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飛機落地時, 天已經黑了。
集訓地點定在東北的祁城,與著名的體院高校和附中聯合,不止是格致, 今年八月U18表現出色的隊伍, 也都參與這場集訓。
楊彥偉和體院教練打招呼,上了這邊安排的大巴車, 彭嘉麒打開窗戶,對這邊的教練助理說:“哇, 你們這好涼快啊。”
教練助理笑了:“對,這邊九月就開始變涼了!
九月是祁城的秋天,晚風宜人,天空很干凈, 星星特別多,路邊的楓葉紅黃漸變,是安城沒有的景色。
有人拿起手機, 想拍星星,彭嘉麒:“手機拍不出來的, 早知道星星這么好看, 就得帶個相機過來!
王柏也笑:“冉哥出個天文望遠鏡,新聞部出個相機, 沒準我們學校就能有天文部了!
大家已經習慣和新聞部的往來,有人擺弄手機:“正好, 發個消息給吳預和湯書韻吧!
“怎么不發給他們部長?”
“你好意思打擾人家嗎你……”
冉野坐在車的前排, 他抱著手臂,戴著棒球帽, 掩去大半張臉,正閉著眼睛, 似乎在補眠。
從下午開始,在車上和飛機上,他都是這樣。
考慮到他昨晚,從山上大半夜回的家,估計真沒睡好,幾人聲音漸漸低下來,討論起別的事:
“誒,大鍋,你和你學妹怎么樣,真沒戲了?”
“嗯啊,那天之后,發消息她也不回我。”
王柏小聲:“你還發消息呢?”
“不行嗎?”
王柏:“是啊,她都拒絕你了,你還發消息,她會很煩。我姐就是這樣說的!
其余男生七嘴八舌:“?我以為多發幾條消息,能顯示誠意……”
“這是騷擾啊,沒拉黑你都是給面子了。”
“……”
部里談過戀愛的還是少,不一會兒,大家圍繞著王柏,讓他多給點經驗包。
王柏無語又好笑:“我也只是聽我姐說的!
前面,冉野側了側腦袋,他看向窗外,窗外路燈一盞盞滑過,光影明滅之間,帽檐下的眼眸,一派沉然
最終,新聞部共有六個高一新成員。
雖然比不上以前最繁華的時候,但是最差的時候,已經熬過去了。
過去兩個星期,大家都磨合得差不多了,高一生們也了解到以前新聞部的情況,不由驚嘆:“學姐你們好厲害啊,三個人撐起新聞部真的好不容易!
吳預:“呃我不是學姐……”
高一生:“學長也厲害!”
湯書韻笑了:“說是三個學姐也沒錯,還有一個畢業的學姐,她那一屆只有她一個人!
高一生:“一個人?”
今天林驍海也在社團活動室,插了一嘴:“是的,她很厲害!
他回憶著:“當時新媒體部不是搶人嘛,其實還想強行把書韻和吳預的檔案轉過去的!
湯書韻和吳預一驚:“還有這回事?”
許初也是第一次聽說,放下手里的事。
林驍海很感慨:“對啊,去年,有一天周六,向菡跟保潔阿姨借了一把廁所用的拖把,闖進新媒體部活動室!
當時的場景是,她瘋狂揮舞拖把,新媒體部縮成一團,無人敢動。
光腳的不怕穿鞋的,這事對新媒體部影響太差,當時的劉主任就壓下來了,向菡接受了處分,同樣的,湯書韻和吳預的檔案沒有被轉走。
林驍海:“后來新媒體部的根本不敢惹她!
許初、湯書韻和吳預:“原來是這樣!
果然是得是向菡。
此時,在大學里站軍姿的向菡,打了個噴嚏,自稱連長的軍訓教官:“有人動了,全體都有,再站一小時!”
向菡默默捏緊手掌,她開始思考,怎么鏟了這破兵痞。
而高一生們也紛紛表示:“哇,感覺好傳奇啊!
湯書韻指著許初:“這有什么,還有一個傳奇的在這,我們高三的年級第一!靠成績轉學進格致的大佬!”
許初:“……”
小高一們紛紛星星眼:“學姐。!”
許初掂了下手里的調查表,對幾人彎彎唇角,她眼眸清澈,音質溫溫:“好了,在國慶前,要把這個整理完!
一個女生捂住眼睛:“等一下,是什么在照耀著我!是學霸的光輝,學姐的笑顏!”
幾人都笑得不行,吳預點評:“好浮夸的演技!”
許初有些無奈,不過,新聞部被盤活后的這種感覺,并不討厭。
這天,許初和湯書韻最晚走,鎖門之后,湯書韻說:“這應該是咱們這學期,最后一次參加社團活動了!
許初輕輕點頭,接下來的事,交給高二和高一的。
總是要別離的。
今年的國慶和中秋一起,一共八天,高三生也一樣,當然,學校秉持八月時的政策,鼓勵回校自習。
前幾天,何靜月通過鐘點工李阿姨介紹,給許初找了外面一個合適的房子,過完中秋,剩下的最后一天假期,剛好搬過去。
何靜月說:“那房子也還可以,離你們學校更近,最主要是,你在家我就老習慣使喚你,你李阿姨說得對,你都高三了,得自己住,才能好好學習!
許初沒有異議:“好!
到中秋節這天,何靜月切了一塊芙蓉月餅,四刀分八瓣,她吃了一小塊,許初也吃了一塊。
剩下的大半月餅,兩人都沒吃。
何靜月:“這月餅很貴的,你不吃了?”
許初沒有再伸手拿,只說:“嗯。”她不喜歡太過甜膩的口感。
往年,何靜月給許初寄了不少月餅,此時才發現,許初和她一樣,不愛吃安城的月餅。
隔天,許初在收拾行李,何靜月搭了把手。
她回想起,年頭,許初要搬過來時,她能感覺到,她是歡欣雀躍的。
但現在,她很安靜。
何靜月不由說:“外面房子條件沒這兒好,不過也有挺好的地方,你去看看,也會喜歡的。”
許初想了想,說:“媽,我沒有不開心!
何靜月:“我記得當時你搬進來住大房子,是挺高興的!
“是媽無能,沒能讓你住大房子,所以你要好好學習,將來給媽住大房子。”
許初背起行李,輕聲說:“媽,我那時高興……”頓了頓,“是因為能和你一起住!
不是因為大房子。
這回,輪到何靜月怔在原地。
許初拖著行李箱,走出大門,何靜月追了出來:“阿初,我跟宋姐請一天……不,半天假,跟你一起過去吧?”
許初站在門外,對門內的何靜月說:“沒事的!
這回是真的沒事。
她會開始重視自己。
有需要朋友幫忙的,可以開口的,不用怕太麻煩到人,同理,不想被陌生人麻煩,可以拒絕。
人會隨著時間變化,而變化
鬧鐘驟地響起。
許初像往常一樣洗漱,今天依然很冷,已經零下一段時間,但一直沒下雪。
她一層層套上衣服,最后,再披上圍巾,背起書包。
她新住的地方,也有一張大桌子,桌上的日歷,翻到了十二月,紅色的記號筆,畫到12月30日。
12月31被涂紅了。
教室里空調開了暖風模式,廖羽晴嫌干,把臉懟到許初面前:“你快看,我涂了水乳,還是起皮了!
許初認真端詳:“看著,還好的!
她在看廖羽晴,廖羽晴也在看她,然后,廖羽晴突然羨慕:“你皮膚好好啊,對了,用的什么水乳?”
許初說:“我們上次去買的!
廖羽晴奇怪:“我們一起買過水乳嗎?”
許初其實也不太常用,她回憶著,兩根手指比了一小截長度:“那個,擠著用的,好像是叫蘆薈膠!
廖羽晴掐自己人中:“不能和你談這個,嫉妒使我面目全非!
周琳琳剛好路過,卷著試卷,打了下廖羽晴腦袋:“你控制住不熬夜就得了。”
廖羽晴:“嗚嗚嗚不行,做不到!提前到床上也睡不著的!”
許初想起廖羽晴的安眠藥論,說:“睡前,試試數學試卷?”
廖羽晴扶住大腦:“噓,這么可怕的辦法,不要被我大腦偷聽到了!
許初不由笑了。
明天是元旦三天假期開始的第一天,她們三人約好了,明天去市圖書館,只不過臨了,廖羽晴打電話說不能來了。
她在電話里沉默了會兒,說:“接到可靠消息,我粉的對象又塌房了!
廖羽晴新粉的是紙片人idol,塌房概率無限趨于零,但不是沒有。
好巧不巧,這次就是被曝光,idol的聲優和畫師二者雙雙出軌,還涉嫌經濟犯罪,被二者的妻子同時發文實錘。
虛擬idol最仰賴的皮——聲音和畫風,一個都保不住了。
皮沒了,骨應該還有吧。周琳琳難得安慰:“沒事的,至少idol人設沒問題。”
廖羽晴心比鐵還硬:“有人爆料,內部運營人員聊天內容,idol人設涉嫌過度借鑒,說難聽點就是抄襲了。”
電話是外放的,許初和周琳琳面面相覷。
許初:“那你現在還好嗎……”
廖羽晴:“沒事,哈哈哈,我沒瘋,哈哈哈!
看起來不像沒事的樣子。
掛掉電話后,周琳琳突然記起陽華山一行,當時廖羽晴篤定紙片人不會塌房,她多嘴,說了一句“說不定呢”。
她問許初:“上次,我是不是說了‘說不定會塌房’?”
許初:“好像是的……”
兩人還是決定去廖羽晴家,周琳琳特定定了個蛋糕,跟店員要了動物奶油,還有草莓青提各種水果。
許初幫忙提東西,周琳琳嘆息:“贖罪好難,我以后絕對謹言慎行!
誰讓她烏鴉嘴又犯了,這種全方位塌房事故,還能給人家遇上。
好在廖羽晴的狀態,比她們想象中的要好,可能上次那段,塌得太刻骨銘心,這次,她一邊吃草莓,一邊痛罵整個公司,精力十足,甚至罵出了押韻。
她很感動:“嗚嗚嗚還好你們來看我,還買了這么多好吃的,你們對我真好。”
趁廖羽晴不注意,周琳琳問許初:“她好像不記得,我說過那句‘說不定呢’?”
許初小聲:“好像是的!
不用背鍋,周琳琳放心了,直接拿出試卷,把廖羽晴的手機沒收了:“不要管網上了,罵戰是沒有輸贏的,快來學習!
廖羽晴哼唧哼唧:“我才剛夸你!”
最后,一整天下來,廖羽晴完整做完一套數學試卷,也沒什么心思去管網上了,因為許初夸了她解題過程不錯,她陷入得意的自我欣賞,巴不得裱起試卷。
晚上五點,許初和周琳琳一起回去。
天空已經半黑,冷風一陣陣的,許初把手揣在外套兜里,好一會兒,指尖還是冰冰涼涼。
路口綠燈亮了,一閃一閃的,30秒開始倒計時,足夠她和周琳琳慢悠悠地走。
剛抵達對岸,周琳琳問了她一句:“你們沒聯系了嗎?”
很突兀,沒有說清楚“你們”是誰,但是許初知道,她問的是誰。
衣服兜里,她手指蜷了蜷:“嗯!
周琳琳不經意間,呢喃了一句:“說不定呢……”
元旦過后,邁入新的一年,但大部分人都沒有新年的實感,只是又過了一個公元年。
真要論,還是春節更重要。
“哥你春節才放假五天,才五天?”
冉知知一驚一乍的,難以置信,“五天能干嘛?”
今天冉野從北方回來,鐘叔去接他,冉知知跟著上車。
此時,機場便利店,玻璃柜門反光,少年穿著一件棕色牛角扣大衣,黑色長褲和雪地靴,閑閑地站著,引得旁邊兩個女孩偷偷看他。
他挑著飲料,邊給冉知知數:“兩天坐飛機,三天在家。”
冉知知:“……好吧,我開始還覺得我們寒假23天太少!
冉野拿了兩瓶飲料給她:“結賬!
車開到別墅區,道路兩旁的樹木,都掛了喜慶的小紅燈籠。
回到家,先換鞋,關上鞋柜前,冉野目光停頓了一會兒。
鞋柜里,除了冉家的熟悉的幾雙鞋子,沒有別的鞋子。
之前,冉知知就告訴過他,許初搬走了。
正好有快遞送上門,冉知知指著這個一人高的大箱,興奮地問:“這是什么,是不是我要的禮物?”
冉野解開大衣扣子,應了聲:“嗯。”
冉知知趕緊去拿小刀劃開,先拿出一只狗狗大玩偶,這是她欽點的,意外的是,箱子底下還有。
冉知知拿出兩個黑頭發的娃娃玩偶,問:“這是誰?”
有個年輕點的鐘點工,說了句:“櫻桃小丸子呀。我們以前就看這個,電視臺固定時間播的。”
冉知知問冉野:“哥你怎么買了這個?”
冉野語氣似是隨意:“你們女生不喜歡這種?我是以前在許初包上看到的,沒想那么多!
冉知知:“哦,也蠻可愛的!
把玩偶都帶回房間,她才反應過來,可以送給許初呀。
她還和許初保持聯系呢,立刻拍了個照片,發給許初:[初初姐,我哥買的玩偶,有兩只呢,我讓人送一只給你~]
這一年過年,除夕何靜月還是走不開,冉家人太吃得慣她手藝了,團圓飯不能沒有自己。
最終,她請了初一晚上的假。
除夕當天,時間還早,冉家人去了冉老爺子那邊,何靜月跟過去了,此時,她在冉家祖屋屋外,給許初打了通視頻通話。
電話那頭,許初一個人坐在床上。
何靜月突的心頭沉沉:“阿初,你會不會怪我,都幾年沒和你過年了。”
這句話,她每年都會說一遍。
許初笑了下,輕聲說:“沒關系的,媽!
