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臨近校運會。
許初之前就決定, 報名當校運會志愿者,等確定運動項目運動員、裁判、解說等,才輪到志愿者報名。
表格交到周琳琳那, 周琳琳的同桌“欸”了聲, 和許初搭話:“許初你要做志愿者啊,也辛苦哦。”
許初回笑一下:“沒關系的。”
周琳琳收起班里的志愿者申請表, 說:“體驗一下嘛。”
女生:“也是。”
表格收集完畢,周琳琳要送去辦公室, 許初也要去辦公室,兩人一起。
突的,一個男生插話:“算什么體驗啊,得報運動項目才算體驗吧?報志愿者就是偷懶。”
許初體能不好, 她如果報名了項目,班里要拿獎就難了。
她看了那男生一眼,只記得他叫唐逸林, 好像和她一樣在申請獎學金,但是, 成績方面, 他比不過她。
周琳琳卷起手中一沓志愿者表格,都是班里交過來的申請表, 她說:“唐逸林,你把這話跟其他人說說看唄。”
唐逸林:“我只說她啊, 她體育很差吧。”
許初默了默。
像是終于抓住她的大缺點, 他突然說:“許初你這體能,嘖嘖, 啥也動不了,你老公以后怎么辦啊。”
周琳琳第一個反應過來, 黑了臉:“你神經病?”
唐逸林:“我又沒說什么,隨便你們怎么想咯。”
周琳琳還想說什么,許初拉住她的袖子。
她不太明白唐逸林的話的意思,但她不是傻子,結合語境,琢磨一下,也大概猜到,這種話肯定不好。
她們到走廊,周琳琳臉色還是不好:“唐逸林說的那種鬼話,如果是廖羽晴,肯定沖上去抽他耳刮子了。”
許初:“……謝謝。”
周琳琳:“不用謝,我又沒能做到什么。”
許初笑了一下:“已經,很好了。”
周琳琳腳步停住,看著許初比自己走快了一步,才跟了上去。
可能是許初的反應,太過平淡,就是她,也忍不住問:“以前也有這種事?”
過了好一會兒,許初只是說:“類似的,吧。”
初中時,有男生會借口來她問題,有的會在放學后堵她,也有的,會在她作為國旗下代表上臺講話時,大聲起哄。
慢慢的,有一些女生,開始不理她,也有一些女生,疏遠了她。
那時她時間安排得很滿,參加作文大賽、英語比賽、物理競賽,等被人騙到體育館關起來,才知道這回事。
后來,在女廁,有個女生想潑她水,許初掙扎中,那人在廁所滑倒。
這次事情終于鬧大了。
教務處,雙方家長都在。
女生手上打著石膏綁著繃帶,坐在輪椅上哭泣,她爺爺直接躺在教務處:“我孫女被人打了,我心臟病發作了!”
她奶奶面目猙獰:“是她推我孫女,害我孫女骨折的!必須賠錢!”
“沒爹的孩子,養成什么樣都是有可能的。”
“絕對是她推我孫女的!”
……
等事情終于平息,夕陽下,許初站在房間外,何靜月背對著窗戶,擦眼角。
她問她:“阿初,你可以更乖點,好好學習嗎,我已經很累了。”
許初輕輕點頭。
所以,那年的物理競賽,當她發現,帶的幾支筆,都被人摔壞了,上面還有鞋印。
她大腦中一片嘈亂,隱約能聽到,那家人叫囂著,顛倒是非的聲音。
許久,她放下了筆。
只要上高中,就好了。
她在上一個高中,收起所有情緒,每天埋頭學習,想和她聊天的人,發現她不接話后,也慢慢少了。
像一個透明人一樣。
她不想惹事。
她遭受不起惹事的代價。即使自己沒有錯,但去證明自己沒有錯……
已經足夠累了。
“嗶——”
一連串長哨聲中,許初身旁放著幾個紅色路障雪糕筒,香樟樹下,她抬起眼睛,望向不遠處的操場。
今天是周三,為迎接周五周六校運會,操場上挺多人在練習。
廖羽晴也在。
她報了跳遠,不趁現在好好練習,周五很難發揮出水準。
她朝許初比了個“耶”,開始立定跳遠,沒控制好,跳出去后,一個屁股坐了下去,成績直接減少50cm,體育老師直搖頭。
廖羽晴趕緊賣乖,敬了個不太標準禮:“下次一定注意!”
許初笑了笑。
輪到別人跳了,廖羽晴來許初這蹭水喝,嘰里咕嚕:“冉野在跑400米哦!”
話音剛落,操場上爆出一陣喧嘩。
原來跑道上,練習400米接力的好幾個班級,臨時舉辦一場小比賽。
廖羽晴的指頭,定在不遠處一個點:“你看,他在那。”
他是第四棒。
周圍,三個其他班的第四棒都在,他身形高,峻拔玉立,悠哉地轉著手腕,很是醒目。
許初拿起雪糕筒:“我把這些送去倉庫……”
廖羽晴:“欸等等嘛,看完這個。”
她想了想,還是坐下來。
忽的,冉野轉過頭,看了沙坑這邊一眼。
她愣了一下。
隨著哨聲,小比賽很快開始。
“冉野他班前三棒有點弱啊,都比其他班慢了,哦,和他們比的,還有一個是體育特招生班級的。”
廖羽晴小聲說:“隊友帶不動啊。”
許初抱著膝蓋,望著遠處的人。
第三棒把接力棒給冉野時,他們班已經比其他三個班都慢。
他把手往后伸,接力棒放在手中,一瞬,仿佛離弦的箭,輕盈而不失力道,攜風直上。
好多人“喔”了聲,廖羽晴“啪”的敲了下手掌:“這機動性強啊,不愧是經常在球場上跑的。”
他速度太快,許初眨眨眼睛。
在第四棒的彎道過后,短短幾秒,他一口氣,超過了兩個人。
廖羽晴:“沖啊!”
操場上都在歡呼。
只剩下最后一個人,他們很近,但剩下的距離,也很短。
廖羽晴:“不行不行,隊友真帶不動,對手還是體育班的呢,這把要輸了。”
許初悄悄吸了一口氣。
逼近終點,就在這決勝的一刻,冉野反超了體育班的人,他越過終點白線,猶如雪白耀眼的利刃,刺破靶子,直中紅心!
讓人無法不把目光放在他身上。
操場上喧嘩哨聲不斷,體育老師也腋下夾著文件,雙手鼓掌。
還沒到運動會,卻很有運動會的氛圍。
廖羽晴摸摸臉:“我去,被打臉了,好疼。”
許初松開手心,她笑了下:“那我去倉庫了。”志愿者的活動今天就開始了,她要把多余的路障放回去。
廖羽晴拍拍褲子:“我也去。”
體育倉庫離操場不遠,吵鬧聲逐漸遠去,但隱約還能聽到一些。
廖羽晴推開體育倉庫的大門:“真好啊,我要是有這個速度,是不是就不用學習了呢?”
許初:“他月考,是不是前100名?”
人家不止運動好,學習還不賴,無形之中又被扎心了,廖羽晴癱坐在地:“心好痛,我不想活了!”
許初拿著一個白色飛盤,給她扇風:“堅持住。”
廖羽晴:“……”
等她們把雪糕筒放好,廖羽晴推推一旁的架子,聽著嘎吱嘎吱聲,她說:“這架子搖搖晃晃的,你之后小心點啊。”
許初:“啊,好。”
很突兀的,操場上那一陣已經聽不清的喧嘩,音波形趨于平穩,卻在下一刻,猛地被撥高。
有女生在尖叫。
許初和廖羽晴一愣,她們離開倉庫,操場上,聚著不少人,好像發生了什么。
廖羽晴拉住一個認識的人:“圓仔,怎么了這是?”
那女生回:“冉野打架了!”
跑完400米接力,冉野全身引擎啟動,但時間太短,甚至沒出汗,他將接力棒遞給班里的人,接過一瓶水。
體育班最后一棒,就是彭嘉麒。
他喘著氣,姜一成從3班的陣營溜達過來:“哈哈哈,嘉麒你還是輸了啊!我還差點以為你能贏了呢!”
彭嘉麒:“……”誰來把這家伙的嘴閉上。
事實上,他一開始也差點以為自己要贏了,都不知道為什么冉野落后了那么多,最后一秒,還能追上來。
而冉野下撇目光,掠過立定跳遠的沙坑。
姜一成還要嘲彭嘉麒,唐逸林也從3班那邊過來:“一成,你的護腕落下了。”
姜一成:“哦,謝啦。”
冉野擰開瓶蓋,說:“等等練完后去排球館。”
彭嘉麒:“行。”
姜一成突然哆嗦:“今天,不打二對二吧?”
冉野看了眼他戴的帽子,不是JYC那一頂,他音調緩慢:“不打。”
彭嘉麒清清嗓子:“成子你是不是傻,訓練計劃里,今天本來就不是二對二。”
姜一成拿下帽子扇風:“哦對。”
唐逸林突然說:“一成,你怎么沒戴那頂許初送的帽子啊?”
姜一成當時帽子到手,可是到處炫耀一通。
姜一成:“我收起來啦,也不能總戴它吧,哈哈,要珍藏的喲!”
冉野仰頭喝水,動作幾不可查地,停了下。
彭嘉麒:“……”
不行,下次二對二,打死他,他也不會和姜一成一個隊伍了。
忽的,唐逸林嘿嘿笑出聲:“這有什么,像許初那種女孩,長得那么漂亮,一頂帽子有什么,誰和她在一起,肯定有很多綠帽子。”
彭嘉麒、姜一成:“哈?”
冉野放下瓶子。
他用手背抹掉下頜水漬,黑色的眼眸,沉沉地,看著說話的人。
唐逸林竊笑:“不過她體能好差,要給對象戴綠帽子,應該應付不過來吧哈哈……”
下一刻,他的笑聲戛然而止。
一個拳頭,“嘭”的一聲悶響,將他狠狠打倒在地。
冉野只用一只手,拽著他的衣領,將他提溜起來,又甩到地上。
他半蹲著,一腳踩著他的臉,俯視著他,冷笑:“你在吠什么。”
四周安靜一秒,尖叫聲驟地拔高
格致校風優良,從建校至今,校內打架事故很少。
何況是在操場上,人這么多的情況下。
一時,消息像雪片飄飄灑灑。
廖羽晴在給八卦小團體打電話:“真的啊,真的打人了!”
許初手蜷了蜷,放在心口。
掛掉電話,廖羽晴趕緊拉著她,火急火燎地:“走,咱們去教務處看看。”
教務處外。
現在是放學時間,但對這樣的大事故,還是有不少人來圍觀。
而冉野一手揣在口袋里,后背靠在墻上,神色漫漫,半點看不出,他在一刻鐘前打了人。
姜一成和彭嘉麒想過去,被教導主任喝止。
教導主任背著手,指著四周走廊圍觀的人:“都散了都散了!”
但沒人走。
無法,教導主任不理圍觀的學生,他訓斥面前的少年:“你說說,你無緣無故的,打他干什么!”
格致的學生治理理念里,講究發生沖突要溯源。
廖羽晴和許初在遠處圍觀,她小聲說:“對啊對啊,什么理由啊,太讓人好奇了!”
許初皺了下眉頭。
“理由?”冉野偏著頭,黑色碎發下耳釘微閃,他還真想了想,懶懶道:
“他長得像沙包。”
第三十二章
——沙包。
這理由一出來, 圍觀的浮起一層議論聲。
廖羽晴佩服:“不愧是冉野,在格致,最不能惹的人就是他了。”
她看了眼手機, 得到確切的消息:“欸, 原來是咱們班那個唐逸林被打了。”
許初:“唐逸林?”
廖羽晴分析:“對啊,唐逸林雖然很嘴賤, 但他是腦子嚯嚯了嗎,干嘛去惹冉野。”
不遠處, 少年耷拉著眼皮,這副無所謂的態度,讓教導主任大為光火。
很明顯,他對教導主任的話, 左耳進右耳出。
廖羽晴腦海靈光一閃,又說:“說起來,唐逸林肯定是說了什么, 才得罪冉野的。可能他自己也不知道呢。”
“就是這樣的話,冉野肯定會被處分的。”
許初愣了愣。
她突然記起, 不久前, 唐逸林說的那些話
冉家,客廳。
冉正馳解開領帶, 打電話:“是。這么處理,對面沒有異議。”
冉野在客廳沙發, 閉著眼睛, 宋秀穎問:“你到底為什么動手?”
冉知知雖然怕生氣中的宋秀穎,還是說了句:“我哥動手, 那肯定是遇到不爽的事。”
她平時和冉野小打小鬧,大事上還是站冉野的。
宋秀穎:“不爽什么, 就憑人家長得像沙包?你給我上樓去!”
冉知知被轟走了,趕緊溜回樓上。
冉野睜開眼,說:“這個理由不夠,那要直接說他欠打?”
宋秀穎:“這是什么話!”
冉正馳倒覺得,不是什么大事,冉家對格致的投資,不至于讓冉野因為打人,背受什么,他今晚回家,也不是特地處理這事。
在他看來,宋秀穎小題大做了。
只是,宋秀穎顯然不同意這種看法。
她和冉正馳爭著什么。
冉野仰頭靠在沙發上,望著頭頂壁燈,吹了下額前劉海
校運會的志愿者,在周四晚上放學,集中大禮堂開安全動員大會。
許初值日,來得晚了,她從后門進去,一眼望去,階梯式的禮堂里,擠擠滿滿,她選了個后排的位置。
不一會兒,學生會的干事分發志愿者的馬甲,是套著方形透明包裝袋的白黃交接熒光衣服,袋子里還有背號。
干事說:“請大家在紙上寫上自己分發到的背號!”
但干事的聲音,被禮堂里還充斥的其他聲音壓過去:
“我一開始還不信呢。”
“真打了,肯定要被取消各種評優。”
“聽說是單方面把人按在地上打,影響很不好,這次校運會參賽資格也被取消了……”
“真的假的啊?”
