著,臨近五月,風不急不緩,不燥不熱。
隱約帶來遠處,夏蟬的初鳴
晚上七點。
何靜月知道許初在學校發燒過,說:“你還不習慣安城的天氣,以后轉季節要注意點。”又關心地問:“吃過藥了吧?”
許初:“吃過了,校醫室開的。”
校醫室的醫生很好,班里的大家很好。
山藥瘦肉粥,也很好吃。
何靜月在藥箱翻了翻,拿出一沓口罩遞給許初:“你這幾天在冉家,記得要戴口罩,廚房就別來了,免得傳染給了知知他們。”
“還有,別給他們知道你生病過,不太好。”
許初輕輕“唔”了聲
冉野回到家時,冉知知正在翻冰箱。
在一堆雪糕里,她找出僅剩的一根雙冰棒,問:“哥,初初姐呢,我想和她分冰棒吃。”
冉野放下鑰匙和挎包:“她不能吃。”
冉知知:“為什么啊?”
冉野:“生病了。”
冉知知擔心:“沒事吧,現在人怎么樣了?”
她連忙打開微信,打了個電話過去:“初初姐,你身體沒事吧?”
“哦,現在沒事了啊,那就好那就好,但我聽你聲音好像有點低,我現在去找你,今天你都沒過來。”
“……”
“傳染?何阿姨這么說的嗎?不至于啦,也不是流感,就算是流感我身體好著呢。”
“……”
“行,你好好休息~”
掛掉電話,冉知知嘀咕一聲:“沒想到何阿姨會讓初初姐不要過來,怕傳染給我們。”
冉野接了杯水喝。
他靠在料理臺,按了按直飲水器按鈕,設定了一下,用一個黑色保溫杯接熱水。
冉知知拿著那冰棒湊過來:“初初姐不能吃,咱們一人一半?”
冉野:“不了。”
冉知知:“干嘛,你剛剛絕對是嫌棄的眼神,之前是誰吃了初初姐給我的那一半冰棒?”
冉野:“是你的?寫名字了?”
冉知知沉默了,還真沒有。
保溫瓶的水滿了,他蓋上瓶蓋,按開瓶口,防止氣壓不均衡。
冉知知突然才留意到保溫瓶,震驚:“哥你怎么突然用起保溫杯,喝起熱水了?”
冉野按著手機,頭也沒抬:“養生。”
冉知知:“……”
掛掉冉知知的電話,房間很安靜,許初翻開題目,看了兩頁,她打開自己保溫杯倒了倒,沒水了。
生病了會很依賴水,這瓶水一下子喝完,得到主樓那邊接水,但是……
她舔了舔嘴唇,決定專注做題。
不一會兒,手機突的亮了。
許初看著這那行消息,她把手機倒扣著,做了兩道題,過了會兒,劃掉答案,起身披了件衣服。
夜里會稍微涼爽一些,空氣里若隱若現的茉莉花味,索引著步履的方向。
直到走到亭子外,許初腳步停住。
少年半趴在欄桿上看手機,聽到動靜,他抬起頭,手機屏幕光散散落在他的側顏,勾出好看的輪廓,眼眸里,掠過如黑曜石的光澤。
他單手幾個指頭,提住一個黑色瓶子上方,向她遞過來:“我在做一個公益,資助一人一瓶水。”
“好學生,幫我做個好人唄。”
第二十九章
“幫我做個好人唄。”
……
許初把筆蓋按了回去, 桌子旁邊,有一個黑色的保溫杯,瓶身直長流暢, 簡約的設計, 質感卻很好。
她伸出手指,輕輕戳了下保溫杯
幸運的是, 這場病和反復的氣候一樣,來得快, 去得也快。
安城的五月一下子擠進日歷里。
明天就是五一假期,倒數第二節課課間,廖羽晴:“阿初,今晚我們出去吃東西吧?我發現一家好吃的店~”
許初有點僵硬, 語速停滯:“今晚新聞部,有點事。”
但廖羽晴什么都沒發現,“噢”了聲:“那行, 我去問問琳仔。”
許初悄悄放松。
不一會兒,廖羽晴回來了:“琳仔也有事, 今天的我是孤寡老人。”
許初:“沒關系的, 有好多試卷陪伴呢。”
廖羽晴捂著心口:“初啊,你來自地獄嗎?”
