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第一百三十一章
第一百三十一章
“哈?”
聽到這個解釋的見月差點就沒把問號打到公屏上了。
不是, 這都多少年前的事了,你在這瞎套什么近乎,去去去, 我們不熟好伐。
雖然見月沒有直接將嘲諷說出,但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她可并不想承認這一層關系,至少愈史郎是看得明明白白, 對方極力遠離繼國嚴勝, 和又隱隱倒向珠世大人的動作。
不過, 很顯然, 被嫌棄的當事人并沒有get到她的意思,反而還好整以暇地端坐在原地,攏了攏袖子, 又輕描淡寫得將人拉了回來。
頭一次, 愈史郎見繼國嚴勝這么順眼, 這個刻板傲慢的家伙, 看來還是有可取之處的嘛。
又一次被拉住命運的后脖頸的見月氣急,剛想要開口懟人, 對方又說話了,
“我可以幫你對付鬼舞辻無慘。”
“馬德智……勇雙全說的就是你吧~”
淡淡地掃了一眼飛快由張牙舞爪轉變為一臉諂媚的某人,繼國嚴勝頭疼地揉了揉眉心, 還是那句話,鬼殺隊到底是怎么把人培養成這個樣子的?
“不過你為什么要幫我們對付鬼舞辻無慘,怎么, 和上司鬧矛盾了?翻臉了?跳槽了?”
為自己的機智應變點了個贊, 見月還是有些疑惑于繼國嚴勝為什么要幫助鬼殺隊, 他可是鬼啊, 更何況還是曾經的上線壹,和鬼殺隊的立場天然就對立。
再者,見月還有一層顧慮,對方曾是百余年前的鬼殺隊月柱,后墮落為惡鬼,這百余年來,不知道吃過多少人,殺害過多少劍士。
雖同為鬼……可繼國嚴勝,與珠世小姐和愈史郎是完全不一樣的存在。
“我自有我的顧慮。”
察覺到面前之人充滿戒備和探究的視線,他終究沒有再辯解下去,只是斂下眼眸,目光停留在桌上微微泛起漣漪的清茶之上,沉默不語。
慘遭冷暴力的見月撇了撇嘴,深知對方的德行,不想說的打死他也不會說,便也不再理會,繼續和珠世聊起了來蝶屋交流學習的事。
至于繼國嚴勝之事,她還得書信一封給主公大人,由他來定奪該以什么樣的態度來對待對方。
見月和珠世聊了許久,雖然她不像阿忍一樣動輒就在實驗室里扎營數天,對研究之事如數家珍,可一些淺顯的基本原理和現如今蝶屋的研究進度,她還是知道些的。
也因此,勾起了珠世對蝶屋,對蝴蝶忍的好奇來,當即就答應了鬼殺隊希望她前往本部進行研究的邀請,只不過其中,還有一些細節需要商量。
等他們結束聊天,回過神來之際,天色已經暗了下來,正是逢魔時刻,橘紅的夕陽沉浮在鮮血般的晚霞中,飛過天空的鳥群如同落在硯池里的幾點清灰,轉眼間便消失人們的視野中,這過于鮮亮的光芒即使穿過紙窗投進室內,依舊在榻榻米上留下一道色彩斑斕的光斑。
看著這溫暖的顏色,繼國嚴勝的手指忍不住微微蜷縮起來,而后,他抬起眼,望向結束正式聊天,正和珠世甜言蜜語的那家伙。
對方似乎從來沒有變過,不管是這副沒心沒肺的模樣,還是不管何時何地都燦爛真摯的笑容。
他端正的放在膝蓋上的手指再一次忍不住抽搐了一下,連帶著心臟都如同被絲線捆繞般,糾纏著勒緊,不能呼吸,不能跳動。
他早就知道了不是嗎,這可是個極擅長撒謊的小騙子啊……
“誒呀,珠世小姐真是溫柔博學啊,怪不得愈史郎這么喜歡你。”
見月不得不承認,和珠世聊天是一種享受,對方不僅人漂亮,情商高,說話也好聽,更關鍵的是,活了幾百年的她對許多事情都有研究,不管兩人的話題轉到什么奇
怪的地方去了,對方都有本事接上話。
聊嗨了見月笑的臉都酸了,順口就夸贊了她這么一句。
誰料,她的話音剛落,一直像個保鏢一樣坐在珠世身后的愈史郎,就以肉眼可的速度——紅了起來。
本就略有些蒼白的皮膚,蒸騰起大片大片的紅霞,低垂著頭,手指攥緊垂落在膝蓋上的衣物,看都不敢看珠世大人的反應。
這種狀態,一直持續到見月說要跟著他們回去,在他們的宅邸借住一段時間為止。
“不行!”
