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許初沒有秘密。
從小到大, 她都是好學(xué)生,不會做一些需要成為秘密的事。
或者應(yīng)該說,她不在乎自己有沒有秘密。
她從抽屜里, 翻出一本小日歷, 上面的圖案,一個圓臉波波頭的女孩子對著她笑, 是櫻桃小丸子。
日歷封面上有一點灰塵。
拂開,翻開到二月, 二月上的記號筆,停在她來安城的那一天。
今天是7月20號,她翻了整整五頁。
七月的頁碼上,是小丸子和一眾小伙伴分西瓜的畫面, 小丸子在最中間,左邊第一是小玉,右邊是花輪。
他們捧著西瓜, 眼睛畫成一條線地笑。
許初將日歷擺在桌面上,找到一根紅色的筆, 在今天的日期畫了個勾。
一瞬間, 滿滿的穩(wěn)當(dāng)。
而接下來……
許初看向后兩天,紅筆懸停在日歷上面。
7月23日-8月5日, 全國U18排球聯(lián)賽,正式開幕。
本省排球整體水平很高, 能作為本省代表之一出戰(zhàn), 格致私高排球隊實力確實數(shù)一數(shù)二。
十二名球員將在7月22日,啟程去往西川省省會, 屆時,全國五十多個學(xué)校和球隊將開展比賽。
21日, 是格致排球隊留在本市的最后一天。
這一天宋秀穎不在,冉野行李不多,一個運動背包,一個小行李箱就可以了。
他穿好運動鞋,踩踩鞋子,冉知知淚眼汪汪:“哥,我要補數(shù)學(xué),沒法去西川省了,你加油。∥視分辈サ!”
冉野:“你好好補習(xí)!
冉知知一下get到他的意思:“干嘛,是不是看不起人,我跟你說,少了我這應(yīng)援小心你們和去年一樣停在四強!”
冉野歪了下腦袋,戴好棒球帽,推門而出。
熱風(fēng)迎面吹來,七月的太陽融在每一處角落。
熱意附著在皮膚上,悶、燙、焦。
從主樓走到門口,栽了一排排樹,有樹蔭遮著,能涼快一兩度,而折去亭子那里,不僅沒什么樹蔭,會多繞三百米。
也不一定能見到人。
冉野一邊想著,腳下一轉(zhuǎn),往亭子那邊走。
直到到花園邊上。
女孩手里捏著一根水管,她穿著白色短袖和一條及膝湖藍色的裙子,戴著遮陽帽,繞著花圃,用水管拋水。
她手臂一起一揚,在烈烈日光下,白得好像可以發(fā)光。
聽到腳步聲,她抬起眼睛看了一眼,不由一愣,兩只手折起水管。
嘩嘩水聲被藏在水管深處。
冉野朝她笑了下:“好學(xué)生,你會看直播嗎?”
許初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直播?”
冉野:“U18的,在P視頻會有!
許初眨眨眼,她有聽廖羽晴說過,今年U18賽程,會在這個平臺直播。
冉野拿起棒球帽,幾步路,他額角微微汗?jié)瘢冻鰪垞P俊逸的眉眼,倏而一笑:“決賽,記得看!
許初:“……”
等冉野走了,她才回過神。
比賽好像還沒開始,他已經(jīng)有決心打到?jīng)Q賽了嗎。
這可是全國的大賽啊。
她松動手指,水管里被禁錮許久的水,“嘩啦”沖了出來,揚起的水珠飛濺到花木樹葉上,順著葉片往下滴到濕潤的土壤里。
同樣是濕潤的土壤,周琳琳拿著花灑噴壺,停止?jié)菜?br />
廖羽晴:“對了,暑期社會實踐活動,你們想好去哪了嗎?”
格致高一高二都需要一次暑期社會實踐,有提供好幾個地點,給學(xué)生選擇。
許初還沒確定。
有一點可以肯定,她不會出市,更不會出省。
暑假的市圖書館小孩太多了,也太吵了,此時,她們三人在一家咖啡館的二樓,周琳琳認識店長,熟門熟路把二樓這個小空間占為己有。
她放下噴壺:“要不去陽華風(fēng)景區(qū)?”
陽華風(fēng)景區(qū)就在安城,離格致不遠,地鐵一小時差不多了。
廖羽晴:“欸,去那邊?會不會離學(xué)校很近?”
周琳琳:“放心吧,肯定很多人不會去那邊,所以咱們去那邊才不會和別人撞到!
她們才不想一個暑期社會實踐,變成班級學(xué)校團建。
廖羽晴問許初建議:“怎么樣?”
許初點點頭:“我可以!
接下來定時間,廖羽晴掰著手指數(shù),欲哭無淚:“今天29日嘛,30和31去北海道,32回來idol有演唱會……”
許初:“32號?”
廖羽晴拍了下額頭:“哦是1號2號!”
細數(shù)一番,直到8月6日她才有空。
那天也剛好是周六,格致高三的暑假非強制補習(xí)從8月1日開始。
暑期社會實踐,只要在9月1號正式開學(xué)前完成就好。
周琳琳果斷定下廖羽晴這個大忙人的時間:“那就6號,記得了,別和你那些八卦群小姐妹約的時間重了。”
廖羽晴嘿嘿一笑。
她看了眼時間,趕緊拿出手機:“今天是U18八強第一場,我們學(xué)校的!快來看直播!”
她把手機架在桌面,三人一起在灰色軟沙發(fā)上,盯著小屏幕,有點擠。
周琳琳說:“要不投屏?”
這個小房間有投影儀,再操作一下,墻面出現(xiàn)清晰漂亮的直播現(xiàn)場投影。
廖羽晴感嘆:“舒服!還是琳琳會享受!”
周琳琳推推眼鏡:“畢竟我近視!
許初捧著咖啡杯,盯著墻面。
這一場比賽,是格致對東北省份的某強校,這個學(xué)校是去年的亞軍學(xué)校。
廖羽晴叭叭吐槽:“姜一成跟我說的,抽簽是王柏抽的,他手氣一如既往地差,這一路打下來,都是全國的強校,簡直是死亡修羅場!
“還好格致這次比較穩(wěn),不然十六強都進不去!
直播的視角是球場球網(wǎng)正中間,比賽開始前的介紹場合一開始,鏡頭給到雙方隊員隊長。
已經(jīng)到八強了,氛圍有點緊張。
因為對方的比賽隊服也是黑色藍色相間,格致這邊,隊服換成白藍搭配,白色為主,黛藍為輔。
廖羽晴“啊”了聲:“冉野穿白色隊服也好帥啊。”
近景鏡頭里,他甩甩手腕,抬眼瞥向姜一成他們,跟他們說著話。
神色一如既往。
和校排球賽時對比,沒什么太大的波動。
許初突然想起他說過的決賽。
他會以這樣的心情,一直打到?jīng)Q賽。
她抿了口咖啡,有一點點苦,但很香醇。
如廖羽晴所說,對面很強。
這場比賽很焦灼,第五局中的最后一局,比分被反超兩次時,廖羽晴都不敢看了。
她抱著抱枕,把頭埋進去:“我不敢看了!肯定是我衰神附體,看什么比賽什么比賽輸,你們等等直接告訴我結(jié)果!”
周琳琳:“抱枕從沒洗過……”
許初緊緊盯著投屏。
她雙手放在膝蓋上,指尖收攏,按住指腹,一下,兩下,三下……
他們體力消耗很大,每個人都在喘息。
球被托起,屏幕里,少年跳了起來,對方一人攔網(wǎng),他手腕變了下角度,一個超小角度斜線球,倏然穿過攔網(wǎng),砸到對面。
出界。
對面提出挑戰(zhàn),要看看是不是打手出界,結(jié)果回放顯示,有擦到對面攔網(wǎng)的手。
打手出界,格致方得分,隊員歡呼。
屏幕里,冉野抬頭看計分板,順手抹了下下巴的汗?jié)n。
很隨性的動作,很好看,鏡頭甚至對著他時,甚至多留了兩秒。
這一分拿下后,格致終于甩開對面兩分,一鼓作氣,保持著這個勢頭,最終以兩分分差,躋身八強。
廖羽晴高興得丟開抱枕,要去抱周琳琳:“太好了,對面是去年的亞軍,我們打贏了!”
周琳琳趕緊躲開:“別,你抱過那個抱枕的!”
廖羽晴抱不到周琳琳,轉(zhuǎn)頭去抱許初:“贏了!”
許初被她晃得腦袋嗡嗡。
鏡頭里,解說介紹格致晉級,講格致排球部發(fā)揮的優(yōu)秀之處——
“本次格致私高隊員們的發(fā)揮都可圈可點。對了,格致的冉野隊長,去年沒有參加聯(lián)賽吧?”
“是的,可以看出隊長向心力很強,讓整個排球隊凝聚力更強了。”
“……”
許初無聲松了口氣。
八強之后是四強,四強之后是季軍賽。
格致全都打過來了。
最后,是分冠亞軍的決賽。
格致全校都很關(guān)注,只要有格致學(xué)生在的地方,總有人在聊這個。
時隔幾年,格致終于又有拿冠軍的機會了。
許初想在手機下載P視頻,但是她手機是16g內(nèi)存的,內(nèi)存不夠,下載不了,她看了眼手機的app,不知道該卸掉哪個。
群里,廖羽晴表示非常驚訝:[手機還有16g內(nèi)存的嗎?]
周琳琳:[很多啊,以前還有8g呢。]
廖羽晴沉默了,她一個追星app就可以有8g。
最終,在廖羽晴建議下,許初刪掉好幾個不常用軟件,也不夠下載P視頻,她去刪除大文件。
前面的大文件,都是競賽題視頻講解。
她往下繼續(xù)拉。
到最后,她刪了一部以前為了坐車看而緩存的電影。
她并沒有看完過它,一次也沒有。
下好P視頻,8月3日這天,比賽在15點。
這天,林驍海下午讓學(xué)生自習(xí)。許初沒有耳機,她想了想,選擇回冉家。
剛到門口,就看好幾輛拉花草的卡車進進出出,她腳步頓了頓。
是宋秀穎來了興致,又要翻新花園。這次她要把所有茉莉拔了,換月季。
何靜月叫許初:“你回來的剛好,這里快來搭把手!
時間是14點45。許初心里算了一下,弄花園,一個下午不止……
何靜月催促:“干什么呢,快來呀。”
許初:“來了。”
她把手機放在書包,書包放回房間,臨走之前,她又回頭看了眼。
門終于還是合上了。
房間里一片安靜。
過了會兒,手機屏幕亮起,靜音,在黑色的書包里,不明顯。
又好一會兒,電話掛斷。
屏幕顯示,[未接來電:RY]。
第五十二章
掛掉電話, 手機屏幕變成黑色。
冉野目光一黯。
賽場上,格致的應(yīng)援隊伍,拉著黑藍色相間橫幅, 充氣應(yīng)援棒打出“砰砰砰”的聲音, 氣勢很強:
“格致、格致!迎風(fēng)展翼!”
楊彥偉吹哨,大聲喊:“到網(wǎng)前來!”
拉伸熱身結(jié)束, 接下來,要觸球熱身。
彭嘉麒問冉野:“冉哥, 好了嗎。”
冉野轉(zhuǎn)過身,面對球場,他動動肩膀:“走吧!
排球隊的大家,都沉下氣。
決賽的對手, 是多次獲得U18冠軍的老牌強校,他們今年打敗去年的冠軍隊伍,而格致, 則打敗了去年的亞軍隊伍。
很有看頭的比賽。
解說接過話筒,隨著鏡頭, 一個個介紹今年的隊伍:“格致這邊, 彭嘉麒和王柏今年六月參加了小聯(lián)賽,狀態(tài)很好。”
“還有格致今年的隊長, 冉野,他高度很優(yōu)秀, 球風(fēng)也犀利, 在之前的半決賽、四強、八強,表現(xiàn)有目共睹!
“確實, 格致今年因為有他這強攻點,得分沒那么焦灼了!
“主攻手在隊伍里, 該起的鼓舞士氣作用,可以說發(fā)揮到極致!
“……”
“……”
八月初的太陽還是很大,土壤干巴巴的,茉莉花叢被連根拔起,新鮮濕潤的泥土、被折斷的花葉,味道融合在一起,縈繞四周。
許初戴著手套,把茉莉花抱到車上。
何靜月把她叫去亭子休息。
她小臉被曬得紅撲撲的,何靜月瞅她一眼,拿來一頂遮陽帽,蓋在她頭上:“干活怎么能忘了這帽子!
許初用手腕搭住帽子,調(diào)整帽子的位置。
新來的鐘點工有個李阿姨,瞧見許初的校服,對何靜月說:“哎呀,這孩子讀格致?你可太有福氣啦!”
何靜月:“馬馬虎虎啦,也就讀書還能看看,不過就搬點東西,累得直喘!
李阿姨又問:“現(xiàn)在暑假吧?期末考試成績怎么樣?”
何靜月就等這一句呢,笑得合不攏嘴:“還行,勉強穩(wěn)住年級第一,她和他們年級那個第二,就差幾分,很危險的!
李阿姨:“這可太厲害了!”
大人們寒暄著,許初又去拿花葉,等她碰了又一捆過來,李阿姨也去別的地方忙。
何靜月剛剛炫完女兒,心情好著,叫許初:“來摘掉手套洗個手,先喝點水,別中暑了!
怕燥熱的情況下,喝冰水對身體不好,何靜月刻意給許初挑了一瓶常溫的。
不過這種天氣,常溫的水,也暖呼呼的。
許初喝了幾口水。
何靜月用扇子扇風(fēng):“如果不是宋姐嫌機器的機油味不好,直接找臺挖土機,給挖空還簡單點。”
許初沒有說話。
一時,母女二人之間,突然很安靜,周圍只有工人和鐘點工在說話。
“沙沙”、“沙沙”。
有人拖拽一捆茉莉花,綠葉枝條在地上摩擦。
何靜月仔細看許初,驀地發(fā)現(xiàn),她不怎么和她說最近的事。
上一次聽到許初提起學(xué)校,似乎還在開學(xué)不久。
那個工人拖著枝條離開,周圍噪音變小,何靜月問許初:“今天周五,是有課吧,怎么回來了?”
許初本來盯著從地上落葉,聽到何靜月的聲音,回道:“老師讓自習(xí)!
何靜月:“哦,上次來家訪的班主任對吧,好像姓劉?”
許初:“是林!
何靜月笑了下:“大姓記不住,不過那老師談吐還不錯,有見識,跟著他學(xué)習(xí)好!
許初也笑了:“嗯,他現(xiàn)在也是我們社團的指導(dǎo)老師!
“社團?”何靜月皺眉,“你都高三了,還沒退社團嗎?”
許初喉頭一噎,小聲解釋:“是掛名……”
何靜月又說:“不行,沒有哪個高三生還這么玩的,要不是格致非要進社團才能拿獎學(xué)金,我都不同意你弄這個,浪費時間浪費精力!
許初垂下眼睛。
她在嘴巴里,咬了下臉頰的肉,說:“媽,這也和獎學(xué)金有關(guān)!
何靜月:“你確定只是掛名?”
許初:“嗯。”
她們之間,再度安靜。
何靜月又好奇起來:“你那些朋友呢,平時不是總約你去市圖書館!
許初:“她們有事。”
沒說她們具體有什么事,何靜月便懷疑她們關(guān)系一般,她語重心長:“在格致認識的朋友要珍惜,一個個以后都是你的人脈。”
許初低頭。
何靜月:“行吧,”她站起來,說,“我們把那個搬走!
許初跟著起身。
路過落了茉莉花綠葉的小路,她踩在空白的地面,避開了落葉。
花園弄到五點半,還沒弄好,先收工,明天繼續(xù)。
鐘點工們離開冉家,何靜月則還有很多事要準(zhǔn)備,早在五點多時就不在花園了。
宋秀穎從外面回來時,碰到許初獨自一人。
她下午出門前,許初就在忙,到現(xiàn)在,還在花園。
許初半蹲在花園水龍頭前,她在洗手,水滴凝聚在她手心,她捧著水,洗了把臉。
夕陽下,她劉海發(fā)尾沾著水珠,清水潤過的五官,純?nèi)痪,不需?#8204;余雕飾,很漂亮。
宋秀穎笑著叫她:“許初!
許初道:“宋阿姨。”
宋秀穎又說:“快進來喝水吧,你媽媽也真是,這么熱的天,讓你忙活一下午!
許初抿了下唇角,沒說什么。
宋秀穎走在許初左前方,她打開手機,不知道在看什么,突的,她手機傳來主播播報:“今日,全國U18……”
她關(guān)掉音量。
許初腳步緩了緩。
宋秀穎沒有換界面,只是盯著它,好一會兒,她突的發(fā)出一聲笑。
很短。
短到許初不太確定,她到底有沒有笑。
比賽應(yīng)該結(jié)束了,許初低頭踏上臺階。
不對,早就結(jié)束了。
她沒有看。
進到屋子,冉知知剛好從樓上下來,差點就折返回去,宋秀穎叫住她:“上網(wǎng)課怎么樣?”
冉知知嘀咕:“挺好的。”
宋秀穎:“那還上去干什么,下來洗手差不多可以吃飯了!
等宋秀穎轉(zhuǎn)身,冉知知朝許初擠了下眉眼,無聲吐槽宋秀穎把她弄去上一對一網(wǎng)課的事。
然后,她湊到許初身邊,小聲說:“今天排球決賽,初初姐看了嗎。”
許初呼吸,幾不可查地屏住,她搖搖頭,壓低聲音:“贏了嗎?”
冉知知支支吾吾,神色失落:“這個嘛……”
許初捏緊手指。
難怪宋阿姨會笑了,她并不喜歡冉野打球……
她聲音壓得很低,不知道是說給冉知知聽,還是說給自己聽:“沒事的,只要是比賽,就有贏有輸……”
“亞軍也很強,很厲害!
下一秒,冉知知笑出聲:“初初姐,我逗你的啦,贏啦!”
宋秀穎不在客廳,她手舞足蹈,眉飛色舞:“這次比賽真的好驚險,五局比賽里,格致前面兩局都以微妙的分差輸了!”
“但是剩下三局,讓二追三,死死咬著星環(huán)私高,大比分扳了回來,真的直播時都能聽到觀眾喊啞……”
她說一半,發(fā)覺宋秀穎回來了,連忙藏起嗓門,一副深沉模樣。
許初這才從她那一大串話里,弄明白怎么回事。
所以,是贏了。
贏了。
她無聲提起唇角
這場比賽,打了兩個多小時,比賽結(jié)束后,勝負已定,格致這邊發(fā)出歡呼。
有體育記者采訪環(huán)節(jié)。
體育方面新聞媒體,放出有關(guān)采訪和報道。
格致的新聞部引用了這段還有楊彥偉的采訪,再加一句“展望未來,共同建設(shè)和諧美好的體育運動環(huán)境”。
推送稿子完成。
大家審稿,湯書韻:[這個稿子真不錯。]
吳預(yù):[話說,可以把套話模板整理出來,這也是一個招新點,啊哈哈哈!]