許初無辜地眨眨眼睛。
等到放學, 廖羽晴像脫韁的野馬跑了,許初慢慢收拾東西, 走到校門后門, 有人在那里等著了,正是周琳琳。
周琳琳摘下耳機:“走吧。”
她們要偷偷給廖羽晴買個生日禮物, 這是許初第一次和朋友出來,給另一個朋友買東西。
真的很新奇。
還好廖羽晴問她的時候, 沒發現什么。
“日用品什么也行,”周琳琳說,“廖羽晴好養活,不挑剔。”
兩人在貨架上挑來挑去,挑了一把小洋菊圖案的遮陽傘,禮物就是它,外加一份手工小驚喜,已經做完了,就等明天。
確定下來后,周琳琳:“我今天還有事,這次比較著急,下次一起出來,咱們三可以買奶茶喝。”
還有下次。
四周沒有人,許初踩著路邊方塊狀的盲道,隔著兩個磚,腳步輕盈一躍。
第二天是個好天氣。
許初和周琳琳一起,在時間開始前的十分鐘就到了,地址是KTV,在一座商業大廈里面。
到八樓,電梯門剛開,廖羽晴就朝她們招手:“這兒!”
包廂里妝飾得很好看,周琳琳在指揮工作人員掛氣球,說:“大概好了,謝謝你們。”
廖羽晴搓搓手,很想戳破一個氣球,被周琳琳把手拍掉。
她和許初對視一眼,兩人拿出了禮物,廖羽晴很驚喜:“不是說好了不送嗎,你們怎么還送了呀!”
除了雨傘外,還有一本包起來的書。
廖羽晴滿懷期待地拆開書封,看到《高中數學沖刺》的封面時,差點嚇厥了去,但是打開封面,里面其實是她idol的寫真。
短短幾秒內,她心情和坐過山車似的。
廖羽晴指著周琳琳:“是不是你的主意!”
周琳琳:“其實是我們合作的。”周琳琳想送寫真,許初想到的改封面。
廖羽晴一手攬住她們脖頸:“哼!等著,你們生日時送十本題給你們,每一科都有!”
許初想了想那些試題,這不是,很好嗎?
廖羽晴問許初:“等一下,你能不能,收起‘還有這種好事’的表情?”
周琳琳:“噗。”
作為八卦小能手,廖羽晴交際范圍很廣,初中部的學妹,高三的學姐,她都有認識的,這次邀請過來的,就有二十來人。
許初坐在角落,廖羽晴唱歌,把她聽得一愣一愣的。
周琳琳小聲:“考慮到今天她生日,我打算給她個面子,不吐槽她的唱功。”
當然也有一些妹子不客氣,把廖羽晴踢下去:“我們來唱好了,你再開嗓子我怕大家都內傷。”
廖羽晴:“嗚嗚!”
一時,大家都笑了起來。
沒事干,廖羽晴溜達到許初和周琳琳這兒來,她眼神瞟來瞟去,和她們兩人八卦:“你們看到林馨沒有?”
許初:“林馨?”
廖羽晴:“對對,舞蹈部那個林馨,我去,我也沒想到她今天會來。”
周琳琳才奇怪呢:“不是你和勤勞的小蜜蜂一樣,發出的邀請嗎?”
林馨來自己派對這件事,遠比自己被吐槽小蜜蜂重要,廖羽晴忙說:“哎呀,我沒邀請她啦,她是和莊周平一起來的。”
她是邀請了莊周平。
許初對“林馨”這個名字很陌生,莊周平倒是好像在哪聽過,廖羽晴壓低聲音:“那是被你搶走萬年第一寶座的前·年級第一。”
許初:“啊,是他。”
周琳琳:“他們好像是同個社團,有交集也正常。”
廖羽晴拍腦袋:“對,林馨就是舞蹈部的,周平是舞蹈部的部門經理,他問能不能帶朋友時,我沒想到會是林馨。”
格致私高的舞蹈部,準確來說,應該叫“舞蹈教室”,是舞蹈藝術生為主,并不招收以興趣為主的學生。
和排球部一樣,舞蹈部綜合實力強,名氣也不小。
上次排球部取得校排決賽勝利,舞蹈部還送了個花籃。
聽她們小聲說著,許初終于把人和名字對號入座,林馨就是那邊,那個戴著格子發箍的女孩。
她五官出挑,身材纖細,體態很好,也很漂亮。
廖羽晴:“老實說,就是梁若晗來了,我也不至于這么驚訝,主要我和林馨真沒交集,她不會是來砸場子的吧?”