“欸?好可惜哦。”
“……”
這些竊竊私語,是針對昨天放學后的打架事件。
干事在調試話筒,發出“滋”的一聲。
許初放下禮堂椅子的自動收縮桌板,拿出一張試卷。
她錯拿了鉛筆,也沒換,將就著用,按了幾下,自動鉛筆的鉛芯,滑出一截一厘米長度。
再用指腹,輕輕推回鉛芯。
突然,身后的門被推開。
前面的同學回過頭。
一時,所有議論聲,戛然而止。
“喂喂喂,話筒調試完畢。”干事拿著話筒說。
許初剛把鉛芯全部推回去,她身后是最后一排,有人放下書包,衣物窸窣,呼吸綿長而勻稱。
他坐下了。
前面座位椅背的不銹鋼條,反光中,少年穿著干凈的,白色短袖襯衫,肩線剛剛好卡著,流暢而寬闊。
衣服折出了褶皺,他似乎著撐下頜。
三秒后,他似笑非笑的聲音在耳畔響起:“好學生,我來晚了,沒錯過什么吧?”
在格致公然打架,藐視校規,還是有處分的。
比如校運會參賽資格被取消。
既然被取消,只能成為志愿者了。
冉野坐在最后一排。
他一手搭在桌板上,另一只手支頤,盯著前面女孩的后腦勺。
她后腦勺圓圓的,扎著中高的馬尾辮子,頭發順著橡皮筋的方向集中,光澤柔亮,就連發尾,也乖巧且自然垂落著。
發際處,有一點柔軟的絨毛。
她往前坐了點,趴在桌上,用鉛筆在試卷上,搗鼓了一會兒,然后把試卷反過來,放在自己肩膀這里,給他看。
鉛筆的字跡有點淡,他往前傾身。
不大的幅度。
許初脖頸后,有一陣涼爽的輕風,拂了下她的發梢。
“志愿者馬甲?”看著她寫的字,他瞇起眼睛,小聲念了出來,又說,“你馬甲的背號多少?”
許初拿起塑料袋,是30號。
冉野“唔”了一聲,他忽的說:“你肩膀上有橡皮屑。”
是從試卷上掉下來的。
許初連忙抬手,拍掉橡皮屑,因為看不到,還是有一點沒拍掉。
他伸出手指,將手背過去,用指節弄掉碎屑。
臺上,教導主任接過話筒:“咳咳,安全大會正式開始前,我先講兩句,運動會在即,在校內,絕對不能出現像打架這樣的惡□□故!”
這意有所指的話,讓所有目光一下聚到后排。
冉野的手,還停留在半空中。
許初:“……”
冉野:“……”
許初低下頭,遠近,有很多道探究的視線,落在自己身上。
而身后,冉野動作倒是沒變,緩緩舉起那只手,在空中晃了一下。
教導主任有點納悶,問:“冉野同學,你有什么話?”
冉野輕笑了聲:“您說的對。”
他沒有用話筒,但四周太過安靜,他低沉的聲音,顯得格外清晰:“打架不好,大家別學。”
偏偏是昨天剛打完架的人,來說的這些話。
語氣也沒什么,但就是,很拽。
禮堂里開會的學生笑了,就連角落里學生會干事都忍不住偷偷笑。
教導主任被梗住,一張圓臉脹了起來,拉著嗓子給自己找場子:“肅靜,肅靜!”
會議結束時,這事也傳了出去。
具體就是廖羽晴在小群里:[聽說冉野在安全大會上懟了教導主任?]
包括新聞部的群里,湯書韻也發了好幾條消息:[冉野不參加運動會了啊,嗨,可惜,那咱們的采訪計劃,要改動一下了。]
向菡:[為什么不參加?]高三備考生接收信息稍微延遲。
吳預:[學姐不知道嗎,他昨天打架了,不對,與其說打架,不如說單方面痛揍。]
向菡唏噓:[年輕真好啊。]
湯書韻:[年輕真好啊。]
吳預:[年輕真好啊。]
許初無聲地,吐出一口氣。
遠處,冉野在會議結束后,□□事叫住,干事給他一個志愿者馬甲,他側身,聽著那干事說著什么。手上馬甲背號03。
他可以是全場的焦點,也可以輕松轉變全場的焦點
周五,早上六點半,志愿者先到學校集合。
許初按平時穿衣服報的號,馬甲是M碼,但是比想象中要大得多,她把拉鏈拉起來,才稍微好一點。
這個時間,學生會高三引退了,這種大型活動,都是高一高二組織的。
因為不熟練,出了一點紕漏,分配搭檔的文件壞了打不開,他們只好現在問:“誰還沒有組成搭檔的?”
志愿者要兩兩搭配。
許初舉起手,和她一樣沒搭檔的,還有不少人,干事們按背號分配搭檔,大家都在找對等背號的搭檔。
場面有點混亂。
到許初這,干事將在紙上記下背號:“你搭檔是背號03。”
03?許初愣了愣。
或許,不用刻意去尋找。
人群里,一眼能看到少年。
他戴著一頂白色棒球帽,在白色T恤外,套一件黃白相間的志愿者馬甲,竟也意外的合身。
有人在和他說著什么,他嚼著口香糖,左胸口,露出03這個數字。
不一會兒,他摘下棒球帽,手指勾著帽子搭扣,朝她走過來。
他笑了一下:“搭檔,拜托了。”
八點,簡單的開幕式和方陣過去后,運動會正式開始,天氣晴朗,萬里無云,陽光越來越強烈。
到400米接力跑的高二年級預賽,場上喊聲不斷。
香樟樹的陰影下,許初望著遠處操場紅色塑膠跑道,裁判和安全員在清點人數,運動員在做熱身。
不久前,身邊的人還跑過接力,但此刻的熱鬧,和他沒有任何關系。
她看向身旁。
冉野靠在樹干上,抱著手臂,半闔著上眼瞼,他睇了她一眼,揚起尾音:“可惜我沒參加?”
許初猶豫了一下:“大家都說,可惜。”
冉野:“你不覺得?”
許初一時不知道,該點頭還是搖頭。
他默認,她的沉默是否認,用帽子扇風:“那還好,不用我解釋了。”
許初:“……”
打人這件事,他不會后悔,或者說,迄今為止,做出的任何決定,他從不輕易后悔。
所以,不需要有所可惜。
再來一次,他還是會揍唐逸林一頓。
突的,不遠處一個老師喊到:“3003!過來搬一下東西!還有去體育倉庫拿個器材!”
他把兩個背號連著喊,許初一開始還沒回過神來,還是冉野戴上帽子,說:“走了。”
兩人并肩走著,穿過一排高聳的香樟樹林,許初抿了下嘴唇。
直覺催著她,讓她終于,還是把問出口:“是什么原因?”
冉野抱著一箱器材,他一腳抵著體育倉庫的門,昂著脖頸,回過身:“不是說了嗎,他長得像沙包。”
許初剛想開口,冉野又:“還是說,你想和你有關?”
許初:“不是……”
冉野似笑非笑:“那我下次盡量。”
許初:“……”
她只是怕,是自己的原因,讓他只能來當志愿者。
他去放器材,許初去架子上拿器材,東西有點高,叫他來拿是最好的。
可她習慣自己一個人了。
她踮起腳尖,差一點能夠到。
架子常年堆積重物,本來有點搖搖晃晃,忽的,“咔噠”一聲,一整個架子往下倒。
許初雙手護著腦袋,但預想中的疼痛沒有砸到身上,她睜開眼睛,冉野用手頂著架子,再用肩膀撐住。
掌心一道鮮紅的液體順著他手臂,滑落下來。
她完全懵了:“你的手受傷了……”
冉野握起手掌,玩笑的口吻:“你看,這不就有關了。”
忽的,許初嘴唇泛白,眼眶一紅。
冉野瞳孔一縮。
可能是血嚇到她了。
他將手背到身后,抻平嘴角,認真道:“我沒怪你,”聲音頓了下,“手也只是破皮,不嚴重。”
許初雙手手指交握著。
她向來清透柔軟的嗓音,帶著從未聽過的鼻音,又重復了一遍:“對不起。”
冉野:“……”
她低著頭,纖長的睫毛被濡濕,清瑩的淚水,順著她白皙的臉龐,一滴滴滑落,凝在下頜。
他呼吸滯住,心腔也一點一點地,縮緊。
他閉了下眼睛。
后悔死了。
他干什么開這種玩笑。
第三十三章
校醫室2室。
空氣中, 彌漫碘伏的味道,許初在鐵藝椅子,她填完校醫室學生登記表, 一想起那傷口, 目光還有點渙散。
隔離簾被拉開,她站起來。
冉野出來了, 手掌包上止血的紗布。
2室的男校醫擅長骨科,他脫下一次性手套:“沒傷到筋骨, 不要碰水,要是覺得不放心,建議去醫院拍個片,還有那個鐵架生銹了吧, 打個破傷風疫苗。”
許初攥著的指頭一松。
冉野扭扭手腕,對她:“都說了,沒什么事。”
許初問校醫:“醫生, 這個傷,會影響打排球嗎?”
校醫對著電腦敲鍵盤輸病癥, 回答:“你非要他現在打也行, 就是血肉橫飛,不太雅觀。”
順著手臂流下來的那抹鮮紅, 又出現在她腦海里。
她臉上血色褪去。
冉野知道,許初想問的是什么, 直接說:“不影響之后打球, 對么?”
校醫:“那肯定不影響,這兩天不要用力, 養好就行了。”
離開校醫室后,冉野拿起手機, 他受傷的是右手,用左手按鍵,不太熟練,打字有點慢。他剛要拿起自己書包,許初兩只手,幫他拿了起來。
兩人對視。
她望著他,眼底清澈,就像一汪泠泠泉水,什么情緒,都一目了然。
冉野:“……”
他擺擺手里的帽子:“這個,怎么辦?”
許初伸出手去拿他的帽子。
下一刻,帽子輕輕地,蓋在她頭上,而手上的重物,也被人拿走,她拿下帽子,就看冉野左手提著書包帶,眼中笑意點點:
“不好意思啊,不收跟班。”
冉野受傷,正好遇上校運會,又是在體育倉庫里,沒人目擊,到今天運動會結束,廖羽晴也好,新聞部那邊,都沒人知道。
下午五點,校運會第一天結束。
廖羽晴的立定跳遠,沒拿到獎項:“八班那個,簡直是彈簧啊,原地彈射biu的一下,那么遠,太厲害了。”
周琳琳:“你這是在夸人?”
廖羽晴得意洋洋:“怎么樣,善用比喻的我,也很厲害吧?等等,這個比喻太好了,我要記下來,搞不好要得文學獎的!”
周琳琳:“……請給文學獎道歉。”
她們幫許初把器材收好,廖羽晴看著空了點的體育倉庫,說:“咦,前兩天來,看到的那個搖晃的架子,撤掉了啊,早該撤了的,要是倒了就麻煩了。”
周琳琳深知一些陋習:“肯定是有人受傷了,才換的。”
廖羽晴不清楚,許初是做志愿者的,她問身后的許初:“是嗎?”
許初手里抱著一籃筐球,她愣了下,小聲說:“……嗯,有人受傷了。”
廖羽晴:“還真是啊,琳仔你當偵探去吧。”
許初放好東西,她看著手機,從下午開始的消息:
RY:[在醫院了。].
RY:[拍完片了。].
RY:[打疫苗了。].
RY:[醫生說沒影響。]
又補了一條:[打排球,打籃球,打混球,都沒影響。]
許初:“……”
打混球是什么啊。
她彎了下嘴角。
晚上。
冉知知好奇地盯著冉野的手:“你是去參加校運會吧,怎么弄傷的啊?”
冉野開冰箱拿水,說:“舞劍。”
冉知知:“舞劍?!”
冉野:“你不知道嗎,格致今年校運會新項目,就是舞劍。”
奧運會都只有擊劍沒有舞劍,冉知知震驚:“真的假的啊?”
她一邊好奇,一邊跑去問許初:“初初姐,你們學校開了舞劍競技,真的嗎?”
許初:“……沒有啊。”
冉知知悟了:“我就知道,我又被我哥騙了!”她又問許初:“說起來,他手為什么受傷啊。”
許初不知道怎么回,冉知知又問:“不是打架吧?”
她連忙搖搖頭。
冉知知:“居然不是打架,還以為我哥在學校太惹人討厭,結的仇家太多,被人刀了。”竟然還有一點惋惜的意味。
許初:“……”
其實在格致,他可沒有仇家,而且,大家都樂意和他一起。
這次傷勢不算大,卻是見血了,宋秀穎眉頭高高隆起,很不高興,再加上劇團最近的麻煩,她總覺得諸事不順。
去請了大師來家里算,說這幾天冉野不好出門。
宋秀穎叫他:“這幾天都不要出去了。”
冉野“嗯”了一聲。
她看冉野在換藥,說:“叫薛醫生過來吧。”薛醫生是冉家的家庭醫生。
冉野:“不用,我自己能換。”
宋秀穎出去門外,打了個電話給醫生,叫何靜月過來:“阿野這孩子,這兩天答應我不出門,但我劇團有事,這幾天有點忙。”
何靜月說:“他其實很孝順呢,肯定聽宋姐的話。”
冉野什么性子,宋秀穎能不明白嗎,嘴上是應著了,不和她爭,不惹她急,實際做的又是一套。
這就是太有主見的壞處。
但她不喜歡家里傭人多,這么多年,只長期雇傭何靜月一個,一時沒能找個可信的人盯著他。
她想到什么,問何靜月:“對了,格致是今天校運會結束吧?許初明天沒事了吧?”
何靜月說:“對的,剛剛許初回來了。”
她不喜歡校運會,許初跑去當什么志愿者,太影響學習。
宋秀穎說:“明天放假吧?讓許初幫忙盯著他,一天也好,別讓他出門了,尤其是打球,不看著絕對會去的。”
周日早上。
格致的運動會謝幕后,因為占了一天周六,周一也放假,所以這個周日,有種周六的悠閑感。
客廳的采光很好,陽光照在茶幾上,花瓶插.著的白色茉莉花,花瓣透亮。
許初扎著低馬尾,發絲松軟,陽光在她臉上留下淡淡的陰影,她內搭藍粉色短袖,外面套著稍微寬松的白色襯衫,下.身是一條單白線運動長褲,褲腿有點長,蓋住一半的腳背。
她坐在客廳,低垂眼睫,默讀手里的英文閱讀素材。
聽到樓梯口的腳步聲,她抬頭。
冉野一手搭在木質扶手上,挑眉,她幾乎從不出現在客廳,除非有任務。
他了然:“Spy?”