湯書韻:[你莫非真的是天才?]
向菡冒泡,老茶試圖賣萌:[是在說我嗎,欸,這件事終究被你們發(fā)現(xiàn)了。]
許初:[不是,是在說吳預(yù)。]
吳預(yù):[哈哈哈!]
湯書韻:[哈哈哈!]
向菡:[前部長顏面掃地。]
新媒體部那邊,則是一如既往的風(fēng)格,截取直播錄像,進行一些搞笑類的“二次創(chuàng)作”。
只是,不像以前那樣,能隨意調(diào)侃,收斂了很多。
許初回完新聞部消息,另一個群也跳了出來,廖羽晴剛回到安城,發(fā)了個鏈接:[家人們看這個!笑死我了!]
那是個b站視頻鏈接,標(biāo)題是:[當(dāng)代高中生精神狀態(tài)]。
視角是用手機拍攝的,在體育館外,畫面有點晃,正好就是這次U18。
視頻里,比賽已經(jīng)結(jié)束,體育記者逮著格致的人采訪,其中一個長槍大炮,對準(zhǔn)了本次比賽備受關(guān)注的格致隊長。
隊長換過衣服,身上穿著格致平時訓(xùn)練用的白短袖,姿態(tài)干練,如松柏俊拔。
被記者叫住后,他耷拉著上眼瞼,斜斜看了過去。
記者追著他:“冉野同學(xué),請問之前的U17,你為什么沒有出場呢?推了青訓(xùn)又是為什么呢?可以告訴一下原因嗎?”
畫面里,似乎是彭嘉麒的聲音:“夠了啊,不是說了不參加采訪嗎……”
記者不依不饒,將話筒塞到冉野面前。
下一刻,冉野低頭,從口袋里拿出一個白色小圓盒,看起來有點像耳機盒。
只是,他打開后,里面的不是耳機,是一只銀色的耳釘。
他戴上耳釘,動作相當(dāng)熟練。
然后他對著那懟著他拍的鏡頭,手指捻了下耳釘,耳釘光澤熠熠,與他眸底相襯,他抿唇,笑得冷冷的:
“抱歉,這個鏡頭不能播出去了。”
記者和攝影師果然愣在原地。
彈幕里一片的“哈哈哈”,評論也有上百,每刷新一下,就出現(xiàn)幾條新的:
[是的不能播,高中生怎么能在鏡頭里戴耳釘,打耳洞呢~]
[高中生就是到了可以負刑法責(zé)任的年齡,但打游戲還有未成年限制。]
[笑死上一秒還看他們打球超狠,下一秒才想起他們還是高中生。]
[啊,高中生現(xiàn)在發(fā)育都這么好了啊,這么高,好帥!]
[……]
也有人提:[超拽的,有炫耀耳釘?shù)?#8204;嫌疑。]
[女孩子送的吧!]
她剛看到這,微信群里,廖羽晴就把上面的評論截圖,發(fā)群里:[盲點!真的有可能是女孩子送的啊!]
許初:“……”
她關(guān)掉手機。
六點了。
切出三人小群的界面,許初目光往下,再次看到,一個聊天框里,除了微信未接電話提醒,還有一條幾分鐘前的消息:
[沒看嗎。]
許初用力抿了下嘴唇。
許久,她終于打完那兩個字。
許初:[抱歉。]
贏下決賽,今晚有慶功,大家一起出去吃個飯,和星環(huán)私高的做做交流。
場上是對手,場下還是朋友。
不過,王軒定機票定錯時間。
大家手機短信里,收到晚上九點登機提醒時,王軒驚訝:“我要訂6號的啊,怎么訂成5號了!”
這段時間為了出省比賽的安排,王軒都沒好好休息過,會出現(xiàn)失誤也正常。
彭嘉麒安慰他:“沒事,大不了今晚回去!
姜一成:“不會啊,很剛剛好啊,我就是要今晚回去的!”
王軒有點不敢相信,姜一成會安慰人,果然,姜一成是有理由的:“其實出發(fā)比賽前,我沒跟大家說吧,我去廟里拜了拜!
眾人:“噫!”
姜一成:“所以明天,我要要第一時間去還原!
他家比較信這個。
眾人再度:“噫!”
姜一成趕緊找回面子:“別說是我,就是許學(xué)霸,也要去廟里拜拜呢!”
王柏笑著問:“怎么回事啊,去哪拜?”
姜一成抖了出來:“就陽華風(fēng)景區(qū)啊,許學(xué)霸和廖羽晴她們一起,也邀請了我。”
一說這個風(fēng)景區(qū)大家也猜到了,就是暑期社會實踐,他們著一個多月一直在忙打球,也得清算一下學(xué)校積壓的任務(wù)。
彭嘉麒:“為了暑期社會實踐,要不我也去陽華風(fēng)景區(qū)好了!
姜一成:“你滾,沒邀請你!”
王柏:“我也去。”
姜一成:“你也滾!
這么一打岔,王軒的心情才好了點,說:“我先和教練說一下,慶功地址改到離車程機場一個小時的地方!
“大家先休息吃飯,到七點十五分就出發(fā),怎么樣?”
他看著冉野問的。
冉野收起手機,點了下頭:“麻煩你安排!
王軒松口氣:“行。”
姜一成正和彭嘉麒、王柏斗嘴,臨上車之前,冉野踩著大巴的階梯,不咸不淡地,覷了下姜一成。
直覺讓姜一成陡然住嘴。
冉野:“明天我也去。”
姜一成:“……”
他終于回過神:“不是,冉哥你怎么也封建迷信了?”
彭嘉麒小踹他一下:“你也好意思說!”
冉野在大巴后排,找了個位置坐好。
八月除了暑熱,還有爛漫的日光。
六點后的天空,是在淺藍的桌布上,打翻了一瓶濃郁的橙汁,積云層層疊疊,像沙灘上一排排的浪花印出的痕跡。
他支著下頜,盯著一條新消息,車窗玻璃的倒影里,少年抻了下唇角。
直播不看就算了。
還只請姜一成
8月6日。
許初洗漱之后,拿起手機,凌晨三點時,廖羽晴在群里說:[排球隊的精力好強,昨晚就坐飛機回來了。]
早上七點,周琳琳回:[三點?你也很強。]
許初復(fù)制一遍周琳琳的話。
現(xiàn)在是八點。
昨晚花園的燈一直開到最亮,她還以為是因為修改花園,原來是因為,冉野就在回來的路上。
許初將手機塞到書包,手背壓了下臉頰,胸線起伏之后,趨于平穩(wěn)。
她先到達集合地點公交站,不過兩三分鐘,周琳琳也到了,就廖羽晴還沒到,周琳琳打了幾個電話催她。
廖羽晴果然睡迷糊了,一邊起床換衣服一邊說:“啊啊啊你們別落下我!”
周琳琳:“拜拜!
廖羽晴:“等一下,姜一成他們也還沒到呢!”
許初和周琳琳面面相覷:“姜一成?”
廖羽晴:“我約了他們,沒和你們說嗎?”
暑假是廖羽晴的解禁期,可以大肆追星,她追得太沉迷,有些事,她以為自己說了,其實是意念回復(fù)。
周琳琳訓(xùn)了她一句:“你不早說!
廖羽晴連忙轉(zhuǎn)移話題:“我換好衣服了,這就來!”
周琳琳:“記得刷牙洗臉!”
還好廖羽晴家離這個公交車站很近。
用不了多久,廖羽晴小跑著來:“我!來!了!”
她旁邊,姜一成走得有些吊兒郎當(dāng):“嘿,班長,學(xué)霸,我們來啦!
除了姜一成外,排球隊的,還來了四五個人。
冉野戴著耳機,他腳步慢下來。
拿掉耳機,耳垂上的那抹銀色,天光照耀下,微微一閃。
姜一成說:“廖羽晴說你們不知道我們要來,不打擾吧?”
周琳琳:“說打擾你會走嗎!
姜一成:“嘶,好冷漠,我們剛獲得冠軍耶!”
廖羽晴哈哈笑:“祝賀你們排球部,你們真的很厲害啊,不過我敢肯定,招生辦已經(jīng)把你們的事跡打印成冊,發(fā)給初中生了。”
王柏:“敬謝不敏!
周琳琳也客氣一聲:“恭喜啊,辛苦了!
兩人都這么說了,許初也張口,道:“恭喜你們!
說完,她看向前面柏油馬路,車輛正在往來。
冉野站在幾人中,他盯著后面的公交站牌,沒說什么。
人到齊了,他們等到去陽華風(fēng)景區(qū)的公交車,這個時間點還好,車上不擠,還有不少空位,被幾人包圓了。
有廖羽晴和姜一成在的地方不會冷場,他們壓著聲音講話。
許初坐在左邊靠窗的地方,她看外面行駛的車流,被廖羽晴cue到,才回過神,向大家笑笑。
等話題一換,她又扭過頭,看著外面。
另一邊,冉野坐在右后邊靠窗的位置。
他摁著手機。
過了會兒,他抬起頭,看向說話的人。
斜左前方,只有一個圓圓的后腦勺,對著他。
很快到了陽華風(fēng)景區(qū)。
風(fēng)景區(qū)是一處登山點,里面有寺廟,寺廟就在半山腰。
山腳下,有一個小型噴泉。
矗立在噴泉里的,是安城古代的某名人的雕塑,是個民族英雄大將軍,雕塑披堅執(zhí)銳,威風(fēng)凜凜。
只是,他腳下的噴泉里,滿滿的都是硬幣。
丟硬幣許愿這種事,刻進游客的DNA。
如今打掃噴泉太麻煩,景區(qū)給噴泉和雕塑加上一層堅固的玻璃罩,然而,隨著時間過去,硬幣和紙幣還是以極其刁鉆的方式,在噴泉里聚集。
廖羽晴圍繞噴泉走一圈,嘖嘖:“到底怎么丟進去的啊,我都沒看到縫,但是這個硬幣一直在增加!
她還擱那研究呢,山底下的工作人員連忙跑過來:“加入切餓峮四二貳尓勿九依思七 看更多文許愿可以,但不要丟硬幣,不要丟硬幣!”
廖羽晴連忙伸出雙手,作投降狀:“我沒丟!”
其余幾人:“……”
出現(xiàn)這樣的小插曲,周琳琳干脆提議:“在這里許個愿吧!
廖羽晴立刻雙手合十,小聲嘀咕:“分數(shù)來,分數(shù)來,分數(shù)上下左右來……”
彭嘉麒和姜一成,那幾個排球隊的,也都紛紛站開來,圍著雕塑,準(zhǔn)備開始許愿。
有些事嘛,寧可信其有。
許初抬頭,仰望著雕塑,這個角度,正對明亮的光線,她瞇了瞇眼,后退兩步,才看清楚雕塑的表情。
只是,她的大腦里空空如也。
愿望?
她像在一片蒼白沒有顏色的地方,找不到入口,找不到出口。
突然,她想到秘密這兩個字。
它們其實是一樣的。
許下不會告訴別人的愿望,就會變成秘密。
那么,她現(xiàn)在,算是有秘密了嗎?
她雙手蜷縮,放在心口,又后退了一步。
突然,身后,冉野的音調(diào)慢而長:“又擋道了。”
許初一愣。
不知道什么時候,可能是排球隊在重整隊列時,也可能,更早之前,他們的距離就變成一前一后。
她往一旁讓開,睫毛顫了下。
他這樣的人,也會許愿嗎?
冉野一手松松地搭在口袋。
看懂她眼底的疑惑,他只是從鼻腔里嗤笑一聲,看了她一眼,再看雕塑,壓著聲音,懶懶地說:
“她許愿的,我都要!
第五十三章
誰也不知道, 他口中的“TA”是誰。
這一句,隨意得如同開玩笑。
幾步之外,周琳琳睜開眼睛, 往他們這邊看, 廖羽晴也終于說完所求的學(xué)業(yè),她跟著周琳琳的視線看過去:“怎么了?”
周琳琳:“好像聽到冉野說了什么……”
廖羽晴八卦之魂起來:“什么什么, 說了什么?”
周琳琳:“聽錯了吧!
她推了下眼鏡,鏡片里, 許初從周琳琳看的那邊,走過來。
她神色如常,但是垂著的左手,微微攥著。
周琳琳眉頭一松:“走吧!
山下除了噴泉和紀念雕像, 還有大將軍紀念館。
他們事先預(yù)約過,進了紀念館,人很少, 場地很安靜,就連姜一成和廖羽晴, 也被這種氛圍帶動得閉上嘴巴。
逛完紀念館, 大家休息半小時,這還只是陽華風(fēng)景區(qū)的一小部分, 風(fēng)景區(qū)最有看點的,還是陽華山。
陽華山是真的山, 不是500米以下的丘陵。
這是個易守難攻的隘口, 當(dāng)年,大將軍在這阻斷侵略者, 安城文化旅游局很重視,這一片風(fēng)景區(qū)幾乎圍繞著它而生。
只是現(xiàn)在十一點多, 太陽漸漸起來了,廖羽晴有點后悔:“八月的天,選擇來爬山,我一定是被什么東西附體了!
周琳琳:“是的,聽說熬夜的人元氣會虛弱,容易被小鬼附身。”
廖羽晴:“真的假的?”
許初指著不遠處紀念館外,一塊莫名空出來的地方,說:“那里以前是鎮(zhèn)魂碑。”
周琳琳接上:“說是因為封建迷信,被拆了,但是自從被拆了后,陽華風(fēng)景區(qū)客流量驟減,就經(jīng)常發(fā)生一些……”
廖羽晴渾身一寒,再度跟她們確認:“真的假的。俊
許初和周琳琳對視,幾乎同時回:“假的!
廖羽晴:“……”
“啊啊啊你們玩我!”她推搡著許初和周琳琳。
姜一成拍拍心口:“嚇?biāo)牢伊耍乙惨詾槭钦娴,許學(xué)霸你一本正經(jīng)起來,加上班長補充,殺傷力太大了。”
廖羽晴:“對吧!感覺真的有這回事,你們以后可以開個午夜怪談節(jié)目什么的!
許初、周琳琳:“……”
其他都是許初和周琳琳現(xiàn)編的,不過,陽華風(fēng)景區(qū)人不多,倒是事實。
地理位置問題,安城能玩的比陽華風(fēng)景區(qū)多太多,這里游客就很少,如今還來風(fēng)景區(qū)的多是老人家,都早上五點來,八點走,與他們一行錯開了。
廖羽晴看到一家漢堡店,這是山腳下唯一好吃的,不現(xiàn)在補給能量,到半山腰恐怕叫天不靈叫地不應(yīng)。
她說:“咱們吃完午飯,再爬山吧!
排球隊幾個去買吃的,默認一人一份,開始數(shù)人頭,許初突的小聲說:“我不用了,我?guī)Я顺缘!?br />
她帶著一個面包,里面包著腸仔。
廖羽晴:“欸,你這樣吃得飽嗎?”
許初:“可以的。”
廖羽晴:“真羨慕你啊,瘦子果然飯量少!”
許初笑了一下。
趁大家放行李休息,周琳琳往排球部那幾人走了幾步,逮著其中一個要去買東西的男生,小聲說:“多買一份,我給錢!
男生“咦”了聲:“冉哥剛剛也叫我多買一份,你也不夠吃嗎?”
周琳琳:“……”
風(fēng)景區(qū),尤其是山腳下的店面,價格都會是外面的好幾倍。
許初或許就是猜到了,才自己帶面包。
那個面包很小,不頂餓的,今天一整天,都要爬山,還要做暑期社會實踐記錄,不吃飽一點,肯定撐不住。
周琳琳想讓男生多帶一份,可是沒想到,冉野已經(jīng)吩咐過了。
她看看冉野,少年坐在長椅上,事不關(guān)己的模樣,在低頭按手機。
再看許初,廖羽晴拉著她講都市異聞,許初眼瞳圓圓的,聽得很認真,倒是沒害怕,反而講異聞的廖羽晴,自己害怕得要死。
這兩人之間,隔著好幾個人,眼神和動作,沒有任何交□□。
想多了嗎。
周琳琳推了下眼鏡。
等幾個男生去買東西,廖羽晴把自己包塞給姜一成:“姜一成,等等要爬山,幫我拿包!”
姜一成:“勞工費結(jié)算一下!
廖羽晴:“我可以輔導(dǎo)你學(xué)習(xí),當(dāng)勞工費!
姜一成:“你是年級500,不是年級50!”
廖羽晴可是大進步的,鼻子朝天:“那怎么樣,比你年級800好!”
話是這么說,姜一成還是乖乖拿走廖羽晴書包,彭嘉麒問周琳琳和許初:“我們幫你們拿吧?”
周琳琳毫不客氣脫下書包:“那謝了。”
彭嘉麒接過周琳琳書包,在場,就只剩下冉野空著兩手。
他朝許初伸出手,許初護了下自己的書包。
冉野扯扯嘴角:“干嘛,我不是搶劫犯!
許初:“……”
她抱著斜挎包:“我不用了,有相機,很重!
廖羽晴:“就是很重才要給他們拿嘛!
猶豫了一下,她還是帶過去挎包。
自己得用兩只手提著的包裹,他一只手輕輕松松拎走。
廖羽晴朝許初擠眉弄眼,用兩人才能聽到的起因:“你這黑白的包包,和冉野氣質(zhì)還挺吻合!
許初垂了下眼睛。
不一會兒,其余人提著幾個大袋食物回來,多了兩份小份的漢堡套餐。
廖羽晴說:“不吃也浪費,阿初,你吃一份吧!”
許初再推卻也不好,她小聲說:“謝謝。”
這樣一來,還剩下一份。
買東西的隊員看冉野:“冉哥,這……”
冉野邊拆著漢堡,檢查里面蔬菜,他沒有抬眼,說:“有誰沒吃或者吃不夠,可以補一份!
姜一成:“好耶,我還能再吃點!”