周琳琳拍拍她肩膀:“你放心吧,又不是宮斗劇。”
這時,輪到姜一成的歌,他跑去拿話筒,一開嗓,廖羽晴贊同:“確實,比起宮斗劇,更像動物世界。”
許初、周琳琳:“……”
全場估計,唯獨廖羽晴不能說人家唱得不行。
廖羽晴翻了翻手里的pad,打開一個app:“來玩這個吧!”
是真心話大冒險,不過是變種游戲,叫“你最好抽到真心話”。
也就是所有卡牌里,真心話只占一成,其他都是大冒險,而且越往后大冒險越離譜。
有好幾個人要參加,姜一成也過來湊熱鬧,林馨換了個位置,坐到這邊。
卡牌抽人是靠在app抽烏龜的方式。
周琳琳抽到烏龜,大冒險:[請在10秒內講一個笑話,要讓超過七成的人承認是笑話。]
她毫不猶豫出賣廖羽晴:“剛剛廖羽晴說姜一成唱歌不好聽。”
大家笑出了聲。
廖羽晴、姜一成:“?我們不承認好笑!”他們人少勢薄,不承認無效。
輪到姜一成,他抽大冒險:[請扮演一種動物,要讓所有人都覺得像。]
其余人:“不用扮演了,已經很天然。”
姜一成摸著牌淚目:“只有我受傷的世界達成了!”
一輪輪下來,林馨抽到烏龜,她翻開一張卡牌,是真心話,難得一見的真心話,大家“哇”了聲:“林馨運氣很好啊!”
卡牌上一行問題:[在場有你喜歡的人嗎?]
林馨聳肩:“沒有。”
談到戀愛話題,周圍人起哄:“這么直接啊!”
輪到許初抽到烏龜。
她的大冒險是:[請說一個連續的事情超過10秒,不能有被打斷的空隙,一旦被其他玩家合理打斷,要抽三張卡]。
這個要求就挺高,有點難做到,廖羽晴拿出手機倒計時10秒:“來了來了,你這三張卡逃不了了!”
按許初的性子,連續說話10秒,確實很難。
卻看許初呼了口氣:“3.1415926535……”
她念的速度不快,但沒有讓人打斷的空隙,而且數字也實在讓人無法問什么。
姜一成剛好拿著手機,搜索圓周率:“全對!”
廖羽晴則呆住。
十秒過去,許初安全度過大冒險,其余人:“高。”
游戲繼續,抽到好幾個人后,姜一成又被輪到一次,許初就坐著看著,她拿起杯子小小喝了口果汁。
廖羽晴:“哈哈,他運氣好差,還第二次呢。”
這次,姜一成的大冒險分AB卡:[A:請讓游戲外一個朋友過來找你,否則不能離開周圍十厘米。等朋友過來,揭曉B卡。]
姜一成:“我去!我要上廁所怎么辦啊?”
其他人:“你別拉這兒啊!”
“180張牌,5張AB卡,被你抽到1張,你這運氣。”
姜一成的任務一時半會兒完成不了,卡牌輪轉,大家重新點了抽卡。
廖羽晴:“姜一成真背啊,這都能被抽到兩次。”
許初點點頭。
周琳琳:“說不定我們中也有人被抽到兩次。”
許初還沒把咽下果汁,烏龜就又到她手里。
許初:“……”
周琳琳:“啊哦。”
終于有人和他一樣背,姜一成:“這回絕對不能讓許初輕松過了!”
他自告奮勇:“我手氣超差,盲盒抽卡出貨率都很低,讓我來給你抽個大的!”