這時,電話那頭傳來小孩玩鬧聲,何靜月被打鬧的冉家小輩撞了下,哎喲一聲,手一滑,手機掉在地上。
許初看屏幕黑了,不由皺眉:“媽?”
下一刻,屏幕先是一白,再顯示出對面的畫面。
有人撿起手機。
猝不及防地,許初望進了一雙黑曜石般的眼眸中。
一段時間不見,他頭發剪短了點,露出走行一致的眉弓,清爽疏俊,上眼瞼卻耷拉著,帶著點懶意,也柔和了他眉宇。
似乎也沒料到,屏幕那邊是她,他抬起眉梢。
但是除此之外,什么也沒說。
然后,鏡頭旋轉了一會兒,手機還給了何靜月。
隱約還能聽到那邊,冉野聲音冷而沉肅:“你們幾個,過來!
小孩們聲音立刻小了點。
到底都是冉家小輩,何靜月還能怎么樣,何況自己也沒事,忙和冉野說:“不礙事的,沒摔著,手機也沒壞。”
她看了眼手機,對手機里的許初:“我沒事,晚點跟你說!
視頻通話被掛斷。
直到這時,許初才緩緩地,放軟僵硬緊繃的后背。她手指貼了貼臉頰,忽的反應過來,自己正抱著那個軟軟的櫻桃小丸子娃娃。
天氣冷,小丸子被她焐得很暖和,它臉頰酡紅,笑顏純真又可愛。
應該沒有留意到的吧。
可是,如果他看到了呢?畢竟,又不是帶給她的,只是冉知知恰好送給她,卻在她這兒,很不合適。
許初心下沉了沉。
她深吸口氣,拿開小丸子,過了兩三秒,又拿了回來。
只是,他們之間,不會有聯系了的。
她輕輕抱著小丸子,閉上眼睛。
今晚是除夕夜,許初沒有守歲的習慣,依然到點睡。
樓下有小孩在玩鞭炮,噼里啪啦的,她兩次睡著了被吵起來,可能也是睡得不安穩,很難再入睡。
再拿起手機時,已經23點50分了。
幾個群都在發紅包,熱熱鬧鬧的。
許初刷著消息,困意逐漸消散,挺多人發了新年祝福,她一條條地看,仔細回了幾條消息,不過一會兒,時間跳到00點00。
她剛要放手機。
下一刻,一條新消息,卡在新年的第一秒,驀地跳了出來:
RY:[新年快樂。]
第六十二章
[我怕三十的爆竹聲太響, 你聽不到我的祝!璢
排球部微信群里,一大段一大段文字,跳進屏幕, 姜一成樂此不疲, 搜羅各種令人生尬的過時祝福語:[新年伊始,我在這里, 詛咒大家健健康康,快快樂樂……]
觸發到微信聊天里的關鍵詞, 一打開聊天框,屏幕有一大片emoji表情的星星,或者鞭炮福字掉落。
一兩次就算了,主要是他都發了兩天了。
今天是大年初二, 排球部的聚在安城文化創意廣場,以前他們也經常過來。
包廂里,彭嘉麒終于忍不住, 按著姜一成:“能不發了嗎?”
姜一成發出犯賤的“嘿嘿”笑聲:“這不是好久沒看到大家,多發點祝福語, 高興高興嘛!你們看我新發的!”
王柏:“我都想屏蔽了!
彭嘉麒:“對, 我現在就來屏蔽!
姜一成:“誒?”
他趕緊看向冉野:“冉哥呢?看了沒?”
冉野靠在皮質沙發上,劃著手機, 沒有抬頭:“你發過嗎?”
他早就屏蔽了。
姜一成:“嗚嗚,排球部沒有真情, 我發了這么多, 回我的寥寥無幾,新聞部就不一樣了, 不管發了幾條,人家都好好回我了, 你們看看人家!”
他把手機亮出來,聊天框那邊,是許初。
他一次發了五六條垃圾祝福語,許初回了一個:[謝謝,新年同樂。]
彭嘉麒看不慣,也亮出手機:“人家跟你禮貌呢!她也回我了,你別顧著發你的信息騷擾人家了!
他的祝福語比較簡單,直接就是“新年快樂”,聊天框那邊,也回了個同樂。
排球部另一個人:“你們原來都給她發了啊,那我也要發!”
一個人這么做,其余人紛紛掏出手機,發送了祝福語。
許初的回復來得很快,雖然還是那些用詞,但他們吱哇吱哇:“還真是,回了回了!”
雖然是統一的“同樂”模板,但說明許初有看消息,要知道,他們加了許初微信以來,都沒機會聊天呢。
一片熱鬧聲中,冉野低頭看手機,劃進某個聊天框,停留在他昨天凌晨發的四個字。
過了幾秒,又退了出去。
他抬眸,看著一群因為一個回復,興高采烈的男高。
嘖。
他目光投向窗外。
這時候,彭嘉麒想起一件事,說:“開年后,冉哥要去祁城那邊的省青訓了。”
年前,有進行省青訓資格的選拔,冉野已經過了選拔,和集訓訓練情況,又是不一樣的。
這一句,把大家注意力拉了回來,姜一成:“哇,那邊的省青訓?好像和我們省還不一樣,進去的條件更嚴苛吧!”
彭嘉麒:“是啊。”
圍繞省青訓,大家又說了起來:“現在是改革過的,不知道以后怎么樣。”
“是啊,我們國家排球水平,不改不行吧。”
“……”
冉野回過神,忽的問了句:“不聊了?”
其余人:“?”
彭嘉麒:“我們在說排球的事!
冉野:“哦!
聽見煩,聽不見更煩。
他又看向窗外。
能看見就好了。
然后,他眼眸里,映照出一道身影。
他突的站起來:“我出去透個氣!
大年初二,周琳琳姐姐回娘家,她沒有出來,許初家自打負巨債后,所有親戚都自動斷聯,也不用走親戚。
她去找廖羽晴,一起學習。
但是,沒有周琳琳,壓不住廖羽晴的好動。
大概一個小時,廖羽晴坐不住了,慫恿許初:“咱們出去玩玩吧,勞逸結合,效率更高!”
平時,廖羽晴只能連續學半小時,許初知道她今天挺努力的,她收起筆:“好。”
安城是外來務工人員多的城市,但過年期間,很多商場打折,比平時還熱鬧,擠得人心累,廖羽晴拉著許初望偏僻點的地方去。
比如,老城區的文化創意廣場。
天氣很冷,廣場露天的部分,被劃出一個區域,有人在玩滑板,穿著五顏六色鮮艷的衣服,滑板骨碌聲不斷。
圍觀的人群,不算多。
許初和廖羽晴在人群外看了會兒,離開后,廖羽晴小聲吐槽:“沒意思,一個個都不帥,還擱那裝帥!
許初笑了下。
廖羽晴又問:“你看他們滑板好像不驚訝啊,你來過這邊嗎?”
許初:“來過一次!敝挥幸淮,但印象很深。
廖羽晴:“那好,我還怕你不太喜歡這邊的環境!
她們一邊聊著,一邊走到商場內部,有一家電玩店,新年活動,射擊的頭等獎是全場免單。
看到免單,廖羽晴即使不缺這點錢,也走不動道了:“試試這個!”
她去換了一沓硬幣,但太新手,屬于送錢的,她放下槍:“我就知道,我是又菜又愛玩,”問許初,“你要不要試試?”
許初:“我看你玩就好了。”
沒一會兒,兩個男生走到廖羽晴背后,其中一個男生,直接上手拿走她手里的玩具槍:“嘿兩位美女,我可以幫你們打頭等獎哦!
廖羽晴搶回槍,無語:“不用了,我們自己玩玩!
男生擺弄著玩具槍,問許初:“我想問問你微信!
許初搖搖頭:“不好意思!
被拒絕后,男生面上掛不住,又說:“問你微信是覺得你漂亮,加一下又怎么了,這么不給面子!
許初皺眉。
廖羽晴火氣就上來了,還沒說話呢,下一秒,一個懶洋洋的聲音,插了進來:“怎么,漂亮就得加你?”
許初呼吸微微一頓,她回頭,朝聲音的方向看過去。
商場里,掛著過年的燈籠,來往人群中,少年在幾步開外。
他穿著淺藍羽絨服,內搭黑色衛衣,一條灰色牛仔褲,踩著白鞋,一身干凈利落,唯耳上有一抹銀色,與他氣質相容,卻不違和。
比起隔著手機鏡頭看到的,他眉眼更為冷冽,嘴角若有若無的一抹笑,眸底卻暗含涼意。
與他視線相錯,許初不由垂了下眼睛。
廖羽晴“咦”了聲:“冉野!”
兩個男生一聽冉野的名字:“格致的冉野?”
冉野思索著,一副沒見過他們的樣子,其中一個男生說:“我們三中的,之前還一起打過比賽!
那得是去年的校排球比賽了。
卻見冉野一哂:“忘了,”停了下,“會不會不給你們面子!
這話不亞于直接說,兩人在他們這,就沒有面子。
他們立刻拉下臉。
不過周圍已經有人看著了,其中一人拉著另一人離開。
廖羽晴很解氣,跟許初:“三中不愧是混混排球,”她又看向冉野,“謝啦!”
許初也對冉野點點頭:“謝謝!
他頷首,沒說什么。
廖羽晴繼續射擊,但都沒中,玩興也不高了,她嘆口氣,發現冉野換了硬幣,她連忙攛掇許初:“快看看那!
許初跟著廖羽晴的目光,一起望過去。
冉野拿著槍,對準浮動的得分板。
他沉靜地瞄準,扣動扳機。
得分。
廖羽晴比了個一丟丟的姿勢,壓低聲音:“我靠,剛剛那個男的,但凡長得有冉野一點點帥,就不至于搞得不開心了。”
她表情太生動,許初不由笑了下。
看著冉野連續得分,廖羽晴又來癮了,去換硬幣:“我感覺我又行了!”
許初一個人站在射擊臺旁邊,只看冉野放下槍,走了過來,他到她身旁,停下腳步。
因為長得高,視野里的光線,被擋了一半。
許初愣了愣。
下一刻,他傾身,原來自助換獎機在她旁邊,他垂眸,把得分票根放進機器里。
她低頭,握了握手機。
等待機器算分的時間,兩人各自看手機。
電玩店里,換了首新年歌,歡快的樂調,環繞在耳膜附近。
心跳似乎跟著歌曲的節拍在打鼓。
過了一會兒,許初深吸一口氣,打開聊天框,他發的四個字“新年快樂”后面,沒有跟上任何聊天。
她試著,打了幾個字發過去:
[新年快樂。]
這一次,她沒有長按撤回。
意料之外,身旁的少年,反應得很快,他笑了聲,語調帶著慣有的慢意:“好學生!
許初不由轉過頭,看向他。
冉野看手機:“你住哪個星球啊!
許初:“?”
冉野:“跟我這邊新年的時差,快兩天了!
許初:“……”
她突然發現,他會不會,一直在等她的回復。
“嘀”的一聲,機器自助算的積分好了,冉野在機器上點了點,他勾著嘴唇,把從機器里換來的東西,遞給她。
她下意識接過來。
是她們想要的免單券。
他又說了一句:“新年快樂。”
許初輕輕地,點了下頭。
會有新的開始。
第六十三章
許初的生日, 在三月末。
如果不是周琳琳和廖羽晴,在午休期間,突然拿了個蛋糕過來, 她都忘了這回事。
廖羽晴震驚:“誒, 你不過生日的嗎?”
許初捧著蛋糕:“就是,忘了……”
小時候還是過的, 后來忘記了第一次,就會忘記第二次, 以至于直到現在,都數不清多少次沒過了。
廖羽晴拿著個生日頭箍,戴到她頭上:“沒事,這回我們記得了, 生日快樂!”
周琳琳也拍拍手:“生日快樂!”
廖羽晴清清喉嚨,說:“我還想提醒一下老班,讓他組織全班, 來給你唱個生日歌!
班里有人生日,玩得要好的朋友, 會特意提醒林驍海, 林驍海秉持著大團結精神,會特意把壽星叫上講臺, 接受下面大家的生日歌祝福。
姜一成就被整過。
短短半分鐘的生日歌,很容易成為壽星們一生忘不掉的陰影。
據說講臺下的“別墅區”, 都是一個個被迫上臺的壽星尬得摳出來的。
想象了下自己上臺, 許初不由一僵。
廖羽晴很可惜,說:“不過, 琳琳說你肯定不喜歡,阻止了我!
雖然說大恩不言謝, 許初還是忍不住,對周琳琳:“謝謝!
周琳琳:“客氣。”
廖羽晴:“也謝謝我嘛,收了搞怪的念頭~”
周琳琳推了下她:“謝你個鬼。”
兩人打打鬧鬧,看著久違的生日蛋糕,許初用力眨了下眼睛,壓抑了下不知道為什么,突然有點酸的眼睛。
她捧著蛋糕,露出一個笑。
蛋糕吃不完,廖羽晴拿著切好的蛋糕,分給周圍還在班里的同學。
許初小口小口抿著奶油,周琳琳突的說:“我跟羽晴說,我看到班里同學的身份信息,所以知道你生日。”
“但其實不是的,我也是被別人提醒的!
許初一愣。
別人?