等吃完休息完,時間到十二點半。
天氣越來越熱了。
但是這山還是得爬的。幸好,每爬100米,就有休息點,爬了四個休息點,接近兩點,大家又熱又累,這個休息點有空調(diào),干脆休息到四點再說。
這剩余的兩個小時,就是準(zhǔn)備暑期社會實踐活動的視頻。
從冉野那拿回相機,許初、周琳琳和廖羽晴進行拍攝。
內(nèi)容是三人念PPT,介紹半山腰的風(fēng)景,風(fēng)景區(qū)的體驗。
姜一成幾人也是為了暑期社會實踐的,三人拍完后,他們借走相機,因為不太會,廖羽晴教姜一成怎么按。
他拿起相機,隨便拍了幾張。
許初沒事做了,她坐在沙盤地圖旁的凳子。
疲憊涌上,她從沒這么高強度運動過,腳腕有點疼,似乎剛剛踏錯樓梯后,稍稍崴到了,還好不嚴重。
等下山就好了吧。
她盯著沙盤發(fā)呆。
等姜一成他們排球部一行人,拍完他們的暑期社會實踐視頻,時間已經(jīng)15點40多分,外面也沒那么熱。
相機內(nèi)存告急,閑著也沒事,許初打算先刪掉一些照片。
她按著相機的“→”按鈕,一張張掠過照片。
她和廖羽晴、周琳琳三人拍的后面,就到姜一成的,他在調(diào)試相機時,拍了不少沒用的照片。
刪著刪著,許初指尖突然一頓。
姜一成拍的照片里,有一組連拍。
第一張照片,是她對著沙盤地圖發(fā)呆,而冉野站在不遠處,他手指捻著一瓶水,眉宇疏俊,和別人說著什么。
第二張照片,他們都維持著本來的動作。只是,冉野不知有意無意,轉(zhuǎn)過頭,瞥她一眼。
這個動作只有一秒。
下一張照片,他收回目光,繼續(xù)和別人說話。
因為是一個場景的連拍,所以,才能捕捉到這種微妙的區(qū)別。
許初手指,在刪除鍵上懸停。
還沒按下去。
只聽廖羽晴叫她:“阿初好了嗎,出發(fā)了哦!
許初連忙關(guān)掉相機。
她站起來:“來了!
這一回,剩下的400米,他們一路走一路休息,主要是許初和廖羽晴需要休息,等到18點,才到達山頂。
姜一成也累了:“昨天剛比賽完,今天就爬山,我也佩服我自己。”
因為爬得慢,冉野氣息很穩(wěn),他將一瓶水丟給姜一成。
姜一成:“謝謝冉哥!”
彭嘉麒:“成子,你不行啊,你看我們一行誰喊累?”
姜一成“靠”了聲:“你別裝了,你也累的好吧!”
這時,女生那邊,廖羽晴大喊:“臥槽!”
幾個男生瞅過去,她臉色突的慘白,神色恍惚,周琳琳在安慰她:“就是,人生可能總有那么幾次被欺騙。”
許初點點頭。
廖羽晴欲哭無淚。
她到了山頂,第一反應(yīng)就是發(fā)個動態(tài),順便帶idol的tag,展示粉絲精彩的生活面貌什么的。
現(xiàn)在追星都卷到粉絲私人生活了,結(jié)果打開微博,熱搜上她家idol正掛著,并不是好事,而是被爆出實錘□□。
以前廖羽晴都是看別人塌房,塌到自己頭上,有種做夢的感覺,她趕緊刷消息,剛開始是希望出辟謠,但錘太實了。
只能接受這個令人作嘔的消息。
她跟氣球焉了一樣,努力笑了笑:“真沒想到會塌到我頭上,他居然還說他家風(fēng)嚴謹,屁嘞!
姜一成說:“沒事的,舊的不塌,新的不來嘛!
彭嘉麒:“不會說話可以不說!
正好也要下山了,幾人一起罵那個idol,給廖羽晴出氣,前面就是休息點,廖羽晴說:“我想一個人休息一下。”
她狀態(tài)實在不好,看起來很想哭,幾人只好讓她過去。
大家聊了點別的話題,眼看18點40,長長的白天被黑暗壓過去,風(fēng)景區(qū)也要到關(guān)門的時間。
許初和周琳琳一起去休息點找廖羽晴,只是,休息點里是空的。
才發(fā)現(xiàn)這里有個后門,她可能從后門走了。
周琳琳先打電話給廖羽晴,對面關(guān)機了,又問休息區(qū)的工作人員,都說沒看到廖羽晴,說會在景區(qū)點播一下廣播。
看她們擔(dān)心,工作人員還說:“哎呀你們都高二了,不會走丟的啦!
周琳琳跟許初說:“羽晴初三時,靠這個idol的精神鼓舞,才逆襲考上格致,沒被送去國際部!
“這幾年,每年都會去看他的演唱會,確實投了真感情的!
可見這件事對廖羽晴的打擊程度。
得去找她。
事情給姜一成那邊知道,他也忙說:“我也加入!”
彭嘉麒:“我們也來幫忙!
排球部幾個:“會不會下山了,先去山下找吧?”
“要不再問問工作人員,要不報警?”
“她這才不見多久啊,報警不合適!
“……”
你一嘴我一嘴,一時嘰嘰喳喳的,下一刻,手機都有了新消息。
冉野晃晃手機:“拉了個群。”
他一開口,討論聲暫歇,姜一成負責(zé)拉了周琳琳、廖羽晴和許初三個賬號。
剛剛不到一分鐘,冉野在陽華風(fēng)景區(qū)賬號上,找到地圖,用紅線圈出這附近,圖發(fā)到群里。
圖上按人數(shù)畫成八個部分,簡單分配大家搜查地點。
每個人分配一項任務(wù),確定好后,冉野說:“保持溝通,十分鐘發(fā)一下位置!
姜一成:“好!”
許初和周琳琳,也長按保存地圖。
按計劃去找廖羽晴,幾人分散在風(fēng)景區(qū),節(jié)奏有條不紊。
萬幸的是,大概30分鐘后,廖羽晴被找到了。
周琳琳手機收到電話,急匆匆找到廖羽晴休息的地方。
是姜一成找到廖羽晴的。
原來,廖羽晴當(dāng)時在休息區(qū)休息了十分鐘,想回去,結(jié)果渾渾噩噩的,從休息區(qū)后門走,等反應(yīng)過來時,迷路了。
她手機摔壞了,還找不到指路牌,在一段路來回折騰,又累又害怕。
她哭慘了:“路上沒人,還遇到鬼打墻,我踏馬真的還衰!”
姜一成知道那一段路不是鬼打墻,只是有兩塊一樣的“小心路滑”牌子而已。
他蹲在她身邊,想笑怕太不道德,強忍著,說:“咳咳,沒事的,都過去了。”
周琳琳擔(dān)心死了,本來想說她兩句,看她哭得可憐,也安慰:“之前也不該拿鬼故事嚇你。”
廖羽晴擦著眼角:“謝謝大家!”
冉野站在休息區(qū)門口,他劃了下手機,群消息,幾分鐘前,姜一成在群里通知了,還在找人的其他人,都回了個“1”。
所有人都回了,除了許初。
先前說好的,十分鐘溝通一次,現(xiàn)在已經(jīng)到第三個十分鐘,她那邊,也是一片安靜。
他皺了下眉頭。
周琳琳也發(fā)現(xiàn)這件事,連忙打電話給許初,這回,輪到許初手機傳來似曾相識的聲音:[您撥打的電話已關(guān)機……]
廖羽晴想到鬼打墻,臉色又青了:“關(guān)、關(guān)機?”
冉野道:“她手機容易沒電。”
廖羽晴立刻起來:“我們一起去找她!”
周琳琳怕等等她又丟了:“你休息吧,我們來就好。”
只是,今天在風(fēng)景區(qū)呆了一整天,后面還找了半小時人,幾人都累得慌,這才找到一個,又丟一個。
如果再出動所有人去找,再丟一個,搞俄羅斯套娃呢。
卻看冉野收起手機,他放下一瓶水,瓶底在桌面上,“嗒”的一聲。
一錘定音般,他說:“我去就行!
如果是別人單獨去找許初,大家還不放心,但冉野的話,彭嘉麒同意:“冉哥去吧,冉哥方向感好!
姜一成:“是的!
周琳琳:“麻煩你了,謝謝!
很快,冉野拿上手機和充電寶,去地圖里3區(qū)的方向。
廖羽晴:“怎么辦,都怪我……”
姜一成在安慰廖羽晴。
周琳琳冷靜了會兒,琢磨出點什么——
許初手機是很老,耗電快。
不過,冉野是怎么知道的?
在劃分區(qū)域時,冉野考慮到大家對地區(qū)的熟悉程度,基本以明確的路牌為界。
許初分配到的區(qū)域,是地圖上的“3”,在半山腰一塊斜坡。
她一邊走,一邊喊廖羽晴的名字。
山上安安靜靜的。
腳腕的痛感,一陣一陣的,許初扶住一塊石頭休息,順便看手機。
沒電了。
剛剛明明還有15%的掂量。
用力按手機,手機還是沒反應(yīng),F(xiàn)在估計七點多了,許初看看前后,黑乎乎的。
如果原路回去,廖羽晴會不會就在3這里?
樹葉沙沙聲中,許初想了想,繼續(xù)往前走。
再找找。
入夜山上降溫快,暑熱褪去,涼風(fēng)習(xí)習(xí),斑鳩鳥在鳴叫。
離開石頭,邁下一段臺階,一陣大風(fēng)吹過,許初閉了下眼睛,等風(fēng)停,樹木變少,她眼前豁然開朗,墨藍色的夜空下,城市的夜晚,映入她清澈的眸中。
遠處,萬家燈火,像天上的星星在人間的倒影。
在許初的眼瞳里閃爍。
她看了會兒,順著臺階,繼續(xù)往下走。
身后的背景,燈光愈亮,也離她愈遠。
她周圍被黑暗吞沒。
她并不怕黑。
小時候,有很長一段時間,她晚上自己一個人在家,為了省電,每次,她做完作業(yè)后,就得關(guān)掉燈。
所以,她喜歡寫作業(yè),老師布置的作業(yè)越多,她越開心。
因為有燈。
但是作業(yè)總是會寫完的。
黑暗里,她趴在窗口,看鄰居家的燈光,聽他們看電視的聲音。
……
她是習(xí)慣了黑暗,當(dāng)然不怕它,但是……
她再次回首,遠處,一個個光點,逐漸虛化、融合成一團大的模糊的亮光。
一盞盞的燈,它們是爭吵的也好,是大笑的也好,都是她鄰居的燈。
和她沒有任何關(guān)系。
這樣的黑暗,這樣的寂寥。
她知道,這是孤獨。
耳畔,似乎傳來風(fēng)吹樹葉帶來的挲挲聲,許初愣了愣,還沒反應(yīng)過來,乍然之間,一道光束,從斜前方照射過來。
在寂靜的小道上,劈開一道明亮的路,
她下意識用手擋了下眼睛。
光源晃了下,往下一壓,露出持燈人。
從所有燈火對立的另一方向,邁過一道道階梯,他帶著他的光與塵,走到她面前。
然后,冉野歪著腦袋看她,笑了下:“啊,找到了,迷路的好學(xué)生!
許初有些怔怔的。
不知道是不是光太亮,她眼眶有一點點溫?zé)帷?br />
她輕輕低頭,躲開那道刺眼的亮光。
冉野說:“廖羽晴沒事,在休息區(qū)了,回去吧!
說完,他側(cè)過身,用手機手電筒對準(zhǔn)小道,示意許初先往前,在后面好照明。
聽到廖羽晴平安,許初找回思緒,胸腔的呼吸,順利了一點,她只輕輕“嗯”了一聲,邁上一步臺階。
也邁進那抹光亮里。
光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長。
腳腕隱隱作疼。
她盡量走得慢點,不讓自己的步伐,顯得奇怪。
就要從他身邊走過去時,忽的,冉野又說話了:“許初!
許初步伐一頓,他每次突然叫她的全名,都會說一些,有點嚴肅的事。她沒有正面對他,向著他那邊,移了下視線。
只看冉野一只手,將手電光照向前路,伸出另一只手。
男生線條結(jié)實利落的手臂,正對著她。
他道:“天挺黑,扶著吧。”
許初耳根有點熱。
下意識地,她小聲回:“我不怕黑!
冉野俯身,耳畔那抹銀色,閃過一抹熠熠光澤,他黢黑的眼底也流露出些許笑意:
“知道你不怕黑,但我怕!
許初:“……”
她忍著腳腕的疼痛,輕輕地,把手搭在他手臂上。
她手指微涼,少年體溫偏高,干凈的肌理,幾乎能摸到,一陣陣跳動。
不知道是誰的血液,在皮膚在瘋狂跳動。
夜風(fēng)變暖了。
她扶著身邊的高大的少年,一步步,往階梯上走。
她突然記起,今天上山前,在山下雕塑前許下的愿望。
而這一刻,她確實有了一個秘密。
第五十四章
山腳下的診所。
一個護士來拿前臺的充電插頭, “咦”了聲:“被借完了啊?還想拿個給病人家屬的。”
前臺:“剛剛來一群學(xué)生借的!
前臺小聲:“雖然是學(xué)生,不過一個個又高又靚的!
護士:“欸——”
許初腳崴到了。和冉野他們一行下山后,在就近的骨科診所治療, 還好腳沒事, 說是這兩天注意一下就好。
廖羽晴:“嚇?biāo)牢?#8204;了,看冉野扶你過來時, 我快嚇暈過去了!
周琳琳也明顯松口氣。
許初問廖羽晴:“你還好嗎?”
廖羽晴拍拍胸脯:“我結(jié)實得很呢,沒事的, 就當(dāng)喜歡錯人,喂狗了!”
下一秒,她不由感慨:“好煩啊,我回家后, 還得丟掉很多東西,現(xiàn)在看那狗玩意,一眼都辣眼睛, 呸呸呸!
很難想象,不久前, 她還左一個寶寶, 右一個我家idol。
周琳琳調(diào)侃:“以后還追星嗎?”
廖羽晴火冒三丈:“追!就是不粉真人,只粉紙片人, 紙片人永不塌房!”
周琳琳:“說不定呢……”
廖羽晴立刻:“啊啊啊你閉嘴!你這個烏鴉嘴功力很強的!對吧許初,有沒有覺得她每次說了這句話, 就會出事?”
許初想了下, 點點頭。
周琳琳大方承認:“嗯,我是女巫!
廖羽晴:“誰信!”
幾人笑笑鬧鬧, 周琳琳突然對著廖羽晴:“想哭就哭吧,畢竟是真心喜歡過的。”
廖羽晴臉上笑容一僵:“你們, 不會覺得我追星很傻、很虛無嗎?”
許初搖頭,周琳琳倒是毫不客氣:“有時候,行為是有點傻,比如上課玩手機就為了給那個藝人弄數(shù)據(jù)!
廖羽晴:“好嘛,你果然暗地里看不起我!”
周琳琳推了下眼鏡,口吻沉肅:“但感情這種事,沒有虛無這種說法,這是你的情緒,它們是有價值的!
“重視它們,重視自己的情緒的人,才不傻!
許初笑了一下,她聲音溫溫和和:“嗯,是的!
廖羽晴:“你們……”
她一手一個,抱住許初和周琳琳,終于不再強行掩飾情緒,哭出聲:“我本來是想忍到家的,你們不要搞這種煽情好不好,我以后想起來肯定很丟人!”
周琳琳:“不用以后,現(xiàn)在就挺丟人的。”
廖羽晴哭得稀里嘩啦的:“可惡!”
耳畔是廖羽晴哭聲,許初拍拍她的后背。
突然,周琳琳看向她,干凈的鏡片后,雙眼透出沉思:“許初,你也是!
許初愣了一下。
不需要周琳琳明說,她明白,周琳琳要表達的意思,就是那一句——
[重視自己的情緒。]
再看周琳琳,她已經(jīng)移開視線,笑著說起別的事。
這個私人診所不大,病房外候診區(qū),能聽到病房內(nèi)的哭聲,姜一成有點不自在的,縮頭縮腦,想看看病房里怎么了。
被冉野一只手,把頭壓下。
其他幾人無情嘲笑:“你小子,給女生點空間好嗎。”
姜一成:“咳咳,我就是想,如果以后你們當(dāng)上職業(yè)排球運動員,會有球迷為大家落淚嗎。”
要高三了,彭嘉麒還有其他幾人,都是體育生,之后會經(jīng)常去校外進行集訓(xùn),留在學(xué)校的時間越來越少。
大家身上有U18冠軍獎項加持,有些隊伍和球探,已經(jīng)主動聯(lián)系他們。
姜一成不是體育生,這個問題由他提出,大家姑且當(dāng)做關(guān)心。
彭嘉麒回他:“想多了,別說哭了,別罵就好了。而且要吸引女球迷,長相肯定是越帥越好,適當(dāng)出賣色相……”
說著,幾人不約而同看向冉野。
冉野手指劃著手機,玩一個小游戲,察覺這一瞬的安靜,他抬腳踹了踹彭嘉麒,一笑:“你可以去試試!
彭嘉麒:“冉哥饒命!”
姜一成掐指一算,突然說:“對了,冉哥8月生日吧?還好U18在7月,不然冉哥就懸了!
U18年齡限制是十八周歲以下。
“這場是冉哥參加的最后一次全國賽事了吧!蓖蝗挥腥苏f。
“也是,冉哥以后肯定不打排球了。”
排球部幾人,又安靜了,想到以后冉野再也不來訓(xùn)練了,他們很不習(xí)慣。
彭嘉麒說:“不過有空,還是可以來排球館的!
冉野扯了下嘴角,從鼻腔里笑一聲:“對了,我不在,你們訓(xùn)練量不會少的!
大家頓時哀嚎:“不是吧,老楊要沿襲冉哥的政策嗎?”
姜一成:“哈哈哈我不用訓(xùn)練了!”
病房內(nèi),廖羽晴走在后面擦眼角,周琳琳攙扶許初,許初手扶著門把。
隔著門扉,聽著外面少年人們的玩笑聲,她指尖蜷縮,勾住門把,卻沒有動
抹了藥膏,第二天,許初的腳就好多了。
收納房里,何靜月從昨晚埋怨到現(xiàn)在:“什么暑假活動,不就是出去玩,還崴到腳,這些活動,以后能別去就別去了。”
許初整理著東西。
何靜月還要說,冉知知靠在門口,露出腦袋:“初初姐!”
她不太會看氛圍,朝許初招手:“快來快來。”
許初看何靜月,何靜月板著臉,點頭:“你去吧!
冉知知把許初拉到陽臺角落,神秘兮兮:“初初姐,我有個事,想要你幫忙!