許初:“欸……”
他在app的卡池里挑挑揀揀,把牌翻過來:[跟出門見面第一個異性問聯系方式,PS:被拒絕沒關系,但要行動哦。]
今天排球部的練習,休息一天。
從十點開始,排球部群里,姜一成就以短視頻的形式,直播在KTV唱歌。
彭嘉麒:[你在合匯大廈?]
姜一成:[對啊,我們班廖羽晴生日。]
彭嘉麒:[巧了,我們也在。]還附帶了一張在大廈內部的視角圖。
姜一成:[我的歌好聽嗎?]
彭嘉麒:[冉哥說,你的狼嚎鬼叫再刷屏就踢出群。]
姜一成:[!!!]
八樓。
AI模擬實景結束,彭嘉麒甩開手套,按著額頭,即使戴著護目鏡,看久了這種光線,還是有點頭暈:
“還是不行啊,AI的效果要達到動畫小說里,都不知道要多少年。”
冉野沒點評,他摘下黑色感應手套和耳塞:“我去買點飲料。”
在過道,他看了眼群里。
姜一成發了除他歌曲之外的東西:[我抽到不搖人不行的卡牌,我想去廁所,誰來救救我膀胱!]
底下一堆哈哈哈愛莫能助的。
都在八樓,冉野往那個KTV走去
許初和廖羽晴從包廂出來。
姜一成也想看熱鬧的,但他本人被任務卡住了,連廁所都去不了。
廖羽晴:“姜一成手氣真臭啊,這是第一個要外出的大冒險。”
許初嘆氣。
廖羽晴:“來吧我幫你作弊,隨便找個人問聯系方式……”
話音未落,她們同時頓住。
走廊光線昏暗,墻壁上鑲嵌著流沙畫,繁復的星空被沙子一點點勾勒出來。
星空旁邊,一個男生站在畫旁邊,微微抬頭,聽到動靜,他側眼看過來。
他戴著片式護目鏡,深棕色濾光鏡片有繁星倒影,眉眼被模糊遮住,鼻子嘴唇下頜的線條,輪廓流暢而漂亮,英挺俊逸。
下一刻,他食指挑下護目鏡,將它掛在指尖,露出漆黑的眼眸。
廖羽晴驚了,用手肘拱許初:“是冉野!”
許初也回過神,廖羽晴說:“阿初抽到大冒險,要跟出來看到的第一個男生要聯系方式!”
想到冉野或許來解救被禁在原地的姜一成的,而且他不是什么熱心的,不會簡單答應幫忙,廖羽晴又說:“咳咳,要不我們找下一個人……”
話音未落,卻看冉野折起護目鏡,朝這邊走來:“已經給了。”
他越過她們兩人,推開包廂的門,道:“不進來?”
廖羽晴:“欸?”
許初也明白了,大冒險沒說必須是陌生人,算完成了。
包廂里,許初和廖羽晴才剛出去,門又被打開,卻是一個大家都意想不到的人,唱歌的人都停下。
林馨本來在劃手機,也抬起頭。
冉野問姜一成:“可以了吧?”
姜一成:“嗷!冉哥!但是還有個B卡,來坐下……”
這時候,眼看許初和廖羽晴從后面進來,其他人也猜到,第一個遇到的異性,就是冉野。
那被拒絕,也沒什么,就沒追問。
只有廖羽晴驚訝過后,燃燒八卦之心,她壓低聲音:“你有他聯系方式啊?”
許初小聲:“采訪的時候加的。”
廖羽晴:“哦對,也是。”
她還以為嗅到什么氣息呢,可是之前,許初不就成功采訪到冉野嗎,有個聯系方式,也正常。
此時,姜一成的大冒險還沒完,AB卡中B卡揭曉連鎖冒險:
[請讓你的朋友抽一次大冒險。]
冉野抬了下眉頭,他隨手點了抽卡,很快,卡牌亮了出來:[請給你的通訊錄置頂打一個電話。]
冉野的通訊錄置頂?當場打電話?
一時,眾人目光炯炯,把包廂背景音樂切低幾度。
廖羽晴也蠢蠢欲動,壓著聲音,跟許初和周琳琳說:“我去,冉野的置頂是誰啊,不會是別人用A開頭,給頂上去的吧?”