許初合上書,輕聲說:“阿姨怕你出去打球。”
冉野從藥箱抽屜里,拿出繃帶。
許初想起宋秀穎說過,要叫醫生來的,但他很快,解開手上的繃帶,纏繞住傷口,又咬住一邊,一只手綁結。
他今天一件灰色T恤,因為綁結的動作,抬了下肩膀。
那天,他還用肩膀頂著架子,后來許初去查才知道,比起掌心,肩膀、手腕和膝蓋,對排球運動員來說更重要。
不止排球,如果傷到這幾處,對很多運動,都只能望而卻步。
他側過身,說:“傷口快好了,不用叫醫生來了。”
察覺她的目光,他低頭,瞥到肩膀,笑了一下:“這里有一塊淤青,你要確認一下?”
許初搖搖頭,用書擋住下頜和嘴唇。
他在沙發另一邊坐下,打開手機,橫著拿,沒有開聲音,只是劃著界面打游戲。
一片安靜中,許初看英文閱讀。
不一會兒,樓上傳來啪嗒啪嗒腳步聲,冉知知難得周末早起,看到許初,叫她:“初初姐,我要出去玩,來幫我看看穿什么好。”
許初合起書,看了眼冉野。
冉野兩只手在手機界面挪動,丟了一句:“放心,不跑。”
冉知知:“?”
許初站起來對冉知知:“去看看吧。”
直到許初到房里,冉知知挑著衣服,才想明白,問:“初初姐你是不是,被我媽要求看著我哥啊?”
許初剛說了“是”,冉知知:“以前我看我哥時就沒用,他想出去,肯定出去了,才不管那么多呢。”
許初上樓后,冉野手機上來了個電話。
他在打游戲,點了個外放。
姜一成問:“冉哥,今天不來訓練嗎?”
冉野:“不去了。”
姜一成對旁邊的人說了句什么,他電話那邊也開了免提,傳來王柏的聲音:“從昨天你就沒來學校了,要不晚上出來吃飯?”
冉野游戲里的刺客角色包抄脆皮,手指來回動,拿了個三殺,一邊回:“今天都不出門。”
姜一成在電話那邊嚎:“為什么啊,到今天晚上12點都不出來嗎?”
冉野:“是的。”
不知道是誰開了個玩笑:“那就約個晚上12點后的時間?”
王柏好笑:“喪尸出街?”
彭嘉麒也插了一嘴:“不錯呢。”
姜一成:“怕什么,地點定在烈士陵園。”
冉野謅個時間:“行,那就三點。”
許初從二樓下來,剛剛,冉知知說她自己也攔不住他,她有點擔心。
所以,聽到他約時間,她走到沙發旁,鄭重地看著冉野:“你還不能出去。”
她音色天生的,有一點軟,可能為了讓冉野重視,她語氣很認真。
只是這樣,通過電流,傳達到電話另一邊時,聽起來,就一絲命令的感覺。
彭嘉麒、王柏、姜一成好幾人,圍著姜一成的手機,呆滯在原地。
冉野手指一頓,差點被對方抓單。
四周,安靜了一下,下一刻,從電話那邊,傳來一群男孩響亮的起哄聲:“我靠我靠,我們聽到什么?”
許初:“……”
她腳趾一縮,趕緊屏住呼吸。
電話那里的起哄聲還沒斷,夾雜著姜一成愚蠢的大叫:“這個聲音,不是知知吧,等一下,不會是幻覺吧?”
“誰啊,居然敢命令冉哥!”
“不會吧,冉哥不會真的不來吧?”
冉野操作著角色,絲血逃生。
他一手放在電話紅色掛斷鍵上,點下去前,對電話那頭說:
“聽到沒,有人管著呢,不去。”
第三十四章
“嘟”的一聲, 電話掛斷了。
彭嘉麒幾人,面面相覷。
剛剛那句話,離聽筒隔得有點遠, 所以這邊, 聽起來除了口吻,音色卻有點模糊。
他們起哄, 是以為冉野不會在乎那句話。
但沒想到,冉野真就掛了電話。
是真的聽了那個女孩子的話。
唯一一個因為同班, 可能聽出女生音質的姜一成,比任何人都滿頭霧水:“冉哥身邊,真的有別的女生啊?”
另一邊,冉野掛掉電話后, 游戲彈出victory的標志。
許初腳趾縮在拖鞋里,張張口,又默默地, 抿了下嘴唇。
下一刻,卻聽冉野忍了忍, 還是悶聲笑了。
不過幾秒, 他也不壓著聲音,仰在沙發上, 笑得十分肆意,眉宇張揚:“抱歉, 忘了跟你說, 是外放。”
許初:“……”
他的手機屏幕亮了又亮,似乎是群里在艾特他。
他滑動界面, 長按語音轉文字,一句話, 回答群里冒出來的問題:“不出,沒這回事,已消息免打擾,勿擾。”
姜一成不甘示弱,發了張那頂JYC帽子照片:[不管怎么說,我也是有女孩子送的東西的,和冉哥差不多了。]
其他人:[登月碰瓷!]
姜一成開了個頭,大家驟然跟風發和女孩子送的禮物,或者其他相關的照片,男高們的小心思,昭然若揭。
冉野點開姜一成發的那張照片。
他兩個手指拉著屏幕,放大了照片,再縮小成原圖。
他一只手曲著,指節在臉頰上點了點,神色悠然,忽的問許初:“你送過姜一成東西啊。”
對許初來說,那頂帽子,是她和廖羽晴周琳琳一起送的,何況,還是班級的名義送的。
她實在沒印象,問:“送過嗎?”
冉野牽著嘴唇一笑,復制群里聊天里的一句話,發送出去。
RY:[@成子登月碰瓷!]
本來在刷屏的群,安靜了一秒,姜一成:[不是,這么多人發照片,冉哥就單獨艾特我一個啊?]
彭嘉麒:[默哀三秒鐘。]
王柏:[+1]
……
冉野將手機倒扣在桌上,站了起來,許初抬起頭,目光不由跟著他,他懶懶地說:“我答應不跑了的。”
說著,他趿拉著拖鞋,指著廚房:“喝什么?”
許初:“……不要冰的。”
他拿了一瓶芬達,和一瓶椰汁,放在茶幾上,前者是碳酸飲料,茶幾干凈的玻璃上結了點霧氣。
她指著芬達:“我可以,喝這個嗎?”
他黑眸里有點疑惑,她垂下目光,幾乎是氣音,解釋:“你傷口還沒好,喝冰的,不太好。”
“不要冰的”這四個字,是說的他,不是她自己。
宋秀穎并沒有讓她管這些吧。
冉野眉眼一彎,一手搭在沙發靠背,拿起那瓶冰鎮過的芬達。
許初倒也不奇怪。
他是不喜歡被約束的,她想了想,也覺得自己有點話多。
他右手不方便,只用左手一只手,手指扣住拉環,輕輕一下,“啪嗒”一聲,氣泡很輕微地“嗤”了一聲。
下一刻,他提著瓶子,遞給她。
他是給她開瓶蓋。
許初雙手捧著瓶子。
手中汽水的橙子味,隱隱飄散,指頭隔著瓶身,似乎能觸摸到,碳酸飲料的氣泡,在瓶身中,“滋滋”上冒。
指腹酥酥的,細微的發麻。
許初有點沒緩過神,問:“你不喝嗎?”
他拿著椰汁,在手間拋了一下:“我喝這個。”
似乎猜到她在想什么,他挑起上眼瞼,笑了下:
“你管著,我就聽唄。”
許初:“……”
沙發兩端,他們各自坐著,日照傾斜,光線越來越灼熱,花瓶里一半的水,波紋粼粼。
她小小喝了一口。
甜滋滋的橙子味,刺激著味蕾。
手中的英文閱讀,第三句話:
[……just sitting, soaking up the atmosphere.]
夏天第一口冰飲,會在一整個漫長的炎夏里,融出一抹沁心的涼爽。
就像廖羽晴在點奶茶時,會加很多冰。
廖羽晴煞有其事:“廖氏研究證明,奶茶要多冰半糖,口味最好,同時也是最健康。”
周琳琳摘下眼鏡,揉了下鼻梁:“真要追求健康,就不會喝奶茶吧。”
廖羽晴:“這叫賽博養身,”又問許初,“你點什么呀?”
許初拿著菜單,指著經典款:“這個。”
今天是周一,周圍學校,只有格致因為運動會,還在放假。
周一的好處,是人流沒周末那么多,因為要給廖羽晴講試卷,她們三人從市圖書館出來,進了一家奶茶店,店里沒什么人,正正好。
周琳琳掐著表,現在的廖羽晴,能堅持到1小時后,為了鼓勵她回血,她們決定四處走走逛一下。
又來到上次挑選禮物的那家店。
逛到帽子區,廖羽晴嫌棄:“姜一成成天拿我們帽子去炫耀,其他班朋友來問我,是不是我們親自刺繡JYC三個字母,送給他的。”
“我們又不是繡女,還親自給他刺繡呢,他到底在外面散播什么謠言。”
她問她們:“你們有被人問過嗎?”
周琳琳神色嚴肅:“我看起來,像是會做繡花那種閑事的人嗎?”
衛生部下任部長的威嚴,立刻出來了。許初和廖羽晴連忙搖頭。
廖羽晴又問許初:“阿初呢?”
許初又一次搖頭。
但是否認完,她意識到,昨天冉野問的話。
可能有關系。
廖羽晴還在吐槽:“我知道,謠言肯定和他說的版本有出入,不過還好,他3000米跑了亞軍,不算辜負。”
周琳琳:“嗯,老班也很開心。”
許初腳步,比她們慢了幾步。
上次,她看到的那副耳釘,還掛在那里。
又走了一會兒,廖羽晴和周琳琳去衛生間,許初穿著一雙平底小白鞋,在商場地面反光中,倒影綽約。
小白鞋動了一下,忽而停下。
最后,鞋子還是動了,腳步慢慢變大,折返回店里。
不一會兒,她將包裝好的盒子,放在帆布包里。
胸線微微浮動,吸了一口氣。
還是買了。
這段時間,她受他不少幫忙,送東西,也很正常。
晚上,何靜月讓她把家里快件分一下,十個快件里,冉野的有兩個。
她將盒子,一起放到格子里
周二照常上課,排球部的活動,也照常進行。
因為冉野昨天也沒出門,排球部的才知道,他手掌這幾天受傷了,不能打球。
不過還好,傷口已經愈合,可以不用纏繃帶。
這下,沒人清楚周末聽到的聲音,到底出于什么意圖。如果只是他的手受傷不能出門,那他們確實想多了。
一練起球來,大家就把這些事拋到腦后。
直到,有人進來體育館,要找冉野。
是兩個女生,其中一個女生高挑漂亮,氣質很好。
姜一成拍拍排球:“誒,她好像是舞蹈部的耶,這回也要送咱們排球部花籃嗎,我還是讓她們送吃的吧。”
彭嘉麒看了他這一眼,眼神一言難盡。
格致的舞蹈和排球,在市級乃至省級都很有名,學校要和他校做文化交流時,兩個部門會交替替學校做宣傳。
這次,有個舞蹈和排球都很好的學校來格致參觀,要兩個部門商量文化交流,由哪個部門接宣傳。
板凳上,冉野用白色的毛巾擦了擦汗,淡淡地說:“這事,你們找王軒就好。”
經理王軒在一旁:“對的。”
林馨笑了,找了個話題:“冉野同學,你運動會后面一天,怎么沒有來。”
冉野回:“有點私事。”
林馨又說:“對了,我看你打耳洞也有一陣了,可以換掉銀耳釘。”
她拿出一個白色印花紙袋子:“這是我周末在Kic家看到的耳釘,感覺很適合你。”
一旁的王軒:“……”
壞了,果然這妹子沖著冉哥來的,太直白了,他感覺,他就不該在這兒。
冉野:“不用了。”
林馨將袋子遞過去,堅持:“你不看看嗎,很好看呀。”
冉野仰頭,喝了口能量飲料,站起身前,說:“南極小動物群死二而尓武救一司企整理本文,每天更新歡迎加入謝謝,但我不喜歡被左右審美。”
一如既往的,有點禮貌但不多的拒絕方式。
林馨太直接,也不打算瞞著,消息就傳了出來。
廖羽晴這個八卦小能手,刷著手機:“那個跳舞的林馨,在追冉野耶。”
周琳琳:“林馨……五一還來你生日會那個?”
廖羽晴:“對啊,最近一個月,不是沒人傳梁若晗和冉野了嗎,有人問梁校花,她也不像以前那樣模糊,而是否認了。”
“我感覺這是個原因吧,聽說冉野對梁若晗沒什么,林馨會行動,也正常,不過感覺梁若晗那邊是不是有點不爽啊。”
她連細節都有:“嘶,中午時,林馨還送冉野耳釘,但是被拒絕了!”
許初愣了愣。
廖羽晴:“冉野好像是說,她送的不好看,不符合審美……不過也有人說不是,消息不保真哈。”
許初:“……”
周琳琳拿著試卷,問許初:“對了,這個P點你是怎么取的?”
許初回過神,畫輔助線:“這里……”
廖羽晴:“喂喂,還有呢,來聽嘛!”
周琳琳盯著題目:“聽著呢,不過,和我們好像也沒什么關系啊,對吧?”
最后兩個字,問的是許初。
許初筆尖在紙上,列出公式,一邊輕輕地,點了點頭
晚上。
因為新聞部要修改校運會采訪稿,等回到冉家,已經比平時晚了。
許初到一樓的儲物間。
家里收發的快件,都會按收件人分類,放在這里,像冉知知的,何靜月會送到她房間,但冉野的,他會自己拿到房間。
格子不知道什么時候空了,早上東西還在的。
耳釘她用社團獎金買的,但對冉野來說,還是很便宜。
她聽何靜月無意間說過,宋秀穎很挑剔,冉家人穿的日常衣服,沒有明顯的標識,但是是意大利設計師的牌子。
她沒有去查過,也知道,價格會有多高。
所以,這個耳釘,應該也不會符合他的審美。
許初悄聲關上門。
她吐出口氣,回到廚房,習慣動作,要給何靜月準備東西,身后腳步聲,有人開了冰箱。
她回頭,只看少年在冰箱里選飲料。
他左臉對著她,左耳沒有打耳洞,很干凈。
發現她的目光,他抬起眼:“怎么了?”