一秒后,她明白了什么,含著湯匙,呆呆盯著蛋糕。
晚上,許初拿著一些文件回住所,是一些國內TOP大學的特定專業招生。
她仔細看著那些招生簡介,最終,收在了抽屜里。
剛要把手機倒扣,屏幕亮了。
RY:[生日快樂。]
她拿起手機,回了兩個字:[謝謝。]
今天是真的,很快樂。
她想了想,又發了一條消息:[訓練還好嗎?]
十分鐘后,冉野回了兩句:[還好。]
[剛剛在洗澡。]
而等許初看到的時候,已經是十點,臨睡前。
她放下手機,看著天花板。
從過年到現在,這樣斷斷續續聊著,誰也沒有提起,她之前逃避的那個問題。
許初把手放在心口。
她聽說了,他已經進入祁城那邊的省隊,訓練應該也蠻辛苦的。
她似乎有很多話想說,打打刪刪,留到最后,只有兩個字:
[加油。]
冉野那邊回得很快:[嗯。]
[你也是。]
許初彎彎唇角
五月,學校組織社團拍新的助威視頻。
這次許初和湯書韻不在新聞部,吳預作為下任部長,組織幾個部員一起頭腦風暴。
大家先看了去年的高三助威視頻,高一生感嘆:“之前那個拍得真好啊,分鏡好好,我就是看這個,才想加入新聞部的。”
還有人說:“對啊,而且也沒想到排球部會這么配合,咱們部門,和排球部關系好好哦!
吳預小得意:“那當然,得看誰是外交官,不過,真要說起來……”他仔細想了下,“還是得虧許初學姐!
高一生好奇:“為什么?”
吳預:“如果不是當時她去采訪冉野,估計新聞部和排球部,也走不到這么近。”
“冉野?”另一個女生,“就是排球部最帥的那個學長吧,好可惜啊,鏡頭里沒入鏡吧?”
聽到外面有動靜,活動室內,有人往外面張望:“你們看,那個是不是排球部的大巴。”
吳預突的記起來:“啊對了,彭哥說,他們今天回學校。”
外面是東藝術中心和排球館,幾人都湊到窗口,一輛印有“格致私高排球部”的巴士,停在排球館外的過道。
依誮
一群穿著藍白運動服的高挑男生,一一下車。
其中一個高俊少年最為吸睛。
他肩寬腿長,挎著運動包,戴著黑色鴨舌帽,單肩背著運動包,一手插在褲兜里。
嘴里嚼著口香糖,吹了個泡泡,“啪”的一聲,破了。
女生驚嘆:“他就是冉野學長吧?”
臨近高考,藝體生的長期集訓,也結束了。
學校開設的放學后高三自習室里,廖羽晴貓著腦袋,刷手機。
她混跡各大八卦群,很快收到消息:“啊呀,排球部他們回來啦!姜一成你之前怎么不說?”
姜一成也在,他為了高考后出國的事,正在努力嚼英語,懵了:“。克們回來啦?”
周琳琳去完廁所回來,看廖羽晴這樣,敲桌:“這個題,你弄會了?”
最近她化身嚴師模式,廖羽晴嚇得汗毛豎立,立刻收心,但是草稿紙剛好用完了,扒拉著找,比面對林驍海緊張多了。
許初趕緊拿出計算紙,遞到廖羽晴筆下:“這里。”
18點,她們才準備回去。
周琳琳去還自習室鑰匙,廖羽晴終于解放了,伸著懶腰,說:“哎呀,看來排球部舞蹈部美術部的,都回來了,聽說是要補文化課?”
許初喝著熱水,點頭:“明天開始,學校專設班級給他們補課!
廖羽晴疑惑:“你知道。俊
許初:“……”
廖羽晴想了想:“也是,往年都這樣,但明天就開始嗎?這么快啊。”
許初目光游離,聲音小了點:“……應該是吧!
還好,廖羽晴沒有深究,只說了句:“姜一成說明天要找他們玩,估計沒空了,哈哈!
周五晚上,許初沒有去自習室。
這一天,新聞部的攛掇著,要拍部門合照,以前,新聞部也拍過,不過人少,不用找場地,這次他們專門找了個場地。
湯書韻燙了個卷發,她攏頭發:“不知道吳預他們搞什么,要去東藝術中心那邊的雕塑拍。”
東藝術中心的校徽雕塑,是格致的地標之一。
湯書韻:“咱們部門加起來也就九個人,用不著這么大陣仗吧。”
到了雕塑那,眼看著,近三十來個人,一個個都很高大,是排球部的,包括近期返校的高三生。
她震驚:“還真需要這么大陣仗……”
因為是紀念照,大家都好好穿著夏季襯衫校服,冉野也是。
難得的,他好好打著領帶,襯衫下擺扎在褲腰帶里,更顯身量頎長,額發被風拂起,眉目張揚俊逸,鼻梁與側顏猶如峰巒,多了幾分沉淀。
他與旁邊的彭嘉麒說話,一邊抬眸,朝這邊瞥來。
暮春與初夏交替,中午的時間,太陽烈烈,萬里晴空干凈而清澈,他的眼底似乎染了幾分天色,倏而一閃。
吳預本來在指揮高一生架攝像機,跑過來:“學姐你們來啦,今天是和排球部一起拍社團紀念照!”
湯書韻:“你小子,藏這么緊,憋大招呢?”
許初也回過神,說了句:“辛苦了。”
吳預嘿嘿一笑:“不辛苦,咱們這是友好社團,肯定要多增加活動!”
許初吹過空調,出門也不覺得熱,夏季襯衫校服外,還套著一件薄薄的運動衫,為了拍照整齊,她脫下運動衫。
沒有個地方好放衣服,她搭在手肘上。
吳預組織大家站位,按理排球部的比他們都高,應該站在后排,但這是社團合照,彭嘉麒也明確說了,想兩個社團并排。
他干脆說:“部長和部長一起,來中間!”
許初被湯書韻拉了過去,她剛站好,冉野也站到她旁邊。
離得這么近,更能感覺,他的高度。
她不由低頭,目光里,是兩人的鞋子。
學校發的皮鞋,擦得亮晶晶的。
左右各自的部員們,圍繞他們兩個調整站位,不免推搡,許初朝他那靠近一點,意外的,左手手臂,碰了一下他的右臂。
干燥的皮膚,一觸即離,兩人都定住。
和他對比,她手臂涼涼的。
許初屏著呼吸,稍稍撤離一小步。
這時候,湯書韻又叫許初:“許初你再過去點,凳子不夠站了!
許初只能又朝他挪挪腳步。
手臂與手臂之間,又隱隱約約,貼了一下,又一下。
這種不清楚的觸碰,像是一根羽毛,時不時,撩一下。
讓人身體漸漸緊繃。
她是,他也是。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手臂之間的溫度,似乎一點,又一點地攀爬,提升。
似乎是某種燥熱。
她衣服遮蓋的手下,捏住指節。
身旁,傳來深呼吸的聲音。
下一刻,冉野目視前方,用左手一下勾住她搭在左手的那件運動外套,然后,把它拉高了一點,遮擋她的上手臂。
說不清是放松,還是其他什么,許初眼睫輕顫,只聽冉野聲音壓低,只有兩人能聽得到:
“別誤會,我可不是什么好人!
頓了頓,他輕哼了聲:“我只是不想去發熱門診!
許初:“……”
第六十四章
六月十日。
高考已經結束兩天了。
廖羽晴稱之為“解禁”, 快樂得找不到人影。
周琳琳去找親戚,她家里今年添了新丁,有點忙。
許初在考完當天, 也收拾好了試卷書本。
如今兩天過去, 依然有種不太真實的感覺。
頂頭的風扇一圈一圈地轉,許初推開租房窗戶。
租房樓層, 有點高,爬樓梯雖然辛苦了點, 視野卻很好,能清晰地看到,青空鋪著一排排白云,自己似乎被天空擁抱著。
她吐出一口氣, 用發圈綁好頭發,穿著白色短袖連衣長裙,一雙涼鞋, 再背上一個小惡魔模樣的斜挎包。
關門時,隔壁的鄰居阿姨和她打招呼:“出門嘿?”
許初:“嗯!
沿著樓梯一圈圈走下去, 到了樓下, 才能感覺到太陽與風,幾乎實質化。
熱乎乎的。
又是夏天了。
這里離處在別墅區的冉宅并不算遠, 走路大概15分鐘。
許初是第一次走過去,打開導航, 跟著指使, 左拐右拐,便遇到熟悉的路口。
今天, 何靜月讓她去冉家找她。
冉家鐘點工肖阿姨的女兒成績一般,想到許初是格致第一名, 也曾教過冉知知,她想問她能不能給女兒補課。
何靜月替她應了,說:“剛好暑假可以拿來做家教,我跟她談好了,一小時50,一天兩小時,不過面試過場還是要有的!
許初拉著斜挎包帶子,點點頭。
她和肖阿姨也比較熟悉,所謂面試,就是肖阿姨問幾個問題,把女兒的試卷拿來給她,讓她看看怎么改進。
都是初中的題目,她很順利地通過了。
肖阿姨笑得合不攏嘴:“不愧是格致第一,這么一講,我感覺我都聽明白了!
她又夸許初:“你這孩子,年紀小小就知道幫家里分攤負擔了,我家囡囡要是有你一半懂事就好了!
嘴上數落自己女兒,卻是透露出著親昵。
許初雙手放在膝前,抿著唇,笑了下。
下午兩點,天氣最毒辣的時候,肖阿姨給許初倒水:“先生夫人都不在家,你先別出去,待一會兒再走!
她知道何靜月的性格,補了一句:“別給你媽知道了。”
不然何靜月肯定會要她這時候走的。
許初:“謝謝!
她喝了半杯水,突然聽到樓梯口,冉知知“啊”了聲:“初初姐!”
她和一只小蝴蝶一樣從樓下飛奔下來,跳到許初身邊:“初初姐初初姐!是不是回來住了?”
被她笑容感染,許初不由舒展眉頭:“沒有,有點事情。”
這是肖阿姨工作時間,她沒把談家教的事,告訴冉知知。
“什么事啊,”冉知知看了眼旁邊的肖阿姨,只是隨口問,并也不好奇,又說,“你來二樓,給你看個好東西!”
說著她拉著許初去二樓。
二樓的格局,沒什么變化,只是窗戶邊多了一個架子,上面放著各式各樣的水晶。
房間很多,冉知知推開側邊一個門,是她布置的棉花娃娃屋,娃娃眼睛亮亮的,身上衣著各不相同,弄了一排排展示架架子,都擺滿了。
冉知知:“鐺鐺!我弄了好久呢!”
許初觀察四周:“很好看!
冉知知:“可愛吧!你可以隨便拿它們玩!”
說著,她把一個娃娃,塞到許初手里:“我覺得這個和你很像,來,我給你們拍個照!
她拿著一臺手機,用面部解鎖,手機震了震,失敗了,屏幕也亮了起來。
她“咦”了聲:“這什么?”
許初瞥了一眼。
屏幕上,是一張合照,合照是橫向的,占滿整個屏幕,所以許初站在冉知知側邊,一眼看到合照中心的兩個人。
那天天色很好,照片里,她皮膚白皙,目光柔靜,嘴唇卻抻平,身旁比她高上許多的男孩,眉目端俊。
他們中間,隔著一件被拉起來的薄薄的運動服,手臂似乎貼在一起。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們的身形,似乎都不是那么自然。
這是五月的時候,格致排球部和新聞部的紀念照片。
合照正面不是對著冉知知的,她沒仔細看,說了句:“糟,我好像拿了我哥的手機,應該是早上拿錯的……等等他肯定要說我了!
冉知知有自己的手機,但饞冉野手機拍照好,就買了同款,結果拿錯了。
她決定:“趁我哥還不知道,我先放回去,初初姐你等我。”
說著她一溜煙跑了。
許初看她走遠了,她緩緩蹲下,把冉知知塞給她的娃娃,放回原位。
娃娃有一雙大眼睛,粉頭發,身上搭的是粉藍色的蓬蓬裙,冉知知剛剛說,和她很像,她倒覺得還好。
只是,娃娃的手心,是一個肉墊的樣子,看起來很可愛。
她伸出手,按住它的掌心。
突的,門口傳來一道懶懶的聲音:“冉知知,我手機呢?”
冉野打了一早上聯機游戲,剛剛才發現,手機被冉知知拿錯了。
他拿著手機下樓,冉知知引以為傲的娃房門開著,他直接敲了一下,走進去:“冉知知,我手機呢?”
話音剛落,他聽到“咚”的悶悶的一聲。
他繞過門口的架子,前面,穿著白色連衣裙的女孩,蹲在地上,露出一小截瘦削的小腿和腳踝。
她兩只手捂住自己的頭,聽到腳步聲,動作怔了一下,緩慢地回頭。
看到他時,那雙清澈漂亮的貓兒眼,眨了又眨,眼中蘊著瀲滟水意,幾分水墨畫的意味。
那種懵懵懂懂的,無聲地澄清,自己并沒有做壞事。
冉野舌尖抵了下后槽牙。
是了,這么乖,怎么會做壞事呢。
他大概猜到怎么回事了,環視這些鐵架子,用指節敲,傳來熟悉的“咚”鳴,他直接問:“撞到頭了?”
許初:“……嗯!
她剛剛太著急,想站起身,直接撞到額頭。
她也被嚇到了,還有點反應不過來。
卻看冉野也蹲下。
少年伸出一根手指,嘴角似笑非笑地勾著,問:“這是幾?”
許初:“一。”
冉野:“還好,沒把好學生撞呆了。”
許初默了默,她才不呆。
然后他傾身,外面光線,被稍稍擋住,只盯著她撞到的額頭部分,幾秒過后,問:“沒腫,還疼不疼?”