周琳琳也難得說:“我也想知道了。”
許初拿
弋㦊
起剛剛喝一口的果汁飲料,廖羽晴:“你不好奇嗎?”
許初:“還好……”
他身邊聚了不少人,明明只是半場登場,卻能一下吸引所有注意。
總會有很多人。
她不是不好奇,只是,有點事外的感覺。
下一刻,冉野似乎微微回頭,眼珠子一移,往她這邊,瞥了一下。
很快,就回去了。
他上眼瞼微闔,拿出手機,打開通訊錄,對著第一個號碼,點了撥打,開免提,就把手機倒扣在茶幾上。
嘟——嘟——
大家屏住呼吸,等著對方接電話。
廖羽晴心癢癢,分析:“把手機倒扣,是不想給我們看到備注,置頂到底是誰啊……”
周琳琳:“有可能是女生。”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通播出的電話上,只有許初僵直著身體。
她咬住吸管,一動不敢動。
上衣口袋里,手機正在震動。
和不遠處電話呼出聲,相互呼應。
電話呼出聲停下的時候,口袋里的震動,也停下。
四周除了背景音樂,一陣安靜。
姜一成:“冉哥,再玩一會兒唄。”
廖羽晴也點頭,半點沒有生日光環被搶走的不快,不過,她也沒想到,冉野會坐下來。
下一剎,包廂里大家又活躍起來:“大冒險玩得差不多了,要不唱歌吧。”
姜一成叫冉野唱歌,冉野靠在椅背上,劃了下手機,沒有抬眼:“你們玩,”又斜了姜一成一眼,“不是要去衛生間?”
姜一成:“這就去!”
大家點起了歌。
許初垂著視線,盯著茶幾的邊緣。
等pad傳到她這兒,廖羽晴慫恿她:“點一個點一個,不能來KTV一首歌也不唱吧。”
似乎察覺她的異常,周琳琳問:“怎么了?”
許初連忙搖頭:“沒什么。”
她會的歌不多,在pad上點完后,廖羽晴:“這首好,哈哈,我也來點。”
沒多久,《捉泥鰍》的旋律出來時,大家都驚了一下。
池塘的水滿了
雨也停了
……
原唱開著,許初聲音不大,但是她聲音空靈冷質,像是陽光透過海底,照到的游離浮動漂亮的水母。
冉野將手機放到口袋里,抬起頭,忽的輕輕笑了下。
小牛的哥哥
帶著他捉泥鰍
大哥哥好不好
咱們去捉泥鰍
……
“大哥哥”這三個字,咬得很輕,沙沙的。
第一遍唱完,許初就放下話筒,切歌,舔了下有點干燥的嘴唇,又拿起果汁。
下一首,是羅大佑的《童年》,廖羽晴連忙舉手:“我的!”
她的五音不全癥狀,竟然在老歌里表現得還好,至少沒那么磨耳朵。
周琳琳也點了童年回憶的歌,包廂進入超級懷舊服,不管會不會的,多少都能哼上兩句。
散場的時候,廖羽晴的嗓子都啞了,大家都玩得很盡興,分批搭著電梯。
許初站得比較靠后,等她走進電梯,同個電梯的,有冉野和姜一成幾人,包括之前沒來包廂的彭嘉麒。
姜一成說起大冒險:“許初好厲害啊,會背圓周率。”
彭嘉麒:“居然可以有這種操作。”
許初手指在手機屏幕劃拉著,亮屏幕,熄屏幕,反反復復,就是沒點什么。
彭嘉麒按了七樓說:“這里有家小龍蝦不錯,去吃吧。”
姜一成:“冉哥一起嗎?”
剛好電梯到七樓時,停了下來,彭嘉麒拽住姜一成的衣服,說:“那我們去了。”
冉野沒說什么。
電梯重新關上,磨砂的門上,兩人的影子都很模糊。
許初盯著鞋尖。
余光里,電梯的散射光線,都仿佛灼眼。
那通沒接的電話記錄,還在手機里。
突的,冉野音色似笑非笑:“許初,我有跟你說過,我其實,”停了停,“還挺壞的。”
他是當不成“好人”的。
許初眼睫顫了顫。
她胸口緩緩起伏了一下,過了一會兒,抬起頭,直直地看著他。
她的眼底清澈,聲音柔而軟:“那你,別對我使壞。”
“好嗎?”