許初捏了下手指:“我有個東西,放錯了格子……”
他倏而一笑,側了側身,右耳耳垂上,圓形的耳釘,刻著流線型圖案,在冰箱的光線里,光澤幽幽。
有些物品襯人,但他更襯飾品,耳釘,比掛在貨架上的時候,還要漂亮大氣。
許初緩緩睜大眼睛。
他似乎猜透她拙劣的撒謊方式,抬手,摸了下耳垂,瞇起眼睛,語氣慢條斯理:
“好學生,不可以反悔哦。”
第三十五章
第一節課, 舞蹈藝術班。
有人手機響了。
科任老師站在講臺上,清嗓子:“咱們班雖不是升學班,該遵守的紀律, 還是要遵守的, 不要和隔壁體育班一樣。”
林馨從抽屜拿出手機,按掉電話。
看老師沒再說什么, 她點開消息,是朋友發的:
[不是說耳釘沒送出去嗎?]
林馨飛快按鍵盤:[騙你沒送出去, 我臉上有光嗎?]
她也有點不開心的。
朋友又發來一條消息,附帶一張照片:[他換了呀。]
林馨打開照片,偷拍的,少年挎著包, 他低頭,側臉俊逸,在貨架挑三明治, 而耳垂上,果真換了一個耳釘。
但絕對不是她送的那個。
林馨想起他說過審美不想被左右, 生氣:[他審美有問題。]
朋友這才相信, 真不是林馨送的,回:[你說會不會, 審美不是問題,而是取決于是誰送的?]
林馨:“……”
3班。
廖羽晴也收到廣泛流傳的照片。
她躲在課桌下看手機, 突的, 講臺上,林驍海樂呵呵一笑:“這道題咱們就讓廖羽晴同學, 來解答一下吧。”
許初用手肘蹭她,她一急, 差點跳起來,頭撞到課桌,“嘶”了一聲。
結果當然是手機被沒收了。
周琳琳:“這學年第二次了,老班講究事不過三,你快到臨界線了。”
廖羽晴淚目:“我最近努力學習的好印象,功虧一簣了啊!”
許初鼓勵:“期中考試,要進步呀。”
廖羽晴:“都怪新消息……”
一說到新消息,她兩眼放光,“冉野換耳釘了!”
本來冉野換耳釘,不至于讓人這么驚訝,但舞蹈班的林馨昨天剛送耳釘被拒絕,鬧得大家都知道,今天他就換了,這才是八卦點所在。
廖羽晴拿著周琳琳手機,一頓操作下,用周琳琳的號加上朋友,拿到照片。
觀察照片,廖羽晴:“咦,這新耳釘,意外的眼熟啊。”
周琳琳也摸摸下巴,思考:“確實。”
她問許初:“你有沒有覺得,好像哪里看過。”
許初:“……”
她捏捏手中的筆,看向豎在桌上的書架:“啊,可能吧。”
中午,新聞部有周會。
略顯空蕩的活動室,湯書韻雙手放在桌上,手指交握,撐著下巴:“話說回來,他確實變了吧。”
吳預附和:“沒錯。”
許初:“稿子還有哪里需要變動了嗎?”
湯書韻說:“不是,我們是說冉野,上次不是猜他哪里變了嗎,現在我敢肯定,確實就是變了,不然怎么還換耳釘了。”
吳預:“還傳到我們高一了。”
許初:“稿子……”
湯書韻拍額頭:“來來來看稿子。”
關于前幾天的運動會,推送最晚今天就要發出去。
少了四分之一的部員后,現在的新聞部有點忙,還有點讓人不太習慣的安寂。
湯書韻:“下學期絕對要招新了。”
吳預瑟瑟發抖:“學姐們,千萬別丟下我獨自支撐部門啊!”
周琳琳說過,衛生部會整理這一年的工作情況,做成冊子,到新學期招新時,分發給有意向的新生。
許初:“我們要不要試試?”
湯書韻打了個響指:“好,這個可以有。”
吳預憶往昔:“當時大家都轉去新媒體部,新聞部什么留人的辦法都沒有,我是憑借一腔熱血,死活留在了新聞部,唉~”
湯書韻:“別聽他瞎說,他以前說過,那時候感覺加入一個人很少的社團很酷,間歇性中二病嘛。”
吳預補充說明:“我至今都覺得很酷!”
許初忍不住挽起唇角。
她眼眸明亮昳麗,醞著絲絲笑意時,幾分欲語還休。
吳預比了個心臟被射中的動作,夸張地說:“總之,來新聞部值了!”
湯書韻卷起資料,敲他的頭。
有人敲門,幾人想從地上拿報紙掩蓋東西,然而,空空的桌子,向菡的茶具,早就不在了。
湯書韻去開門,一邊嘀咕:“第幾次了啊。”
意外的是,居然是新媒體部來訪。
更意外的是,新媒體部是來拜托他們做事的。
梁若晗身前,掛著新媒體部部長的標志,她卷了頭發,襯得五官更為明艷。
她笑了笑:“離不截止日期不到半個月,希望你們可以幫一下忙。”
現在,五月中旬都快過完了,學校臨時決定,給高三的拍一個助威視頻,要在六月一號前完成。
校友會、高一高二的班級、社團,都參與錄制,也是九月的招生簡章。
新媒體部接到任務,當然想自己完成,無奈時間緊湊,光是協調班級拍攝,就很麻煩,何況還有社團,期中考還就在這周,很多人暫停了社團活動。
新媒體部再多人也不夠用。
湯書韻:“社團部分交給我們了?”
梁若晗:“除了排球部和舞蹈部由我們拍攝,其他社團,麻煩你們了。”
湯書韻得確保任務能完成:“你們事先有和這些社團打過招呼吧?”
梁若晗旁邊,何嵐應:“那當然。”
雖然有點無奈,新媒體部的名頭確實比新聞部大,更好使。
梁若晗一直都挺和氣,伸手不打笑臉人,而且,新聞部為了明年的招新,也得拿出更多作品。
這事,新聞部答應了。
她們走后,湯書韻咂摸:“等一下,憑什么啊,學校兩個王牌部門,新媒體部就自己負責了?”
吳預:“確實,最肥的肉不給我們。”
那兩個部門,在學生群體里的關注度,是很不一樣的。
許初說:“能拍其他部門,也好的。”
如果沒有新媒體部指縫里漏出來,這“大單子”,還輪不到新聞部。
湯書韻把恩怨拋到腦后:“好了,今晚開始行動!”
格致的社團有點多,許初從教務處網站,下載打印出幾份。
廖羽晴知道后,拍胸脯:“拍攝是吧,今晚先來拍飛天拉面,我讓我的部員好好準備一下!”
許初打開表單,瀏覽一遍:“就是……”
廖羽晴:“怎么了?”
許初:“上面,沒有你們社團。”
廖羽晴:“不是吧?”
她搶過表單,仔細看了一遍,還真沒有飛天拉面,以前是有的。
她借周琳琳手機,打電話給指導老師,指導老師語含歉意:“昨天開社團大會,決定取消掉三個社團,你們是其中一個。”
掛掉電話,廖羽晴靠在墻上,變成一棵干枯的仙人掌。
許初緊張地給她扇風遞水。
周琳琳小聲問許初:“完了,我是不是說過,她部門可能被取締?”
許初謹慎點頭。
周琳琳反省:“以后不亂說了。”
但她奇怪:“新媒體部聯絡社團了嗎?衛生部還沒有被邀約。”
許初:“會不會,等放學后?”
周琳琳:“也是。”
放學后。
新聞部三人,扛著攝像機和設備,風塵仆仆從活動室趕到東藝術中心,準備先拍古樂器部。
古樂器部部長擺擺手:“你們是……新聞部?”
“我們沒收到新媒體那邊說法啊,不好意思啊,我們指導老師很嚴的,沒有溝通的話,我擅自答應,會被罵的。”
湯書韻皺眉:“新媒體部在干嘛啊,其他社團呢?”
許初和周琳琳聯系完,搖頭:“衛生部沒有。”
吳預也和一個朋友聯系:“文學研究部也沒有!”
湯書韻打給新媒體部何嵐,今天兩人剛從相互拉黑的狀態放出來,沒打通。
湯書韻氣笑了:“好啊,請我們做事,還不給我們方便,腦子有坑吧。”
吳預:“現在怎么辦?”
被這么耍,湯書韻很不甘心:“這么玩我們是吧,走,去把他們捏在手里的兩個王牌部門,給拱了!”
許初、吳預:“拱……”
正好,東藝術中心樓上,就是舞蹈部。
樓下有古樂器部和其他五個部門的活動區,樓上,則完全屬于舞蹈部,打通了三個區間,大片鏡子鑲嵌在墻壁,舞蹈生們穿著舞蹈服,在跳舞。
莊周平是舞蹈部的經理。
他鼻梁上,一副無框眼鏡,穿著白色校服襯衫,棕黑長褲,規規整整打著領帶,這套被戲稱為保險裝的夏裝,在他身上,很是清秀俊俏。
沒等湯書韻自我介紹,他朝許初點點頭,笑了下:“我知道,你是新聞部的。”
湯書韻:“欸?”
莊周平:“上次,在3班廖同學生日會,我和許初見過。”
許初記得,廖羽晴說他是原來的年級第一。
湯書韻一拍手掌:“得了,那就好,剛好有個事要麻煩你。”
但是,關于拍攝,莊周平為難:“新媒體部已經和我們約時間了。”
新媒體部“忘了”替新聞部約時間,自己卻先定好兩個香餑餑社團。
湯書韻小聲:“何嵐這狗東西。”
兩個部門的恩怨,莊周平多少有聽說,又說:“如果有別的部門,答應你們的拍攝,我們這邊也可以。”
意思是不是只有舞蹈部違約,那就可以。
正好林馨過來休息喝水,他問她:“你怎么看?”
林馨:“隨便啦。”
可是,即使舞蹈部這么說,其他小部門,今天肯定沒接到新媒體部的通知,他們找哪個部門開先河?
幾人面面相覷。
行,還有另一個大部門
排球館。
許初三人,排球館等了十分鐘,訓練暫停休息時間,彭嘉麒先發現吳預,“嘿”了聲:“吳預!”
吳預:“嘉麒哥!一成哥!”
湯書韻看一頓飯的交情還在,握拳,趁機問拍攝的事:“怎么樣,可以嗎?”
王軒也收到新媒體部的預約,不知道該不該答應。
副部長王柏直接說:“可以啊。”
他太過爽快,搞得一路碰壁的新聞部三人組,都很驚訝。
姜一成差點噴水:“我去,你不等冉哥回來了再問問嗎?”
訓練開始前,冉野和教練楊彥偉出去了。
王柏肯定:“沒問題的。”
彭嘉麒點頭。
湯書韻高興地抱住許初,來回跳:“太好了!”
許初被她晃得有點暈。
他們著手安排,吳預支三腳架,湯書韻一個個和排球部部員溝通:“我們新聞部又來打擾啦,辛苦大家啦!等一下那個視頻,希望大家這么站……”
但部員們嘻嘻哈哈的,沒怎么聽。
許初調試鏡頭,她摸相機的時間還很短,有點疑惑:“這個光圈……”
吳預:“我看看,咦?”
“是這樣調整么?”
“不對不對,反了,這樣……”
“……”
協調的間隙,冉野和楊彥偉,一前一后進了排球館。
王柏說了拍攝的事,楊彥偉沒意見,他也回:“可以。”
姜一成對王柏投以佩服的目光。
而冉野環視場內,目光在某處定了定,他在教練席板凳坐下,挪動膝蓋上黑色的彈力護膝。
然后,他抬起頭時,緩緩瞇起眼睛。
那邊,兩人在看相機的問題,似乎很難解決。
不知不覺,他們離得越來越近。
他旋轉著手中的護腕。
不遠處,姜一成在和王柏在看訓練的視頻,復盤:“剛剛丟的第7分,那個球傳給我的時候,不好打!”
王柏是隊伍里的二傳,一邊喝水:“怎么不好打?”
姜一成:“太近了。”
王柏知道那球的失誤,但看姜一成難得分析,調侃他:“近點有什么不好,冉野平時都能跟上那個球。”
姜一成:“近點就是不好!”
冉野站起來,鞋底踩踩地板。
吳預還在琢磨鏡頭的問題:“再試試這個……”
下一刻,一只手從后方,穿過兩人中間,搭在吳預肩膀上。
許初一愣,她朝斜后方抬頭,只看冉野垂著眼睫,掩去眸底的情緒,眉宇鼻梁線條,如雕塑鐫刻干凈流暢,耳垂上閃過一瞬亮澤,碎如星芒。
他傾身,動作十分自然地,把吳預撥開。
然后,就這許初拿著相機的動作,他骨節分明的手,按了按幾個鍵,語調散漫:
“這不就好了。”
第三十六章
許初抱住相機, 眨了眨眼。
果然,調整好了。
吳預也趕緊站好了:“冉哥!”
湯書韻壓制不住排球部的,幾個部員推搡著, 沒聽她講說錄制情況, 她嗓子都要喊啞了。
冉野一眼瞧去,不過三秒, 他們收起嬉皮笑臉,相互用肩膀懟懟對方, 提醒安靜。
場上效率飆升。
拍攝的方式簡單粗暴,排球部在場的,有二十多人,分兩排, 每人手里拿著學校的吉祥物。
前面的蹲下,展開印著“高考加油”的橫幅。
吳預舉著A4紙打印的白底黑字,寫著“高考沖刺必勝”的話讓他們喊, 湯書韻讓鏡頭里的人靠里一點:
“好了,要開始錄制了, 看這邊喊!”
冉野沒出現在鏡頭里, 他和教練站在門口,說著什么。
許初抱著裝著格致吉祥物的箱子, 退到鏡頭外時,門口隱約教練說了句:“……U18報名這個月就要截止了, 這個機會……”
冉野似乎笑了笑。
場上排球部員們, 開始喊口號,蓋過其他聲音。
許初放下箱子。
喊了兩遍口號后, 湯書韻確定不需要補錄,吳預擦額角的汗:“總算搞定了, 咱們現在去舞蹈部吧。”
湯書韻嘬著嘴,沒說什么。
完成任務,她倒是不高興了,吳預不太理解,又去看許初,結果,許初也沉默地收拾三腳架。
吳預:“這是怎么了?拍得不好嗎?”