許初剛剛更多是被嚇到,現在仔細感受,還真不是很疼。
她搖搖頭。
冉野:“那你頭好鐵。”
許初:“……”
冉野站起來,看許初也要起來,扶她一下,他退了一步,又說:“二樓庫房有一種藥膏,我爸的,跌打損傷很有用!
許初沒好再麻煩他,只小聲說:“已經沒事了!
他回頭,斜睨她一眼:“你真想練成鐵頭功啊!
許初:“……”
在他身后,她鼓了鼓臉頰,只是看到多功能房,她才知道,東西找起來還挺麻煩,庫房里也是一排排架子,都是按編號放的。
而冉野神態淡然,對著編號一目十行。
明明看起來,最漫不經心。
她低下頭,視線里,掠過他口袋里露出一角的手機。
突然想起,那張照片。
自己把照片好好地,保存在相冊里。但她沒想過,它會被刻意設置為壁紙。
如果討厭的話,不可能會做這種事。
許初抿了下嘴唇。
從那天,她給出了一個逃避的回答之后,過年以來,他們陸陸續續地聯絡著,就像以前一樣,誰也沒有點破。
可是壁紙,卻突然在她心底熨出一塊地方。
和夏天的太陽、夏天的風一樣,是溫的,是熱的。
這是第一次,她想對眼前的男孩,問點什么。
看著他寬闊的后背,她張了張唇:“冉野。”
他轉過身,背靠著架子,看著她。
許初:“我想問一個問題!
冉野:“嗯!
許初屏住呼吸,聲音又輕又軟:“那個壁紙!
沒有前因后果,冉野卻聽懂了,“哦”了聲:“你看到手機壁紙了?想知道我為什么換?”
許初沉默著,撇著腦袋,看著一個角落,似乎那里,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
讓人懷疑她是不是要抱著腦袋,縮到那里去。
冉野清清嗓子,放緩呼吸,眸底帶著笑意:“你連我想什么,都想知道了。”
許初一手抱著另一手的胳膊,上齒咬著嘴唇。
有點用力,唇色泛白。
她低著頭,似乎在學他開玩笑的口吻,小聲:“我可能有點自作多情……”
下一秒,冉野突的說:“不是自作多情!
許初呼吸一窒。
他說:“就是因為你!
許初:“……”
好一會兒,可能有五秒,不,十秒。她低著頭,這回,目光放在哪,好像都不合適。
她閉上了眼睛。
空氣里有什么在涌動,滿滿當當的,明明開著空調,卻有種燥意,缺了那么點火苗。
四周安靜得,兩人都聽得見彼此的呼吸。
她偶然的屏息,那么明顯。
冉野從來不是等火苗自己產生的人。他垂著眼睫,睫毛擋去眸底光色,他問了一句:“所以,我想,再問那時候那個問題,可以嗎!
一個由于她的逃避,遲到了超過半年的答案。
這次,許初保持安靜。
她沒有否認。
冉野慢慢抬起眉梢,他朝著她這邊,邁出一步:“許初!
聲音有點清晰過頭了。
她眼睫細細抖著,然后,睜開眼睛,看了他一眼,又看地面。
幾乎就是默認了。
一個問題能被問兩遍,說明,她會有不一樣的回答。
意識到這點,冉野說話時,語調微微壓低:“如果我問你,我是不是在自作多情,你會像我剛剛那樣,回答我嗎!
這一回,她還是沒有否認。
冉野突的靠在架子上,笑了下:“完了,真的撞呆了。”
許初:“……”
最后這句話,解除了突如其來的警戒,好像一切,不過是玩笑。可是,此時此刻,她心跳聲依然如雷鳴,抱著自己手臂的手,逐漸用力。
她嘴唇輕顫:“我、我先……”
“出去”兩個字沒說完,冉野腳一抬,架在對面架子上,攔住她前面的路。
她不由得抬眼,看著他。
他眸色沉沉:“我接下來的話,有點直接。給你三秒時間,你可以捂住耳朵,不聽!
他又一次給了她逃避的機會。
許初咽了咽喉嚨,感覺到自己,把不受控的心跳聲,壓了回去。
然后,她依然看著他,沒有像他說的那樣,捂住耳朵。
她舍棄掉逃避的選項。
架子間,光影斑斕。
冉野緩緩收起唇畔笑意,黑黢黢的瞳孔中,流露出銳色,他輕嘆了聲,道:“就算你成了小呆子。”
“我也喜歡你啊!
第六十五章
冉知知下樓后, 忘記自己當時是在哪兒,把冉野的手機,當成自己手機順走了。
她專門去問了肖阿姨, 在一樓徘徊好一會兒, 才決定,把手機丟到鞋柜上, 因為她哥習慣把手機撂那兒。
做賊似的完成這一切,她要回去。
正好許初往樓下。
兩人正對上, 冉知知“咦”了聲:“初初姐,你要回去了?”
許初:“嗯!
冉知知:“外面還好熱啊,再留一會嘛!
許初伸出手,扶著樓梯欄桿, 小聲說:“有點事,先回去了!
冉知知沒有再挽留:“好可惜,有時間一定要過來, 再一起玩!”
許初:“嗯。”
看著她拐過樓梯口,冉知知模糊感受到, 哪里和平常不太一樣, 她一邊想,一邊往樓上, 遇到冉野也踩著樓梯下來。
她立刻舉起雙手頭像:“手機我放到鞋柜了!”
不打自招。
意外的是,平時冉野高低會數落她一句, 今天卻只是“哦”了聲, 從她身旁走過去。
冉知知終于品出點什么,追著冉野的腳步, 到了廚房,問:“哥, 你要去干嘛?”
冉野倒了一杯冰水,仰頭喝完,才問冉知知:“怎么了?”
冉知知:“就是,剛剛看到初初姐沒?”
他沒有回答。
繞出廚房,他打開玄關的柜子,拿走一把傘,點開鞋柜上自己的手機,看了一下,才說:“我出去一趟!
冉知知關注點,被他的動作歪了,指著冉野手上:“你出門還拿傘啊?”
雖然夏天打傘的是女孩子是刻板印象,不過,冉野確實不是會夏天出門帶傘的人。
看她欲言又止,冉野抬手,折疊傘搭在自己肩頭,他理很直,說:“我怕曬!
冉知知:“……”
等冉野一走,她立刻打開手機,敲敲和游戲的好基友:
[怎么辦!我懷疑我哥被穿越了!]
冉野手里掂著傘,繞過大花園,往后門去,花圃的花,又換過兩輪,現在是一朵朵雛菊,黃蕊白花瓣,在暖風中輕輕搖晃。
他的步伐逐漸加快。
打開后門,他左轉,腳步卻變慢。
花園外是白漆的欄桿,底下砌著灰橘色相接的瓷磚。
日照明媚,幾步開外,少女浸潤在天光中,她雙手交錯,放在身前,背靠著圍欄,白色的連衣服,修飾著她瘦削單薄的肩膀和小腿。
比以前更長的烏發,扎成馬尾辮,發絲垂墜在她肩膀,密密匝匝的睫毛鴉羽般壓著,掩去清澈明亮的眸色。
天時熱,她兩頰白里透粉,花瓣般的唇,也透著潤潤之色。
很難不讓人想到,藤架下優雅的白貓。
她正盯著自己的手指頭,察覺到動靜,緩緩抬起眼眸,望著他。
一個眼神,不需要用言語表達,足夠了。
冉野步伐緩了緩,半秒后,若是往常那樣,到她身邊。
他打開折疊傘,朝她那邊傾:“走了!
許初邁進他撐出的涼快陰影里。
不知道是不是陽光太大,周圍一切都太亮,眼前就有點發黑,許初有點兒走神,還是冉野叫了她一句,她才知道,綠燈了。
在傘下,跟著人群往前走。
到租房樓下,站在建筑物的陰影里,她說:“到了!
冉野觀察有點老舊的居民樓,其實,和她去年剛搬到安城,住的地方并不遠,也在學校附近。
他問:“你現在住幾樓?”
許初:“七樓!
安靜了一會兒,冉野:“你去吧!
許初:“嗯。”
她走出去了,突然回過頭,冉野還在原地。
她一手放在唇邊呈外擴喇叭那樣,說:“再見!”
這是她今天說得最大聲的一句話。
冉野不由笑了下:“嗯!
她小跑著上樓梯,白色的裙角在空中揚起,很漂亮。
老式樓沒有電梯,是開放式的走廊,她爬到三樓,往下看了眼,少年還在,他收起了傘,正有一下,沒一下地整理著傘面。
到五樓,又往下看了眼,他依然還在。
然后在七樓,她氣息有點喘,趴在欄桿那,從上往下看。
七樓很高,但他一下就發現了她。
他伸手朝她揮了揮。
許初也緩緩舉起手,搖了一下。
回到房間,她對著風扇吹,好一會兒,臉頰很燙。
那一瞬間,心里有什么很滿。
她不是很懂
許初和肖阿姨定下的家教時間,從后天下午七點開始,因為明天,有一場排球部和新聞部的聚會。
吳預充分發揮了外交官的本領,和排球部那邊的新部長關系很好。
正好,排球部要給上一屆的學長學姐開歡送會,他們干脆一起聯合舉辦。
地點定在一家自助露天燒烤攤。
下午六點,天空依然明亮,氣溫卻沒那么高,很適合戶外活動。
這里偏郊區,許初等公交車時延誤了時間,不過,她也算早到了,吳預擦著汗,見許初要幫忙,連忙說:“學姐你別弄,我來就行!
另外幾個過來的小高一也說:“是啊我們來就行啦。”
他們搬著食材和燒烤架,加熱煤炭。
陸陸續續的,不少人也過來了。
湯書韻沖著大風扇去:“好熱好熱!”
向菡是打車過來的。許初本來還好奇,這么熱的天,誰戴著漁夫帽,直到向菡脫下帽子,露出一個接近光頭的小平頭。
眾人啞了。
吳預悚然:“向菡學、學姐?你終于遁入空門了嗎?”
湯書韻:“算命不,我有沒有慧根?”
向菡:“很像和尚嗎?”
吳預和湯書韻:“對!”
向菡摸摸心口,看著許初,尋求慰藉:“很像嗎?”
許初糾正:“應該是,尼姑!
向菡:“……”
她當初那個說話甜甜慢慢的漂亮學妹,怎么越來越會補刀了!
玩笑歸玩笑,湯書韻和許初都覺得,其實挺帥的,而向菡剃光頭的原因很簡單,她現在大一,學期末掛科了,要改過自新,從頭開始。
向菡:“來世間走一遭,為掛科付出代價,何嘗不是一種修行呢?”
吳預:“向菡大師!”
向菡:“阿彌陀佛!
許初、湯書韻和吳預三人,瞇起眼睛:“好強的圣光!”
小高一們也終于見到這位傳說中的學姐,看到她一個平頭,基本也肯定,傳聞都是真的了。
沒有笑鬧很久,吳預又跑去準備食材了。
三個新聞部老部員窩在一起天南地北地聊,聽向菡說大學生活很有意思,突然,她看著許初,問:“這位施主,有心事?”
許初:“?”
向菡:“你剛剛,看了兩回門口!
湯書韻倒覺得沒什么:“這算什么心事?我也看了一回門口,就是不知道,排球部那邊人什么時候到齊,開始弄燒烤吃呢!
向菡:“我佛不渡吃貨。”
湯書韻抱大腿:“不,別拋下我!快保佑我出成績時順順利利!”
許初笑了下。
她下意識低頭,看了眼手機。
如果不是向菡說,她也沒發現,自己看了門口兩次。
以前,都不會的。
突的,門口傳來喧嘩聲,外交大臣吳預率先過去,“哇”了下:“這么多人!”
來的不止排球部的,還有舞蹈部畢業的高三的,林馨和莊周平都在。
林馨提高聲音:“打擾啦,我們也要聚餐,就跟大家擠在一起咯!不介意吧?”
吳預:“不介意不介意,地方大著呢!”
人群中,冉野也在。他往前走,正側目與彭嘉麒說話。
他穿著灰色T恤,搭一件白色開衫短袖,晚風吹起他的額發和衣角,如線稿繚亂的原畫,部分的落筆加重成清晰地線條,肩線、手肘、和衣衫的褶皺,勾出少年清俊身姿。
他抬眸,瞳孔點墨般,濃而厚。
許初連忙低頭。
她拿起手邊的食材包,盯著在成分表、能量表。
人到齊,就可以開始烤東西了。
這里是多臺自助攤位,有配備一位燒烤師傅,也鼓勵大家動手自己烤,只要和燒烤師傅學個大概就行。
許初不太能閑住,上手了。
排球部、舞蹈部和新聞部的,坐成一個圓,冉野手機響了,起身,去遠一點的地方,打了個電話。
有人起哄著讓舞蹈部來一個,被林馨蹬:“來個鬼,你誰啊我跳給你看?”
她覺得沒意思,跑到許初那邊去:“我也要烤!”
等冉野掛掉電話,回來后,第一批端上來的燒烤,已經被瓜分完畢,他面前,是空空的盤子。
姜一成還笑:“冉哥你來晚了,學霸烤的燒烤都吃不到啦!”
冉野:“……”
吳預吹了幾口再吃下去:“好好吃!”
湯書韻:“真的,不愧是許初!廚神的廚是許初的初!”
吳預:“押韻!”
冉野目光撇向那邊,不遠處,許初用布巾擦著手,她低了低頭。
他想,她大概是覺得羞恥,假裝沒聽見。
姜一成叫許初:“我還想吃那個肉串!”