冉野:“……”
他看向電梯。
她可能不知道,她真的太乖了,乖到他匍匐于心底深處的獵手,又冒了出來。
手心的溫度,突然很燙。
他一手虛虛插在上衣口袋里,彎起眉眼,微微傾身,道:“嗯,那你叫我一聲大哥哥。”
許初:“……”
第三十章
五一小長假結束第二天, 正好是周三。
新聞部活動室。
向菡收起桌上的茶具。
格致有個不成文的規定,五月開始,全體高三暫停校園活動, 認真迎接下個月的高考, 這就包括社團。
她嘆息:“以后新聞部就沒有我了,你們可怎么辦啊?”
茶具收走后, 桌上空出來大塊地方。
湯書韻興高采烈地和許初和吳預說:“這里空出來,咱們可以把打印機放這里, 還有電腦也有位置可以選擇擺放,完美!”
是半點不傷感。
向菡:“這話,可以等我走了再說。”
吳預忍笑。
湯書韻兩只手齊齊動作,用力拍向菡肩膀:“學姐, 你就放心走吧,新聞部還有我們呢!”
向菡沉默了一下:“不要把我說得要沒了一樣。”
吳預繼續忍笑。
不行,她這個部長壓不住湯書韻和吳預, 尊嚴何在?
還好新聞部還有一個可愛的后輩,向菡問許初:“是吧, 許初?”
許初抱著筆記本, 鄭重:“我們會和學姐那一份,繼續加油。”
向菡:“……”更像自己要沒了。
湯書韻、吳預:“噗哈哈!”
只是, 等向菡把她的東西搬走后,活動室略顯空落。
沒時間給新聞部感傷了, 人員日漸凋零, 是個重要的問題。
湯書韻清清嗓子:“招新的事,下學期再說了, 現在眼前,有個重要的事, 就是這個月的春季校運會專訪。”
許初在筆記本上記下時間。
格致校運會一年一次,高三生和特殊情況除外,基本都得參與,所以可采訪對象挺多,要好好甄別。
許初:“得參與嗎?”
吳預摸摸圓潤的下巴:“我可不擅長運動……”
考慮到吳預才高一,許初又是轉學的,沒經歷過校運會,湯書韻解釋:“不用參加競技項目的學生,也有事做的,比如志愿者。”
正說著事,突然,有人敲社團的門,三人習慣性一驚,可桌上空空的,沒有茶具,才想起向菡收拾走家當,不用擔心紀律部來檢查了。
還真有點不習慣。
吳預去開的門。
但是難得這么坦蕩蕩,來的卻不是紀律部的同學,是學生會的干事。
干事把一個信封遞給他們:“新聞部,恭喜你們。”
信封里是社團獎金。
上次,新聞部做了一整個系列的排球部采訪,達到申請社團獎金的要求,向菡也積極爭取,申請通過。
學期中高達800元的“校園活動貢獻獎”,落到新聞部頭上。
湯書韻把信封拍照發群,艾特向菡:[部長萬歲!]
吳預:[部長萬歲!]
許初一起:[部長萬歲!]
向菡:[遲來的深情比草賤T T。]
春季校運會就在下周,各個班級發放通知下來,開始拉人報名各種項目。
3班體育委員是姜一成。
他揮著白色的報名表,踩在椅子上,有種迎風招展的氣勢:“來!報!名!吧!”
廖羽晴報了跳遠,周琳琳是班長,要組織班級活動,所以沒報名項目,許初直接放棄項目這一列,當志愿者。
想起許初那脆弱的體力續航,廖羽晴:“能理解,不過志愿者也挺辛苦哦。”
許初搖搖頭:“沒關系。”
做瑣事的話,她其實,還挺擅長。
報名活動持續了兩天才結束。
姜一成作為體委,承包了好幾項沒人報名的項目,幾個艱難的項目,如男子400米自由泳,和男子3000米跑步。
3班里的傳統,會給運動會報名這些項目的男生和女生,準備小禮物。
這事本來是生活委員的工作,但生活委員就是跑3000米的女生,挑選禮物的事,交給了周琳琳。
周琳琳推推眼鏡,約許初和廖羽晴:“周末要不要去圖書館學習?下午再去附近的商場,幫我籌劃籌劃禮物?”