湯書韻問許初:“許初,你覺得拍得怎么樣呢?沒關系的,可以直接說。”
許初回過神,想了想:“就是,普通。”
大合照模式,拉橫幅,喊口號。
新媒體部那邊的拍攝要求,就是這樣的。
之前,他們查看過,以往學校拍的助威視頻,都是這個路數,不是新聞部,新媒體部也能做,他們只是缺人手。
湯書韻反復觀看拍攝的畫面,嘆氣。
吳預也有點沒辦法,忽的,許初小聲說:“要不……”
她說出想法。
三人圍在一起,湯書韻和吳預聽完,驚喜:“很好!就這么試試!”
但排球部休息時間結束,隊員們在拉伸,喝水,有的已經回到場上,“啪啪”拍著排球。
訓練即將繼續。
姜一成還和王柏掰扯:“近了哪里好了,碰到網就犯規了!”
王柏不逗他了,這是快攻球,冉野能打到,但姜一成還不行。
他聽取意見:“行,下次真的注意。”
姜一成第一次理論成功,這比賽場上發起挑戰成功,還令他興奮。
他大聲:“冉哥聽到沒聽到沒,咱們隊副部長、二傳同志,第一次跟我認輸!”
王柏:“嘖。”
冉野眸色一轉,對王柏說:“之后的快攻,姜一成的網前球,加強練習。”
姜一成:“……”
王柏笑了:“成子,你這次也是暴露你進攻的弱點了。”
姜一成:“NO!”
三人正要返回場上,只看本應該收拾東西離開的新聞部幾人,過來了。
許初手里抱著本子。
湯書韻打頭陣:“很抱歉,我們想再拍一條……”
冉野腳步頓了頓,幾人都停下來。
姜一成:“可是我們要開始訓練了。”
新聞部當然考慮過,排球部照常訓練,他們會自己尋找角度,不妨礙到他們訓練的情況下,完成取材。
湯書韻趕緊說:“我們就在這拍,不會影響你們……”
話沒說完,冉野淡淡地說:“可以。”
湯書韻:“啊?”
連姜一成也:“啊?”
許初一雙貓兒眼圓溜溜的,纖細的手指,捏著筆記本,脖子朝左邊一動,腦袋后扎著的馬尾,也晃了晃。
其實,為了說服他們,她還在最短時間內,畫了理想的鏡頭。
可好像并不需要“說服”。
他一下就答應了。
似乎看出她的困惑,他側過身。
耳上那抹光澤,若隱若現,他瞇了下眼睛,看似慵懶的漆黑瞳孔里,掠過一絲笑意:“我收過賄賂啊。”
許初下意識低頭,盯著自己鞋尖。
太直接了。
姜一成好奇:“賄賂?賄賂什么?”
正好,一個排球彈過來,冉野隨手接住,排球在手里轉著,道:“走了。”
新聞部兩人,也滿臉懵。
湯書韻突然看吳預:“難道是你,背地里默默付出?”
吳預頭搖得和撥浪鼓一樣:“我也想付出,那也得人家買賬啊!”
湯書韻一個個懷疑:“那是許初?”
她湊到許初面前:“是你嗎?”
許初:“……”
吳預:“許初學姐嘛,不會的啦。”
湯書韻:“也是。”
兩人集體想到,第三個可能實施賄賂的對象:“會不會是向菡學姐!”
想想向菡老干部風格,好像真干得出這種事:“天啊,離開新聞部后依然心系新聞部,以后得給她立個雕塑!”
許初悄悄捏了下手心。
幸好,沒時間給新聞部求證了,得到拍攝許可,他們把收好的器材又一個個搬出來,姜一成友善提醒:“小心哦,排球館的排球會到處飛的。”
在排球館,墻上掛著的時鐘、校訓,也被鐵欄桿好好地保護著。
湯書韻:“放心吧,就是我被砸死,也不會讓我的愛子受一點傷。”
愛子指相機。
現在是傍晚,夕陽還不錯,拍了近一個小時,有好幾個鏡頭,湯書韻滿意得差點親自己愛子。
只是結束時天都黑了,再去舞蹈部那邊,估計拍不到太好的。
還好,湯書韻有加莊周平聯系方式,重新約了時間。
三人匆忙回新聞部活動室。
“明天去舞蹈部,不止要拍那種大合照素材交給新媒體部,還要拍我們自己想法的,預計占用時間,比大合照要多,肯定要拿出點東西打動他們。”
活動室里,他們鋪開紙張,許初負責分鏡設計,吳預找參考,湯書韻提供技術。
直到晚上九點,學校一片安靜。
許初手掌、手臂一側,蹭上一層灰灰的鉛筆石墨,她洗手,湯書韻扭著脖子:“累死了,脖子要斷掉了!”
今天的工作完成,吳預已經先跑了,她們倆善后,一起走出校門。
閑下來,湯書韻大腦放空,又涌起在排球館的事,本著新聞人的精神,和許初討論:“嘶,咱們新聞部,賄賂過冉野嗎?”
許初:“……”
她手指握著書包帶,目光轉向一旁低矮的景觀叢。
指尖有點泛白。
湯書韻還要說什么,突然看到校門外,一群男生的影子。
她大聲:“欸,排球部的!”
學校里留到這時的學生,寥寥無幾,而排球部的,平時都要留到八點,最近因為U18在即,加練到現在。
紅綠燈口,男孩們神色飛揚,討論著什么,一眼看過去,一個身姿峻拔的少年,尤為令人矚目。
他穿著校服短袖襯衫,肩線袖口合身,襯衫松松扎著,棕黑長褲包著一雙大長腿。
四周光影幢幢,在他眼睫和鼻梁處打下陰影,骨相優越,無可挑剔。
聽到湯書韻喊聲,排球部的紛紛回過頭。
他也抬起眼眸。
許初跟在湯書韻身后,湯書韻和他們打招呼:“今天真的,打擾你們了,謝謝!”
許初跟著點頭示意。
排球部的回:“不會不會,客氣了。”
“對了,之前你給我們P的圖就很帥啊,我拿來當頭像了。”
“這次也要麻煩你P好啊!”
技術受到認可,湯書韻得意:“這次視頻,大致分鏡是好了,上次是靜態的帥,現在是動態哦!”
姜一成:“好想看!”
湯書韻忙說:“保密保密,不過十天后,應該能成!”
王柏是排球部少有的成績不錯、還會關注考試時間的部員,他問:“過幾天不是期中考了?來得及嗎?”
湯書韻:“咳咳,我們新聞部講究成績和社團兩不誤的。”
彭嘉麒笑著揶揄:“也是,年級第一在新聞部呢。”
話題的轉向,一下子,讓數道目光看向許初。
她低了下頭。
忽的,冉野抬抬下頜,示意幾人看燈,打斷幾人的對話:“綠燈了。”
過了斑馬線,大家開始分道走,湯書韻也朝許初揮手:“拜拜,明天見啦!”
許初:“嗯,再見。”
她踩著路燈照落的影子,踏上回去的路,身后不遠處,姜一成叫她:“許學霸!”
她回過頭,姜一成身后,冉野和彭嘉麒也在。
他看看前后,突的說:“等一下,原來我們和你回去的方向,是一樣的啊?”
許初愣了愣。
她沒有回答,姜一成思考,叨咕:“這么巧,我怎么才發現啊,你是不是也住新錦路那一片啊?”
彭嘉麒也“咦”了聲:“那和冉哥家住的很近?”
那一片,正是冉家所在別墅區。
姜一成補了一句:“難怪感覺,你和冉哥還挺熟啊!”
許初:“……”
許初抓書包帶的手,縮緊了。
她下意識地,用力搖搖頭。
沒有看那個站在不遠處的少年,她聲音輕得和羽毛一樣,語氣卻難得的,直而硬:“不是的,沒有的。”
姜一成:“這樣嗎?我還以為你們很熟呢!”
許初又一次,搖了搖頭。
不近的,也不熟的。
冉野腳步在原地頓住。
這段路樹多,路燈昏昏,看不清他的表情。
許初看向一個岔路口,這條路,也可以回冉家,但最近這條路在修路,回去的話,要繞一大段路。
她剛要抬腳,下一刻,卻看冉野指著這個岔路口,瞥了彭嘉麒和姜一成一眼:
“我走這邊的。”
彭嘉麒和姜一成一時分不清:“欸,好像也是。”
而在越過許初時,冉野抬起眼。
漆黑的眸色,如黑色的河床,在清水褪去后,愈加冷然發亮。
他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淡淡地說:
“你不用繞。”
第三十七章
許初回到冉家時, 有點晚了。
她事先和何靜月說過學校有事,何靜月雙手戴著廚房手套,問她:“晚上吃的什么?”
許初:“漢堡, 和薯條。”湯書韻叫的飯堂炸雞夜宵外帶, 不小心叫多了,還好吳預胃大, 全吃完了。
何靜月皺眉:“怎么吃那種沒營養的,還有, 到底什么事,弄這么晚。”
許初:“……”
她把小皮鞋放到鞋柜里:“是社團,”避開何靜月的目光,“和獎學金有關。”
何靜月:“最近不是要期中考了?別弄那么些東西, 拿獎學金成績才是最重要的。”
許初沒有再回答。
這時,廚房傳來“嗶”的一聲電器提醒聲,宋秀穎叫何靜月:“靜月, 還沒好嗎?”
何靜月:“欸,來了。”
許初看著何靜月離開, 她背著書包, 準備回配樓去,剛拉了下門把手, 意外的是,外面有人也推門, 她不由后退一步。
門被完全推開, 是冉野。
他眼里掠過些許意外,便抻著嘴角, 目光平淡,將手里提著的書包一甩, “啪”的一聲,擱在鞋架上。
他側過身,換鞋。
四周,縈繞著一片默然,與沉悶。
許初垂在身側的手,指甲掐了下校服裙子,布料些微凌亂。
她低頭,從他旁邊,走了過去。
回到房間,許初拿出塞在書包的一卷紙,是學校社團的表單,還有一些紙,是她用筆畫的分鏡。
她打開臺燈,燈管閃爍五六次,才徹底明亮。
臺燈是她初二那年買的,好幾年了,估計快壞了。
她盯著蒼白的光線,好一會兒,閉了閉眼,再睜開眼時,仔細看著手里的分鏡圖。
手中的筆尖,畫出一道橫線,橫線延展著——
線條覆蓋的紙的另一端,一只手,拿著這份分鏡。
莊周平抖抖紙張。
此時,東藝術中心,舞蹈部。
許初、湯書韻和吳預,有點緊張地看著莊周平,突的,他神色驚喜:“很不錯啊,”他看向三人,“是你們想的分鏡嗎?”
許初點頭,吳預忙說:“主要是許初學姐!”
湯書韻遞過去一個手機:“排球部的我們也拍了,這個算半成品,到時候還要修改替換的。”
莊周平戴上那雙無框眼鏡,仔細看湯書韻展示的樣品,眼眸一亮,他叫來舞蹈部其他人:“你們看這個。”
舞蹈生們嘰嘰喳喳:“好帥!”
“我們也可以這么拍嗎,感覺很有意思啊。”
許初提著的心,漸漸放下來。
只是,林馨抱著手臂,看了眼許初,撇嘴:“帥嗎?我覺得很麻煩啊。”
眾人停下討論,林馨:“道具用體育絲帶?咱們是跳舞的,又不是體育競技。”
莊周平:“某種情況下,跳舞也是競技。”
林馨:“你到底哪邊人啊,幫誰說話呢。”
莊周平訕訕一笑。
林馨:“你們想的簡單,但分鏡里,只有一個人能出場吧,要是好幾個人想出場,怎么辦?”
吳預本人也無語了,這算什么理由。
湯書韻:“我們可以多安排幾個。”
林馨:“你說說,那畫面要怎么安排啊。”
許初隨身帶著一支筆,在原來的基礎上,改一下分鏡。
林馨聲音卡殼:“……也不是不行,不過這里我覺得不好……”
她提問題,許初立刻就有辦法,她抱著本子,落筆快,成效立竿見影。
湯書韻小得意:“這下怎么樣?”
林馨:“……行吧,那就拍吧。”
她再說下去,舞蹈生也有意見了。
終于過了這一關,幾人都松口氣,協商拍攝的事。
林馨盯著許初,還是有點不服氣。
拜托,在排球館取材拍攝這種事,新媒體部都做不到好吧。按冉野那種性格,能讓他們在排球館拍攝,肯定是因為他們三個其中的誰。
她直覺是許初。
誰讓許初長得比她漂亮,低頭改著分鏡時,睫毛長長的,臉頰感覺很軟,好看死了。
林馨小聲對莊周平說:“那個許初,我還以為是個花瓶呢。”
莊周平喝了口水,差點嗆到:“花瓶?”他好笑,“你知道上次月考,年級第一是誰嗎?”
林馨:“不是你嗎?”她周圍的朋友,和舞蹈班都不怎么關注成績。
莊周平糾正:“是你口中的花瓶。”
林馨:“……”
接下來的拍攝,新聞部既拍了大合照,也拍了屬于新聞部想法的素材。
趁著天光好,他們輾轉去足球部、籃球部一些戶外社團,等晚上天暗下來,再去取聲音的吉他部、古樂器部。
到期中考試,很多社團暫停活動,好在之前,新聞部拍了足夠素材,就連考試結束,也鉆活動室剪輯。
湯書韻在拼接視頻:“這次語文作文,主題是剪輯,不知道老師懂不懂PR這軟件。”
許初:“剪輯?”
湯書韻:“不是剪輯嗎?”
吳預插話:“你們高二的考試這么另辟蹊徑的嗎,作文出題寫剪輯?”
湯書韻這才覺得哪里不對:“啊?”
許初猶豫了一下,還是告訴湯書韻真相:“這次主題是邏輯……”
湯書韻瞪大掛著黑眼圈的雙眼:“等等,是邏輯不是剪輯?”
吳預:“噗。”
既然自己嚴重跑題,考砸了,湯書韻只好含淚,更努力剪視頻。
兩頭總該有個東西好。
“好期待何嵐知道后的反應啊。”湯書韻和吳預賊笑。
許初拉上器材包的拉鏈,也不由一笑。
期中考剛過,新媒體部那邊,才安排拍攝排球部和舞蹈部。
然后,何嵐打電話給湯書韻:“你有病吧,把舞蹈部和排球部都拍了?”
湯書韻外放的,吳預扛起陰陽怪氣的大旗:“對不起嘛學姐,之前沒給我們約社團的時間,我們只好自己挑社團拍了。”
氣得何嵐掛了電話。
新媒體部的活動室里,梁若晗聽到吳預的話,皺眉:“你沒給他們預約?”