許初還沒回,冉野一手插兜,踢了他一下:“當人家服務員呢?自己烤。”
姜一成嘿嘿笑:“知道了冉哥!
不遠處,許初又和向菡她們聊了起來。
冉野拉了張凳子坐下,他摘下耳釘,拿出一塊擦銀布,細細擦拭著。
兩人之間,隔得有點遠。
不一會兒,林馨烤的,也上來了。她拿了兩根烤肉,遞給冉野:“喏,給你吃。”
冉野擦著耳釘:“不餓!
很少看冉野摘下耳釘,這下看得更清楚點,林馨本來還以為,是什么設計款,現在看,是店里能夠買到的。
她琢磨了一下,繞到新聞部那邊,打斷了湯書韻說話:“話說,你們知不知道,冉野的耳釘是誰送的?”
湯書韻嚼嚼:“他耳釘是別人送的?”
向菡嚼嚼:“沒聽說!
林馨好笑:“虧你們是新聞部呢,一點都沒聽說?他說不符合審美的東西不收,但我看那個本來也不像他審美,他卻收了!
許初雙手捧著紙杯子,抿了口橙汁。
向菡嚼嚼:“你怎么知道不是他審美?”
林馨:“直覺啊,他以前又沒有這種類似的品類,而且,我推斷那東西價值不超過500塊,不奇怪嗎?”
湯書韻嚼嚼:“哇哦福爾摩斯!”
向菡嚼嚼:“你怎么知道不超過500?”
林馨震驚反問:“還有耳釘不超過500的?”
許初:“……”
幾個女生在小聲討論著什么,男生這邊,莊周平摘下金絲眼鏡,問彭嘉麒:“你有許初微信嗎?”
彭嘉麒:“有啊!被赝,他突然警覺,“你要干嘛?”
莊周平不好意思一笑:“說來也是神奇,我和她認識這么久,還沒加微信,你能把她推給我嗎?”
彭嘉麒:“啊,這個嘛……”
他想到冉野。
果然,“啪嗒”一聲。
是冉野的耳釘盒子,蓋上的聲音。
王柏剛好問了他一句:“你怎么摘了啊?”
他淡淡地說:“不想煙塵弄到耳釘!
彭嘉麒收回目光,用力清清嗓子,說:“推什么啊,你和林馨不是一對的?要招惹許初?”
莊周平笑出來:“你不知道啊?林馨是我表妹,誰說是一對的!
卻沒有否認招惹的說法。
冉野輕輕敲著耳釘盒子。
“噠”的一下。
彭嘉麒搖頭:“那你別找我要她微信,我什么都不清楚!
姜一成聽到聲響,腦袋湊過來:“什么,你要誰的微信啊,我可是全年級的微信都……我靠,干嘛!”
話沒說完,被彭嘉麒按下去了。
莊周平些微奇怪,又看冉野坐著按手機,想起冉野是接受過許初采訪的,他問了句:“冉野,你有嗎?”
彭嘉麒還按著姜一成呢,不由屏住呼吸。
冉野關上屏幕,斜覷了他一眼,挽起嘴角:“你自己去問!
莊周平:“……”
他站起身,真往女生那邊過去。
冉野換了個坐姿,看女生那邊。
最理想的,自然是被拒絕。
因為莊周平走過去,女生們的談話聲小了,莊周平說了什么,許初點點頭,兩人拿著手機,相互掃碼。
冉野:“……”
不止如此,不知道他說了什么,許初還拿出幾根小肉串,放在火上,一邊烤著,一邊指著調料,詢問他要哪一種。
莊周平也不客氣,坐下,挑起了調料。
他要吃他都沒吃到的燒烤了。
不知道他說什么,她抿著唇,笑了下。
一點都不理想。
很好。
他叫他過去的。
冉野摸了下耳垂,收起手機,倏然起身
小肉串容易熟,莊周平拿著一根小肉串吃著:“哇,確實好吃,你真的很有一手啊!
許初:“還好!
莊周平又問:“平時會幫家里做家務吧?”
許初:“啊,嗯。”
她有點不是想繼續聊,莊周平便停了話題,剛想再起一個話題,他卻抬著頭,露出些微訝然。
不等許初疑惑,很快就發現,身邊的空椅子,坐了個人。
不用正眼看,光是感覺,就知道是誰了。
旁邊的位置,本來是湯書韻的,莊周平來的時候,她就去和舞蹈部的聊天了。
此時,冉野毫不猶豫坐下,橫插到幾人中間,他打開手機,傳來游戲開動的聲音,動作行云流水,毫不滯澀。
好像這個位置,本來就屬于他。
許初后背有點僵,她盯著燒烤攤,沒有眨眼。
見狀,莊周平愣了下。
向菡嚼嚼,把東西咽下,左看看,右看看。
幾人之間進入一種相對的安靜。
忽的,遠處,湯書韻站起來拍拍手掌,吸引大家注意:“大家玩狼人殺不?”
向菡當機立斷,叫莊周平:“走吧,去狼人殺!
莊周平有些不太樂意,向菡直接上手,把他拖走,跟湯書韻說:“這里有兩人也要參加!”
人有點多,狼人殺要分配場次,大家圍在一起討論,還說要拉個群,投色子分配角色。
沒什么人留意到角落里,冉野和許初單獨坐著,那邊的熱鬧,更顯這邊靜謐。
許初手里捏著烤串,始終沒動口,只是盯著,眼睛里,好像只有烤串在。
身旁,冉野說:“好學生,我也要吃!
旁邊有個小桌子,許初去找盤子里,師傅烤好的。
冉野:“你手上不是有嗎?”
許初:“……”
她猶豫了一下,把手里的烤串,遞到旁邊的人面前。
下一秒,冉野傾身。
他就著她遞給他的動作,咬了一口烤串。
周圍人還在討論著狼人殺的事,堪稱嘈雜。而他的氣息加重,距離突如其來的靠近,指尖通過竹簽傳來的微微加重的力道……
都讓許初呆在原地。
心跳一下,又一下地鼓噪著。
她眨眨眼,又眨眨眼。
抬頭,看向身旁的男孩。
他眼眸似星亮,嘴角銜著一抹笑:“嗯,可算看我了!
許初:“……”
第六十六章
只玩狼人殺的話, 在場不少人沒玩過,向這么多新手科普規則很麻煩。
在喧嘩嘈雜的背景音里,湯書韻清點著人數, 才發現, 許初和冉野沒過來。
她環視一周,朝坐在一起的兩人直接走來。
此時, 冉野在小凳子上,屈著膝蓋, 手肘抵著膝蓋,他撐著臉頰,看許初手邊燒烤架上的烤肉:“還有那個。”
許初悶聲:“自己拿!
冉野:“唔。”
湯書韻正好聽到這個對話,她愣了下, 叫兩人:“改游戲了,一起來玩吧?”
許初立刻站了起來。
她和許初走在前面,冉野步伐比她們落后幾步。
湯書韻小聲問:“冉野得罪你了?”
許初:“……沒有!
湯書韻多少了解許初的性格。
不論對方熟悉與否, 讓她拿個離她近的烤串,她肯定會順手拿的, 所以如果她不肯, 就是對方得罪她了。
她沒解釋這么清楚,只說:“哦, 還以為他得罪你呢,我還想不應該啊, 你脾氣這么好!
許初:“……”
剛剛冉野做的, 她輕輕咬了下舌尖
這回,到了人群之中, 湯書韻再次提議:“好多人沒玩過狼人殺,我們換個游戲吧, 不玩狼人殺啦!”
林馨:“玩什么呢?”
吳預拿出另一套卡牌:“這個!”
卡牌上寫著“害你在心口難開”,每個人會拿到一張卡,卡面要展示給其他人,但持卡人自己不能看到卡上的內容。
眾人將根據卡面內容,引導持卡人去做卡面的事,如果持卡人做了,就淘汰,沒做則存活。
姜一成琢磨:“對我來說,很簡單啊,等等你們說啥我都不聽就好了!”
他信誓旦旦:“我能留到最后!”
游戲很快通過眾人同意,大家圍成一個大圓圈,拿到隨機發放的卡片,將卡面面朝外擺著。
卡片剛分完,彭嘉麒突然跳起來:“我去,后面燒烤架著火了!”
姜一成也跟著跳起來:“哪呢哪呢,滅火器呢?”
但除了他們倆,眾人都安坐原位,姜一成傻眼了,彭嘉麒露出深意的微笑:“成子啊,簡單?留到最后?”
姜一成翻過自己卡面,上面寫著“向后看”。
他掐彭嘉麒:“我當你是兄弟你坑我!”
總之,第一輪第一個被淘汰的就是姜一成,由于前后反轉太快,笑聲持續了好一會兒。
這游戲主打的就是坑人,在有意的營造下,大家都在聊天,好幾人在輕松的聊天場景中,不小心被引導做了卡面的事,被淘汰。
冉野坐在許初斜對角,和她中間,隔了兩個人。他不怎么開口,但一開口,基本和許初有關。
許初和他聊了兩句,本來還警惕著,就不由放松了。
他喝了口水,指著她手旁邊的小串:“那個遞給我一下!
許初已經猜出自己不是動作卡面,直接拿起一根肉串:“這個?”
冉野:“是旁邊那個!
許初:“玉米串嗎?”
冉野:“嗯。”
許初把玉米串拿給旁邊的人,讓他傳給冉野,大家齊齊看著她笑,她意識到什么,翻過自己的卡面——說出“玉”字。
許初:“……”
這個卡面,本來應該是引導許初聊有關的東西,但被冉野借著手邊道具,輕松破解了。
姜一成可高興了:“看來許學霸和我一樣!”
王柏聽不下去:“登月碰瓷呢。”
林馨和莊周平坐在一起,她偷偷問莊周平:“你們男生,在互動游戲里這樣關注一個女生,正常嗎?”
莊周平:“你也說了是游戲,游戲的話,沒什么吧!
林馨才不信呢:“那冉野怎么不說其他女生,就說她啊。”
莊周平想到什么,沉默了。
他突然覺得,林馨說的也有道理,雖然換之前,他不會多想
前期被淘汰出局的人,有的還圍觀別人玩,有的就去拿東西吃了。
許初去小冰箱里,拿了一瓶椰汁,走回來時,被人拉著問高考怎么樣,也有人跟她對答案。
等她回來,第一輪游戲的場上,只剩下冉野、王柏、湯書韻、向菡、吳預,還有一個舞蹈部的。
能留到現在的,基本都通過別人的刺探,大差不差地,猜出自己卡面的內容,比如,冉野就已經猜到,自己卡面是“說出現在時間”。
王柏打算曲線救國:“冉哥,看看我手機上這幾個數字多少……”
冉野:“你不會自己看嗎!
王柏:“……”
很符合他行事作風。
許初就沒法對別人說出這種話。
她用手摳著椰汁的拉環,手指甲有點短,她是水指甲,偏軟的指甲,很不好開易拉罐,摳久了,指甲還有點疼。
她放下手,打算等等讓湯書韻幫忙。
卻看場上,冉野自己拿起手機,看了眼時間:“32分了,你們還不投降啊!
剩下的幾人驚喜:“淘汰!”
場外排球部的嘆息:“冉哥!你都要贏了,怎么自己說了!”
冉野把卡面翻過來,果然符合自己的猜想。
他把手機揣兜里,對其他幾人說:“你們繼續!
他這一“自爆”行為,讓陷入死水的局面,又活了起來,沒過兩分鐘,王柏和舞蹈部的殘兵,終于也觸到關鍵詞,接連被淘汰。
剩下的三個人,竟然都是新聞部的。
“我去,新聞部的加起來八百個心眼子。”
“哈哈哈學姐學長真的好厲害,應該都猜到了自己的內容。”
“內訌搞起來!”
他們三太了解彼此了,怎么都不上當,許初在一旁圍觀,一只手指碰碰她手上的罐子,許初一愣。
不知道什么時候,冉野已經到了她身邊。
他朝她伸出手。
她有些不解,他好笑:“不拿給我,我怎么開。”
許初:“……”
她低著頭,遞出手中的飲料。
而冉野抽張紙巾,擦好瓶蓋口,一聲簡單清脆的“啪嗒”過后,他拎著椰汁,罐身碰碰她手指。
她雙手捧著易拉罐,小口小口地抿著。
吳預被淘汰了,是典型的聰明反被聰明誤,因為完全猜到自己卡面,放松了,被湯書韻和向菡聯合坑了。
一片好笑聲中,冉野低聲說:“好學生,剛剛你也太相信我了,要多點戒心!
說的是他淘汰許初。
對游戲出局這種事,許初不是很在乎,她也玩得很開心,只是,如果是冉野說這種話的話……
那是,不一樣的。
她抬起頭,道:“下次,我要淘汰你!
像是下定什么決心,她微微攥著拳頭,雙眸亮亮的,用最輕軟的音質,說出她自認為的最狠的語氣。
如同小熊貓遇敵,豎起后肢,前肢大張,企圖用自己“高大”的身影,威嚇對方。
冉野喉結上下一動,低低笑了聲。
許初:“……”
他壓住眼角眉梢的笑意,也露出幾分認真神色:“行啊,我要是輸了,答應你一個要求。”
許初輕輕點頭:“好!