這段時間,冉知知在玩一款游戲,她用的身份證,是買的成年人信息,誤打誤撞,進入安城大學(xué)公會游戲群。
出門在外,人設(shè)是自己捏的,她謊稱自己是安大在校大學(xué)生。
只是沒想到,這幾個月,她和公會的大家,關(guān)系越來越好,只是每次線下,安大那群人聚餐,她都假裝有事。
直到這兩天,安城線下一個潮玩店,和這款游戲聯(lián)名,推出食物套餐和周邊。
安大公會的肯定都要去,大家請冉知知去,冉知知也一直想去線下一次,答應(yīng)了,才有這一幕。
“現(xiàn)在就是,要面基了……”
可惜她和大學(xué)生一點關(guān)系都夠不上。
到這里,冉知知終于說出目的:“所以,初初姐,你能跟我一起去嗎?”
她想讓許初偽裝裝自己游戲里的身份,自己以“妹妹”的身份前往。
許初:“游、游戲好友嗎?”
冉知知解釋:“都是安大學(xué)生,面基的地點,就在百匯廣場那個潮玩店,人流量很多……”
她眨巴眼睛:“初初姐,求你了,我真的很想去!
她可以找別人幫忙,但被發(fā)現(xiàn)的風(fēng)險也很大:“如果被我爸媽知道了,肯定不讓我去的。”
許初看著冉知知。
前不久,冉知知蹲在烤紅薯的火堆旁,哭訴著“交友不易”。
這個年紀的女孩子,許初并不太懂她們在想什么,只是,她知道,想要被回應(yīng)的心情。
而冉知知好不容易,才有這些朋友。
冉知知還要磨許初,卻見許初輕聲說:“好!
冉知知狂喜:“耶!”她跳起來,又趕緊壓下嘴唇,小聲說:“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也別給我哥知道!”
許初點點頭。
現(xiàn)在大學(xué)生也放暑假,考慮到有人在實習(xí)有人在實驗室,時間就定下個周末。
這幾天,冉知知給許初惡補一些信息。
她跟許初說:“我平時在游戲里的人設(shè),話很少的!
許初停下記筆記的手,靜靜看著她。
不是很信任的樣子。
冉知知糾正:“好吧,話不是很多,”她強調(diào),“沒有開麥過,基本都是打字。不過,網(wǎng)上打字聊天很活潑,線下很安靜,也蠻正常的。我已經(jīng)跟他們說過,我線下是個社恐。”
也就是,許初可以安安靜靜的。
冉知知:“就是得認一個每個人的ID!
她打開手機,劃出一張照片:“這個是春風(fēng)、這個是遙遙、這個是阿曄……”
許初看了眼冉知知,問:“你的ID?”
冉知知憋了半天,從牙齒縫里擠出幾個字:“小兔不愛睡。”
許初:“……”
冉知知:“大家都叫我兔兔,嘿嘿。”
冉野回家時,家里一陣安靜,除了廚房那里隱約傳來的聲音,他換鞋,放下挎包,到廚房門口,隱約能聽到冉知知壓著聲音,和許初說著什么。
從外面看過去,許初聽著她說話。
她手上握著一支筆,寫寫改改,神色很認真。
或許在學(xué)校聽課,就是這樣的。
他抬了下眉頭。
只是,他一邁進廚房,許初留意到了,先合上筆記。
冉知知和耗子見貓一樣,匆匆忙忙地站起來:“咳咳!
冉野步伐一頓,瞅她:“有事?”
冉知知:“沒事啊!
但就是一臉“很有事”的模樣,她還覺得自己掩飾得很好,對許初wink了一下,嘴型說了句“等等說”,然后離開廚房。
冉野又看向許初,她看著地面。
冉野:“……”
哦,她們之間有了秘密。
他打開冰箱,一只手搭在門上。如果冉知知自己闖禍,也沒什么,只是……
他若無其事,神色淡淡的:“知知在籌劃什么,對吧!
似乎被說中,許初眨眨眼,清澈的眸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
但她搖了一下腦袋。
冉野目光微微一凝:“真的?”
她眼睫顫了顫,聲音很輕:“……真的。”
語調(diào)一絲僵硬。
冉野抻平嘴角,他從冰箱里拿走一瓶水,合上冰箱門,就離開廚房。
許初漸漸放松肩膀。
不知道為什么,她總覺得,冉野知道她們的計劃后,可能會不開心。
這種預(yù)感,在三分鐘后成真了。
沒一會兒,她走出廚房,客廳里,冉野和冉知知坐在沙發(fā)上,他剛剛拿走的水,放在茶幾,瓶身都還沒凝成水霧。
他一個眼神遞給冉知知,冉知知干笑:“初初姐,我哥知道了。”
許初:“……”
冉知知沒心防,自己說不告訴冉野,但冉野又問了一次,她立刻和盤托出,甚至想把冉野拉成同伙。
顯然抱著假如有天被發(fā)現(xiàn),那也有冉野兜底的心思。
她努力勸說冉野:“哥你也來吧?就當(dāng)我們倆的保鏢?”
冉野抱著手臂:“不去。”
冉知知:“求你啦!”
冉野笑得涼涼的:“這是你們的秘密,我參與什么!
秘密。
許初:“……”
冉知知縮了下脖子,聲音卡住一會兒,才順利說出:“計劃沒有排他性!你就來吧!”
冉野:“你別求了,沒用!
許初想了想,抿了下嘴唇,說:“那……”
她聲音不大,只一個字,冉野和冉知知都看過來。
冉野瞇起眼。
許初指尖捻了下衣擺,無聲地吸了一口氣,用他剛剛看到的,像是上課的認真神情,回望他:
“可以麻煩你嗎。”
第五十五章
冉知知玩的游戲, 和潮玩店線下的聯(lián)動活動,在一個多月前就開始了,到安大公會群預(yù)定的時間, 來店里的人不算多。
除開游戲?qū)傩? 更像周天得閑,和朋友們來一聚。
許初和冉知知來得很早。
她們找靠窗的地方坐下, 點兩杯飲品,菜單上“38”一杯的奶茶, 端上來的杯子很可愛,但只有巴掌大,讓許初有點驚訝。
她試著抿了一小口。
不太好喝。
冉知知沒留意飲品,這次安大公會線下團建, 包括她在內(nèi),會有十二個人來,大部分是和她玩得很好的。
她坐不住, 四處瞅瞅,同許初說:“那兒, 我哥在那!
許初跟著冉知知的指頭, 瞧過去。
幾米外,有一家有名的連鎖咖啡店, 就在這家店斜對面,露天的桌椅, 桌上擺著水仙綠植, 冉野就坐在那。
他穿著灰色插肩袖,戴著白色的藍牙耳機, 手邊一杯咖啡和一個本子。
桌上架著手機,他低頭, 額角到下頜的側(cè)顏線條,流暢又好看,長長的手指拿著一支筆,偶爾在指尖轉(zhuǎn)一圈。
桌子底下,黑色工裝褲的長腿隨意屈著,很是散漫。
冉知知嘀咕:“真沒想到我哥愿意來。他最不屑參加這種活動了,能把他拉下水,真的是我們的本事!
話音剛落,她自己糾正:“不對,是初初姐的本事!
許初淺淺一怔。
冉知知:“那天我哥本來是怎么都不肯答應(yīng)吧,你開口后就不一樣了,難道你拿捏了我哥什么把柄嗎?”
說到這,她不由期待:“可以把把柄分享給我嗎?”
許初立刻搖搖頭:“沒有!
冉知知也沒太失望,聳聳肩膀:“也是,我哥精得很,哪會讓人拿捏到他把柄,所以這是為什么呢……”
許初:“……”
她捻著杯弓,將杯子捧在手里,小小啜了一口。
冉知知是想拉冉野做共犯,結(jié)果冉野真的答應(yīng)了,她又不可能帶這么多人來參加游戲聚會。
還好,冉野只在店外,沒打算進來。
也當(dāng)做線下聚會的一個安全保鏢了。
許初才喝了兩口奶茶,不一會兒,安大公會的到了。
他們同個學(xué)校,有的直接約在校門口見,也有的是剛剛進商場時認出來的,幾乎是一起到的。
一行人見到許初,又看看冉知知,懵了下,才問許初:“你是兔兔嗎?”
許初放在桌下的手指頭,交錯。
她輕點頭。
和冉知知線上玩得好的女孩子們,嘰嘰喳喳:“兔兔,終于見到你啦!你好漂亮啊哈哈,對了,你是哪個學(xué)院的?”
許初和冉知知事先調(diào)查過,來聚餐的人里,沒有文傳學(xué)院的。
許初:“我是文傳學(xué)院的!
另一個女孩驚訝:“我有好基友在文傳學(xué)院,文傳學(xué)院什么時候有這么漂亮的女生了,得是院花吧!”
許初:“……”
冉知知:“……”
大學(xué)說小不小,但說大也不大,攏共就那幾個院系,顏值出挑的人,總能受到更多關(guān)注。
那個女生:“我打電話給我朋友問問。”
許初頭皮微微發(fā)麻,她抬起眼睛,正好看到外面冉野收起耳機。
透過一層窗戶,不太看得清他的目光。
但是這一瞬,許初的心跳,一聲又一聲后,逐漸平緩。
她深吸口氣,剛要說什么,卻是冉知知開口了:“對、對不起啊,是我騙了大家。”
冉知知有點哭腔:“其實我才是兔兔!
一時間,眾人連忙遞紙巾,安慰她:“沒事啦,我們早就猜出你是個小孩。”
“對不起啊我們也不該跟你開玩笑……”
原來,他們玩得好的幾個,都猜過冉知知的情況,怕被冉知知誤以為他們不歡迎她,才堅持要來一次線下聚會。
雖然初中生和大學(xué)生差得好像很遠,但在場的大一,也就比冉知知多4歲。
許初看冉知知又哭又笑,放下一顆心。
這場聚會里,有個ID叫春風(fēng)的大一男生,他看向許初,問冉知知:“那這位是?”
冉知知自豪:“她就是我說的那個姐姐!”
大家:“原來是你啊!”
許初:“……”
不知道冉知知平時在游戲里,是怎么和他們提起自己的,他們對許初很和善。
春風(fēng)對許初語重心長:“你是高中生吧,千萬不要來安大。”
讀哪個大學(xué)避雷哪個大學(xué),似乎成了某種常識。
冉知知:“你們忘了嗎,她是年級第一!
大家:“懂了,白擔(dān)心了!
安大分數(shù)不算低,但安城任意高中的年級第一,去安大那可是滑鐵盧。
氛圍還不錯,許初沒有玩過這個游戲,大家討論的,不止游戲的內(nèi)容,組織者照顧到所有人。
只是,春風(fēng)似乎有意無意,總cue許初。
下午六點多,聚會結(jié)束,她們相約下次相見:
“下回你們來安大玩,我?guī)銈兂缘谌程!?br />
“對了兔兔,那個任務(wù)獎勵別忘了領(lǐng)。”
“下次再見啦!”
“……”
冉知知高興地跳了兩下:“真的太好了,還好我有來!大家真的都和游戲里一樣,真的很好!”
許初無聲松口氣。
忽的,冉野的聲音,插.入二人之間:“讓人陪你一個下午,你倒是高興了!
冉知知忙說:“對不起啊哥!”
冉野:“跟我說有用?”
冉知知突的明白了,她對著許初,撓撓臉頰:“初初姐,對不起啊……”
許初搖搖頭:“沒關(guān)系的。”
她不討厭新鮮的體驗。
冉知知要去廁所,許初和冉野,就在潮玩店外不遠處的墻邊等她。
一個低著頭,看地面,一個一手插兜,若無其事般地劃手機,中間,隔了一米的距離。
下一秒,一臺手機,從斜旁遞過來。
許初下意識接過手機,上面是一家檸檬茶店外賣界面,就在這個商城樓下,點完單,可以到店領(lǐng)取。
她一愣。
只聽冉野說:“請你喝!
IP聯(lián)名的潮玩店飲料伙食,確實很差,就連許初,也沒能把那一小杯奶茶喝完。
她盯著屏幕,有點猶豫。
不知道選哪一個口味。
她指頭著在品類上滑動時,遠處,傳來一個男孩的聲音:“許初!”
許初抬起頭,是這次聚會里的男生,春風(fēng)。
春風(fēng)小跑過來,說:“我剛剛走到門口,想了想,還是得回來找你!
許初有點莫名。
春風(fēng):“我們能不能加個微信?”
許初:“……”
一旁,冉野微微瞇起眼睛。
春風(fēng)說:“你要備戰(zhàn)高考了吧,咱們加個聯(lián)系方式,你壓力大的話,我可以給你點奶茶啊什么的。”
許初:“啊……”
春風(fēng):“你應(yīng)該也被人問過很多次微信了吧,我就
䧇璍
是,有點想多了解你。”
這下就說得很直白了。
冉野垂著眼睛,從鼻腔里,短促地哂笑了聲。
聲音不大,剛剛好,能落到許初耳里。
他側(cè)過身,正要開口,卻看許初握著手機的手指,微微泛白,到嘴邊的話不由頓住,他目光凝在她身上。
下一刻,她松開力道。
她溫溫和和,卻堅定地說:“不好意思,手機沒電了!
許初突然記起,以前,她見過冉野在麥當(dāng)勞里,拒絕別人加聯(lián)系方式。
輪到自己,她居然用了和冉野一樣的借口。
但是,她呼吸輕了幾分。原來,面對別人直白的請求,直白地拒絕,邁出這一步,并不難。
春風(fēng)看著許初手里的手機:“呃?”
許初這才反應(yīng)過來。
她忙將手機,遞給旁邊的冉野:“這是他的!
冉野抽走手機,睇著春風(fēng),一句話也沒說。
其實,春風(fēng)有留意到冉野,他只是以為,他和許初不認識,結(jié)果尷尬了,要是許初身邊有這樣的男生,確實輪不到他。
他給自己找臺階下:“我剛剛也是開玩笑,就這樣哈,再見!”
許初:“……”
冉野:“……”
“嗤。”
冉野又笑了出來。
許初呆呆地盯著自己鞋尖。
似乎有什么,燎了下她的耳廓。
正在這時,冉知知回來了,她甩著手里的小包包,一邊打電話,她同桌在附近,她要去找她。
冉知知問許初:“那初初姐,你跟我哥回去嗷?”
許初:“嗯。”
他們?nèi)艘贿呎f著,一邊坐扶梯下樓,冉知知覺得不對:“我們?yōu)槭裁床蛔娞菽??br />
冉野:“我在三樓買了東西。”
冉野點了檸檬茶。
只有兩杯。
冉知知試探著問:“哥你是未卜先知,知道我還要和同桌見面,所以,給我和我同桌點的嗎?”
冉野沒說什么。
他提著奶茶,把其中一杯給許初,另一杯,自己喝了一口。
冉知知瞳孔地震:“不是給我的嗎?”
冉野:“當(dāng)然,”他搖了下手里的檸檬茶,“想喝的話,找你的春風(fēng)點給你。”
冉知知摸不著頭腦。
她向許初擠擠眼睛,小聲和她咬耳朵:“我就知道,我哥被迫耗費一下午,一定會找機會,陰陽回來的!
“不過,為什么要找春風(fēng)點奶茶?”
許初拿著冰冰涼涼的檸檬茶。
她也不是很想知道。
還好,冉知知沒有糾結(jié)這個問題,出了廣場,就去找坐標(biāo)跟人匯合了。
冉野剛要掏出手機打車,許初說:“我打車了。”不管是潮玩店的飲料,還是手上這杯檸檬茶,她都沒花錢。
所以,她主動打車。
晚高峰時期,有網(wǎng)約車司機接了訂單,但離這兒還挺遠。
在打車界面,他們刷新了幾次,看第一眼,車距離他們1公里,第二眼3公里,第三眼5公里。
冉野:“退掉訂單吧!
許初:“?”
冉野:“怕再多看幾眼,它就出國了!
許初:“……”
他指著不遠處的站臺:“坐公交車。”
這個時間點,公交車人也挺多。
公交車來來往往,人群上上下下,他們才到站臺,就等到回去的一趟車。
冉野先上去,許初跟在他旁邊,他們往后門站,他一手輕松拉住最上面的桿,手肘還有一個自然的弧度。
許初能夠到那個欄桿,但撐著手臂,有點吃力,別的吊環(huán)又都被人拉走了,這輛車還有一側(cè)設(shè)計了一排橫的無障礙座位,摸不到椅背。
她想看有沒有別的可以扶。
突的,車開了起來。
沒有東西扶,慣性讓許初腳下一動,拽了下冉野的手臂,等站穩(wěn)后,她連忙松手:“沒事吧?”
冉野抬眉,看著自己手臂:“它就是個吊環(huán),能有什么事,拉著吧!
許初垂了下眼睛。
公交車在行進,拐彎,車內(nèi)搖搖晃晃,她用手指,輕輕勾住旁邊的人結(jié)實的手臂。
公交車的棕色避光窗戶,開了一小半,能看到窗外,天上還帶著夕陽的余輝,像是灑了一瓶甜甜的橙汁。
路燈已經(jīng)亮了,一盞盞,成為城市與天空的過度光源。
隨著天光越來越弱,棕色的玻璃窗上,勾勒出兩個人的身影。
冉野盯著窗戶。
許初正那雙清澈的貓兒眼,瞧瞧左右,在找合適的扶手,或者,挪一個合適的位置。
可惜人很多,車沒到站,也沒人動。
她換不到更好的位置。
扶著他的手指,微微蜷縮。
像一只小貓兒,高高立著耳朵,眼瞳都豎成一條線。
突的,許初目光掠過玻璃窗。
她終于發(fā)現(xiàn)那邊,與他的目光相對的一剎,她眨眨眼,低頭移開目光。
過了一會兒,她似乎想確認什么,又小心翼翼地,望向玻璃窗。
兩人的目光,再次交接。
冉野目光閃爍,用只有她能聽到的聲音,似笑非笑道:“抓到了,好學(xué)生在偷看!
她咬了下嘴唇,小聲辯解:“不是偷看!
冉野:“嗯。”
他壓著聲音:“不用偷看,想看就看!
許初:“……”
第五十六章
八月中下旬, 仍然沒有半點秋意的影子。
高一高二還在放假,格致比平時安靜,校道上行人寥寥, 蟬鳴潛伏在香樟樹下, 一聲拉得比一聲長。
新聞部新活動室。
許初一頭黑發(fā)又長又直,用一個鯊魚夾夾在腦后, 幾綹碎發(fā),落在她白皙的頸側(cè)。
她一身白短袖和暗紅色運動長褲, 這是格致夏季的運動校服,她穿得有點寬松,布料垂墜,淡雅的慵懶,
她把舊報紙撲在桌上,手指按著直尺,量尺寸。
湯書韻同樣穿著運動服, 拿著裁紙刀:“多少?我來裁!