何嵐心虛,爭辯:“我只是忙忘了而已,他們可以來問我啊。”
她確實是故意晾著新聞部,到第三天才幫他們預約,誰知道他們轉頭就跟排球部舞蹈部取材,太過分了。
梁若晗對著電腦敲敲打打,過了會兒,說:“沒事,不用爭了,先拍校友會的。”
何嵐不情不愿:“好。”
新聞部爆肝的回報,是他們很早就完成新媒體要的社團素材。
自己設想的視頻,最難的剪輯、配樂部分,也在這兩天,全都搞定了。
周五早上下了一場夏雨,地板濕漉漉的。
空氣帶著絲絲涼意。
少了一節課,放學時間早,活動室里,三人拉著視頻,反復檢查。
吳預問:“今天發吧?”
明天是休息日,給視頻傳播發酵充足的時間,是很好的想法。
湯書韻:“就怕新媒體部也發。”
吳預:“不過離截止日期還有好幾天吧,他們應該沒那么快?”
湯書韻說:“你想,咱們提前完成了,他們可能也提前完成了。”
這次新媒體部助威應援視頻很大型,人多,年齡層跨越也很大,新聞部的視頻卻只有社團的,這一撞上,大家容易只關注新媒體部的。
湯書韻突然想起一件事:“對了,等等五點,有社團年度工作會議,要部長和副部長參加的。”
往年都是向菡提醒的,這次他們忙忘了。
而且,新聞部也還沒選出新部長。
沒等三人決定誰去,湯書韻手機響了下,她刷了下新消息,眼前一黑:“新媒體部剛剛發視頻了!”
這確實是他們沒料到的。
吳預:“看看怎么樣。”
三人圍在電腦屏幕前,屏住呼吸。
和以往的助威視頻不同,這個視頻剛開始,有一段路人采訪。鏡頭對著格致的學生:“你最想對高三的學長學姐說什么?”
有人開玩笑說:“你們走好,下學期可愛的新高一就交給我們照顧啦!”
有人:“畢業就畢業啊,這有什么好說的,等等,現在在錄像?咳咳,希望學長學姐高考加油,考上心儀的大學!——記得給我前面那段剪掉啊!”
……
吳預:“不愧是咱們格致人,這采訪,好有節目效果啊……”
許初和湯書韻:“……是啊。”
采訪后面銜接的,就是大合照模式喊口號的各個團體,因為有前面的路人采訪,后面的吶喊,也不那么單調了。
吳預忙說:“對比下,咱們的更有意思!”
湯書韻找到“宣發點”:“這個視頻應該會傳播挺快,我們那個視頻,可以明天再發,然后蹭蹭這個視頻的署名。”
視頻里,社團部分的素材,全部用的他們拍的。
他們參加了“大制作”,以這個名義宣傳自己的小視頻,蹭“流量”不過分吧。
可是,當他們看到片尾,吳預:“署名怎么沒有新聞部啊?”
許初一愣:“好像真的沒有……”
湯書韻搶過鼠標,一點點拉視頻,查看staff名單。
新媒體部的人名幾乎上了,還有一些學校老師、食堂阿姨、贊助方……出鏡的貓狗都有名字,就是沒有新聞部。
湯書韻忍住沒摔鼠標,時間快五點了,她連忙收拾東西,說:
“走吧,去大禮堂。”
完成一項大任務,新媒體部所有人,都放松下來。
推送發出去,視頻在活動室的投影儀上,播了一遍后,大家鼓掌。
梁若晗說:“指導老師說,這次視頻,會放到學校官網首頁。”
眾人歡呼:“太好啦,劉主任牛!”
“部長辛苦了!”
有了學校做背書,新媒體部自己拍的也不錯,視頻不可能傳播不開。
就這么會兒,已經不少人開始自發轉發。
有個新媒體部的女生好奇:“對了,咱們有誰去社團那邊拍助威視頻嗎?我怎么不記得了?”
何嵐說:“當然是我們自己人拍的啊,不然怎么有素材。”
梁若晗拿好文件夾和筆,叫上何嵐:“去大禮堂了。”
社團年度工作會議在大禮堂舉行,在前面桌子那里簽到,“新媒體部”的空格后,梁若晗打上勾,寫上正副部長的名字。
簽到名單是按拼音順序排的,新媒體部的下面,就是新聞部。
她看著那三個字,放下筆。
快到時間,禮堂里人越來越多,梁若晗和何嵐找到位置剛要坐下,她們挑的位置離門口不遠,突然,門被“嘭”的用力推開。
禮堂里安靜了一下,學生會的也驚住。
是湯書韻開的門。
她目光掃過全場,走到梁若晗和何嵐面前,而許初和吳預,喘著氣,跟在她身后。
何嵐小聲罵了句粗話。
湯書韻:“解釋一下,你們不給我們署名的理由。”
左右都在看她們。
梁若晗站起來:“出去外面說吧。”
大禮堂外有一片樹林,因為下過雨,帶著濕漉漉的、沉悶的水汽。
何嵐理直氣壯:“我們跟劉老師申報過,你們只是支援,又不是主創,沒有署名的。”
湯書韻:“一開始你們不幫我們聯系社團的事,我還沒找你算賬呢。”
何嵐:“你們還拍了我們自己要拍的社團呢!”
湯書韻好笑:“你搞清楚因果,是你們先不幫我們聯系社團!”
翻舊賬的話,一時半會停不下來,梁若晗出聲:“這次拍攝,是有算你們社團活躍度的,不影響你們社團同學申請獎學金。”
許初輕輕皺眉。
梁若晗別了下頭發,說:“署名是虛的,沒損你們實際利益。”
吳預這個老好人,也急了:“虛的?那新媒體部也別署名了。”
何嵐:“你算老幾啊,你讓我們不署名就不署名?”
吵到這里,學生會的干事趴在門框那里:“呃,同學……”
“會議快要開始了……”
梁若晗先回去,何嵐輕蔑哼了聲,撂下一句:“反正視頻都發出去了,老師也同意了的,你們隨意。”
新聞部三人,僵在原地。
湯書韻轉身就走。
吳預:“欸,湯學姐……”
他追了兩步,回過頭叫許初:“許學姐,開會交給你了!”
許初胸口緩緩地,起伏了一下。
她坐在位子上,眼神沒有聚焦。
直到周圍一陣鼓掌,她才驟地回過神,原來是臺上,學生會會長剛講完開場詞
會議結束后。
“你看到沒,新媒體部他們吵架了。”
“跟新聞部?新聞部是去年成立的新部門吧?”
“不是啦,好像是新聞部才是老的那個。”
“我聽她們吵,是這次助威視頻,新聞部也出了不少力,但新媒體沒給他們署名。”
“欸,這樣不好吧……”
三三兩兩的學生,從大禮堂里走出來,一邊討論著消息。
王柏走在冉野旁邊,聽了一會兒:“新聞部好像發生了什么。”
冉野垂著眼,沒說什么。
他們排球部忘了年度工作會議,是學生會干事來通知的,他和冉野來的時候,會議都進行到一半了。
并不知道之前發生的事。
他們回到部門活動室的樓層,王柏用手機,簡單看了那個視頻:“還真沒有署名,這就過分了。”
“多少人沒聽說過新聞部,這個署名對他們來說,應該很重要吧。”
冉野似是沒怎么聽:“是嗎。”
王柏:“冉哥不知道嗎?”
冉野扯了下嘴角,一哂:“我和新聞部的,又不熟。”
他推開樓梯間的門。
這個樓梯口偏僻,平時出入的人很少,此時,樓梯間里,一道人影被驚動。
許初本來抱著膝蓋,坐在樓梯上,她慌亂地起來,朝兩人囫圇點點頭。
她快步越過他們,因為走得急,黑色發絲揚起,單薄的身影,迅速消失在拐角。
空氣中,只隱約一股淡淡的洗發香味。
王柏:“欸,走了啊。”
他本來還想和許初打個招呼的,沒想到走得這么急。
他看了眼冉野,冉野臉色如常,沒什么表情。
而冉野按在門上的手,手掌慢慢地,蜷縮成拳。
他松開手,踏上樓梯。
三四階后,他腳步慢了慢。
冉知知說過,這段時間許初回去得有點晚,有時,冉知知晚上熬夜玩游戲,會在二樓看到,遠處副配樓一樓的燈光,還亮著。
他閉了下眼睛
新聞部活動室。
湯書韻從回來后,就修改自己的視頻,在片尾加署名時,用上不一樣的方式。
最終定稿,她滾動鼠標:“這個視頻,我們今天也發了,你們怎么看?”
吳預:“也只有今天能發了。”
許初一手輕握,點了點頭。
對著電腦,他們按下發送按鈕。
發送過后,湯書韻沒能松口氣,更緊張了,她刷出鏈接,說:“我們先轉發吧,動員周圍的力量轉發!”
三人手忙腳亂地發群。
許初一個個找著,能幫忙轉發的人。
她最先發給周琳琳和廖羽晴,解釋:[這是新聞部剪的視頻,可以麻煩你們,幫我轉發嗎?]
廖羽晴:[當然可以!]
周琳琳:[發了。]
手指往下滑,指尖路過一個簡約線條的頭像,指尖在昵稱[RY]上,停了一下。
——[不熟。]
她回想起那個聲音,下一秒,又繼續往下滑。
他們三人,盡力發了一圈。
是會像一滴水,沉入大海里悄無聲息,還是沉入大海后,卷起一波波的浪潮,誰也說不準。
吳預抓了下頭發,說:“如果沒人轉發也沒關系,咱們畢竟努力過,也很喜歡剪視頻的感覺。已經不虧了!”
湯書韻說:“沒關系的,這么好的視頻,就算傳播不出去,也是精品。”
許初:“……”
真的沒關系嗎?
這段時間,他們抓住任何一閃而過的靈感,反復修改素材,選bgm……
無數次的修改,除了對自己的交代,也是想讓別人,看到最完美的作品。
新媒體部可以不認同他們,但他們要讓大家看到新聞部。
格致私高新聞部。
緊張地等了十多分鐘。
視頻點擊達到500,評論8個,分享10個,停止上漲,而這個數據,還是因為,他們的賬號有快2000關注。
除了本身的關注量,和友情點擊外,沒人進來看。
相比,越來越多人,轉發新媒體部那個大團建的視頻。
吳預搓搓手掌:“也、也很正常吧,我們賬號有關注量,但大部分是樂子人,別的學校關注我們賬號的都有,這種助威視頻,他們不感興趣。可能晚點,就好了呢?”
他很努力地分析原因。
但誰也知道,好不了了。
它再好,也就是小范圍內傳一傳,格致這個圈子,大范圍廣泛傳播的,只有新媒體的視頻。
不一會兒,湯書韻小聲:“對不起,我拉著大家晚上留下來剪視頻,弄得那么晚。”
吳預抹眼淚。
他們也不想就這樣,被沒有他們署名的新媒體部視頻,埋沒。
許初咬了下嘴唇。
她站在窗邊,窗口敞著,風吹得窗簾晃了晃,她看向窗外。
風是潮濕的,眼角也是。
好一會兒,她先收拾好情緒,檢查后臺,忽的“咦”了一聲。
鼠標右鍵,刷新了好幾下。
她叫他們:“書韻,吳預,看這個。”
湯書韻不抱什么希望看過來,然而,她發出一聲尖叫:“播放量和后臺留言在增加!”
在他們以為增量停滯的幾分鐘內,它突然上漲了!
評論的紅點亮了起來:
[比那種大合照類型好,bgm又燃又催淚的,社團的特色都有體現,好棒!]
[好感動啊,這就是格致!]
[排球部好帥!不考慮專門剪一期排球部高燃視頻嗎?]
[家人們,開頭見!]
[……]
吳預連忙打開朋友圈,刷了一下:“我加的排球部部員,全轉發了!”
許初和湯書韻看了下,還真是。
湯書韻也立刻刷自己朋友圈,不止如此,湯書韻加的排球部上一屆已畢業的校友,還有排球部的教練,竟然全轉發了!
感覺,得到了一整個排球部的支持。
湯書韻看到自己外校的男性朋友,也轉發了這個視頻,她私聊問他:[你是在哪里看到的?]
朋友回得很快:[從你們學校冉野那看到的啊。]
湯書韻:“……”
三人面面相覷。
也就是,冉野轉發了。
吳預:“這也是向菡學姐賄賂的嗎?”
湯書韻沉浸在震驚里,舉起手機給他們看:“莊周平也轉發了。”
林馨也轉發了:[有我們舞蹈部的,拍得還挺不錯,比我想象中的好多了。]
沒想到最開始為難他們的林馨,也會轉發。
而這一次的傳播曲線圖,是指數函數,一下子爆發了,后臺的評論也越來越多,甚至,有趕超前幾個月,采訪冉野的文章的趨勢。
評論大部分都很善意,湯書韻又笑又些微哽咽:“我就說,咱們這么好的視頻,怎么會傳不出去呢!”
吳預抽紙巾給她。
許初盯著屏幕,眨了下眼睛。
吳預問:“許學姐是不是覺得很不真實?”
她反而搖頭。
會有不真實感,才是最真實的。
因為,就在不久前,他明明說過,和新聞部不熟的。
她低頭,看了眼手機。
點進那個被她曾滑過去的頭像,他最新一條朋友圈,就是他們的視頻。
附帶的文案,只有簡單兩行字:
[策劃&拍攝:新聞部
許初,湯書韻,吳預。]
第三十八章
休息室。
手機橫架在一只大手上, 修長的手指,點了點屏幕。
王柏說了句什么,冉野沒聽清楚。
視頻一開始, 是一段輕音樂和一片黑幕, 黑色的手機屏幕,倒映出少年鋒芒銳利的狹長眼眸。
這是他觀看的第二次。
黑幕持續一秒, 漸進進來的,是格致私高每一年開學典禮, 格致校長致辭時,都會扯著嗓子說的一句話:“希望這三年,你們能擁有一段——”
“不留遺憾的記憶!”
話音剛落,掌聲起, 黑幕上,出現一行仿手寫字體:
[不留遺憾嗎?]
緊接著,黑暗消散, 一只手握著筆,在粉方格的作文答題卷紙上, 寫下一行行文字。
下課鈴聲響起, 收卷聲稀里嘩啦,有學生:“這道題選B嗎?”