她正好需要,他的一個要求。
第二輪游戲很快開始。
許初把自己卡面展示出去,看向左右的卡面,不遠處,冉野這次拿到的卡面,是動作類型:走半米。
半米也不過一步的距離,但是要讓冉野這么做,很有難度。
他可不會隨便走動。
姜一成事先找王柏合作,把彭嘉麒坑出去了,此時正指著彭嘉麒哈哈大笑,莊周平把林馨坑出去了,林馨說要去找把刀。
一時場上各方廝殺。
許初小心地回了別人幾個問題,大概猜出,自己卡面又是和說話有關,可能是動物。
再看冉野那邊,幾分優哉游哉。
她無聲吸口氣,說:“冉野,我有一句話,想單獨跟你說。”
一時,四周稍稍安靜了下來,大家盯著兩人看,上把許初被冉野淘汰,想“復仇”嘛,也很正常。
而且按冉野卡面,想讓他走動,這種做法也行。
但許初這招算不上高明,湯書韻咬咬手指,有點怕她被冉野懟。
林馨也暗暗對莊周平使眼色,冉野那樣的人,怎么可能會走出幾步,聽許初“單獨”跟他說話,他回她的話,肯定也不好聽。
就是許初是學霸,還是希望冉野別說什么太難聽的吧。
果然,冉野沒有動。
他只是笑了下,說:“悄悄話?大家都不能聽的?”
其余幾人愣住,這些話從冉野口中說出來,是很不一樣了。
而他歪了歪腦袋,又補了一句:“你如果說是,我就過去!
許初:“……”
眾人:“……”
彭嘉麒:“哇哦!
王柏也不意外。
當然,也有人沒反應過來,依然以為只是游戲。
比如姜一成。
他起哄:“哈哈哈能有什么悄悄話。
許初臉頰微熱,她雙腳往凳子里縮,一手捻著另一手的手指,還好,她已經想好了失敗的方案,不至于啞口無言。
只看她把雙腿伸出凳子,低頭看草地說:“下面好像有什么……”
這要不是游戲,大家估計會嚇一跳,但知道是游戲,他們都有點猶豫。
向菡喝了口手上的瓶裝紅茶:“說起來,今天進門前,侍應生沒跟你們說過,不要亂跑,山嶺外有蛇嗎?”
姜一成:“真的假的?”
經歷過第一輪,大家一時難以確定,向菡說的是真是假,她可太能忽悠人了。
只有許初能確信,她在和自己打配合。
她低頭盯著草地。
可是,明明她自己編造的借口,在聽了向菡的話后,現在回想,幾秒前,似乎有什么涼涼的東西,滑過腳踝。
不會真的是蛇吧……
她咬住嘴唇,面頰微微泛白。
冉野微微抬起眉頭。
下一瞬,窸窣布料摩挲中,他站了起來。
不止是許初,其余人也都怔住。
許初仰著脖頸,目視他大步朝她走來,帶著一陣微風,靠近她,他在她面前停下,半蹲下身,氣息一沉。
然后,看清她椅子下,什么都沒有后,他語氣卻放松下來:
“是你贏了!
第六十七章
冉野離開場上時, 好多人都沒反應過來。
上一把玩到最后一輪的人,居然上當了?
圍觀著動靜的林馨,終于確定了, 她換了個坐姿, 小聲嘀咕:“行吧,預感成真了。他們倆, 肯定有什么!
莊周平跟著嘆了口氣。
林馨:“你嘆什么?”
莊周平:“……”
許初眨眨眼,大腦有一瞬的空白。
彭嘉麒玩笑似的說:“冉哥這個預留大boss, 居然就被干掉了?”
王柏:“嗯,不愧是許學霸啊!
姜一成:“我知道為什么!也很能理解冉哥!”
他坐得離許初近,嗓門超級大,吸引了所有人所有注意, 大家正以為有什么明確的理由時,他又拉著嗓門,說出個自己最近新學的詞:“色令智昏!”
眾人:“哦哦哦——”
冉野拿著自己卡牌, 丟了下姜一成,讓他閉嘴。
就這一下, 有些人隱約明白, 也有些人確定了。
比如向菡就忽然笑了下。
起哄歸起哄,人家都沒承認, 大家暫時壓下旺盛的好奇心。
這輪游戲收尾時,場外, 提前下場的湯書韻, 指著不遠處的冉野,給許初使眼色:“說說怎么回事!”
湯書韻動作太明顯, 冉野本來在翻動烤架上的烤串,朝這邊看了一眼。
許初:“……”
她立刻移開目光, 小聲說:“也沒什么!
燒烤攤散場時,大概九點。
林馨提出去唱歌,舞蹈部的基本都跟了,吳預也去,還有姜一成彭嘉麒他們,其他人準備回去。
向菡打車,問許初拼車不,許初搖搖頭:“我坐公交車!
這里離她要坐車的站臺有一公里。
紅磚人行道左邊,是來往車流,右邊是一片坡道的綠化林。
離開嘈雜的環境,許初才聽到,自己心口的聒噪。
她踩著自己的影子,順著影子的方向走,好一會兒,她抬起眼,只看,高俊的少年站在路燈下,他什么也沒做,微微抬著頭,眺望著樹林。
風吹樹林,娑娑回響。
他望向她,眼瞳里倏忽光澤一動,仿若夏天夜空里,攢起的一團星亮。
許初站住腳步:“你……”
他眉頭舒展:“放心吧,沒人看到!
沒人看到。
許初一手拽著包包背帶,張張口,想說什么,還是抿了下唇,換成另一個話題:“今天的游戲,你不用讓著我的!
那局游戲,只要他愿意,完全不需要站起來的。
而且,在她提出第一個要求時,他估計也猜到卡面和動作有關。
冉野笑了下:“我要想讓著你,你說第一句話我就站起來了。”
他是真的上當了。
明知道更有可能是陷阱,但哪怕0.001%的可能出現蛇,他會為了這點可能,直接放棄繼續游戲。
她雙手背到身后,腳尖點點地,小聲說:“你說過要多點戒心的!
冉野:“是啊,我不是什么好人,你要對我要多點戒心,”停了下,“我嘛,對一個好學生,為什么要有戒心!
許初:“……”
她盯著腳尖:“打賭的那個要求……”
突然,人行道上,一道車燈打了過來,一輛電動車從非機動車道上,沖上人行道,朝他們這兒狂奔,車上人喊:“借過借過!”
太過突然,車速也很快,許初還沒反應過來,冉野把她往他這邊拉了一下,那輛車蹭到他的手,車頭一歪,這才停下。
許初靠在冉野身旁,都嚇懵了。
電動車上是一男一女,女生下車,指著前車的男的,忙道歉:“不好意思啊我教他開電動呢,他第一次開,你們沒事吧?”
那男生:“就擦了一下,能有什么事啊,沒事的啦。”
擦了一下?
許初這才留意到,冉野剛剛拉她時,他的右邊手臂,被劃出一道擦痕,滲出絲絲血珠。
他卻把手臂往后一收,用身形擋住她的目光。
她呼吸突地窒住。
這條路旁邊,就有非機動車道,那兩人偏往人行道沖,冉野冷笑了聲,剛要說什么,身旁,許初向前邁出一步。
他眼底些微訝異。
許初說:“我們要去醫院。”
女生沒說什么,男的立刻反對:“大題小做,去什么醫院!”
許初神色一定,眉目間,帶著難得的強硬:“他的手,不能受傷的!
斷句后半幾個字,語調加重。
女生拉住身旁的男的,抱歉一笑:“不好意思啊,是我們的問題,我打個車,去就近的醫院吧?”
對方理虧,他們幾個,還是去了附近的骨科醫院。
還好沒什么大事,只是破皮的部分有點多,得包扎好,防止感染。
病房內,冉野手上傷得最重的地方,纏著一圈繃帶,其他大部分破皮的區域,只是簡單消毒清理。
他捏捏拳頭。
護士收拾消毒器械,說:“不要覺得是小事,警惕點好啊,運動員的話,確實要注意手啊,膝蓋啊,不然到時候受傷了,很麻煩的。”
他愣了愣:“運動員?”
護士說:“對啊,剛剛跟你一起過來的那個漂亮的女孩子,問我運動員能不能用這些藥。”
“有些藥和興奮劑同成分的,確實該注意!
冉野同護士說了聲謝謝。
他看著傷口。剛剛一路上,許初都繃著一張小臉,往常很好說話的她,也難得,會露出這樣的神情。
如果這次受傷的是她,她根本不會想來醫院。
許初坐在病房外的長椅上。
她側顏恬靜,正拿起藥膏,對著光,讀上面的成分。
聽到開門聲,她站起來。
冉野說了句:“走吧!
撞人的兩人付了醫藥費,走了,他們走出醫院,路上依然冷清。
許初跟在冉野身邊,她忍不住去觀察,他手上破皮沒綁繃帶的部分。
那一條條傷口,是猙獰的。
要不是她沒趕緊躲開,他也不用受傷。
她攥緊手心,輕聲問:“真的沒事嗎?”
冉野眼神微微一動:“沒事!
許初停下腳步,想去碰他的手,冉野避開,笑了下:“一點破皮,沒什么好看的!
許初認真地看著他:“你說過,我想看,就看的!
冉野:“……”
許初一頓:“你忘了嗎?”
冉野:“不,”他悶聲笑著,“我只是高興,你還記得。”
在公交車車廂里,透過神色的玻璃窗戶,兩人目光驀地對視的瞬間,以及她就在自己面前的此時此刻。
他們的一言一行,折疊了時間,仿佛昨日,還是在公交車上。
冉野眉頭一展,伸出手:“那沒辦法了!
許初仔細端詳傷口。
她輕輕倒吸一口氣:“疼嗎?”
冉野:“疼的!
她心下一沉。
冉野:“或許吹一下,就不疼了!
許初:“……”
一聽就知道他說疼是耍弄,虧她還擔心。她微微鼓起臉頰,像只小松鼠般。
“啊,對了。”
他想起什么,手指勾住自己衣領,露出些微鎖骨的線條,他氣息干凈,牽著唇角一笑,“這里還有個舊傷疤,要看么?”
許初:“……”
她一個人走在前面,把他甩在后面。
冉野知道,有時候撩她,是要付出代價的。
安靜了一會兒,他問:“生氣了嗎?”
許初停下腳步。
她回過頭:“打賭的那個要求,我能現在提嗎!
看她神色認真,冉野也收起笑意。
他點了下頭:“嗯!
她眼睫顫抖,聲音放輕:“我是第一次,談戀愛!
后面這三個字,從自己口里說出來,又新奇,又陌生。
包括這兩天的感覺,接受了他的告白之后,他們之間,和以前會有什么區別,自己應該做什么,不應該做什么……
她明明不是經驗主義者,可是,也終于意識到,自己什么都不會。
所以每次他突然的靠近,隨意的話語,能輕易讓她心中震顫,輕易讓她目眩。
像剛剛,她心跳驟然加速,可是他看起來,游刃有余。
她說:“我不想,你用過去的經驗,來對待我!
話音剛落,她知道,自己說錯話了。
“過去的經驗?”
冉野本來一手閑閑地揣在褲兜里,聽到她的話,他慢慢抽出手,抻平唇線,眉宇沉沉:“啊,你以為我不是第一次,以為我是個熟手嗎?”
她有點結巴:“我、我不是……”
冉野走到她面前兩步的距離,停下。
可以更清楚地看到,少年眼底,流露出的些微郁色。
他扯扯嘴角:“許初,我也是第一次談戀愛。”
“喜歡你,想親近你,如果這被認為是某種熟練,那我該怎么做呢?”
他指著眼前的兩步:“像這樣,一直隔著兩步,站在你旁邊嗎?”
許初手指捻著自己衣角,目光閃爍。
不是的,她不是這個意思。
冉野深呼吸:“在你朋友問你時,我要聽不見,在別人問我的時候,我要不回應……”
情緒起來了,話語卻戛然而止。
他抿了下唇,看向別的地方。
三秒后,他看手機時間,才低聲說:“先回去吧。”
四周車流流動,行人稀少的人行道上,兩道身影,一前一后。
只不過這回,是冉野在前。
許初低頭,看著兩人的影子。
冉野步伐比她大,大概五六秒,就會把她甩開三步的距離,但每當這時候,他就會走得很慢很慢,感覺到她跟上來,才會繼續和之前一樣。
莫名的,有點像放風箏。
只是,她才突然發現,自己是那個持風箏線的人。
他一直一直,在等她扯一扯線,把兩步的距離,縮短。
他等她的回應。
明明是夏天。
她雙手發涼,不由交握,放在唇邊,無聲地呼出一口氣。
然后,她輕聲問出,他剛剛問過她的話:“你生氣了嗎?”
冉野沒有回頭:“有一點!
許初:“……”
她斟酌著說:“那你可以不要生氣了嗎?”
冉野停下腳步。
許初:“這是剛剛打賭贏了后,我的要求!
這次,他回過頭,凝視著許初。
真想問問她37°C的體溫,怎么說得出這樣的話,可是,她那軟軟的眉眼,暗含殷殷的貓兒眼,緊抿的嘴唇……
一切都證明,她確實是不愿意他生氣。
只是,有這么哄人的嗎。
他又氣又好笑:“犯規,這個要求不算!
提案被否掉之后,許初又改要求了:“那,我想合照!
冉野繃著臉靠近許初。
他手臂長,自覺拿過許初的手機,她的前置攝像頭,在路燈下,像素有點差,鏡頭朦朧。
她稍微轉過頭,眨著清澈的眼睛,問他:“我可以,往你身邊挪一點嗎?”
冉野:“……”
這讓他還怎么生氣。
他壓著唇角:“嗯。”
許初真的往他身邊,挪了一小步,找了個合適的角度,剛好站在他肩膀旁邊。
這么近,甚至可以嗅到她發上絲絲香氣。
“咔嚓”一聲。
昏暗的環境里,女孩眉宇間,似乎有點緊張,男孩也繃著一張臉,表情酷酷的。
冉野后退一步,把手機還給她。
他說:“記得把合照發給我!