聽到見月所言的愈史郎瞬間坐不住了,當下也顧不得害羞,急忙抬起頭,大聲喊了出來,聲音之大,讓屋內其他三人/鬼的視線,都不約而同地匯聚到了他的身上。
“愈史郎,不得無禮。”
珠世皺了皺眉,臉上寫滿了不贊同,接著,她轉過頭來,一臉抱歉地看向見月,
“真是抱歉,竹之內小姐,愈史郎之所以反應這么激烈,是因為這一次我們原本并不打算在這逗留太久,因此所居住的宅邸并不十分寬敞,只有兩個房間,沒有多余的客房。”
似乎是十分過意不去,她蹙眉思索了半晌,眼睛一亮,接著說道:
“繼國嚴勝大人這里應當還有許多閑置的房間,你可以在這借住幾天!”
聽到這個建議的見月轉過頭去,默默望向身后之人,繼國嚴勝也抬起頭,淡淡回望,兩人雙目相對,一時無言。
良久,她才若無其事地轉過頭來,自顧自繼續說道:
“沒關系,我在鎮子里隨便找一家旅館住好了。”
笑話,我竹之內見月,就是住公園,睡橋洞,也不會和這家伙生活在同一屋檐下!
等到這場見面完全落下帷幕之時,外頭的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去。
華燈初上,車水馬龍,城鎮的夜,已初見日后繁榮的景象。
見月站在小巷口,就如同平常人送別好友般,揮舞著手,笑著和珠世以及愈史郎說了句“明日見”。
珠世怔愣了愣,隨即,她的眉眼更加溫柔了些許。
“嗯,好,明日見。”
*
小城鎮的夜相比于東京淺草這種大城市,別有另一種風味。
今日似乎有祭典,主街上密密麻麻的都是人,拖家帶口出來的一戶戶人家,大都穿著傳統的浴衣,在熱鬧的集市中穿梭。年輕的小情侶們則更偏好走在較為靜謐的小河畔,讓河水湍湍以及晚風的呢喃,掩蓋住情人間粉色的低語。
見月腳步略快地走在其中,忍了又忍,終究還是沒忍住,“唰”地轉過身,質問道:
“你要跟我跟到什么時候去!”
繼國嚴勝頓了頓,視線從對方因為過于生氣而亮的驚人的眼眸,轉移到因為在黑暗中,而更加白的晃眼的一節白生生的小腿。
“夜晚……不安全。”
在黑暗的遮擋下,不管是鬼,還是人的惡意,都要露骨許多,更何況面前之人,還有傷在身。
夜風將他的話,完完整整送進了見月的耳朵里,她一時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么,我看最不安全的是你吧,我一堂堂鬼殺隊柱級劍士,還需要你來擔心我的安全?!
看著繼國嚴勝再一次沉默下去的神色,見月明白,對方又要開始保持緘默了。
她氣鼓鼓地轉過身,決定趕緊先找一家旅店安置下來,這大馬路上她管不了對方,她就不信,等到她呆在房間里了,他還能再闖進來不成?!
只可惜,理想是豐滿的,現實……是骨感的。
當見月在街道尾端最后一家旅館里,再一次被旅店老板以“不好意思,因為祭典的關系,小店已經滿房了,您再去看看其他旅館吧”為由拒絕她之時,她
悲哀的發現,今晚,她可能真的要去睡橋洞了。
化悲憤為食欲的她,當即開始了炫飯模式,從街頭一直炫到了街尾,沒有一家經營小吃的店鋪,能逃得過見月的毒手。
以至于這樣溜達到了后半夜,今日的祭典散去,人們都回去旅館或者家,靜謐的黑夜再一次襲來之際,見月還能這樣安慰自己,雖然她沒地方住,但至少,她還擁有食物。
嗚嗚,不行,越想越委屈,親愛的主公大人,我又暖又撐,產屋敷家族如此富裕,難道沒有在全國各地都買一套房子的集郵愛好嘛,你最器重的下屬,今晚要露宿街頭啦!