每年九月,高一軍訓(xùn)結(jié)束后就是格致的招新季, 到時候, 各社團部門會像雄孔雀開屏,偶爾還會出現(xiàn)搶人現(xiàn)象。
要在這么多社團吸引注意, 得有點創(chuàng)意。
新聞部打算用舊報紙,手作橫幅, 在一眾紅底黃字橫幅里, 會脫穎而出。
吳預(yù)作為新聞部欽定外交官,一邊糊紙板, 一邊細數(shù)自己拉到的外交援助:“排球部、舞蹈部、吉他部、茶藝部……”
“到時候,咱們都可以去客串他們的招新現(xiàn)場。”
湯書韻朝他揮了下裁紙刀:“可以, 我們的外交大臣!”
吳預(yù)一嚇:“刀!小心!”
許初彎彎眉眼,笑了。
她在標(biāo)記好的地方,用鉛筆劃線,有鬢角頭發(fā)落下,她手指將它別到而后。
湯書韻瞅許初,“嘿”地一聲:“說起來,當(dāng)初新聞部最艱難時,我還想過要不要把我們的門面印上宣傳冊!
吳預(yù):“其實,這個辦法放到現(xiàn)在也還不錯!
許初疑惑:“門面?”
湯書韻和吳預(yù)摸摸下巴,一起看許初:“你啊!
許初:“……”
“篤篤”兩道敲門聲,伴隨著說聲:“有人嗎?”
湯書韻:“來啦!”
居然是舞蹈部的人。
林馨和莊周平帶頭,嘩啦啦五六個人擠進新聞部,瞧見他們幾個,林馨比他們還驚訝:“原來是你們啊!
新聞部新的活動室,離舞蹈部所在的東藝術(shù)中心很近,今天藝術(shù)中心空調(diào)壞了,舞蹈部幾人出來蹭空調(diào),就找到了這里。
林馨自來熟地坐下:“熱死我了。欸,我還以為是新部門,本來還以為要好好打好關(guān)系,才能蹭空調(diào)!
湯書韻:“我們也沒那么熟吧?”
莊周平提起手里的袋子:“我們買了點零食,大家一起吃吧!
湯書韻:“那我們還是挺熟的。”
吳預(yù)啃著蛋撻,流淚:“我才打算減肥的!
說著,他拿起另一個蛋撻遞給許初:“部長,這個好吃!”
看新聞部在弄報紙橫幅,舞蹈部幾人也覺得很有意思,還有人自告奮勇來幫忙。
許初一手拿著蛋撻吃,另一只手作盛著的手勢,接住掉落的碎皮。她盯著報紙,在想效果圖,吃得有點慢。
莊周平在她旁邊空位坐下:“許初,物理A卷最后一道大題第三小題,你的思路怎么樣?”
許初咽下蛋撻,說:“簡譜橫波那道嗎?”
莊周平:“對!
討論起題目,兩人聲音不大,然而,其他人笑鬧聲,慢慢低下,直到只能聽到許初和莊周平的聲音。
吳預(yù):“好強,這就是學(xué)霸之間存在的結(jié)界嗎?”
不一會兒,他們討論結(jié)束,莊周平若有所思,笑了下,問許初:“你高中后沒參加過競賽嗎?”
許初把最后一點蛋撻塞到嘴里,臉頰鼓起一小塊。
她搖搖頭,沒說話。
莊周平有點難以置信:“一次也沒有嗎?”
許初囫圇應(yīng)了下:“唔!
這件事,湯書韻有聽林驍海偶然提及,好像是許初媽媽不支持,不過這年頭這樣的家長,也不少見。
許初并沒有必要解釋。
湯書韻清清嗓子:“好了好了……”
林馨突的說:“莊周平,你管那么多呢!
湯書韻有點驚訝,林馨居然會這么善解人意,卻看林馨抱著胳膊,冷哼:“禁賽這個詞,一聽就不是好東西!
其余人:“……”
從舞蹈部那幾人開始,大家無情嘲笑:“是競賽不是禁賽,等等,林馨你知道什么是競賽嗎?”
林馨:“干嘛啊?”
許初也不由笑了笑。
過了下午最熱的時候,活動室里的空調(diào),對許初來說有點冷了,她即使穿了運動外套,沒一會兒,還是出去走廊透氣。
湯書韻也出來。
熱氣迎面撲來,她哇了聲:“好熱,”問許初,“今晚要不要和舞蹈部的聚一餐?”
許初搖搖頭:“最近有點忙!
樓下,不遠處有一群人在跑步。湯書韻:“哪個社團在環(huán)校跑?”
許初也看向那個社團。
湯書韻:“哦,是排球部。”
新活動室附近,除了東藝術(shù)中心,還有排球館,排球部部員跑步訓(xùn)練,會經(jīng)過這邊,以后估計每天都能遇上他們跑步。
湯書韻數(shù)人頭:“少了不少人啊!
跑步的人中,不到二十。
湯書韻:“彭嘉麒和王柏都在呢,姜一成和冉野都退出了啊,要學(xué)習(xí)的嘛!
到九月開學(xué),排球部高三部員,還會去校外參加集訓(xùn),高三的非體育生部員的,都退出排球部。
許初看他們跑過樓下。
她扶著欄桿,鐵質(zhì)欄桿上,涂了綠色的漆,表面有一些凸點起伏,不太均勻。
湯書韻:“不過,少了冉野,咱們學(xué)校排球部的關(guān)注度可能會下降,到時候我們可以做個統(tǒng)計,看看情況!
許初回過神:“嗯。”
傍晚,許初回到冉家時,正好遇到何靜月送冉野的家教老師離開。
何靜月對家教老師說:“這就是我女兒,格致第一!
老師和善地同許初打招呼:“同學(xué)你好!
老師走后,何靜月似乎思考許久,問許初:“你說,我要不要給你也請個家教?”
許初:“家教……”
何靜月解釋:“我看大家都請,以前知知有三四個家教的呢,可能請了后,確實對學(xué)習(xí)有用!
許初:“媽,我不用的!
何靜月:“也是,你學(xué)習(xí)上的事,從來不用我操心!
許初把洗好的杯子放到瀝水盆里。
何靜月又說:“你等等跟我來一下,我們清理一個小屋!
八月末,冉野生日快到了,因為是十八歲,辦得隆重,宋秀穎很早就開始留心了,何靜月當(dāng)然很忙。
宋秀穎打算清空靠近大門的一個屋子。
小屋里,有一些小孩用的東西。
何靜月搬起一輛平衡車,可惜:“知知玩過的,后來不要了,我以前放這,想帶回去給你,忙忘了,這個牌子很好的!
現(xiàn)在許初的年齡,也不可能用上了。
她接過那輛平衡車,仔細看了一眼,放到雜物推車上。
何靜月又拿出一個排球,她皺眉:“嗯?這里怎么有排球?快塞到雜物堆里,別給宋姐看到了!
這個排球很舊,氣都憋了。
許初拍開上面的灰塵,黃白藍色相間的排球上,用大頭記號筆,寫滿了名字。
有不少名字她很陌生,但是,也有她熟悉的名字,比如,彭嘉麒、姜一成。
還有,冉野。
球上不好寫字,他自己很潦草,筆鋒依然鋒利。
許初指頭微頓。
正這時,宋秀穎過來:“靜月,剪刀放哪呢!
她興致來了,會自己擺弄花卉。
何靜月連忙拿走許初手里的排球,塞到雜物堆里,笑著對宋秀穎說:“我給放到里面去了,我去拿!
何靜月進屋,宋秀穎對許初笑了下:“高三的學(xué)習(xí)還習(xí)慣嗎?”
許初:“還好的!
和以前,沒有什么太大的不一樣。
宋秀穎活動活動脖頸:“你成績很好,不用擔(dān)心,阿野落下這么多功課,也不知道容不容易追回來!
許初沉默了一下。
宋秀穎見她在看什么,順著她的視線,瞧過去。
何靜月塞得匆忙,癟掉的排球,勉強擠在其他雜物下面,上面的印花和簽名,都有點扭曲。
許初后背有點僵硬,意外的是,宋秀穎沒有生氣。
她怔了怔,問許初:“你喜歡排球嗎?你們學(xué)校排球是挺不錯吧?”
許初猶豫著,輕點頭。
宋秀穎撿起它,觀察了一會兒,轉(zhuǎn)過身,把它遞給許初:“你要是喜歡,可以收起它。”
她把許初想象成一個排球迷了。
許初雙手握著排球。
她眼瞼一動,說:“好。”
她掌心按著的地方,正好是[冉野]兩個字
冉野十八歲這一場生日宴會,本來是要在家里辦的,后來,又不知道為什么,換去外面酒店。
晚上,許初刷完題,合起筆蓋,手機里,有好幾條未讀消息。
她站起來,伸伸手臂。
消息有新聞部的,橫幅什么都做好了,就等開學(xué),湯書韻和吳預(yù)在吹水,也有三人小群的,廖羽晴趁著最后的假期,瘋狂給她的二次元idol應(yīng)援。
換來周琳琳一句:[離正式開學(xué)摸底考還有五天。]
廖羽晴:[看不見。!]
退出界面,手機的光,反射在許初臉上,她手指停下。
冉知知發(fā)了小視頻給她:[我哥穿西裝,老帥啦!]
小視頻里,冉正馳正在和冉野說什么。
冉野一身黑色的西裝,又高又挺拔,打著藏藍斜紋領(lǐng)結(jié),胸口別著一枚漂亮的菱形寶石胸針,分外矜貴,頭發(fā)略略后梳,眉弓骨清晰流暢,五官英挺張揚,察覺到鏡頭,他撩著眼皮,斜斜看過來。
一剎,鏡頭晃動,拍攝停止。
幾秒后,許初關(guān)掉手機。
她去盛水喝。
水流沿著杯壁,“骨碌碌”到玻璃杯里,天氣熱,就算是涼水,放久了也暖暖的。
許初喝了幾口,還是決定去冰箱拿冰棍。
今天晚上,連何靜月也不在冉家,靜悄悄的。
她拿好東西準(zhǔn)備回去,突的,外面隱約有點什么聲音,她不由腳步一頓,仔細地盯著每個角落。
應(yīng)該不會是賊。
可這個時候,誰會在外面。
許初放慢腳步,心跳慢慢加速,離得近了才察覺,聲音是從頭頂不遠處傳來的,不由得,她昂起脖頸。
二樓的陽臺,有個身影。
她呼吸驀地滯住。
月色下,陽臺花架吊竹梅和木芙蓉花色綽約,上一刻,還在冉知知消息界面里的人,此時,他趴在白色玉雕的欄桿上。
藏藍斜紋的領(lǐng)帶被他扯松,領(lǐng)口些微凌亂,胸針也不見了,頭發(fā)被他扒拉下來,耳際銀色光澤熠熠,看起來很隨意。
他傾身,指著她手里的冰棍:“打劫!
許初:“……”
等許初再看手機,才發(fā)現(xiàn),就在三分鐘前,冉知知又給許初發(fā)了消息:[大事!我哥居然跑了。]
[只出席了個開頭,后面就找不到了,我媽超生氣的,連我爸也板著臉。]
[真奇怪,也不知道他什么時候走的,現(xiàn)在到底在哪,不過肯定很爽。]
[他真的敢啊,是我就不敢。]
許初微微轉(zhuǎn)過頭。
她坐在秋千上,冉野倚靠欄桿,在她錯位的對面。
她剛剛拿的是雙口味的雙冰棍,是她常買的牌子。
這個本該參加成人生日宴會的人,掰走她一根冰棍,他咬了一口:“好學(xué)生好狡猾,我要是今天不在,你就吃兩根冰棍了!
許初:“……沒有。”
她收回目光,盯著自己手里另一根冰棍,許久,她小聲:“生日快樂。”
音質(zhì)太輕太軟,一個不留意,就會被晚風(fēng)吹遠。
但是,沒有人不留意。
冉野手按在身后欄桿,從鼻腔里輕哼一聲:“沒有禮物嗎?”
許初:“……”
她確實沒有給冉野準(zhǔn)備禮物。
在那樣的生日宴上,他會收到很多禮物和祝福,而自己,并不能付得起其中任何一份的價錢。
她抿著雪糕,然后,指著冉加入切餓峮四二貳尓勿九依思七 看更多文野手里的雪糕:“這個呢?”
冉野悶聲笑了:“行,我自己打劫的!
不過,這點禮物當(dāng)然不夠,他得寸進尺:“既然是我生日,我能許個愿嗎?”
是自己沒準(zhǔn)備禮物在先,許初點點頭。
只是,剛答應(yīng)完,就迎來一陣沉默,這個愿望可能有點難。
果然,在花葉被風(fēng)拂動的簌簌聲中,冉野緩緩道:“我想知道,你現(xiàn)在在想什么。”
許初睜大眼睛,她眼仁烏黑圓潤,干凈明晰的眼底,幾分錯愕。
冉野:“好學(xué)生,不能反悔!
許初:“……”
她手指捏緊了冰棍的木棍,胸口微微起伏:“……想再看你打球!
U18決賽那場比賽,她看錄播了。
即使明知道結(jié)局,心會隨著球,忽上忽下。
想看他在比賽場上,和隊員打手勢的樣子,想看他在網(wǎng)前,一次次跳起來,想看他越過攔網(wǎng),將球扣過去。
即使這一切,已經(jīng)結(jié)束了。
今晚的月不夠圓,只比新月多一點點,一縷云飄過去,奪走這不多的月光,夜空多了點寂寂。
許初吃了口冰棍,甜味與冰冷,在口中融化開來,讓她發(fā)熱的大腦,也逐漸冷下。
或許,不應(yīng)該說的。
她正要說什么,冉野手中的冰棍,已經(jīng)吃完了。
他晃晃手里光禿禿的木棍,輕笑了聲,說:“許初,你知道這個冰棍,能中‘再來一根’獎嗎?”
許初:“嗯?”
她雖然經(jīng)常吃這個牌子,確實沒有留意過,它能兌獎。
他眼瞳黢黑,直直地看進許初眼底,道:“如果這根冰棍中獎了,我答應(yīng)你!
許初倏地一愣。
她一手不自覺地捏緊,終于,將焦點,定在他手里的木棍上。
冉野將木棍拿高,對準(zhǔn)光源。
遮住月色的那絲云,被風(fēng)催著離開,四周自然光,由暗轉(zhuǎn)亮,盈盈泠泠,像一層溫柔的水,濯渡夜空,
冉野保持著這個姿勢沒動,只是眼珠子朝許初一移。
然后,他笑了下:“再來一根!
第五十七章
許初從小到大, 運氣都很一般。
不能說運氣很差,只是,中獎這種事, 和她沒有太大關(guān)系, 假如她出現(xiàn)在抽獎環(huán)節(jié)里,就是為了增加分母, 稀釋整個獎池的概率。
唯一的分子,與她無關(guān)。
所以, 運氣好一次,她可以記很久。
記那晚風(fēng),那不夠明亮的月,還有帶著笑意的眼眸, 略微喑啞的幾個字。
真的,中獎了。
許初緩緩?fù)鲁鲆豢跉猓郎吓_燈用得有點久了, 按了開關(guān)后,閃爍幾下, 才徹底亮起。
光鋪勻, 紅筆黑筆,被規(guī)規(guī)矩矩收在桌子邊緣, 桌面干干凈凈。
許初在收拾書架,她從書架上, 抽下一本舊書。
書脊放在桌面, 因為書里夾著東西,它自動分開到夾著東西那一頁。
那是一根燃燒過的鐵絲。
仙女棒的鐵絲。
許初注意力被吸引, 她盯著那根鐵絲,用兩只手, 將書好好地合上,正面放在桌上。
燈下,封皮正中央被框起,畫著幾個英倫風(fēng)的男女,印刷著:
[傲慢與偏見]
[Pride and Prejudice]
冉正馳不常在家。
這個家,更多是宋秀穎在打理,她不管他在其他地方,有沒有回家,但是這里,只能是明面上,唯一的“家”。
所以,冉正馳再忙,一個月里,還是有三分之一的時間,留在這邊。
而這段時間,最高興的是冉知知。
小女孩即使感覺家里氛圍不對,也不會深想,冉家的飯桌上,沒有太多規(guī)矩,總是充滿她的說話聲。
但即使是冉知知,也有不敢說話的時候。
比如現(xiàn)在。
冉野放下筷子:“爸,媽!
他神色尋常,眼底一片認真,冉正馳察覺到什么,停下筷子,宋秀穎也動作一頓。
冉野:“正好我也成年了,有一些事情,需要和你們商量。”
這是一場公開商談。
這一天,是格致的社團招新日。
今年和往年不太一樣,新生們周五剛軍訓(xùn)結(jié)束,就拿周六休息日辦社團招新,估計大部分新生,在經(jīng)歷一周軍訓(xùn)摧折后,都寧愿回家。
到周六下午,廖羽晴還在吐槽:“這一定是學(xué)校的陰謀,你們想高一的都回家了,哪里來的招新嘛!”
這幾年,格致和隔壁附中爭安城高中老大,拼重本率,有意減少渾水摸魚的社團活動。
廖羽晴堅信自己的飛天拉面研究部,就是大人世界的犧牲品。
他們本來還召喚余部人員,準(zhǔn)備再建一個拉面研究部,偽裝成美食研究社。
結(jié)果來了這么一出,余部們都很生氣,就怕沒法拉到像他們這樣游手好閑的。
畢竟如果是他們自己,軍訓(xùn)后,肯定是休息去了,誰還往學(xué)校跑。
周琳琳好笑:“你們還真是了解你們自己啊。”
廖羽晴:“事實嘛!
周琳琳:“不過學(xué)校有拿獎學(xué)金必須有社團實績,如果你們社團有實績,估計就不會被廢掉了!
廖羽晴嗓門小了,嘀嘀咕咕。
周琳琳問許初:“你們準(zhǔn)備的橫幅很有意思啊。”
許初:“嗯,大家一起做的。”
此時,她們?nèi),一起往學(xué)生活動中心走,周圍人變多,許初手里拿著一個“新聞部部長”的牌子。
她將它掛在左胸口。
周琳琳也戴上“衛(wèi)生部部長”的牌子,她對伸出手,許初也伸出手,掌心對著她。
擊掌。
“啪”的一聲,不是很大聲,掌心麻麻的。
周琳琳:“祝我們招新都順利!”
許初笑了下:“嗯!
廖羽晴也伸出手:“來來來,還有我,一起擊掌!”
周琳琳:“你新社團先通過審核再說!
廖羽晴:“啊啊!”