許初低頭按手機:“嗯!
這回,兩人是并排走的。
才兩三步,冉野手機響了,姜一成撥來的。
他隨手點開外放,姜一成那邊似乎挺多人,嘈雜聲中,姜一成的大嗓門頂破天:“臥槽臥槽!冉哥你們在一起了?”
冉野:“什么?”
姜一成:“你和許初!”
他被驚到連“許學霸”三個字都沒說了。
冉野掛掉電話,打開微信群,他和許初在一起的群,只有一個,剛好是今天建立的,本來是為了玩游戲建的。
群里現在消息一直在刷,都是驚嘆號,他用力上劃,才看到,在不到一分鐘前,兩人的合照,被發在群里。
許初:[照片]
許初:[大家好,我們在一起了。]
她公開了。
直截了當地公開了。
身旁,許初抬眼,望著他:“你還生氣嗎?”
冉野:“……”
第六十八章
許初沒有厚此薄彼, 不止把這張合照,發到今天新建的燒烤小圈子里,還同時發到了她和廖羽晴、周琳琳的三人群。
三人群里, 廖羽晴怎么開炸, 就沒必要詳說了,她強烈要求必須面談。
所以有了現在, 她們三人在咖啡店相聚。
面前的咖啡,半點沒被碰過, 許初和周琳琳乖乖坐著,聽廖羽晴數落:“好啊好啊,你們好能瞞啊,琳琳你也早就知道了, 居然現在才告訴我!現在才說!”
周琳琳糾正:“不,我猜到的那時候,他們壓根還沒在一起, 確定關系這件事,我和你是同時知道的。”
廖羽晴:“你可閉嘴吧, 察覺到的時候也不告訴我, 我在你們中間。算什么!”
這委屈的小模樣,有點悲悲戚戚。
許初知道是自己不夠坦誠, 正要道歉,周琳琳推了下眼鏡:“如果跟你說了, 你會忍住, 不去八卦群說嗎?”
廖羽晴的憤怒戛然而止:“呃!
周琳琳繼續分析:“如果強迫你忍住,你只能日思夜想, 沒人可以問,沒人可以說, 非常影響學習和狀態,不是嗎?”
她說的,對廖羽晴來說,挺有道理,但是廖羽晴可不承認:“不要做有罪推斷!”
不過她總算歇一口氣了,坐下來,喝了口咖啡,湊近許初,小聲問:“所以呢,你們現在到哪一步了?”
許初:“……”
當然,不論哪一步,一切才剛開始。
感到同等分量震驚的,除了廖羽晴,還有姜一成。
彭嘉麒和王柏,老早就察覺冉野對許初的特殊了,當然,那時候也沒想到,兩人還真能走到一起。
只有姜一成,一次次錯過猜到正確答案的機會,給出了和他試卷上那貧瘠的分數一樣的敏銳度。
天雅居包廂。
他們約出來吃個飯,彭嘉麒了然:“恭喜冉哥啊!
王柏也說:“以后就不一樣了。”
冉野喝了口茶水,沒說什么。
只有姜一成,小小的腦袋大大的問號:“冉哥是什么時候喜歡許初的?”
能問這種問題,姜一成果然沒開竅,彭嘉麒笑了:“難道喜歡是能夠突然一下喜歡,突然一下不喜歡啊,不可能的啦。”
姜一成又說:“怎么確認自己喜歡一個人啊,我感覺大部分女孩都一樣啊,許初雖然漂亮,成績也好……能理解了,感覺她確實挺好的,得看誰主動吧?”
冉野低頭摁手機。
沒得到回應,下一秒,姜一成又打探:“冉哥,你和許初,誰追誰的。俊
問題很幼稚。
但他很堅持:“是不是許初先追的你?”
冉野:“……”
他手機編輯了一條消息,發送給許初那邊。
剛好,許初也看到了消息。
RY:[有人問我們之間,誰追誰。]
許初今天剛被廖羽晴問了許多問題,明白很多人對他們之間,充斥了好奇,但是把這段感情掰開講,也沒那個必要。
不想被人議論太多,于是,許初打下一行字:
[可以說,沒有誰追誰的。]
這個回答,在冉野意料當中。
他笑了下,姜一成還在叭叭,他直接把手機,推到幾人面前。
幾人都看到這個聊天,姜一成長長地“哦”了一聲。
冉野說:“沒有誰追誰!
他勾起唇角,添了一句:“這是天注定。”
其他人:“……”
這后面是你自己的閱讀理解吧!
冉野收起手機,站起來:“我還有事,先走了!
今天許初得去肖阿姨家做家教。
之前談好了,一天兩個小時,高考在六月初,高三的已經放假了,初中生還得上到七月初。
前一天晚上,她先看了初中的課本,備課之后,再把書塞到書包里。
此時,從咖啡廳那回來后,她背上書包。
從七樓一階階樓梯下到樓下,不遠處,冉野坐在單車上。
他一腳屈起,踩著單車踏板,另一邊長腿輕松地抵在地上,他身體前傾,沒有傷痕的手臂壓在車把上,整個姿態,慵懶而舒適。
看到許初,他撩起上眼瞼:“上車。”
晚霞布滿天空,從橘紅到墨藍漸變,云絲在天空擦出陰影,四周,蟲鳴拉得很慢。
她坐在車后座,前面,少年的身形高大,風鼓起他的短袖,衣角隨著他騎車的動作,往后拉扯著。
前面有段下坡路,傳來冉野低低的聲音:“抓好。”
許初伸出手,抓住那一抹衣角。
衣角上,好像還有他身上的溫度,烙在手心上。
許初無聲地呼出一口氣。
肖阿姨住的地方,離這兒也不遠,同樣是筒子樓地區,但這兩年加裝了電梯,外墻也重新修復過了,看著新很多。
有人吃過了晚飯,在這邊散步消食。
“吱”的一聲,單車停下。
冉野一腳踩在地上,問:“是這兒嗎?”
許初:“嗯!
她松開手,下了車,冉野的衣角被自己拽得皺皺的。
下意識地,她伸出手,撫平衣角。
只是,那里是冉野的腰跡。
他身形微微一僵。
隔著一層薄薄的夏衣,她的手指,突然觸碰少年的后腰,比起他身上,她指尖微涼,幾乎能感受到,那過分柔軟的指腹。
她也才反應過來,連忙收回手。
冉野回過頭。
掩耳盜鈴般,她將手背到身后。
冉野:“……”
許初:“……”
沉默了三秒,冉野抬眉:“怎么樣?”
許初:“……很硬。”
冉野本來只是隨口問問,意在打破這陣安靜,卻沒想到,許初會給這么個回答。
他輕輕笑了聲:“啊,我還不習慣啊,以后習慣就好了!
許初:“……”
她才不會,經常觸碰他呢。
才不會。
很快,許初進樓里的電梯,只有她一個人在電梯,新電梯門上很亮,她對著門扉,整理了下儀容。
臉好像有點紅
第一天的家教內容很簡單。
從小到大,許初成績一直很好,尤其這兩年,總被人問問題,鍛煉出經驗,所以一下理清那初中的女孩子問題在哪里,
她帶她梳理了下整個知識框架,又做了兩三道題。
結束的時候是九點二十分。
她下樓時,冉野已經在那邊等著了。
比說好的時間,要晚二十分鐘,許初輕皺眉:“等很久了吧?”
冉野:“就幾分鐘。”
許初知道肯定不止,她咬了下嘴唇。
太浪費他的時間了。
冉野垂下眼眸,腳踩著踏板,往后盤了一下,刷拉一聲,再踩實了。
他道:“走吧,我換一條路。”
許初點點頭。
這次,冉野慢悠悠騎回去。
晚風吹拂,這路上,有個麥當勞甜品站,買一送一的活動,許初盯著它上面的雪糕樣式,正想要開口,突然,車停了下來。
冉野回頭:“我想吃雪糕,你請我唄。”
許初眉頭松開:“嗯!”
這樣,就能彌補了。
她心情一下輕盈,小跑著去甜品站點單,店員跟她說著什么,她點點頭,拿著手機掃柜臺的碼。
冉野手肘壓自行車的車把,手掌撐著下頜。
就這樣看著她。
不一會兒,她把手機塞到口袋里,她今天穿的是牛仔背帶褲,口袋很深,手機溜了下去,她還拍拍口袋。
接著,她一手一個甜筒,小心翼翼拿著它們,走過來。
她緊盯著它們,清澈的眼瞳里,亮晶晶的。
他彎彎唇角。
突的,一旁兩個女生走過來,問他:“你好,請問能加個聯系方式嗎?”
冉野回過神,手指點了點不遠處許初的身影:“看到那個女孩了嗎?”
女生們怔了下,其中一個不太甘心,說:“你女朋友嗎?誒,沒事啊,也可以先加個方式嘛。”
潛臺詞就是,是女朋友的話,總有可能會分手。
冉野指節敲敲車把:“不是女朋友!
許初靠近了。
她握著手里甜筒,腳步慢了下來。
冉野:“是結婚對象。”
第六十九章
等許初走到冉野身邊時, 問信息的人,已經離開了。
夜風很溫柔,穿梭在許初指尖, 她把其中一支雪糕, 遞給冉野,他一手推著自行車, 另一手拿著雪糕。
兩人一邊慢悠悠散步,一邊吃著涼絲絲的雪糕。
麥當勞離許初的租房不遠, 她吃東西速度比冉野慢多了,冉野都吃完好一會兒了,她還沒有吃完。
她轉過身,正要和冉野道別, 冉野突的抬了下眉頭:“你是七樓最左邊的房間?”
他之前來過,應該是那時候留意到的。
許初小聲:“對!
冉野皺起眉頭:“燈亮著!
許初連忙回頭。這里能看到一排房間的窗戶,仔細數了數, 她窗戶的燈,果然亮著。
她一手拿著沒吃完的雪糕, 一手攥緊包包背帶, 臉色稍稍泛白。
她出門時,天色已經暗了, 所以能清楚地記得,自己關了燈的。
她正有點猶豫, 只看冉野停好單車, 他走到她前面一步,微微側過身, 說:“我跟你上去看看!
許初輕輕點頭。
七層樓梯算高的,許初走得有點慢, 冉野手里拿著她的包包,跟著她的速度,一邊觀察附近房間的窗戶,以及水管和空調箱。
他問:“你房間沒有陽臺嗎?”
許初搖頭。
這棟樓是當年一個鋼筆廠的老宿舍改的,挺多房間是小單間,沒有陽臺。
窗戶各樓層的窗戶防盜做得還不錯,剛剛他們也在樓下看過了,房間的防盜窗沒什么問題。
他說了聲:“看正門。”
意外的是,正門是鎖著的。
許初咬了下嘴唇,冉野問她:“鑰匙!
許初一只手,在冉野拿著的包包里找了一會兒,拿出鑰匙。
他站在前面,打開鎖頭,拉開門前,回頭看了她一眼:“我可以進去嗎?”
許初屏住呼吸:“嗯。”
但是,很奇怪,對房中可能出現的未知情況,她卻沒有恐懼。
視線里,身旁高大的少年擋在她前面,他神色難得的沉肅,眉頭微微隆起,大手果斷推開鐵門。
“吱”的一聲,鐵門被推到底,她在門口放了一塊剪出來的舊衣服當地毯,他在上面蹭蹭鞋底,才踏進房間。
這個房間,許初住了也有半年以上了,她雖然一直在換房子,但是,每到一個新房子,她都會收拾得熨帖干凈。
房中很簡陋,一眼望到底,一張床,一個衣柜,一張書桌,還帶著一個衛生間。
衛生間門上貼著上任住戶貼的磨砂紙。
白熾燈明晃晃亮著。
冉野掃視了一眼,先去書桌那里檢查窗戶,確定插銷沒有被破壞,窗戶緊閉著,又巡視一番,看了眼床腳下,再打開衛生間的門。
里面也是空的。
這里沒有其他能躲人的地方了,他對許初說:“沒有人。”
“不過,”他說,“今晚不要住這邊了,這附近有……”他在這附近有一套公寓,可以過去暫時休息的。
許初咬咬嘴唇,說:“我先問問我媽!
冉野沒說完那些話,只是“嗯”了一聲。
許初低頭打開手機,找到何靜月的對話框。
九點四十了,不知道她還忙不忙。
通話過程,電話那頭傳來“嘟嘟”聲,許初卻已經思考,可不可以去廖羽晴,或者周琳琳那邊,不過,也可以在麥當勞等一晚上的。
以前,也有這樣做過。
還沒等她想好,電話突然震動了一下。
此時,冉野正要說什么,聽到電話外放接通的聲音,他閉上口。
電話那頭傳來何靜月的聲音:“阿初?我剛要打電話給你。”
許初穩住呼吸,說:“媽,我這邊的房子,晚上我不在,燈卻亮著,可能有什么……”
何靜月:“哦,我忘了跟你說,我托肖阿姨親戚,給你拿了點東西,你當時在家教,我就給她鑰匙,讓她直接進屋了!
許初:“啊……”
何靜月又說:“東西應該放在地上,你有看到嗎?”
許初在地上找了會兒,沒看到東西,冉野走到一個收納箱角落,拿出一個白色塑料袋,隱約能看到里面水果的形狀。
他把東西放到書桌上。
窸窸窣窣的塑料袋聲中,這是冉野制造出來的聲音。
許初突的心虛:“看、看到了!
何靜月又問:“你今天家教第一天吧?情況怎么樣?”