情到深處,她甚至還忍不住哼起了鄉謠(改編版),
“小白菜啊~地里黃啊~既沒車呀~也沒房哦~”
看著可憐巴巴蹲在墻角,時不時還抽噎一聲,用著奇怪的腔調哼唧兩句的見月,宛如一只被拋棄的幼貓,一直跟在她身后的繼國嚴勝忍不住嘆了口氣,雖然知道對方是裝的,但他果然,還是會心軟。
“走吧。”
他站到對方身前,斂下目中翻涌的情緒,只是淡淡說了一句,便徑直轉身走了。
“好嘞~”
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見月也不裝了,當即展露笑顏,跳了起來,蹦蹦噠噠地跑向已經走遠的某人。
兩人在黑暗中逐漸遠行的背影,竟出奇的有些和諧。
*
“魘夢,你最好有一個好理由,否則,打擾我的代價,你是知道的。”
鬼舞辻無慘坐在無限城中,居高臨下地俯視著跪坐在地上雌雄莫辨的青年男鬼,神色淡漠中,還夾雜著一絲不耐暴躁。
他已經呆在無限城中許久了,即使不屑于人類這種生物,厭惡與之為伍,卻也不代表他愿意被困在這里,終日里只能聽聽鳴女彈琵琶,似乎連時間的流逝,都在無限城中被悄無聲息地抹去了。
魘夢卻不在乎他這冷漠的可怕的語氣,他近乎癡迷地盯著高處坐著的鬼舞辻無慘,在對方即將耗盡最后一絲耐心之時,開口了。
“大人,我在無限列車號上,發現了您要我們留意的那個女孩——竹之內見月。”
話音還沒完全落下,一只血肉虬結的巨臂,忽然出現在了魘夢身邊,下一刻,便把他扇飛了出去。
“誰允許你說出那個名字的。”
鬼舞辻無慘在聽到那個名字的瞬間,身體便反射性地顫抖起來,瞳孔放大了一圈,為了掩飾住自己這下意識的反應,他遷怒到了自己這個愚蠢的下屬身上。
蠢貨蠢貨蠢貨!沒有腦子的東西!
勉強平復下來過于激動的情緒,他繼續問道:
“發現她了,然后呢,你攻擊她了?”
被巨臂攻擊的四肢俱斷,整個鬼宛如壞掉的玩具般的魘夢不見痛色,甚至還面帶微笑地爬了起來。伴隨著數聲令人頭皮發麻的骨骼折斷聲和血肉再生的聲音,他呻|吟著開口了。
“沒有您的命令,我怎么敢擅作主張,但是,我有個意外的發現呢,那個漂亮的孩子,似乎是受傷了呢~”
聽到魘夢所言,鬼舞辻無慘沒有再說話,只是高高在上地審視他良久,才倏地一笑,帶著無窮無盡的惡意和毛骨悚然的冰冷。
第132章 第一百三十二章
第一百三十二章
再一次和繼國嚴勝見面, 還陰差陽錯生活在了同一屋檐下,見月本以為自己又要過上從前那種水深火熱的日子,譬如大半夜把她叫起來練劍什么的,但出乎她的意料, 這一次兩人竟然沒有爆發多大的矛盾, 相安無事, 和平相處。
她依舊保持著自己晚睡晚起的優秀作息, 雖然引得對方頻頻側目, 但繼國嚴勝最后都沒有說什么, 只是默默看了見月一眼,便去做自己的事去了。
珠世小姐和愈史郎,倒是如他們承諾的那樣,空閑時便會一同來到這兒,和見月聊聊天, 偶爾問一問鬼殺隊眾人的性格。