“啊, 我還有一道大題沒寫完!”
學生拿著考試用具,從教室里, 魚貫而出, 隨著他們腳步聲,鼓點響起, 聲音從小到大。
畫面一轉,卡著鼓點, “碰”的一聲,足球踢到球網,籃球砸進籃筐,綠色的網球,與球拍相撞,旋轉著飛了出去。球到另一個半場,球拍朝鏡頭一揮,轉場,飛出去的球切成羽毛球,又用一樣的方式變成乒乓球。
乒乓球旋轉掉落到地面,彈起來時,驟然變成排球。
排球在半空高飛,穿插校排聯賽獲勝時,格致學生的歡呼!
鼓點把人的情緒高高吊起后,畫面切換回寫作文的學生,筆一直在動,越來越快。
樂器也從鼓,流暢地切換成小提琴、吉他、古箏,舞蹈部拉著彩帶進場,身姿優美,彩帶一起,就是一個社團,一落,又是一個社團。
以筆為線索,和社團融合,每個社團都有出鏡,融成一幅畫卷。
Bgm達到最緊湊時,戛然而止,畫面里,排球部發球一記跳發,“啪”的一聲,砸到球場。
畫面變暗,再次出現那手寫字體:
[希望你能帶著在這里找到的答案,不留遺憾地,
走向下一個階段。]
此時,bgm再度響起,到最后,幾個人在校道上跑著,無人機從他們鞋尖,慢慢往上拉,整個視角俯拍著,畫面離開了格致。
到這里,視頻徹底結束,反而在這時候,響起一首溫柔的外語歌。
Staff的插入,也很有意思,名字被放大做出血排版,左下角還有一個小方框,放了拍攝的一些花絮。
只有三個人的名字,難免讓人好奇,這個視頻,到底怎么完成的。
不過,當湯書韻把自己語文80分不及格的試卷,放到花絮鏡頭前,大家也不是不能理解了。
當然她沒有說明,許初依然以1分之差,壓了莊周平穩坐年級第一名。
“好好玩啊,花絮里,他們帶錄音筆錄考試的聲音,被教導主任抓到了,差點被當作弊通報全校,是事先沒有和老師溝通過拍攝需求嗎?”
“
依譁
對啊,好大膽啊。”
新媒體部幾個人圍在一起,看完視頻后,意猶未盡地討論著。
本來他們看冉野轉發,還以為,只是排球部和新聞部走得近一點,他之前就接受過新聞部采訪。
但看了視頻,就知道這次,新聞部真的很有本事。
他們不比新媒體部,能拍到絕大多數人,他們拍的只有社團,事實證明,他們沒有浪費機會。
格致社團氛圍濃厚,視頻不是刻意煽情,靠優秀的剪輯運鏡,開辟另一條賽道,每一幀都有細節,讓很多格致人產生共鳴。
轉發過前面新媒體部視頻的人,也愿意轉這個視頻。
有一些耿直的新媒體部人,也轉發了。
一個高二的新媒體部的女生,小聲說:“不是說新聞部是老古板嗎?”
新媒體部之所以獨立,就是因為新聞部不夠有趣,當初打的招新slogan,也是“讓新聞更有趣”。
女生說:“但是,進咱們部門后,感覺……都沒拍過什么很有意思的東西啊。”
她說得委婉了,新媒體部和老師團體關系不錯,所以,老師團建時,他們也忙前忙后拍視頻。
那可相當無聊。
有人同意:“是啊,成天想怎么和網絡熱梗對接,一開始是很有趣啦,可是久了真的感覺有點尬。”
另一人提醒:“咳咳,噓噓噓。”
梁若晗和何嵐回社團活動室了。
開會之前,新媒體部洋溢的活躍與興奮,一下就抑了下去,大家沉默地弄著手頭收尾的工作。
梁若晗和何嵐也看了新聞部的視頻,不過只看了一半,沒有全部看完,就關掉了。
因為,無法平常心
晚八點,奶茶店里。
幾人坐在一張小圓桌前,廖羽晴捧著手機,淚眼汪汪:“我的飛天拉面研究部,居然也可以詐尸出場!”
“謝謝你阿初!感恩的心!”
許初捧著奶茶,笑了下:“沒關系的。”
廖羽晴的社團名字怪,也是一堆怪人集中地,他們設計并制作了一個拉面雕塑,還沒來得及到接下來的跳蚤市場展示,就被廢社了。
還好,這個視頻把它展示出來,很中二熱血。
當然,要論中二,還得數衛生部和紀律部。
視頻里,有衛生部和紀律部戴著紅金袖章的畫面,他們推門進社團活動室,貼扣分條后,相互一左一右,錯身而過。
平時,被各個社團嫌棄的聯合突擊檢查,在視頻里,從衛生部和紀律部視角出發,是令人心潮澎湃的高燃。
廖羽晴朝周琳琳瘋狂眨眼獻媚:“親愛的衛生部部長,你可以把你的袖章借我,讓我拍照發圈裝一裝嗎?”
周琳琳:“需要我封你環保大隊隊長嗎?”
廖羽晴:“大可不必。”
許初忍不住一笑。
周琳琳推推眼鏡:“這個視頻后,我們衛生部風評好了不少。”
許初和她的新聞部,來拍衛生部時,周琳琳都想不到,會拍得這么有使命感。
廖羽晴喝奶茶:“對了,社團年度工作會議結束,阿初是不是也終于可以休息一下了?明天出來不?”
這次期中考,她成績提升了60多名,零花錢都回來了,巴不得和許初多學習。
許初看了眼手機:“明天新聞部還有點事……”
周琳琳:“那后天?”
許初點點頭。
就這么定下來了。
而明天……
許初看著群里的聊天,輕輕吐出一口氣
一個小時前,學生會跟新聞部取得聯系,要了原視頻,打上格致新聞部水印,發在學生會運行的格致官博、官網等地方。
這確實是意料之外。
湯書韻高興得不行,瘋狂截圖,發群里:[果然署名這種東西,是要自己爭取的啊!]
向菡發了個一邊倒茶一邊跳舞的表情包。
新媒體部視頻的署名,新聞部已經不需要了。
吳預:[對哦,咱們是不是該去感謝排球部啊?]
湯書韻:[那必須的!]
吳預:[說起來,當時冉哥為什么不出現在視頻里啊?]
冉野沒有在任何視頻出鏡,包括新媒體部的,不然,就沖他在視頻里,新媒體部也沒那么容易被他們反超。
湯書韻:[保持神秘?]
吳預發了個哈哈表情包:[不想在排球部留下痕跡的神秘人,他會不會不喜歡排球啊。]
看到吳預玩笑似的話,許初皺了下眉頭。
但很快,吳預發了張截圖,是王柏私聊他,明天格致排球部有部門活動,在格致校內定向越野,向新聞部也發出邀請。
湯書韻:[能加深部門友誼的活動,必須去!]
簡單點說,定向越野是在一定范圍內,根據地圖,完成任務或“尋寶”的運動。
排球部的定向越野,不是專業競技,可他們部門性質在那,難度也會遠高于一般的休閑娛樂。
當吳預背著一大袋零食來學校,知道他們要在學校來回跑動,差點暈過去。
所有人分成三人一小隊,一共有9個小隊,收集散落在學校各處的紅旗,哪個小隊搜集到最多,誰就贏了。
彭嘉麒:“歡迎參加我們參加排球部的老傳統,定向越野,這可是U18之前的特訓。”
吳預被唬得一愣一愣的。
“不難啦,也就200個旗幟,以前最多四個小時就找齊了。”
姜一成狂笑,拍吳預的肩膀:“加油啊!放心吧,體育競技不會死人的!”
吳預:“……”
四個小時?他現在就想去死一死。
除了他之外,新聞部另外兩人,湯書韻昨晚太高興,沒睡好,一直在打哈欠。
許初短袖和運動褲,扎著馬尾,輕裝上陣,她是三人里,狀態看起來最好的。
湯書韻朝不遠處努努嘴,小聲跟許初說:“一看到這種畫面,我拍照的欲望就爆棚了。”
她讓許初看的方向,是冉野。
他穿著黑色寬松T恤,藏藍色運動褲,眉宇耷拉著,神色冷淡,他拿著一個箱子,給大家抽取號碼。
每次幾個人抽過,他晃晃箱子,手腕在半空滑過弧度,透著骨子里的形懶意散。
又隨性又好看。
許初垂了下視線。
下一刻,他拿著箱子走過來,遞給他們。
湯書韻和吳預忙說:“不用麻煩了,三人一組,我們新聞部剛好成一組。”他們和排球部的比起來太弱,怕拖別人后腿。
冉野沒說什么,只是拿出地圖:“你們拿這個。”
一聲哨響,二部聯合團建正式開始。
三十分鐘后,湯書韻叫許初:“許初,認命吧,你是智斗型選手,要好好愛惜自己身體。”
許初:“?”
湯書韻:“我的意思是,你休息一下吧。”
許初喝口水,輕輕喘氣,她確實體力用完了。
這時間,新聞部才找到2個小紅旗,湯書韻展開地圖,說:“咱們兵分兩路,我和吳預一起,等你休息完,你去那個偏僻的地方拿旗子。”
許初點頭:“嗯,好。”
吳預:“湯學姐,我感覺我也是智斗型選手……”
湯書韻:“過來吧你。”
吳預被湯書韻拉走后,許初在學校路邊的長椅休息好后,她從地圖上仔細認認路,最后,慢慢朝那個方向出發。
昨天下雨,今天天氣倒是不錯,身邊綠叢里,傳來隱隱蟲鳴。
她挑了條穿過小樹林的青石板小路,好一會兒,找到那個紅旗的地點。
它插.在樹杈上,有點高。
她思索著怎么弄下來,忽的,剛剛來的方向,隱約窸窸窣窣聲,她回過頭,只看冉野手里拿著一份地圖,手背拂開一根樹枝。
他看過來,二人都些微訝然。
這個地方,離其他旗子都遠,從性價比上來說,取這旗子不劃算。
但許初走得慢,趕去別的地方,也會撲空,她就是想應該沒人專程過來,才來的。
但冉野不一樣,他繞到這邊的時間,足夠多拿幾個旗子。
除非,他沒想贏。
她無聲的,輕輕吸了口氣。
只看他好整以暇地折起地圖,雙手的食指拇指,框成一個長方形,測量“鏡頭”里的許初和旗子的距離。
然后,他彎起眉眼,笑了聲:“你拿不到它。”
許初:“……”
這好像是這段時間以來,兩人說的第一句話。
他還在生氣。
冉野幾分悠哉,踱步過來:“所以這是我的旗子。”
許初抿了下唇:“我可以拿到。”
冉野腳步一頓,旗子已經在他伸出手,就可以拿到的范圍了,他捻捻指尖,眉宇一揚:“行啊。”
似乎不覺得她能拿到,他又說:“你要是贏了,我可以答應你一個要求。”
許初打量著樹上的紅旗。
她踮起腳尖,伸長了手臂。
冉野就在一旁,微微瞇了下眼睛。
隨著動作,她衣裳上拉,露出一截白皙柔軟的腰,像三月堤岸的柳枝,也像一塊精細雕琢的美玉。
像被燙到,他突然挪開視線。
許初還沒有察覺,努力伸指尖去夠紅旗,他抬起手,碰了下紅旗,紅旗掉下來時,正好被許初抓在手里。
許初握著旗子:“我……”
他側過身,撩起上眼瞼看她,語調緩慢:“你贏了。”
她咬了下嘴唇,輕聲問:“你不生氣了嗎?”
冉野:“……”
他看向遠處藍色天際,從鼻腔“唔”了聲:“沒生氣。”
無非是自己跟自己賭氣。
十點鐘,這樣的季節,溫度會向上攀爬,但不知道是昨天下過雨,還是樹蔭下的緣故,風清爽宜人,帶著草木香氣。
有什么隨著蟲鳴,一聲又一聲鼓噪著。
許初手里轉著小紅旗,她眼角細細一顫,問:“那個要求,我可以提嗎?”
這是剛剛冉野自己說的,她贏了就能提要求。
他回:“可以。”
許初停下玩小紅旗的小動作,她白皙的小臉上,帶著一種嚴整,問:
“你可以,參加U18嗎?”
冉野一怔,沒想過她會提這個要求,他歪了下腦袋:“好學生,你一提,就提了個這么難完成的。”
許初:“不行嗎……”
她的聲音,幾乎和風融到一起。
他疑惑,問:“你為什么認為我該報名。”
許初默了默:“因為,你不會‘讓’。”
冉野愣了下,摸著耳廓,手指在耳釘按了按,他似笑非笑:“如果你打敗我,我就去。”
許初:“打敗?”
冉野看她認真,不由起了幾分玩心:“嗯,是啊,比如刺我……”
下一刻,她轉過身,正面對著他。
她拿著手里的小紅旗,輕輕地,戳了下他的心口。
不重的力道。
冉野呼吸滯住。
她一雙眼睛干凈清透,望著他的眼神帶著疑惑,聲音又輕又軟:“這樣,算你被打敗了嗎?”
樹木青草香氣捉摸不定,身旁樹林里的蟲鳴,被按下了暫停鍵,有一瞬,世界陷入一片安靜。
只有震耳欲聾的心跳。
半晌,他握住小紅旗的另一端:“……嗯。”
敗了。
一敗涂地。
第三十九章
U18最終確定的球員, 名單提交截止時間在6月1號之前。
這一天,格致官網會公示參賽球員。
人會迷戀失去的東西,高中生對六一也是。
廖羽晴叼著棒棒糖, 這是班里發的六一禮物, 她偷摸低頭,藏在課桌下刷手機, 忽的“靠”了聲,棒棒糖從嘴里掉到衣服上。
見狀, 許初拿紙巾給她擦,廖羽晴連忙拉著許初的手:“你快看這!”
她的手機界面,官網公示的球員里,參賽1號, 是隊長,主攻手。
藍底證件照里的男孩,黑色眼眸, 盯著鏡頭,沒有別的表情, 但就是清俊好看。
廖羽晴瞪大雙眼:“冉野報名U18了!”
觸及關鍵詞, 周圍不少女生圍過來:“U18?真的假的?”
“我聽排球部的說,冉野這次不參加啊。”
“是不是教練要求的?”