廖羽晴舉雙手:“贊成!”
她屏住呼吸,看著許初,直到許初也點點頭,廖羽晴高興:“太好了,一起出去玩!”
周琳琳:“是先學習,再玩。”
廖羽晴對手指:“好吧。”
許初笑了笑。
這周周六要補課,周日放假。
周日早上,許初幫何靜月澆完花,她剪了幾支茉莉,插.在客廳的花瓶里,調整了一下花瓶,一片花瓣掉了下來。
順著花瓣看過去,是一只銀色的耳釘,很簡單的樣式,沒有別的附加品。
卻有一種很深的個人烙印。
許初想到什么,輕輕鼓了下臉頰。
做完這些,她回配樓收拾好書包,何靜月問她:“要去學校嗎?”
許初:“不是,今天和朋友有約,”她補充道,“去市圖書館。”
何靜月皺了下眉頭:“什么朋友?”
許初猶豫了一下,只說:“班里的同學。”
何靜月叮囑:“那還好,要好好利用時間,下周你們學校還有運動會,別被占走太多學習時間。”
地址選在市圖書館,是這附近離商業街近。
下午,學習時間結束。
三人一人一杯奶茶,穿梭在商店里。
廖羽晴指著兒童區正版賽羅奧特曼玩具:“這個!姜一成一定喜歡!”
周琳琳問許初:“你覺得呢?”
許初:“他會喜歡,不過,班主任會不會,不喜歡?”
看著1399的標價,周琳琳點頭:“老班不止不會喜歡,還會發火。”
廖羽晴這才留意價格,嘿嘿一笑:“也是。”
她們逛了很久,周琳琳挑挑揀揀,始終沒確定買什么好。
廖羽晴:“奇怪呢,禮物怎么這么難定下來。”
周琳琳說:“這是賄賂,所以很難挑。”
許初、廖羽晴:“賄賂?”
周琳琳低頭,眼鏡反射白光,斬釘截鐵:“沒錯,要讓他們為班級跑3000米,游400米,爭奪名次,我們班委的禮物,肯定要走心。”
“這個道理,本質上,要讓人做事,就要賄賂他們。”
許初似乎有點懂了:“是這樣嗎……”
廖羽晴張開手臂,保護著許初往后退:“不行,快撤,好黑暗的觀念!”
許初:“……”
她們繼續挑禮物,已經從玩具區轉到裝飾區,廖羽晴拿起一副太陽眼鏡戴上:“這個怎么樣?”
周琳琳:“不行,別給姜一成裝到了。”
忽的,許初腳步停了停。
她伸出手,拿下墻上掛的一款男士耳釘。
它是圓的,里面刻著流線型的圖案,簡約,但漂亮的款式設計。
她突然記起,早上在茶幾上看到的耳釘。
腦海里突的,滑過周琳琳說的那句話:“要讓人做事,就要賄賂他們。”
賄賂……
不遠處,傳來廖羽晴問聲:“阿初你看這個怎么樣?”
許初回過神,踮起腳尖,把耳釘掛回去。
耳釘在半空中晃了晃,在臺面光線照射下,隱約閃爍。
她小跑著跟上廖羽晴和周琳琳,她們正在討論南極小動物群死二而尓武救一司企整理本文,每天更新歡迎加入一個腕帶,她眼角余光看到什么,忽的后退一步,指著不遠處一個柜面:“你們看,那個怎么樣?”
那是一頂棒球帽,“YJC”繡樣,豎排出血設計的排版下,很像“JYC”。
剛好和姜一成的名字縮寫呼應。
價錢也很理想,沒給林驍海的錢包捅個洞。
廖羽晴:“天意!剛剛怎么沒想到呢!阿初你真的好眼光!”