他們畢竟是鬼,珠世始終擔心,鬼殺隊里會有不贊同他們的聲音。
每當這個時候,見月總會出言安撫對方放寬心, 畢竟已經有了禰豆子這個先例在, 再接受他們也不會太難。
就在這一日日的等待中, 見月收到了來自主公大人的信。
小黑經過這數個日夜的奔波, 累得羽毛都不鮮亮了, 活像一團白色的雜草,干枯雜亂,摸一摸都嫌剌手, 很顯然, 她這副嫌棄的態度被小黑察覺到了, 暴脾氣的鎹鴉也不慣著自家主人,“嘎嘎”著張開翅膀,就要朝她啄去。
還在被窩里賴床的見月,尚處于被打擾清夢,睡眼朦朧的狀態,差一點就被它偷襲成功,取下信封哄了半天,承諾出去了無數大餅,才把這只鳥哄開心,這才打開信封閱讀起來。
信上不過短短數行字,她卻翻來覆去看了許久,最后,還是認命似的接受了這個現實,嘆了口氣,將信重新揣進自己的袖中。
珠世小姐雖然沒有見過主公大人,但對他的評價卻意外的準確呢,隱藏在產屋敷平靜孱弱的外表下的,是洶涌澎湃,永不止息的靈魂,這樣的膽識和魄力,即便不投身于獵鬼的事業,在任何領域,都會有不容小覷的成就。
見月現在有些同情鬼舞辻無慘了,有這么一個比他自己更了解他的對手在,曾經的左膀右臂一個被她宰了,另一個直接要跳槽回鬼殺隊,還有天才輩出、對鬼深惡痛絕的鬼殺隊眾,慘慘子啊,你要不死一死,很難收場啊。
將思緒收回,現如今正是清晨,這些日子的相處下來,她也基本摸清了繼國嚴勝的日常行程,短暫地思索一番后,大概確定對方應該剛在室內道場練完劍道,過不了多久,就要回棋室。
見月對那個黑的瘆人的棋室沒有什么好感,當下也不拖延了,利索的從被窩里爬起來,隨意披上一件羽織,就這么跑了出去。
傳統的和式院落一般都會朝著院子開一扇移門,但由于鬼懼怕陽光的天性,這一處院落,雖然也有采光良好的房間,但大多屋子,都藏在暗無天日的走廊中,依靠電燈進行照明,那個面積不小的室內道場也不例外。
見月憑借模糊的記憶跑到了那處地方,先是敲了兩下門,卻無人回應,她心里“咯噔”一聲,暗叫不好,莫非是錯過了,繼國嚴勝已經回去了?
不要啊,她真的不想去棋室找他呀。
不死心的見月移開門,將腦袋伸了進去,想再次確認一番,果然,室內空空蕩蕩的,道場一覽無余,什么人影鬼影的都沒有。
她哀嘆一口氣,正打算認命離去,忽然,耳朵一動,目光直直投向道場一側不起眼的小門。
她并沒有用過這個道場,因此也不知道這門內到底是什么地方,只是隱隱聽見有水聲從里頭傳來,找人心切,見月也沒有想過多,抬起手來就打開了門。
接著……就被面前的美景迷花了眼。
這一處小室內,是與外頭木制房間格格不入的裝修風格,地面由防水的青石鋪就,四壁則保留了木質的墻壁,只不過貼上了半截綠竹,既作為裝飾也有防水之用,小室一角
是一個六尺見方的池子,皆由石頭壘就,質樸之余頗有自然之趣。
不過,這都不是重點!
重點是正站在池子前那個,正提著一桶水往自己身上澆的男人!