“楊彥偉?不可能吧, 他是很尊重球員的教練,干這種事不怕被學校辭了?”
大家聚在一起討論, 一個女生好奇:“不過, 他又不打職業的吧,U18這么大型的比賽, 他會不會占了別人的機會啊……”
說者無心,大家話語一停, 這句話,總覺得哪里不對。
下一刻,一個對她們而言,很少聽到的溫繹的聲音,加入這場討論:“體育競技……”
幾人一下看向說話的人。
許初垂了垂眼,下一刻,慢慢地,把這句話說完:“沒有占機會的說法。”
廖羽晴:“對啊,冉野有實力啊,他又不是沒能力,還占了位置。”
殘酷點說,體育競技就是和平年代的戰場,只有實力,才能說明一切。
幾人笑嘻嘻說:“也是,剛剛我被繞進去了。”
“對,如果強者怕占被人的機會,奧運會也不用舉辦了。”
“……”
有個性格直接的女生,對許初說:“許初,老實說我之前還以為你讀書好,是書呆子,沒想到你思維反應這么快。”
有經常來問許初問題的女生,說:“怎么可能嘛,她不僅反應快,邏輯也很好。”
話題突然轉到許初身上,她輕輕抓了下筆,看向廖羽晴,清澈的眼眸里,有點無措。
廖羽晴握拳:“什么都別說了,接受敬仰吧。”
許初:“……”
發現許初沒有想象中高冷,幾個女生圍著她們的座位聊天,夾雜著廖羽晴插科打諢。
前桌女生轉過身,笑著跟許初借筆。
許初把筆遞出去時,突然意識到,兩年多前,在奧數競賽考場上,莫名被弄壞而寫不出水的筆,早就丟了。
手上這一支,是新的。
她彎了彎唇角
進入六月,高考倏的一下就過去了。
高考后第一個周末,是格致的跳蚤市場。
一開始,跳蚤市場本意是讓高三生處理不要的東西,后來,演變成全校學生的市場,每個班級、社團,都可以申請攤位。
根據每年情況不同,行政處會調度整合,比如聯合一些班級。
比如這次,因為攤位位置不太夠,行政處聯合了幾個班級,文件通知也發下來了。
便利店門口。
姜一成揉揉鼻尖,翻著手機里的通知文件:“這次輪到我們班和別的班聯合耶。”
彭嘉麒:“那我們班運氣挺好,可以自己開攤位。”
姜一成:“聯合攤位好麻煩,要不咱們排球部自己開個攤位吧。”
彭嘉麒吸著手里瓶裝果汁,若有所思:“可以試試,開什么攤位?”
姜一成真的思索:“賣排球用品的話,不打排球的用不到,要不定制一些小排球掛件?擺個可以現玩排球的攤位?”
彭嘉麒意外:“你居然有點商業頭腦。”
姜一成去卡彭嘉麒脖子,兩人打鬧著,“叮咚”的一聲,便利店的門打開,冉野拎著一條新的腕帶,一邊低頭看手機,走了出來。
姜一成連忙說:“冉哥,排球部也搞一個攤位吧?”
冉野斜覷他一眼,說:“可以。”
姜一成:“那可太好了!”
冉野:“記得去群里問問大家。”
姜一成奇怪:“還問啊,你都同意了。”冉野要參加排球部自己開個攤位,大家肯定會跟著他的。
冉野拆著新腕帶,聲音淡淡:“我不參加社團的。”
姜一成:“啊?”
冉野:“我參加班里的。”
彭嘉麒掏出手機,通知已經發下來,這次被聯合攤位的倒霉蛋,是一班和十九班,二班和十八班,三班和十七班。
他提醒姜一成:“這次你們班和冉哥班聯合啊。”
姜一成這才反應過來:“哦對,冉哥是十七班吧?”
冉野“嗯”了聲。
姜一成高興:“我也還是和冉哥合作開攤位!”
不過高興之余,他想不出冉野是為什么,不參加排球部的,卻要參加班級的。
從上高中以來,排球部訓練增多,能一起行動的時候,都會一起,他甚至都忘了冉野就在十七班。
他“欸”了聲:“冉哥難道是特殊照顧我,才選班級的攤位?”
比如要偷偷告訴他,什么扣球必殺絕殺。
冉野:“?”
他反問:“你看像嗎?”
姜一成老實巴交:“不像。”
冉野的特殊照顧,就是在球場上讓他多練幾發跳發球,這點他還是知道的。
他抓抓臉頰,嘿地一笑:“那是為什么?”
冉野:“為了我自己班級。”
姜一成:“……更不像了。”
冉野把塑料包裝,丟到便利店外的不可回收垃圾箱,他沒再解釋,提起書包,朝二人揮揮手:“回去了。”
姜一成還是一臉懵。
彭嘉麒在清清嗓子:“行了,別用大腦,我怕你大腦過熱,會不舒服。”
下一秒,姜一成再度卡住彭嘉麒脖子
新聞部也想出一個攤位。
許初三人,幫高考完的向菡整理行李。
向菡搬出好幾套茶具:“這個,這個,還有這個,買了還沒用,可以賣出去。”
湯書韻:“前部長同志,咱們是新聞部,不是茶藝部。”
“咦,”向菡還有一套有十八個小茶杯的茶具,“要不這樣,咱們攤位是一邊喝茶,一邊聊新聞?”
吳預:“不覺得,稍微有點不像高中生嗎?”
向菡:“像什么?”
湯書韻和吳預腦電波同時對接:“坐在村口榕樹下的老人家。”
向菡看向許初,握住許初雙手,許初小聲說:“其實還好。”
向菡:“只有在新部員前,我還有前部長的形象。”
許初想到自己以前過年,在村口看到的景象,實誠地補充一句:“還缺一副象棋……”
向菡:“……”
湯書韻和吳預錘桌笑。
新聞部的攤位一時半會兒沒想好,許初手機亮了亮,是廖羽晴發的消息,好幾個感嘆號后,一連串消息:
[我跟你說!冉野居然參加了班級攤位!]
[現在我們在開會決定下周的攤位開什么,他也在!]
[大家都驚呆了!]
[還有,姜一成還擱我面前整兄弟情深那死出,我都想打他了。]
許初:“……”
而此時,冉野看了眼三班和十七班目前報名工作人員名單。
半晌,沒看到想看的名字。
他放下名單。
第四十章
最終, 新聞部擬定申請游戲攤位。
經過討論,一個方案勝出:
“就那種那年今日新聞連連看,比如今天是6月10號, xx年6月10號發生什么, 給四個選項……”
“這種題目挺有趣的,但主要是獎勵, 獎勵一定要有趣!”
活動室里,三人拉個小白板, 在上面寫寫畫畫,頭腦風暴后,還真弄出既符合新聞部特性,又有意思的獎勵。
只是——
湯書韻拿著大頭筆, 在黑板上畫了個星號:“除了一二三等獎和安慰獎,還要有特殊獎獎吧,要那種有點離譜, 但有趣的獎……”
格致學生不缺錢,最重要是有趣。
湯書韻突然想到:“我和老師和紀律部那邊溝通, 看能不能獲得‘抵扣券’, 這樣社團就算被查到違規,也不扣分……”
吳預:“可以拿到嗎?”
湯書韻翻出微信, 哼哼一笑:“我可是格致公認的P圖專家。”
界面里,不少紀律部同學的微信, 甚至有部長的。
許初和吳預:“好厲害。”
新聞部的助威視頻, 紀律部也很滿意,因為拍得很帥, 湯書韻借機和紀律部的混熟,有把握能拿到那種抵扣券。
但也不能全拿抵扣券當特殊獎勵, 最多只有三張。
湯書韻和吳預犯難,許初問:“用抽獎呢?”
前幾天,冉知知讓許初幫她的游戲抽卡。
許初不太懂游戲,抽了一下,冉知知歡呼,因為在這之前,她已經花掉能動的所有零花錢,終于抽到她喜歡的卡。
可見,抽獎是人性的某種體現。
吳預也贊同:“那就抽獎,比如連續答對幾道題,就可以抽獎。”
湯書韻:“對,獎池可以豐富起來!”
圍繞這種人情世故券,他們想出的獎品種類,越來越多,還有請教導主任喝茶的券。
不過沒人想抽到就是了。
最后,湯書韻對許初打了個響指:“別忘了,還有高二年級第一的鼓勵券!學霸的鼓勵,也很有意思!”
許初愣了一下,指著自己:“?”
吳預拍手:“這個可以啊,我們班的男生,肯定愿意抽的。”
湯書韻:“我們班也是。”
許初:“鼓勵?”
湯書韻篤定:“安心吧,到時候你對拿到券的人,說一聲‘加油’就行了。”
吳預說:“就是,誰說‘加油’不是鼓勵呢。”
新聞部惡人組相視,“嘻嘻”一笑:“把人騙來參加最重要。”
許初:“……”
說干就干,許初和吳預搜集題目,做抽獎箱,湯書韻寫方案,趕在截止日期前,提交上去。
到周五,新聞部已準備好各種獎勵,就等周日了。
意想不到的快。
許初把剪好的抽獎券攏著,一張張疊好,
湯書韻有點不習慣:“之前爆肝助威視頻,還是留下了后遺癥,一不小心就又提前完成工作。”
突的,吳預興奮地推開門:“學姐,指導老師來啦!”
新聞部的指導老師是劉老師,高一的年級主任。但去年開始,他指導新媒體部,基本不怎么管新聞部,形同虛設。
上次冉野采訪視頻的審核老師,還是高二的林驍海。
湯書韻連忙站起來。
沒有指導老師的社團,就像風雨飄搖的小船,可以的話,新聞部當然希望劉主任能繼續當指導老師。
劉主任平頭,臉有點方,身材也有方,他過來是通知一件事:“今天,市里教育處的在跳蚤市場要了幾個攤位。”
消防普法防詐用的。
因為太突然,學校的攤位都安排好了,現在只能合并攤位。
三人一聽,就知道,倒霉的事又落到新聞部頭上了。
果然,劉主任說:“學校合并了好幾個社團的攤位,吉他部和音樂部、文學研究部和歷史同好部,都合并了。”
“還有新聞部和新媒體部。”
他們沉默了。
被合并的社團都有共性,新聞部還真不好說什么。
湯書韻強顏歡笑:“知道了老師,但是我們的提案已經交上去,通過審核了……”
劉主任:“我也覺得你們攤位不錯,在跳蚤市場里很新穎亮眼,這次攤位,主要采納了你們的想法。”
幾人面面相覷。
他們還以為,自己的方案會被犧牲,結果到頭來,是新媒體部的無了!
湯書韻狠狠握拳,壓著聲音:“Yes!”
吳預:“謝謝老師!”
許初也無聲地,松口氣。
劉主任又說:“不過這次人員安排上,新媒體部只能出8人,新聞部只能出2人。”
方案是新聞部為自己量身定做的,考慮到新聞部勞動力太少,方案里只有三個崗位,擴到10個崗位,這是嚴重通貨膨脹。
新媒體部有四十多人,超過四分之三的人,都不能參加本部活動。
相反,新聞部只犧牲了一個崗位。
湯書韻還想爭取:“但是我們部門人這么少,只是一個崗位……”
吳預怕她說得太多,劉主任會放棄他們的方案,趕緊用眼神示意。
等劉主任走后,湯書韻和吳預在糾結,忽的,許初舉起手,小聲:“我可以不參加的。”
她主動退出,湯書韻和吳預愣了愣。
湯書韻:“為什么你人這么好啊許初!”
吳預跟著扯嗓子:“許初學姐!”
許初笑了一下:“我們班,好像也缺人。”
湯書韻:“那拜托你了!”
其實班里不缺人,至少,沒聽廖羽晴提過。
其實,許初想起的是那個鼓勵獎。
只要她不在,就不用鼓勵了
周五下午放學。
三班和十七班最后一期聯合會議,申請了科技樓1樓的多媒體教室。
通知是剛剛才在群里說的,許初抱著筆記本,和廖羽晴一起轉移教室。
目前,所有聯合班級攤位里,三班和十七班已經開始布置攤位。
“聯合攤位,很容易兩個班各有想法,誰也不服誰。”
廖羽晴分享八卦:“去年,10班和舞蹈班的聯合攤位,因為沒協商好,最后干脆不出攤了。”
所以,沒哪個班級愿意被抽到做聯合攤位。
許初看著攤位圖:“但是,我們班和十七班,好像……”
廖羽晴深沉:“對,很順利。”
簡直是建校以來,最順利的聯合攤位。
她搖搖手指頭:“因為冉野啊。”
“他擱那一坐,就不知道怎么形容,反正,大家沒什么好吵的,只用一天,就確定好攤位內容。”
而那時,其他聯合攤位還吵得和菜市場一樣。
正說著,兩人循著教室編號,找到開會的教室,隨手掩門。
她們來的早,教室里只有幾人。
空調呼呼運作,窗外的蟬鳴,拉得很長,午后陽光烈烈,照進教室,窗簾被拉上后,給教室蒙上一層橘黃的濾鏡。
窗邊的少年微微低著頭下頜,他看著手里的紙張,眉眼細膩,仿若身在中世紀的油畫中。
許初輕輕眨了眨眼。
廖羽晴:“欸……”
聽到談話聲,冉野指尖一頓,抬起頭。
忽的,二人四目相對,他眉梢一抬。
姜一成“咦”了聲,也奇怪:“許初怎么來了?”
這事還沒來得及告訴班里呢,廖羽晴說:“許初社團也被聯合了,還是和新媒體部,人數太多,就只能參加班里了。”
姜一成:“你們社團也被聯合了?這運氣好差啊!”
廖羽晴:“呸呸,亂講!”
姜一成:“許初在的班級被聯合,社團被聯合,不是運氣差嗎?”
許初:“……”
正這時,冉野抽出一張表,遞給姜一成,說:“你算一下這個。”
姜一成苦著臉:“等等,冉哥,我不會啊。”
廖羽晴笑他:“都是小學的加減法啦。”
冉野給在場的人都分了表,分到許初這里,他動作頓了頓,似笑非笑,問:“你也覺得,你運氣差嗎?”
許初接過紙張:“……還好。”她自己,也不想被抽到鼓勵券。
下一刻,他低聲:“那我不用道歉了。”
許初:“?”
他從她身邊走過去,耳釘光澤微微一閃,他的聲音帶著點隨意勁兒:
“剛剛有一剎,我覺得,我運氣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