周琳琳也不挑了:“這個不錯。”
于是,她們終于定下買給姜一成的東西。
等東西送到姜一成手里,周琳琳只說:“這是我們仨去挑的,運動會的事,辛苦你了,如果太累也別逞強,要即使和班委會溝通。”
個大個漢子竟然真的感動了:“那是,哪里累了,為班里做貢獻,必須的!”
周琳琳回過頭,對身后的許初和廖羽晴,比了個“計劃通”的拇指。
許初、廖羽晴:“……”
果然是充滿黑暗的賄賂啊。
對這頂帽子,姜一成很驚喜,尤其是上面對應的字母,似乎給他量身定做的。
廖羽晴嘴巴大,說出那天挑帽子的細節:“這可是許初發現的,自帶學霸光環,你多戴戴,下次說不定不會考800名了。”
姜一成眼前一亮:“謝謝許學霸!下次考試我一定能進步!”
許初:“欸?”
周琳琳:“不是,成績和帽子,似乎沒什么關系吧。”
廖羽晴和姜一成這種唯心主義者,自動過濾了。
姜一成不是會藏事的人,手里有這么一頂帽子,立刻到處顯擺去了。
首當其沖就是排球部的各人。
他把帽子正正戴在頭上,指著繡樣:“看到沒,看到沒,JYC,我名字。”
短短十分鐘內,第五次提了。
彭嘉麒腦瓜子嗡嗡,逐漸暴躁,動手鎖喉姜一成:“誰稀罕你破帽子,閉嘴!”
姜一成還嘿嘿笑:“你們班沒給你們買,你這是嫉妒!哈哈哈嫉妒!”
王柏乜了姜一成一眼。
但要徹底治住姜一成,還得靠冉野發話。
此時,冉野和楊彥偉聊完U18的陣容,他拿著pad,撩起眼皮覷姜一成,略過他,無可無不可般,說:“行了,熱身了。”
倒沒有說什么。
彭嘉麒松開姜一成,他還以為冉哥會給他來一下,讓他收斂。
姜一成還顯擺呢:“哈哈,所以說你就是嫉妒了,要知道,這可是我們班許學霸她們親自給我挑的。”
王柏:“許初?”
姜一成:“是我們班又漂亮、又聰明的許初哦!”
隊里大鍋、王軒他們湊過來,既驚訝,又有點羨慕:“你小子,運氣不錯啊。”
之前,隊里不是對許初不感興趣,但這么漂亮的女孩,成績這么好,話少乖巧,大家都沒敢而已。
只有王柏和彭嘉麒,默默閉嘴。
而冉野的腳步,頓了頓。
他一手插在口袋里,側過身,黑黢黢的眼眸,定在姜一成身上。
他聲音緩緩,問:“親自?”
姜一成:“對啊!許初特地挑的,JYC,和我名字剛剛好。”
冉野牽起唇角:“特地?”
姜一成還在興頭上:“是咯,多美好啊!”
冉野:“是挺美好。”
得到冉野的肯定,姜一成有點不好意思了:“嘿嘿。”
只是,沒等到冉野說什么,彭嘉麒和王柏還有點奇怪。
他們悄悄聳聳肩。
今天是一周一次的二隊二訓練,球員要全場跑,考驗的是球商、反應速度和體力,冉野也會參加。
他換上白色的T恤和黑色運動短褲,蹬蹬腳上亞瑟士的排球鞋,右臂往左肩伸,左手壓著右臂,拉伸。
大家既都想和他切磋,又都不太敢。
強者是會讓人產生追逐之心,卻又心生畏懼的。
只是,冉野一直沒動,直到二隊二的隊伍分配好,他走到大鍋那,說了什么,大鍋連忙點頭,讓了位置。
大鍋這個隊的對手,是姜一成,和彭嘉麒。
姜一成:“冉哥要跟我們對打嗎!”
“嗯,”冉野笑了一下,“我親自、特地,找你的。”
姜一成:“?”
彭嘉麒咂摸一下,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果然,一場比賽下來,冉野發扣攔防,樣樣碾壓。
比分最后,定在25:11。
訓練訓人,兩不誤。
姜一成和彭嘉麒快累癱了,網的對面,冉野轉了轉排球,氣息平緩得可怕,他將排球往后一扔,半蹲下來,問姜一成:
“怎么樣,美好嗎?”
姜一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