對方身材偉岸,□□著上半身,皮膚雖然白皙卻一點也不顯得女氣,只因為那如山巒般起伏的背部肌理走向和挺拔的脊背無一不在散發著爆炸的荷爾蒙,炫耀著這副身軀的強大和力量。
見月進來之時,桶里的水也隨著他高舉起的雙臂,宛如瀑布般飛濺而下,順著微沾在頸邊的濕發,流淌過輕輕滾動的喉結,肌肉虬結的脊背,勁瘦的腰身,性感的腰窩,最后沒入被水浸透而略有些下沉的黑色馬乘袴中。
一顆顆晶瑩剔透的水珠還流連在他的肉|體之上,遲遲不肯離去,迫于重力,才不情不愿地滑落下來,在肌膚上留下一道道曖昧色|氣的水痕。
日式庭院通常沒有穿鞋的習慣,而見月趕來之時,由于太過匆忙,也沒來得及穿上襪子,再加上這間小室實在算不上寬敞,這也就導致了,漸漸在青石板上蔓延開來的水跡,悄無聲息地夠到了她□□的小腳,從如珍珠般瑩潤可愛的腳趾開始,浸透至緊合的趾縫。
嘶,好涼。
被這冷水刺激到的見月,這才回過神來。
眼見著聽到動靜的繼國嚴勝正緩緩轉過身來,精致的鎖骨和飽滿的胸肌已隱約可見,再往下就不是她能看的了,見月連忙轉身沖了出去,順手把小室的門也重重地關上了。
跑出去老遠,她才停了下來,隨意找了個房間,將大半身子靠在墻壁上,劫后余生似的長舒了一口氣。
但一想到方才的畫面,她還是忍不住出神了片刻,良久,才不好意思地揉了揉臉,微不可聞地呢喃了一句——
“蕪湖,好辣。”
*
見月最后還是等到夜幕降臨,珠世小姐帶著愈史郎前來拜訪時,才將主公大人來信的消息,告知給了對方。將信件的內容大致復述了一遍,大抵是邀請珠世小姐他們,盡快趕往鬼殺隊,至于繼國嚴勝,他也欣然邀請對方一同前來,到時再見面一敘。
得知這個消息,愈史郎沒有什么反應,他反正只要能一直陪伴在珠世大人身邊就后,倒是珠世,格外喜悅,頻頻朝繼國嚴勝側目。
對于這位長相和數百年前日呼劍士繼國緣一近乎一模一樣的原十二鬼月上弦壹,珠世從初見他開始,便對其抱有天然的好感,特別是在發現對方也脫離了鬼舞辻無慘的控制,正孤身漂泊于這世間之后,這種感激和想要幫助他的心情,更是達到了頂峰。
假如繼國緣一大人還在的話,他也一定很高興,兄長不再沉淪于黑暗中,不再以那樣可悲的方式活下去吧。
珠世曾邀請對方數次,參與到對抗鬼舞辻無慘的隊伍中來,只可惜,繼國嚴勝對此并不感興趣,或者說,那段時間的他,似乎對這世間所有的東西都不感興趣。
他還是近乎嚴苛的要求自己,幾時練劍,幾時下棋,幾時讀書,分秒不差,古板無聊的令旁人都為之驚訝,他卻一日又一日,一年復一年地重復下去,但這些活動對他來說,似乎更像是一種下意識的習慣,他的眼里,已經失去了對這一切的熱情,似乎他生命的火焰依然熄滅,行走在這世間的,只是一具空殼。
珠世很是擔心這樣的他,不管是人還是鬼,生活在這個世界上,總有他們渴求的東西,但繼國嚴勝沒有,從前他或許追求極致的力量,可現如今,達到力量層面另一個高度的他,卻喪失了追逐的熱情。
索性,這種情況,在收到面前之人的來信時,變了。
想到這,珠世看向見月的神情更加柔和了,簡直像是要滴出水來似的。
而此時的見月,正如同炸毛的小貓般,張牙舞爪地抵
力否認,就差掛根白綾上吊以證清白了。
“我不是,我沒有,你別瞎說,在我的律師來之前,我是一句話都不會說的!”
而起因,只是因為繼國嚴勝問了一句“你早上,是不是來尋過我?”
見她情緒如此激動,繼國嚴勝頓了頓,最后還是沒有詢問下去,只是默默收回了視線,繼續拿起未看完的書,細細閱讀起來,不過他曲起食指,微微敲打在桌面上的動作,依舊能看出他不如面上這般淡定,似乎正在思考著什么。
倒是愈史郎,由于好奇地多問了一嘴“什么早上?”,被見月勒著脖子一個暴扣,差點重現同之前手球鬼戰斗掉腦袋的悲慘場面。
雖然珠世他們不準備在這個小鎮久留,但身為醫生,偶爾還會做實驗的她,隨身需要攜帶的物件還是挺多的,一人一鬼商量了番后,還是決定于三日后的夜里,再正式出發前往鬼殺隊。
同時由于物品過多,見月的傷勢也沒好全,單憑腳力回去的方法不太現實,見月想了想,來時她是坐著無限列車號來的,回去時便也坐火車就好了,更何況珠世小姐的行李中,大都是較為易碎的玻璃器皿,這個年代的火車,雖然不算太穩,但相較于那能抖散人的小汽車來說,已經非常不錯了。