許初:“挺好的!
說到這,母女之間安靜下來。
電話那頭,何靜月明顯感覺到,這樣的次數,這一兩年多了起來,明明以前每次,許初都有些舍不得掛電話的。
她忽的說:“你等我幾分鐘,我去配樓給你打個視頻電話!
許初:“……”
冉野:“……”
許初看了眼手里最后一點雪糕,這個不好被何靜月看到,趕緊吃掉。
嘴里吃著華夫筒,她臉頰鼓起一小塊,看著和雪糕一樣,不能被發現的冉野。
她眨眨眼,對冉野重復一遍何靜月的話:“今晚謝謝你,就是,我媽要打視頻電話……”
聽過外放,冉野明白了這是誤會,這里沒危險。
他得走了。
冉野似笑非笑:“我們還真和地下戰一樣,”他把手里的包包遞給她,“收好,許特務。”
她雙手接過包包,抱在懷里,認真地回了一句:“冉特務,你會暴露的。”
冉野:“嗯?”
許初咽下雪糕:“特務不能這么明顯地接頭!
她回應著他的玩笑話,目光清澈真誠,聲音又輕又軟,只一句,細細撩著人的耳廓,酥酥麻麻的。
他喉結微微一動,抬手捻一下耳上銀色的耳釘,低低地笑:
“先暴露的是你啊!
許初:“?”
卻看,他突然彎腰,低頭。
頃刻間的靠近,兩人之間的距離只有十厘米。
許初一時反應不過來,視線里,少年俊逸的眉眼迅速逼近放大,能清楚地看到他濃黑的睫毛,他眼睛里的意動。
心跳的鼓噪,似乎有誰拂過鋼琴的白色琴鍵,從左邊到右邊,從低音區到高音區,逐漸明晰響亮。
她眼睫輕顫,下意識閉上眼睛,想讓自己墜入視線的黑暗。
卻感知到四周隱約的光亮。
而下一刻,他的拇指,帶著點力度與熱度,抹了下她的嘴角。
許初反應過來,連忙睜開眼,冉野抹掉的,是她嘴角雪糕的痕跡。
他看著她,問:“怎么閉眼了?”
許初錯開眼神:“沒什么……”
他眸底細微光澤流轉,似笑非笑:“哦,那我誤會了,差點想親你!
第七十章
何靜月讓人捎帶的水果, 是汁水豐沛、甜味十足的臍橙。
掛掉何靜月的視頻電話后,許初收拾書桌上的水果。屋里只有她一個人時,神經松弛。
還好, 不是有人入室。
也還好, 她不是一個人。
她呼出一口氣,想洗個澡。
單間租房沒有陽臺, 她把衣服掛在窗戶圍欄延伸的防盜欄上。昨天衣服是一件淺口領短袖,和一條灰格裙, 還有一件昨天當睡衣用的寬松短袖裙。
內衣內褲不是成套的,一件淺青色,一件米黃色。
慢慢地,她停下收衣服的動作。
之前, 冉野檢查窗戶狀態時,應該有看到的。
后知后覺,她呆滯在窗口, 雙頰耳際倏地升溫,大腦在片刻混亂后, 把她壓住不去想的事, 像倒帶一樣拉出來,畫面一幀幀, 浮現面前。
少年指腹的溫度,略帶調侃的語氣說出的話……
那么近的眼神, 那么清晰的話語。
許初站起身, 手忙腳亂折疊衣服,弄好之后, 才想到自己本來要去洗澡,衣服是等等要穿的。
她無聲地嘆口氣。
手機屏幕亮了又亮, 她回過神。
是新聞部的群消息。
關于她和冉野在一起的事,這兩天,新聞部幾人有過震驚,但仔細想,又不是不合理,按湯書韻的話:[是我們太正直了,沒往別的方面想。]
向菡:[正直+1。]
吳預附和:[正直+1。]
許初跟著附和:[正直+1。]
其余三人對許初:[你正直個毛線!]
現在,群里在討論的是,想讓新聞部和排球部,再組織一次活動。
好不容易高考畢業,大家都有大把時間可以揮霍。
湯書韻:[這次不帶舞蹈部了,他們那邊一個個和瓜田里的猹一樣,我才不分享消息。]
向菡:[決定了,就封你為刺猹大使。]
吳預:[我我我,刺猹大使加我一個!]
許初:[你還要上課。]
許初這話一針見血,吳預扎心了。
他是準高三,現在才六月中旬,還沒放假,不過,他不像許初當時當了新聞部部長,而是把事情都交給了準高二們,所以比較閑。
于是,吳預理直氣壯回:[我就是逃課,也要加入刺猹組!]
湯書韻:[已截圖,發給老林報備,讓他跟你班主任說。]
林驍海是好好老師,多管閑事第一名。
吳預預感不妙:[救命!]
向菡:[哈哈哈哈哈可憐的娃,那我代替你成為刺猹大使吧。]
湯書韻:[@吃茶老部長你大學放假了?期末點名很厲害吧?難道要逃課?忘記你剃平頭的初衷了嗎?績點呢?榜樣呢?]
向菡:[咳咳咳。]
總之,由于吳預和向菡都要上課,只有湯書韻和許初來了。
她們約在公交站碰面。
天氣有點熱,許初如往常扎著馬尾,一條假兩件連衣裙,這種衣服價格便宜,很容易穿出廉價感,但在她身上不一樣。
白色傘裙到她膝蓋附近,露出又長又瘦的小腿,上衣不夠鮮嫩的灰粉,卻因她姣好精致的五官,被襯得淡雅而高貴。
少女的身形在裙子描繪下,青澀而美好嗎,遠遠走過來,似乎夏日里一抹輕盈的風,讓人眼前為之一亮。
湯書韻肩膀夾著遮陽傘,欣賞著她:“我本來還想叫你打扮一下的。”
許初不解:“嗯?”
湯書韻摸摸下巴:“不過你真是隨便穿、怎么穿都好看,”她有了好主意:“有了!我幫你改個發型!
兩個部門約在一家面館碰面。
排球部那邊,姜一成、彭嘉麒、王柏都在,冉野上眼瞼微闔,被他們吵得有點不耐煩,劃著手機,沒怎么說話。
許初和湯書韻比約定時間,晚到了五分鐘。
姜一成先發現的,“哈”了聲:“到了!”
冉野抬起眼眸。
許初和湯書韻一前一后過來。
她把所有頭發都梳到頭頂,顱頂高,頭發又黑又多,扎成一個的圓滾滾的丸子頭。
多了幾分俏皮可愛。
察覺他的視線,她有點不習慣,手指攥著掛在肩膀的帆布袋肩帶,袋子正面,有個圓臉的小女孩正大笑著。
冉野不由捻捻指尖。
湯書韻說了聲:“不好意思啊,晚到點!
許初也歉意地點頭。
彭嘉麒:“沒關系,就這么會兒,來點菜!
王柏:“客氣了。”
姜一成:“咱們友好部門呢!”
湯書韻本著部門友誼的延續,和姜一成握個手:“對對,咱們友好部門!”
而姜一成用力搖湯書韻的手:“同志!”
這口吻,“同志”兩個字,換成“親家”也不為過。
湯書韻甩甩手掌,偷偷問許初:“他們打排球的力氣都這么大的嗎?”
許初還真思考了一下,點點頭。
冉野的力氣,確實很大。
落座后,她和冉野兩個前部長,現男女朋友,肩并肩,坐在一塊。
各坐各的,舉止和神色,和平時沒有區別。
湯書韻心底犯嘀咕。
聽說冉野沒發朋友圈,許初也沒發。排球部其他人還要看冉野什么意思,才會往外傳。他們算半公開,沒有全部公開。
這么看,他們和以前也沒什么區別。
不過她也理解,在朋友面前,過分膩歪那種事,不會發生在兩人之間。
她和姜一成聊著,菜品上來了。
最先上的是冉野的拌面和清湯,里面有一小把蔥花。
他筷頭撿著蔥花,一粒粒挑出來,不緊不慢的。
姜一成想起什么,敲了下桌子:“冉哥不吃蔥花香菜,許初也不愛吃蔥花香菜!忘了跟店員說了!
他張望著,叫店員過來。
正好有個店員,端著一碗拌面和清湯過來:“14桌,誰點的拌面套餐?”
姜一成:“這么快上啊,我還想說不要蔥花……”
許初剛想說沒關系,卻看冉野放好筷子,把挑好的面,推到她身前。
他略微抬高聲音,對服務員說:“這里。”
新上的面放到他的位置,有新的蔥花。
他繼續用筷頭,撇開蔥末,神色十分自然。
這下,所有人梗住,尤其是排球部幾個,無風凌亂了——臥槽!這么多年,他們什么時候看過冉哥給別人挑蔥花!
湯書韻也在桌子底下,默默給許初比了個大拇哥。
許初:“……”
她夾著沒有蔥花的面,不由心頭一松
吃完飯,冉野去結賬。
許初剛要起來,湯書韻叫住她:“誒,許初,我剛剛就很好奇,你手邊那個帆布袋是什么?”
帆布袋里有個磨砂保鮮盒,裝著許初今天早上切的橙子。
臨出發時,隔壁鄰居阿姨,分給她一點冰塊,她和橙子放到一起,此時橙子冰冰涼的,入口舒適。
她還帶了牙簽。
湯書韻:“哇,許初你真的很強啊,我能吃一個試試嗎!
許初:“可以的!
她帶出來,是給大家吃的。
姜一成立刻:“我也要!”
幾人一人一塊,不過一會兒,盒子見底。
彭嘉麒剛想說給冉野留兩塊,最后的一塊橙瓣,就被姜一成插走了,他邊吃還邊感嘆:“不愧是學霸切的橙子,就是更甜!”
王柏:“你怎么都吃完了?”
“什么更甜?”
冉野收起手機走過來,手里還提了一袋子奶茶,是他們吃到中途時,發到群里的隔壁奶茶的拼單。
他是順便去拿了,才回來晚了。
許初看了眼盒子,空了,語氣遲疑:“就是,一些吃的!
湯書韻:“呃……”
彭嘉麒和王柏放下牙簽,姜一成打了個小嗝。
冉野沒說什么,他放下奶茶,從里面找出自己和許初兩杯,說:“你們的,自己拿!
然后他拿起保鮮盒,蓋好,放回許初帶的帆布包里,拿了起來。
姜一成亡羊補牢:“天氣很熱,不適合外出,這個商場有一家主機游戲店,咱們去這兒吧?”
吃飯的地方在二樓,店在七樓。
垂直電梯停下來時,里面有負一樓和一樓上來的人。
湯書韻、姜一成他們四個上去后,電梯就滿了,許初和冉野得等下一趟。
彭嘉麒:“冉哥,我們先上去了?”
冉野道:“你們先上去!
電梯門合上,冉野手肘掛著帆布袋,手上拿著飲料,他點的是純茶,烏龍茶的顏色有點深,冷飲凝結的水汽,流到他指尖。
突然只剩下他們兩人,許初低頭,盯著腳尖。
而冉野晃了晃帆布袋:“還以為里面是你給我帶的禮物!
許初:“……”
其實他沒以為錯,這是帶給大家吃的,準確來說,這個“大家”,也包括冉野。
但是沒想到,被大家吃完了。
她腳尖點點地板:“下次,再給你帶!
冉野:“今天就沒別的給我嗎?”
許初猶豫著,不知道該怎么說才好。
她不想讓他失望。
冉野忽的笑了下:“我找找!
許初:“?”
他突然伸出手,捏了下許初的丸子頭,然后,他抬起眉梢:“沒藏在這里啊!
許初:“……”
她望著他:“你會不開心嗎?”
冉野直白地說:“一點。”
戀人之間,想讓對方把自己放在第一位,很正常。
況且,他絕對不是紳士,相反,許初不知道的是,他有自己的占有欲,只是怕嚇到她,已經習慣壓著。
但是,他很喜歡她詢問他的心情,這是明明切切的在乎。
許初:“你等一下!
她從掛在冉野手肘的帆布袋里,掏出一張紙和一支筆,把紙張墊在手上,寫下了什么。
把紙遞給冉野,她語氣些微堅定:“你想要什么,都可以!
冉野接過紙張,眼瞳細細一動,只看上面四個字:
[禮物支票]。
她很慎重,有自己的原則,卻輕易把這樣的禮物給了他。他在她心里,確實是特殊的,獨一份的。
心里有一處,像漲潮一般,滿滿當當,他舌尖抵了下上顎,微微靠近她,眼底含著笑意:“許初,你是在哄我吧?”
哄他?
許初眨眨眼,小聲:“我不太會的!
冉野:“胡說,你明明很會!
他指尖捏著禮物支票,笑了聲:“什么禮物都可以的話,等于把你送給我了。”
許初忽的反應過來。
他補了一句:“你老這樣哄我,我胃口會變大的!
許初:“……”
現在才打補丁,可能來不及了,但許初心里抱著一點希望:“不是什么都可以,僅、僅限一些情況……”
她去拿他手中的支票。
意外的是,冉野沒有躲開。
兩人的指尖倏地相觸,冉野手掌很大,他突然反過來,將那張“禮物支票”壓在她掌心,虛虛地攏住她的手。
許初緩緩睜大眼睛。
指腹和指腹交錯,手指酥酥麻麻的,他手指穿過她的手指,柔軟的皮膚,堅硬的皮膚,細微的摩挲。
她的心臟,也隨著呼吸,一起一伏,細細地顫著。
少年朝她傾身,他收攏手指,執起她的手,眼角眉梢揚起,帶著點得意:
“捉到了,我的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