本來以為,來參觀的新生會比平時少,意想不到的是,黑黑的鹵蛋隨處可見。
軍訓(xùn)給這群高一學(xué)生,增加不少辨識度。
新聞部被分到一個空教室,湯書韻聯(lián)合林驍海,拉來一個小屏幕,循環(huán)播放6月,新聞部拍的高三助威視頻。
整個教室都是新聞部主題,湯書韻還分享了自己的寶貝兒女,鏡頭。
新聞部人少,大家手頭都有得忙,但是慢慢的,來許初這里咨詢新聞部的人,越來越多,尤其是男生,甚至排起隊。
吳預(yù)思索:“我們是不是想多了,招新難度好像不大?”
湯書韻:“不能看許初負責(zé),就把重擔(dān)都塞給她!
吳預(yù)趕緊解釋:“我開玩笑的哈哈!
咨詢的人多了,就有一些臭屁的小孩。
許初將上一個學(xué)生的表格,墊在手下,一個高一男生對她嬉皮笑臉:“學(xué)姐,進新聞部后,是不是就可以追學(xué)姐了?”
她還沒回,吳預(yù)和湯書韻過來護著:“這是我們新聞部的部長,替她婉拒了哈!”
那男生還追問一句:“真的不行嗎?”
許初折起入部申請書,淡然地應(yīng)了聲:“嗯!
“不行!
她聽到自己,冷靜地回出這兩個字。
除去這些小插曲,招新整體順利,新聞部最終收到接近三十份入部申請,即使按最差十分之一算,也會有三個新力量。
吳預(yù)還打聽到,新媒體部現(xiàn)在規(guī)模那么大,也不過五十份入部申請。
消息發(fā)給向菡,老茶農(nóng)發(fā)出欣慰感嘆:[新聞干翻媒體日,家祭無忘告乃翁!]
面對改得非常粗糙的詩句,怕嚇跑純良的新人,湯書韻:[到時候新入部的成員,咱們建個新群吧。]
吳預(yù):[同意。]
許初:[同意。]
向菡:[^_^]
初試后,他們篩選合適人選,鉛筆在入部申請上,寫寫畫畫,最終敲定,向十三名高一新生發(fā)出復(fù)試邀請。
湯書韻:“到時候,會有大概五個左右放我們鴿子。”
二面結(jié)束,估計留下來的,能有五個。
足夠了。
忙完,已經(jīng)五點多了。
最近沒有八月那么熱了,落日時分,干燥而舒適。
許初照常回到冉家,冉家卻一片安靜。
鐘點工李阿姨還沒走,給許初使眼色:“你媽不在,陪宋女士出去了,這幾天,最好不要出聲!
意味有點不明,許初點點頭:“謝謝李阿姨!
不一會兒,冉知知給她打了個電話。
許初看著電話,冉知知應(yīng)該是在二樓,怎么刻意打電話。
她接了后,冉知知壓著聲音:“初初姐,樓下沒人對吧?”
許初環(huán)視:“嗯,大家好像都不在!
冉知知夸張地松口氣:“那就好,看來樓下會談結(jié)束了,嚇?biāo)牢?#8204;了。”
許初:“會談?”
冉知知:“對呀,我哥和我爸媽之間的!
“我哥說,他要走職業(yè)排球!
中午,冉野說出目的后,冉知知被宋秀穎趕去樓上,冉知知也不敢留著,怕殃及池魚,縮在樓上打游戲。
所以,她不知道會談的結(jié)果。
晚上,何靜月給許初發(fā)消息:[今晚我陪宋姐在郝莊散心,不回去了。]
難怪今晚李阿姨住下來。
許初調(diào)到冉野的聊天框,過了一會兒,退出。
第二天是周日,中午,何靜月和宋秀穎回來了,冉家的氛圍,依然沉壓壓的,像下雨前的天空,讓人莫名有點喘不過氣。
她問許初:“今天不去學(xué)校自習(xí)嗎?”
許初:“……嗯。”
以往冉家發(fā)生什么,何靜月都會提醒一下許初,這關(guān)頭別惹出麻煩,但這次,何靜月避而不談。
直到晚上十一點,她端著一杯牛奶,來許初房間。
許初停下筆,何靜月看著許初桌上堆的題:“你寫你寫!
可是,又問許初:“你平時在學(xué)校,還好吧?”
許初說:“還好!
何靜月又說:“格致是個好學(xué)校,排在安城第一,中考分那么高,就該以學(xué)習(xí)為主的,沒教你們玩物喪志吧?”
許初筆尖,在卷子上一停。
許初沒說什么。
好一會兒,何靜月意識到這種安靜,明明許初還沒來安城前,經(jīng)常十一點多打電話給她的。
突的,何靜月自己手機響了,她對許初說:“總之你要好好學(xué)習(xí)。”
等到她離開,許初又拿起筆。
她看題,根據(jù)題意,筆尖在草稿紙上,畫了一個圓,但這個圓,不夠圓潤。
甚至有些棱角
周一不是社團周會日,但要準(zhǔn)備復(fù)試的題目,放學(xué)后,許初還是去了活動室。
湯書韻在裝訂新聞部資料,問許初:“咱一起去小賣部不,我買個膠帶!
吳預(yù)抽空:“幫我買個雪糕!”
新活動室唯一一點不好,那就是離小賣部有點遠了。
她們走到小賣部,花了十五分鐘。
湯書韻提議:“為了以后不經(jīng)常跑小賣部,這次咱們買多點,屯著吃!
許初同意地點點頭。
冰柜里,塞滿各種雪糕。
湯書韻翻著冰柜,突的說:“這什么,雙重口味的雙冰棍……”
乍然看到熟悉的冰棍,有種親切感。許初指著其中一支,說:“選荔枝味和葡萄味的!
湯書韻:“原來你評測過啊,好吃吧?”
許初“嗯”了聲,又補了一句:“會有再來一根!
湯書韻奇怪:“嗯?”
她把冰棍遞給許初:“再來一根嗎,上面沒寫哦!
許初疑惑,她翻開包裝袋的縫隙。
確實沒有寫。
湯書韻信誓旦旦:“相信我,冰棍如果有再來一根,肯定會印得超大,不會藏著掖著的。”
冰柜里另一種冰棍就是這樣。
許初:“……”
她握住包裝,隔著一層紙,冰棍的質(zhì)感,又冰又硬,壓著她的掌心。
像是一粒掉進湖面的石頭,啪嗒一聲,濺出粒粒水花,又漾開一圈圈波紋。
波紋相互交錯,湖面有點亂。
等她們回到新活動室附近,正巧,不遠處,有一隊少年人在旁邊的操場休息,他們應(yīng)該是剛跑完步。
夕陽斜長,覆在人身上,隊伍里,少年穿著白色運動T恤,寬肩峻拔。
他捏著水瓶抬頭,露出修長脖頸,喉結(jié)一動,喝了口水。
那些人里也有瞧見許初和湯書韻的,直接和她們招手:“嘿——新聞部的——”
喝水的少年低頭,朝這邊看來。
突的,許初腳步一頓。
湯書韻也疑惑:“冉野不是已經(jīng)退部了嗎,怎么也在?”
不過眼看彭嘉麒和王柏過來,湯書韻:“有種不太好的預(yù)感!
果然,她和許初去小賣部采購的零食,被排球部的瓜分了。
王軒不好意思:“我們等等買了東西,給你們送過去!
湯書韻:“雙倍價格哦!”
其他人:“哇,賺差價!一趟就雙倍,你們是格致奸商嗎?”
冉野一手掂量著水瓶,對著正在吃東西補充能量的幾人,輕笑了聲,說:“那就三倍。”
彭嘉麒、王柏等人:“?”
“不是,冉哥你不是咱排球部的么?”
“冉哥被策反了!”
“訓(xùn)練已經(jīng)夠累了,錢包雪上加霜,唉!”
男生們喳喳說著,嘴上埋怨,表情可一點都沒有不開心。
湯書韻小聲同許初說:“看來冉野在,大家狀態(tài)好像都很好!
許初輕輕“唔”了聲。
當(dāng)然,有冉野這一聲在,湯書韻果斷當(dāng)了這奸商,打開二維碼,愉快地找排球部部員們收款去了。
許初手里,拿著分完食物后,空了的小賣部塑料袋,身旁,冉野道:“好學(xué)生,發(fā)呆呢!
她抬眼。
他薄削的唇畔,也正牽起,帶著一抹淺淡的笑意。
塑料袋“簌”的一聲,意識到自己捏著它,許初松開手。
她輕咬下唇:“冉野。”
很少聽到她直接叫自己名字,冉野“嗯”了聲,挑眉看她。
許初:“那個冰棍,沒有獎的!
從來沒有獎。
她不知道冉野為什么要告訴她中獎,如果這是玩笑,可是……這根本不是能開玩笑的事。
冉野轉(zhuǎn)了轉(zhuǎn)手上護腕。
金燦的斜陽,在他眼瞼和鼻梁,寥寥勾出幾筆陰影,在肌膚上暈染開,讓他漆黑的眸底,更為深邃。
他闔下眼睫,似笑非笑:“誰說的!
許初:“包裝袋上……”
冉野:“是中獎了啊!
他語氣一如既往的,帶著點笑意,卻比往常,要更加認真。
許初低頭,手里的塑料袋上有一個圓圓的簡筆笑臉,她盯著那個圓笑臉,輕輕吸一口氣,正要說什么。
只聽冉野音質(zhì)沉而低緩:“許初,我一直在等一個,推我走出第一步的人!
她怔了怔,冉野微微側(cè)過頭,日光鋪灑在他眼底,幾分淺金色的流淌:
“你那天的愿望,對我來說,就是大獎!
前所未有的大獎。
第五十八章
不一會兒, 新聞部兩人走了。
看排球部的吃人家的東西,吃得十分忘我,冉野溫和地問:“怎么, 都吃好了?沒吃撐吧?”
這可有點可怕了, 大家連忙擺手:“沒有沒有,等等還有訓(xùn)練呢!
王柏盯著幾人丟垃圾, 順便和王軒一起清點回收的毛巾水瓶,彭嘉麒挪到冉野身邊, 眼珠子轉(zhuǎn)了轉(zhuǎn),欲言又止。
冉野目視前方,問:“什么事?”
彭嘉麒:“冉哥,你和許初剛剛說什么呢!
冉野抬眉:“成子不在, 你繼承他的位置了?”
彭嘉麒小聲:“也不是,就是看許初她走的時候,感覺有點什么事!
冉野這才正眼看向彭嘉麒。
彭嘉麒:“她好像哭了!
剛剛, 湯書韻和他聊天,許初來找湯書韻回去, 她有意撇過頭, 但留心一下,還是可以看見她那雙漂亮的貓兒眼, 眼圈有點紅。
冉野驀地回頭眺望。
她們走得很遠了,校道, 香樟樹樹影幢幢, 少女的身影,縮成點兒大小。
湯書韻看著她, 她手肘抹了下眼睛。
彭嘉麒發(fā)愁:“不會是因為我們吃了她零食吧。唉,應(yīng)該自己去買的!
王柏:“你們在說什么?”
彭嘉麒:“咳咳。”
冉野目光動了動, 抿了下嘴唇。
回到排球館,訓(xùn)練有條不紊,兩輪基本功后,楊彥偉拿著一沓文件,一邊走一邊扇風(fēng),他今天去和學(xué)校方面,溝通集訓(xùn)的事了。
他和王軒發(fā)集訓(xùn)的意向通知書,說:“這兩天,回去家長簽字,最遲后天交給我啊。”
紙遞給冉野這兒時,楊彥偉又收了回去,壓低聲:“給大家是走個過場,給你的話……”
冉野抽走紙張:“有什么不一樣嗎?”
楊彥偉尷尬笑了笑。
前幾天,宋秀穎突然打電話給他,他也有點驚訝,冉野想繼續(xù)打排球這件事,他也是那時才知道的。
他問:“為什么還是留下來了!
冉野折起意向通知書,壓在自己水瓶下,說:“還是想打球。”
楊彥偉:“這么簡單?”
冉野:“嗯!
老實說,冉野實力在那,作為帶過他的教練,得知他做這個決定,楊彥偉有點驚喜,也驕傲,只是難免可惜:“既然想走職業(yè),怎么等到這時候才做決定。”
省隊青訓(xùn)的機會都浪費了,他不打,自然有的是人打,現(xiàn)在即使再進省隊情緒,冉野也不會是第一梯隊訓(xùn)練人員。
冉野:“是啊,以前也沒人覺得,我會走這條路啊。”
楊彥偉想到他里的情況:“也是……”
冉野看計劃表:“差不多要開始第三項訓(xùn)練了!
他拿著排球,黃藍色的球,在指尖快速轉(zhuǎn)了起來。
他還記得,自己第一次成功在指尖轉(zhuǎn)球時,是為了逗不愿意去上小學(xué)的冉知知玩。
然而,指頭與球摩擦帶來的感覺。
既新鮮,又驚奇。
那一天,除了冉知知咯咯的笑聲外,被自己逗樂的,其實還有自己。
此時此刻,冉野停下手中的球。
他松了口氣,眼神慢慢堅定。
擁有了始終缺的那最重要的推力,之后的一切,他得靠自己爭取。
另一邊,許初跟湯書韻說了句沙子迷了眼睛,去廁所洗了把臉,眼圈還是泛紅,她對著鏡子,用力眨眨眼。
出來后,湯書韻神色擔(dān)憂:“是不是他們把咱們的零食吃了,所以不開心?”
許初連忙搖頭:“不是的,就是……”
她笑了下:“有點高興!
湯書韻:“呼,嚇?biāo)牢伊耍瑒倓偪茨隳菢樱倚呐K都揪成一團了,是高興我們新聞部后繼有人?”
許初模棱兩可:“唔!
她們說著,一邊往樓上走,樓梯的高度,和以前一模一樣,也不可能發(fā)生變化。
但許初每邁出一步,鞋底踏到地上,似乎有了不同的重量
晚上,許初回去后,廚房里不忙,需要準(zhǔn)備的晚飯,分量不多。
“你回去寫作業(yè)吧,”何靜月說,“今晚冉家只有知知吃飯,我再準(zhǔn)備點材料,等他們晚上回來要吃,再來做。”
許初洗過手:“嗯。”
而冉知知也給她發(fā)消息:[我爸媽和我哥,今晚去清城,去我爺爺那吃飯。]
冉知知:[原來我哥一直想繼續(xù)打球嗎,他裝得太好了吧。]
宋秀穎想帶冉知知一起去的,她知道是為了什么,太慫了,就借口學(xué)校有事,躲過這次。
許初:[會順利嗎?]
冉知知:[我也不知道。]
許初把手機倒扣,拿著參考答案,對做完的化學(xué)試卷的答案,修改錯誤的紅筆筆尖,掠過一道道題目,始終沒有停下。
此時,清城的雅苑別墅區(qū)。
一間裝潢古樸的棋室內(nèi),記錄員的筆尖,沒有停下過。
棋盤上戰(zhàn)局已經(jīng)定型,白棋占十一目,黑棋十目。
冉家老爺子拿了杯茶,喝了一口,沉思片刻,才笑著說:“老了,居然下不過你了!
冉野一手搭在膝蓋上,一手撿棋子,沒說什么。
記錄員說:“老爺子讓了小少爺三子呢。”
冉老爺子:“我個下了二十年圍棋,自信滿滿,主動讓三子,卻比不過個打排球的。”
記錄員訕笑著,不敢說話了。
冉野收好黑棋,手指攏好白棋:“那下次我讓爺爺三子!
冉老爺子好氣又好笑:“這么狂,怎么不試試職業(yè)圍棋,搞個圍棋幾段來玩,非要打排球!
冉野跟著笑了下:“修心學(xué),是比不上您的,我只能多跑跳幾下!
這回,冉老爺子聽得順耳了。
棋子噼里啪啦掉到圓鼓鼓的棋盒里,冉野問:“爺爺,開頭說我贏了你就答應(yīng)的事,作數(shù)嗎?”
冉老爺子站起來,身后保姆給他披上一件防夜風(fēng)的外套,他說:“走吧,你爸媽還在外面廳里坐著呢。”
早上7點。
許初在鬧鐘響動的前一分鐘,睜開眼睛。
她起來,換了身夏季校服,一分鐘后,關(guān)掉響起的鬧鐘,開始拾掇。
開門,才發(fā)現(xiàn)應(yīng)該是五點下了場小雨,地面濕漉漉的。
她有點猶豫帶不帶傘,今天她書包里,除了學(xué)習(xí)資料,還塞了新聞部的相機和一捆招新用的材料,很沉。
最后,還是拿了把傘在手里。
這場雨讓暑氣少了點,但天際已有薄薄的陽光,等太陽大了,烤干這點水汽,安城又會陷入悶熱的循環(huán)。
她開始習(xí)慣安城的天氣了。
時間還早,冉家還算安靜,許初剛走出大門,往左,漫步在那道紅色小磚的路上,身后卻傳來一陣熟悉的腳步聲。
她頓了頓,聲音追上她,人影朝前多走了一步,她把他全看入視野里。
冉野回過頭,他面對著她,倒走著幾步。他穿著夏季校服,一手虛插在口袋,微微躬身對著她,少年眉宇張揚,身上卻懶洋洋的。
他瞇起眼睛:“早啊!
許初:“……早!
這還是他們第一次,一起走路去學(xué)校。許初書包很重,步伐有點慢。
冉野看著她,朝她伸出手。
許初:“?”
冉野:“書包!
許初拉了下書包帶,沒能拉動書包。
他拿住書包最上方的小書包帶,提起整個書包。
許初肩膀一輕,下意識脫下書包,冉野已經(jīng)隨意拿在手里。
她覺得重的東西,冉野卻毫不費勁,拎小雞似的。
少了沉重的書包,許初喘口氣,又有點不確定,不知道會不會被人看到,這段路,離格致并不遠。
只是她還沒說什么呢,冉野卻明白她的顧慮,笑了聲:“這么早,沒人的!
許初:“……”
是啊,她平時這個時間去學(xué)校,因為早,不會和冉野出門的時間撞上。
而冉野今天,和她一個時間。
清晨的街道,人行道有環(huán)衛(wèi)工人“刷刷”掃地,有店鋪往上推卷簾門,街道上一只貓躲在綠化帶里,伸了個懶腰。
只聽他問:“昨天,你不開心嗎?”
許初愣了下:“我……”
冉野把書包帶掛在手上,望著遠處青藍的天空:“一開始,沒和你說清楚我的想法,嚇到你了。”
許初搖搖頭:“我沒有不開心!