*
同一時間,蝶屋。
炭治郎三人剛訓練完,精疲力盡地回到房間,就見房中已經有兩個人在等候著他們了。
“誒呀呀,回來了啊。”
正面朝著大門而坐的蝴蝶忍一眼就看到了三人,笑著打了聲招呼。
雖然是極為甜美溫柔的笑容,卻讓三人齊齊打了個寒顫,畢竟……對方下手揍他們之時,臉上掛著的,也是這般溫柔和善的笑。
“你們的鎹鴉應該還沒來得及講消息告知給你們,唔,具體的任務信息,估計要明天才下來吧。不過這個人等不及了,剛收到消息就趕來了這里,真是浮躁啊。”
她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了些,指了指身前之人,嫌棄之意溢于言表。
無限列車號最近有些不對勁,雖然暫時沒有人員傷亡,但據先行前往探查的【隱】部人員來報,他們在登上列車之后,便陷入了睡眠之中,并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么。
主公大人對此很是重視,數日前已經派遣了炎柱煉獄杏壽郎前往調查,只可惜并沒有發現什么不妥,在蝴蝶忍的建議下,派遣炭治郎等三人前往協助調查。除此之外,收到見月來信的主公大人,考慮到她如今的身體情況和尚且不明的局勢,決定再行派遣一位人員前去接應,順路同炭治郎等三人一起與杏壽郎匯合,先行查探一番無限列車號的情況。
本來這位前去接應的人員,最合適的應該是蝴蝶忍,只可惜最后,某人忽然跳了出來,半路攔截了這個任務。
被蝴蝶忍一陣暗懟的錆兔沒有生氣,好脾氣地笑了笑,轉頭面向一臉疑惑的三小只,聞聲說道:
“你們好啊,之后幾天,請多指教。”
第133章 第一百三十三章
第一百三十三章
雖然明白珠世小姐的行李會有很多, 但多到這個地步, 還是讓見月有些瞠目結舌,幾乎滿地都是各種皮質的箱包,又重又沉,火車站的其他行人路過, 都得投來幾道詫異的目光。
“真是抱歉, 需要轉移的儀器和樣本有些多,大多玻璃器皿還需要進行二次保護, 避免趕路途中發生碰撞,所以行李數量才會……有些多。”
感受到見月沒有說出口的震驚, 珠世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釋道。
這種情況, 幾乎每次搬家時都會發生,從前只有愈史郎和她一起提著行李, 沒想到這一次,竟然還多了兩個人幫忙。
“愈史郎, 麻煩你了。”
珠世轉過頭,對身后的綠發青年溫和一笑,希望他能夠使出【血鬼術·目隱】, 來遮蔽行人的視線。眼下雖然是夜里, 車站的人并不多, 但奈何他們這一行人實在是太搶眼了, 進火車站一眼就能見到他們。
特別是繼國嚴勝,一米九的身高,即使穿著極為普通的和服馬乘袴,依舊襯得寬肩窄腰, 腿長臀翹, 特別是那種有別于現代的古典氣質, 極為引人注目。
見月發誓,她已經見到不止一個小姑娘假裝路過,然后趁機狠狠看上幾眼,若非小鎮的民風還算保守,她都要懷疑這群小姑娘是不是還要上來搭訕,嘶,怎么辦,有點想看繼國嚴勝被搭訕時的反應。
不過很快,她就沒了這層顧慮,因為收到示意的愈史郎,已經以極快的速度展開了血鬼術,弱化了他們的存在感。
看得見月嘖嘖稱奇,直夸這真是個居家旅游,逃票必備的好技能。
一人幾鬼又在原地等待了一會兒,隨著火車進站特有的鳴笛聲和白霧彌散,他們將要搭乘的無限列車號也緩緩駛入站臺。
為了運送行李方便,見月先讓珠世小姐和愈史郎進入車廂,她和繼國嚴勝則是在車窗外,直接將行李通過火車的窗戶送進去,這樣既避免了來回走路折騰,還能更大程度地保護箱子里那些易碎的玻璃器皿。
正當她遞出去最后一個箱子之時,站臺上忽然傳來一陣騷動,連列車員都被驚動了,三五成群地朝那兒走去,查看情況。
見月循著聲音看去,率先映入眼簾的,是一頭……野豬???
豁,看來這小鎮的生態保護做的不錯呀,連野豬都能闖到城市里來了,這要是放在她那個年代,都能直接靠這一出宣傳“共建生態文明,共享綠色未來”的城市建設了。
咦,等等,為何這只豬長得有點眼熟,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將視線繼續往下移,見月震驚地發現,這只野豬,竟然還長了人的身子!