她沒有說謊,不管是現(xiàn)在對冉野,還是昨天對湯書韻。
冉野垂眸,仔細大量了她一下:“嗯,你沒騙我,”他彎彎唇角,“不過,這些事,我還是打算說清楚。”
他補充一句:“算是交換秘密!
交換秘密。
許初握了下手里的傘。
冉野聲音慢慢的,說:“我大概是,五歲?是吧,五六歲時,接觸排球的!
那時,宋秀穎還勸過他:“砸到手會疼的哦!笨伤拥角蚝,卻不覺得疼的。
球和手掌接觸,打出去的那一瞬間,和他心跳的聲音相互交接。
難以描述的震撼,充斥著他的心腔。
十五歲那年,有一場練習(xí)賽賽后,幾人喝水調(diào)整時,彭嘉麒突然問他:“冉哥,你會不會太拼了!
冉野:“是嗎?”
彭嘉麒:“對啊,那個球飛那么遠,都給救活了!
但冉野自己,沒有太拼的感覺,他和球之間,似乎有一種連接。
直到那一年的U17冠軍杯后,他抱著MVP獎杯,站在屋外,聽著那一聲聲詰問與爭吵:
“那個女人打排球,所以你也讓他打排球是不是?”
“這些事早就過去了……”
那種連接,突然分崩離析。
從回憶驀地回神,此時此刻,看著眼前的女孩,冉野道:“前幾年,家里發(fā)生了點事,必須有什么來承擔(dān)責(zé)任!
許初屏住呼吸。
他掌心稍稍攥緊,“排球,幾乎成為心結(jié)。”
冉正馳不想承擔(dān)責(zé)任,宋秀穎必須發(fā)泄情緒。反正,排球只是個小東西,讓它擔(dān)責(zé),把它當(dāng)成壞的,剛剛好。
那時候,他妥協(xié)了,他告訴自己,不過是興趣而已。
興趣而已。
到這兒,冉野語氣輕緩:“這就是我要說清楚的事,”停了停,“而它們,也會成為過去!
因為現(xiàn)在,一只手,握住那斷裂飄碎的鏈接,然后告訴他,她想再看他打球。
許初張了張唇瓣,似乎想問點。
只是,她游移不定,冉野隨手點開手機看時間,說:“現(xiàn)在開始,限時三分鐘,你問什么,我都會回答。”
被看穿心思,好一會兒,許初聲音有點輕:“那你打球時,開心嗎?”
冉野:“有過一段時間想逃避,但是,開心的。”
許初:“以后,不會后悔嗎?”
冉野:“后悔?”
綠燈在倒計時,兩人踏上白色的斑馬線,冉野走在許初身邊,周圍人群來來往往。
直到過完紅綠燈路口,他笑了聲,才繼續(xù):“現(xiàn)在做的一切,是現(xiàn)在的我,能做的最好的選擇!
“以后的我,要是后悔了,難道還能穿越回來打現(xiàn)在的我?”
許初也笑了。
這確實是他會說的話。
眼看許初沉默,冉野:“還有時間,你不問了?”
許初點點頭。
到學(xué)校路段外的巷子,人變少了,冉野:“嗯,三分鐘過去了!
許初點點頭。
冉野:“那輪到我了,你問我兩個問題,我只問你一個!
許初:“?”
果然,他是不會讓自己吃虧的。她想,真誠交換真誠,于是,認真地看著他,有點了點頭。那雙眼睛,瞳孔圓圓的,澄澈又漂亮。
實在,太乖了。
冉野眸底閃過一絲什么,嘴角銜著一抹笑:“你在意排球,是喜歡排球……”
“還是喜歡打排球的人?
第五十九章
一前一后, 兩人腳步突的停住。
紅磚路面上,清澈的積水里,兩人倒影蒙蒙, 一片帶著青色的葉子掉到積水, 推開一道道圓圈波紋。
許初緩緩張大眼睛。
提著書包,穿著白色襯衫的高俊少年回頭, 耳際閃過一抹銀色,他望著她。
她張了張口, 卻沒有發(fā)出任何聲音。
腦海里,本來完好的一團線,像被貓兒叼走,用爪子扒拉著玩, 線亂了麻了,連線頭在哪,都找不到。
冉野正打算說點什么, 突然,不遠處, 一個聲音打破這幾秒鐘的停滯:“許初?早啊。”
許初僵了僵。
是周琳琳。
衛(wèi)生部在對學(xué)校周邊環(huán)境做巡檢, 這是新學(xué)期第一次巡檢,部長即使是高三的, 也會出場,所以, 她戴著衛(wèi)生部的袖套, 身后,還有一個學(xué)妹。
她跟學(xué)妹說:“你先回學(xué)校, 我等等回去!
學(xué)妹拿著文件夾走了。
周琳琳過來,疑惑:“啊, 冉野也在……”
許初眼睫一顫。
冉野說了句:“碰巧!
周琳琳一開始還沒多想,直到看清冉野手上提溜的書包,拉鏈上,有一個櫻桃小丸子掛件,在半空中搖來搖去。
她又看向許初,許初沒有背包。
許初咬了下嘴唇。
冉野垂眸將她的表情收入眼底,然后,對著臉上帶著思索的周琳琳,晃了下手里的包:“路邊撿的,你信嗎。”
許初:“……”
周琳琳:“……”
結(jié)果是不信。
不管什么借口,事實就擺在眼前。
此時,她們兩人走在校道上,許初一手提著書包一邊的帶子,周琳琳幫她提另一邊。
周琳琳推了一下自己的黑框眼鏡,說:“今天是挺巧的。”
許初終于艱難地擠出幾個字:“其實,是……”
周琳琳笑了下,打斷她的話:“不用解釋啊,我之前,就猜到了,你們關(guān)系應(yīng)該不錯。”
許初有點訝異。
“被人圍著追問八卦什么的,我也不喜歡這樣,”周琳琳晃了下書包,“如果時機到了,你想說,自然會說的!
許初盯著路:“謝謝!
周琳琳:“不過,在學(xué)校附近,本來就容易被看到!
還好是被她看到,如果是廖羽晴那性格,看冉野給許初拿書包,肯定要咋咋呼呼。
許初:“……”
她小小鼓了下臉頰
五點,放學(xué)后,許初要帶相機和資料,去新聞部活動室,剛好,遇到排球部的在跑步。
一眼就能在人群里,看到冉野的身影。
他領(lǐng)著排球部的跑步,雙眼直視前方,步伐快而輕,風(fēng)吹起他額發(fā),露出俊逸的眉眼,路上有好一些女生瞅著他那邊。
許初站在校道上,腳步抬了起來,又悄悄縮回去。
等他們跑過去就好了。
只是突的,彭嘉麒朝許初揮揮手:“許學(xué)霸!”
這一聲,冉野也抬頭,遠遠地瞧了過來。
許初趕緊退到香樟樹后,擋住自己的身形。
彭嘉麒和許初打招呼這么多次,沒有碰到這種情況,他一邊跑,一邊問冉野:“咦,咋回事啊,學(xué)霸心情不好?居然沒有理我。”
冉野勻了下呼吸:“沒事,她不是針對你!
彭嘉麒:“啊,冉哥你怎么這么清楚?”
冉野:“跑步,別說話!
他當(dāng)然清楚。
早上拿她的書包的時候,被她班里的朋友周琳琳看到,估計,要躲自己好一陣了。
雖然,“秘密”是見不得光的,但秘密是自己的時候,并不太能接受這個設(shè)定。
他腳下慢慢加速,逐漸甩開身后的排球部部員
最終,楊彥偉和學(xué)校方面敲定,這次集訓(xùn)的形式,和以往半封閉式不太一樣,是全封閉式的。
也就是連假期都不能回去,包括接下來的國慶長假。
大家翻著一本不厚不薄的集訓(xùn)守則,唉聲嘆氣。
“不是吧,坐牢?”彭嘉麒先抱怨了一句。
王柏:“坐牢應(yīng)該不用這么累……”
集訓(xùn)守則第一頁,就是各種訓(xùn)練量的具象化,少了文化課,時間都拿來訓(xùn)練,所以比現(xiàn)在的訓(xùn)練量還要多。
楊彥偉拍拍手掌:“好了好了,訓(xùn)練量都是科學(xué)的,到時候也可以再調(diào)整!
冉野翻看完守則,目光定在時間上。
這個周末,是排球部集訓(xùn)前的最后一個自由的周末。
周五,冉野拿著一個運動背包下樓,冉知知正在啃冰棍,聽到聲音,跟做賊似的小聲問:“哥,爸媽真的同意了?”
冉野沒做其他解釋,應(yīng)了聲:“嗯!
他留意到她手里的冰棍,是那一款的雙冰棍,冉知知問:“你還要嗎,冰箱還有,初初姐買的!
沒等冉野說什么,她又說:“哦不過,我和初初姐分完冰棍了,你只能自己吃一個!
冉野:“……”
他甩下運動背包,手機亮了,彭嘉麒在群里喊人:[要去坐牢了,今晚誰來一起打游戲?]
因為要迎來一段長時間的訓(xùn)練,這個周末,大家自發(fā)休息。
姜一成:[我!]
王柏:[不用去坐牢的不要搶位置。]
其他人:[就是。]
姜一成艾特冉野:[冉哥,替我報仇雪恨!]
彭嘉麒:[冉哥來。]
冉野:[拉我。]
掌機游戲聯(lián)機大亂斗,最大的房間地圖,夠幾個高三的排球部的一起玩,姜一成要補課,他們先玩。
晚上九點,姜一成逃脫成功,高高興興上了掌機,跑去游戲房。
上一把游戲打到一半,他點開觀戰(zhàn),數(shù)了下最靠前角色的擊殺數(shù),再看看ID,確定是冉野,不由沉默了一下,打字:[等等,冉哥真的在給我報仇雪恨。縘
冉野操縱的角色,朝觀戰(zhàn)席的角度,丟了一發(fā)炮彈,如果不是姜一成在觀戰(zhàn)席,就被炸下來了。
彭嘉麒發(fā):[顯然不是的。]
姜一成:[收回前言。]
姜一成:[大家快聯(lián)合起來對抗冉哥!]
彭嘉麒:[怎么聯(lián)合啊,殺瘋了!]
王柏早就躺尸了:[放棄吧。]
這把游戲很快就結(jié)束了,大亂斗房間里,冉野拿了最多人頭,喜提MVP。
從被碾壓的壓迫感里脫身,大家莫名放松下來,冉野退出游戲,微信群那邊,他發(fā)了條消息:[爬山吧。]
爬夜山,是為了看日出。
地點定在城區(qū)和郊區(qū)交接的東山,這比陽華風(fēng)景區(qū)的陽華山好點,海拔不高,信號更好,市民更多選擇來這邊玩耍。
在山腳下集合,大家都拿了露營裝備。
冉野背著一個背包,眾人一開始還以為也是露營裝備,直到到了山頂,他找了個位置,拉開拉鏈。
是智能天文望遠鏡。
彭嘉麒和王柏沉默住了。
冉野以前玩過天文望遠鏡,他盤著腿,組裝望遠鏡,姜一成說:“哇,冉哥,等等組好了,我也要玩!”
冉野沒說什么。
彭嘉麒和王柏面面相覷,他們咂摸出有什么不對,王柏去試探:“你,還好吧?”
冉野斜了他一眼:“看看星星,怎么了?”
彭嘉麒和王柏剛覺得其實還蠻正常的,只見他若有所思,又加了一句:“或許我可以去了解下航天。”
彭嘉麒、王柏:“……”
兩人后退好幾步,彭嘉麒小聲:“絕對不正常。”
王柏點頭,問了一句:“你知道原因嗎?”
彭嘉麒:“不清楚……”他突然想起前幾天的事,“不對,等等!
“我好像猜到一點原因了!
晚上,許初做完數(shù)學(xué)題,翻翻新學(xué)期發(fā)的必備古詩詞,簡單看了一下,合上書,從頭開始默寫。
桌上時針分針轉(zhuǎn)到十點半,她放下筆。
不知不覺間,這個時候了。
她揉了下眼睛,打開手機,彭嘉麒的消息剛剛才發(fā)來的,占著最上面:
[許學(xué)霸,明天周六,今晚要不要出來玩?]
許初打字拒絕:[很晚了,我就不出去了。]
彭嘉麒回得很快:[那線上的呢,來玩你畫我猜,成子把廖羽晴她們也叫上了。]
果然,廖羽晴這就在三人群里艾特她和周琳琳:[快來玩游戲!]
她在群里解釋:[這游戲越多人玩越好玩,快來快來!]
游戲可以不下載,是你畫我猜和接龍結(jié)合。
題庫分題到一號玩家手上,一號拿到題后畫畫,讓二號猜,二號猜出的答案不管對錯,先傳給三號,三號再畫二號猜的內(nèi)容,讓四號猜,直到一輪結(jié)束后,才會在回放大家畫的和猜的內(nèi)容時,揭曉答案。
許初拿到的題目是“霸王別姬”,她簡單畫了垓下一幕,再補上一句:力拔山兮氣蓋世。
這很好猜。
但她下家玩家,是姜一成。
絕望的文盲揣摩了半天,手指對著鍵盤,打下幾個字:[古代的一個男的和一個女的,兩人都沒了。]
王柏接到這道題,滿頭問號。
他按這十多個字發(fā)揮,輪到廖羽晴看他的畫,她糾結(jié),打下:[頭戴皇冠雙雙殉情。]
下一家更莫名其妙,畫完分給周琳琳,周琳琳:[寧做雞頭,不做鳳尾。]
……
等前面一人猜的答案,輪到彭嘉麒這,已經(jīng)變成:[雞頭比雞尾巴好吃。]
彭嘉麒選擇畫了一只雞,把雞畫死了,然后再畫了一條尾巴,也不知道自己在畫什么,把畫傳給下一家。
……
很快,一輪游戲結(jié)束,到回放的時候,大家看到“霸王別姬”四個字,都很震驚,彭嘉麒開了麥克風(fēng):“咱們剛剛猜的,有霸王別姬這個詞條嗎?”
冉野也開了麥克風(fēng),他那邊窸窸窣窣,沒說話。
不過,大家看回放里,許初最初描畫的場景,特征都有了,并不難猜,只是下家不爭氣,居然只能文字描述。
姜一成連忙解釋:“這不怪我啊,文化科是我弱項!”
眼看猜的答案,越來越離譜,廖羽晴忍不住錘桌笑,好多人都笑噴了,而輪到最后猜答案的,是冉野。
游戲背景音給的擊鼓聲中,他那邊給出的答案:
[霸王別姬]。
一個歪到八百里開外的答案,到最后,居然圓回來了。
眾人:“……”
屏幕另一端,許初眨了眨眼。
冉野這時,才補了一句:“啊,猜中了!
彭嘉麒和姜一成嘩然:“這也能對上!”
因為最開始的題目,和最后的答案對上了,作為第一個畫畫的選手,許初得到最多的積分。
下一輪揭曉的答案,原題是“負荊請罪”。
頓時,大家又笑了,已經(jīng)能想象離譜的過程了,因為剛剛在接龍,他們根本沒看到有負荊請罪有關(guān)的東西。
第一個畫題目的是冉野,到上帝視角回放看他的畫,那些扭曲的東西,或許是荊條,但“負荊”的人,被枝條蓋住了。
眾人:“……”
這張畫,不是難看,就是有種抽象的感覺。讓人覺得好怪,再看一眼,還是好怪。
果然,第二個人直接猜:[鐵樹開花。]
從這兒開始歪,一個個畫得越來越離譜,一個個猜得也越來越離譜。
[打鐵還需自身硬。]
[老王的身板杠杠滴。]
[吊單杠。]
……
到許初這,她打下的字是:[自掛東南枝。]
彭嘉麒:“沒救了這道題!
廖羽晴笑得最大聲:“離譜!我不行了我要笑死了!”
看著控制不住的走向,許初不由的,笑了聲。
在一片眾人的嘈雜談話聲之中,隱約聽到,話筒那邊,那邊,也有一個聲音,低低笑了一下。
她捻了下自己耳垂。
他們玩了半個小時,許初先退出。微信有一條新消息,是冉野發(fā)來的。
那是一張截圖,線條拼湊的荊條,占滿了整個畫面。
是剛剛在游戲里,他畫的截圖。
[負荊請罪。]
其實,他又沒做錯什么。
許初彎彎唇角。
不過,她又壓了下唇角,眸底帶著少見的嚴肅,回了一條消息:[關(guān)于那個問題,我想和你談?wù)劇
那個喜歡排球,還是喜歡打排球的人的問題,她想給出一個答案。
這也是她這幾天,思考后的結(jié)果。
只是,她立刻長按著剛發(fā)出去的消息,手指懸停在【撤回】鍵上。
但冉野回得更快:[好。]
不需要再撤回了。她松開手指,胸口緩緩起伏了一下。
冉野:[不過現(xiàn)在不行。]
許初:“?”
他拍了個山野間的照片,附帶一句:[現(xiàn)在我在山上找荊條。]
許初:“……”
第六十章
東山上, 今晚沒有月亮,云層也厚,光源只有排球部的, 和遠近幾處露營點。
你畫我猜游戲結(jié)束, 大家意猶未盡,拿出帶的撲克牌, 圍成一圈坐著,王柏在洗牌, 姜一成叫冉野:“冉哥,來打牌。”
冉野獨自在天文望遠鏡前,他在扭螺絲帽,拆卸望遠鏡。
彭嘉麒和王柏對視, 故意問了一聲:“不看星星了?”
冉野瞅了彭嘉麒一眼:“不看了!
彭嘉麒清嗓子。
下一秒,冉野背起帶過來的包,說:“日出也不看了。”
其余幾人:“?”
姜一成看時間, 已經(jīng)過零點了,他好奇:“這個時候了, 你要回家啊, 家里有什么重要的事嗎?”
冉野找了個借口:“我沒帶帳篷!
姜一成舉手,自告奮勇:“可以跟我擠!我沒有狐臭的!”
冉野:“……”
彭嘉麒和王柏憋著笑。
冉野單手拍拍姜一成肩膀:“成子, 我給你報個提高情商的班吧。”
姜一成:“噶?”
冉野指著不遠處湊一起的彭嘉麒和王柏,說:“老師是那兩位。”
兩位“老師”瞬間肅穆
冉家。
副配樓房間, 燈已經(jīng)關(guān)了, 許初躺著,翻身好幾次, 好一會兒,她抱著膝蓋, 枕頭隔在膝蓋上,臉頰靠在枕頭上,目光落在窗臺。
睡不著。
但是沒有喝奶茶。上次睡不著,是不是也不是因為奶茶。
她閉上眼睛,太陽穴血管突突跳動,眼周有種緊繃感。
迄今為止,好像只要學(xué)習(xí)就好,只要在學(xué)習(xí),她就是對的,其他事情都沒所謂。所以,也從來沒有像現(xiàn)在這樣,認真地給出答案。
做出這個選擇的自己,是不是,和以前不一樣了。
這一晚上,她睡得很淺,甚至不確定,自己到底有沒有睡著。
模糊中,隔壁何靜月似乎有起來,聲音窸窣。
她看了眼時間,快三點。
繼續(xù)睡,感覺過了很久,再看時間,三點半。
如此往復(fù),她睡得太累了,六點多就起來,在房內(nèi)自帶的洗手間洗漱完畢,刷了會兒數(shù)學(xué)題,感覺大腦沒那么懵,才出門。
廚房里,何靜月也早起來了,忙忙碌碌的。
許初拿一個豆沙包,咬了一口,沒吃到豆沙餡,又咬了一口。
她想了想,問:“媽,昨晚三點,是有什么事嗎?”
何靜月“哦”了聲,好笑道:“冉野不是出去爬山嗎,昨晚半夜突然回來了,也給我嚇一跳!
許初:“……”
她眼睛圓圓的,慢慢嚼著包子,白皙的臉頰一鼓一鼓的。
可愛又乖巧。
瞧著她,何靜月不由發(fā)現(xiàn),自己許久沒和她這樣坐著聊一會兒了。
這事也挺有趣,她放下手里的東西,對許初說:“東山離得挺遠的,地鐵已經(jīng)停了,他也沒找鐘叔載他。”
“我看他不是打車回來的,問怎么回的,他說一開始打車了,司機開錯路,他在和苑路口下,那里離家?guī)坠,太晚不好打車,他就直接跑回來了。?br />
許初:“幾公里?”坐地鐵去那個路口,要好多個站的。
何靜月笑了下:“何止,十來公里呢,身上背著東西跑回來的,還流了一身汗!
她又說:“也不知道他有什么事,非得這個時間回來!
許初垂眼,口里豆沙餡很細,甜而不膩。
她不知道,自己一句話,會讓他連夜回來。
只是,心口卻好似有一塊大石,控制不住地,逐漸下沉。
或許最初,就不該再提起這個話題。
她吃完豆沙包,喝完豆奶,何靜月下意識使喚她:“昨天宋姐解雇了一個鐘點工,沒打理好花園,還沒找新的來,你去幫一下澆花……”
她停住,糾正:“唉也不好,你已經(jīng)高三了,去學(xué)習(xí)吧!
許初:“沒事。”
對她來說,已經(jīng)學(xué)習(xí)很久了,不差這么會兒時間。
她去換了短褲和涼鞋,綁上頭發(fā),看看太陽已經(jīng)出來了,再拿著一頂寬檐帽,剛走到花園的水房,不遠處亭子里有人。
冉知知趴在亭子那,同許初招手:“初初姐!!”
這才七點。許初:“今天有點早!
冉知知:“我是從昨晚到現(xiàn)在還沒睡,因為我哥半夜回來,我還以為家里出啥事了!
許初:“?”
她走近了,冉知知身后,冉野抱著手臂,伸長雙腿,他全身放松,頭半仰著,靠在鐵藝藤椅椅背上。
一塊白色的毛巾,蓋住他自己眉眼,露出山巒般的鼻子,和顏色淺淡的唇。
他本來在補眠,聽到冉知知喳喳聲,手指挑起毛巾,上眼瞼耷拉著,眼珠子一低。
眼神有點勸退冉知知,但她好不容易逮著冉野“異常行為”,繼續(xù)問:“半夜三點跑十公里,哥你還是人類嗎?”
冉野懶懶地說了句:“我樂意跑!
冉知知:“我自己一公里就要死要活了,跑步真的很討厭,對吧初初姐?”
她問到許初,冉野也看過來,許初目光不禁移到別的地方,最后,定格在旁邊的花田。
陽光熹微,純白的茉莉花,早就換成紅色月季,一支支,一簇簇,她還沒看習(xí)慣。
冉知知:“不怪我真的好奇……”
冉野沉下聲:“冉知知,你是實在沒事做嗎?”
見好就收,冉知知兩根食指,在自己嘴前打了個“X”,最后示意冉野:“有沒有封口費?”
冉野:“有!
冉知知一喜:“是什么?”
冉野:“《中考大禮包》!
冉知知:“拜拜!
她選擇放棄。
她溜得快,一時,偌大的花園里,只有冉野和許初。
他站在亭子高處,她戴上帽子,擋去大半張臉,微微側(cè)過身,指著花圃,才小聲說:“我先……澆花!
冉野眼眸暗了暗,“嗯”了聲。
不知道為什么,空氣有點凝滯。沒去留意身后的人,她拖著長長的軟水管,走出好幾步,才發(fā)現(xiàn)她沒開水。
只看,冉野剛好走到水房外,他指著一個水龍頭,問她:“這個?”
許初點點頭。
他一下擰到底。
花園自來水水壓極大,“嘩啦”一聲,許初沒做好準(zhǔn)備,軟水管像是活了一樣,從她手里“啪”的一下脫落,飛濺他們一身水。
冉野連忙踩住腳下水管,關(guān)掉水龍頭。
四周安靜下來,水珠滴答聲。
許初戴著帽子,頭發(fā)還是被水碰到,馬尾辮發(fā)尾都濕了,而冉野頭發(fā)雖然沒事,胸腔下的白T恤,和半條棕色工裝褲子都濕了,T恤黏著少年清瘦的腹肌線條,被他扯了下。
兩人剛好是一人濕左邊,一人濕右邊。
冉野:“……”
許初:“……”
雖然有點狼狽,但看兩人拼圖一樣的水漬,他先沒忍住,悶聲笑了下:“福爾摩斯可以根據(jù)痕跡,還原水管是怎么失控的!
許初也輕輕笑了。
無名的寂靜一掃而空。
到廊下,許初帽子放在手邊,她解開濕漉漉的涼鞋的魔術(shù)扣,晾著腳丫。
冉野去拿了毛巾,一人一條。
許初沒有解開馬尾,把頭發(fā)往前拉,一點點擦著。
冉野忽的問:“現(xiàn)在呢,可以談嗎!
許初動作一僵,放下手。好一會兒,她輕輕地“嗯”了一聲。
前面,朝陽透過云層,照在他們弄濕的地面,應(yīng)該很快就能干了。她看著那邊,無聲地呼吸換氣五下,這才找回聲音:“那件事……”
“我們可以,不談嗎?”
她能感覺,身旁的少年轉(zhuǎn)過身,認認真真地,看了她一眼。
她蜷起手指。
是的,不談,或者說,逃避,是她能夠給出的回答。
她不是經(jīng)驗主義者,也不是第一次拒絕別人,可是,說不清是什么感覺,這回,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做。
答應(yīng)不是答應(yīng),拒絕不是拒絕,她想逃避這個問題。
只是沒想到,冉野會這么重視,重視到,半夜也要回來。
這讓她更堅定了逃避的內(nèi)心。
他跟著她的視線,看向那片被他弄亂的地板。
不需要特意擦地面,這個天氣,太陽起來了,遲早會曬干。
他黢黑的眼眸里,若有所思,低低地,“唔”了一聲。
不過幾秒,不過幾個字,他們之間,再找不到方才輕松的氛圍。
他一只手撐著身體,在興奮冷卻后,才留意到許初眼底不明顯的青黑,他垂下眼眸,說:“我知道了。”
終于說出這個回答,許初喉嚨比想象中艱澀,她用力咽了咽,聲音細如蚊蚋:“……對不起!
冉野突的笑了下:“道歉什么!
他語氣稍微刻意的輕松:“我相信,這是你能給的最好的答案!
默了默,他又說:“謝謝你,許初。”
許初緩緩睜大眼睛。
他道謝了。
不是“沒關(guān)系”,是“謝謝你”。
因為重視,不管她是什么回答,他都重視,即使可能不是他想要的回答,甚至,是可恥的逃避。
這一剎,她才發(fā)覺,習(xí)慣了一次次被無視請求的自己,有多奇怪。
白色毛巾遮掩下,她死死抓著手心,指節(jié)微微泛白。
此時,冉野手機響了。
他用平常的語氣,對許初說了聲:“去接個電話,”站起來,又補了一句,“我剛剛找肖阿姨整理花園,你先去休息。”
“喂,楊教練?”
身旁腳步聲漸遠,許初趴在膝蓋間。
好一會兒,她平復(fù)了心中所有動靜。
和以前每個周六,沒什么不一樣,她收拾書包,拉上拉鏈,發(fā)現(xiàn)筆袋沒帶,她閉上眼睛,一會兒再睜眼,把書包打開,每樣?xùn)|西再檢查一遍。
這兩個星期開始,教室里,周六日來學(xué)校仔細的走讀生變多,住宿生也不少沒回家,許初剛來到?jīng)]多久,就有人來問問題。
她忙了起來。
等回過神時,已經(jīng)中午了。
許初拿上飯卡,獨自去食堂。
她打完菜,坐下吃了幾口,對面,突兀的“啪”的一聲,一個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牟捅P放在她對面的位置,嚇?biāo)惶?br />
是姜一成。
他在她對面坐下,自來熟地說:“一起吃個飯吧,”然后瞅了眼她餐盤:“許學(xué)霸,你吃好少啊!
許初今天只點了一個豆腐釀肉,姜一成打了四個菜,對比之下確實很少。
她拿著勺子,低聲說:“我吃的不多!
姜一成:“不啊,感覺比以前還少!
許初:“……”
有姜一成在的地方,不怕冷場,他總能找到話題,對著許初盤子,開始好奇:“誒,你不吃蔥的嗎?”
盤子角落,有被專門撿出來的蔥末。
許初下意識說:“還行!
她和何靜月一起吃飯時,會無視蔥,卷著飯直接吞下去。但自己吃飯時,會選擇把它撇到一邊。
也就是,能自己選擇吃什么的時候,她還是不會吃蔥。
那是她確切的,自己的意愿。只是以前給自己選擇的機會,并不多。
她勺子停在盤子里。
姜一成又說:“那香菜呢?”
香菜對許初來說,其實也一樣。
何靜月曾說過她不能挑這些,她可以忽視感受,吃下去,可是,如果可以選擇,她不會吃。
這回,她握好勺子,低聲說:“不吃!
姜一成:“好巧,冉哥也不吃這個。”
許初低頭吃飯。
他沒察覺到許初的情緒,一邊吭哧吭哧吃著,一邊說:“冉哥嘉麒他們,下午就要去集訓(xùn)了,突然提前的,本來應(yīng)該是明天!
許初:“集訓(xùn)?”
到姜一成懂的地方,他滔滔不絕:“對啊,藝體生接下來不上文化課了,集訓(xùn)的質(zhì)量很高的,不過今年是封閉式的,很麻煩,估計得過年才回來……”
他還在叭叭說著,許初放下勺子。
她突的問:“幾點?”
姜一成:“啊,你問幾點去集訓(xùn)嗎?一點!
現(xiàn)在是12點多。
姜一成嘆息:“其實我也蠻喜歡打球的,但是不用打了,不用訓(xùn)練,突然好輕松啊,興趣愛好還是和職業(yè)不一樣,佩服冉哥,明明可以不用走這條路……”
他心路歷程說一半呢,許初端起盤子,對他說:“我吃好了!
姜一成:“誒!
等她走了,姜一成才疑惑:“吃那么少啊……”
離開食堂,許初在門口站了三秒。
是先回教室拿書包,還是……她又看看時間,不行,沒有猶豫的時間了。
她直接朝學(xué)校外面走,越走步伐越大,氣息也逐漸急促。
這一段路,她每天都要走十五分鐘,這一次,只用了十一二分鐘。
家里很安靜。
主樓門廊,放了一個運動背包和行李箱,應(yīng)該是冉野打算背去集訓(xùn)的行李,說明他還沒走,她目光一緩。
她回房間里,在書桌的抽屜里,翻出一個癟了的排球。
這是上一次,宋秀穎說可以給她的那個排球,排球上,簽了很多人的名字,她有去查過,這些人,包括彭嘉麒和姜一成,是冉野初中時的隊友。
這顆球,是他們初三那一屆U17比賽結(jié)束奪冠后,留下的冠軍球。
但是球到她手里后,她小心翼翼地擦洗過,卻一直沒有充過氣,
[排球怎么充氣?]
許初邊在搜索框打字,拿著球往外走。
充氣針、打氣筒……
她手里拿著球,先去附近的便利店,“叮”的一聲門開了,店員在給烤腸機的火腿腸翻面:“歡迎光臨!
許初不確定這兒有沒有售賣。
不想浪費時間,她深深吸一口氣,問:“你好?”
店員抬起頭:“想買什么?”
許初心口砰砰跳著:“有沒有籃球或者排球充氣針,打氣筒?”
店員:“我們這邊沒有賣哦,可以去文具店看看?”
許初:“謝謝!
她快速走出店鋪,在地圖上搜索文具店,對比一下,選了一家最近的,但到了地址,才發(fā)現(xiàn),門鎖著,掛了個牌子:[午休時間]。
不得已,她又折返回去找另一個文具店,老板正在吃午飯,眼睛盯著電視,說:“什么充氣的?沒有吧,你去別的地方找找!
許初:“謝謝。”
文具店上面掛著一個老鐘,已經(jīng)12點40了。
走出文具店,她舔舔嘴唇,潤濕了一下唇瓣,地圖上下一家明標(biāo)的文具店,是一家連鎖的大文具店,要到商場去。
此時,冉野背著一個挎包,從三樓走下去。
路過二樓樓梯,冉知知放下游戲,跑過來,跟在冉野旁后:“哥,我會想你的!
冉野:“嗯,沒我在,沒人給你擋媽的怒火!
冉知知:“咳咳咳,我們是親兄妹,不是塑料兄妹吧?”
冉野提了提唇角,笑得漫不經(jīng)心,話語卻一沉:“還有,我房間你別隨便去!
冉知知趕緊保證:“我肯定不會。”也不敢。
到門口,冉野點開手機,看了眼時間。他又回頭,看著家里,空空的。
冉知知:“怎么了?”
冉野:“沒事!
他拿起運動背包,又放在地上,打開手機,點進某個聊天框,須臾,又退了出去。
那邊路上,許初走走跑跑,她喘著氣,正好看到路邊一家五金店。
她想起網(wǎng)上看到的氣針是金屬制品,推門進去。
老板娘四十來歲,在前臺修遙控器,問:“買什么啊?”
許初:“請問,這里有沒有籃球或者排球充氣針,打氣筒?”
她沒有留意到,自己氣息的顫抖,帶得說話聲音,也在發(fā)顫。
幸運的是,和前兩家的不一樣,老板娘反問了一句:“充氣的?”
然后她去角落里找了找,拿出一包氣針,還有一個充氣筒,許初呼吸一緊:“請問這個多少錢?”
老板娘笑了聲:“小姑娘還怪有禮貌嘞,這附近的高中的?”
許初點頭,老板娘已經(jīng)撿出一個氣針,問她:“給你手上的排球充氣是吧?”
許初又點頭。
老板娘:“很著急嗎?我?guī)湍惆伞!?br />
她拿過許初手里的排球,插.進氣針,她按著排球,手勁大速度快,排球立刻鼓起來。
許初掃碼:“謝謝!一共多少錢?”
另一邊,冉野背上運動背包,推著行李箱,走到大門口。
從門口望過去,花房那邊,透明的玻璃屋中,宋秀穎在和別的太太喝茶聊天,她站了起來,望了過來。
冉野伸出手,朝她揮了揮。
她沒有動。離得太遠,并不太能看清她的表情。
學(xué)校的大巴車來了。
他對冉知知說:“我走了。”
冉知知突然覺察出點傷感,雖然平時總被冉野坑,但他幫她扛住宋秀穎火氣的時候,也很多。
她說:“好,我會給你發(fā)消息的,一路順風(fēng)啊!
冉野“嗯”了聲。
他最后回頭,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另一邊,老板娘給許初的球和買的東西,都裝了一個塑料袋,她提著充好氣得球,跑了一路,喉嚨又干又甜。
她咳了又咳。
現(xiàn)在是12點57,他是13點走。
來得及把球還給他吧?來得及……
吧?
可是人不是機器,不是準(zhǔn)點準(zhǔn)時走的,延遲是常見的,提早也是。
她腳步慢慢停下。
門口,冉知知剛要回去,正好看到她,朝她招手:“初初姐!”
她很少見到許初跑得喘息的樣子,不由擔(dān)心:“你還好吧?要不要喝水?”
許初呼吸急促,分不出聲音說話,只能搖搖頭,她望著遠處,拐角,一輛印著“格致排球部”的大巴車,開走了。
車上,面對接下來的集訓(xùn),大家精神狀態(tài)還不錯,笑笑鬧鬧的,車窗外,一排排風(fēng)景逐漸后退。
冉野靠在座位上,拿出藍牙耳機,塞進耳里,閉上眼睛。
冉知知說:“那是我哥他們排球部集訓(xùn)的車,怎么了嗎?”
許初聲音很低:“沒事!
冉知知:“喔……”
她不由放輕聲音:“走吧,去喝口水吧?”
許初提著手里的塑料袋,說:“我放點東西!
還好袋子是黑色的,看不清里面的東西。
剛剛跑得太急,現(xiàn)在雙腳有點軟,喉嚨落后一拍反應(yīng)過來了,有種在灼燒的痛感。
心口來回起伏著,只能大口大口喘氣。
回到房間,許初把東西放下,她看到桌上保溫瓶,喝了一口昨晚存到現(xiàn)在,有點溫?zé)岬乃?br />
她站在原地許久,才坐下在地上,拿出地上的袋子的東西。
充好氣的球,其實還挺漂亮。
上面除了主辦方的logo,少年們一個個筆記狂傲,像足球明星那樣,在球上印上自己的名字。
那么耀目。
她想把氣放了,不然抽屜的地方不夠收納。只要把氣針插到氣孔,什么都不用做,“哧溜”一聲,剛鼓起來的球,又會癟下去。
過了好一會兒,她放棄了這個想法。
只要放著不管,總有一天,它也會自己沒了氣。
她手指按在排球上,捏了捏,但是,感覺還可以再充飽一點。
充氣針對準(zhǔn)氣孔,她手忙腳亂地推動充氣筒,氣體一點點充進排球。
突然,她發(fā)現(xiàn),自己手指,正好按在十五歲的他,寫下的名字上。他的筆跡一直和他一樣,堅毅而利落。
其實,有一件事她也從沒告訴過任何人。
她覺得他的字很好看。
安靜的房間里,突然有一聲細細的抽泣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