假如這不是山里的野豬成精了的話,那就只有一個可能性了,這只豬的真實身份,不是伊之助還是誰!
只見他雄赳赳氣昂昂,抬頭挺胸走在站臺上,絲毫不顧周圍人的眼光,津津有味地看著周圍的建筑,時不時還大聲對走在一旁的善逸和炭治郎嚷嚷兩句,引得路人紛紛注目。
循聲趕來的列車員在炭治郎這位三人小組老媽子的瘋狂道歉下,再三打量了他們幾眼,確定了這只是一群標新立異,品味獨特的年輕人,而非什么在公共場合搗亂的犯罪份子,才半信半疑地走了。
三小只鬧出的動靜不小,自然吸引了繼國嚴勝的注意,也注意到了炭治郎和善逸所穿著的鬼殺隊制服,見此,他轉過頭看向見月,輕輕一挑眉。
見月沉默地回望,緊接著,她抬起一只手,擋在額前,極為快速地竄到繼國嚴勝身后,用對方高大的身影擋住自己,小聲催促道:
“快走快走,別讓他們發現我了,太丟人了,不太想相認。”
只可惜,她的動作還是晚了一步,正為自己
帶的兩個糟心娃兒而嘆氣的炭治郎,忽然頓住了,而后緊皺著眉頭聞了聞,滿臉寫著困惑。
“怎么了嘛,炭治郎?”
善逸注意到了小伙伴的異樣,關切問道。
“我好像……聞到了竹之內小姐的味道。”
他順著味道傳來的方向看去,卻只能見到空蕩蕩的站臺和反射著金屬光澤車廂。
聞言,善逸面上一喜,
“竹之內小姐嗎,錆兔先生不是說她就在這個城市嗎,說不定正巧也在火車站呢,我們得……”
“什么,錆兔也來了?!”
還沒等他將話說完,三人身后忽然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其出現之突兀,差點讓正興奮發言的善逸嚇得叫出聲來。
雖然嘴上說要躲著幾人,但見月最終還是戴上了社交悍匪的面具,撕下愈史郎給的附著血鬼術的符紙,打算頂著站臺上候車人異樣的視線,前來打聲招呼。
來時她還自我感動地想著,自己真是個友善可親負責任的好上司啊,沒想到,剛走到幾人身后,就聽到了這個大消息。
“竹……竹之內小姐!”
善逸捂著小心臟,顫顫巍巍地喊出了她的名字。
見月潦草地點了點頭算是回應,接著追問道:
“你們怎么在這里,這座城市有獵鬼的任務嗎?還有錆兔,他也來了?”
三人面面相覷一番,而后,齊齊將視線投向了見月。
*
“所以,你們三個是和杏壽郎一起來查探有關無限列車號的情況的,至于錆兔,則是來接應我的?”
聽完三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解釋,見月總結道。
“那他們兩個人呢?”
炭治郎先是點點頭,同意了她的前半句話,而后才解釋了杏壽郎和錆兔為何沒有同他們在一起的原因。
“因為這一站的停靠時間比較長,煉獄先生在始發站買的火車便當也已經都吃完了,他就邀請錆兔先生,一同去買新的便當了。啊!得趕緊去找錆兔先生,買完便當他就要出車站找您了!”
聽到這個理由的見月默了默,就……很有杏壽郎的風格呢。
至于找錆兔這件事,可惡,她原本還以為可以再躲一段時間呢,沒想到這么快,就要見面了嗎!
忐忑不安之下,她絲毫沒有注意,要找的人,已經默默出現在了她的身后。
“唔姆,見月,好巧啊,竟然正好在車站碰到了你。”
一只手猛的搭在了她的肩上,隨之而來的,是充滿朝氣的青年嗓音。
“這下錆兔也不用再去找你了,我們可以一同搭乘這班無限列車號回去!”
這熟悉的聲音,這她吐槽過無數次的口頭禪,見月身子一僵,一時有些不敢回頭,杏壽郎出現在了她的身后,也就意味著……錆兔也來了?!
這個想法剛浮現在腦海里,便聽見一道溫和如流水的男聲響了起來,帶著沁人的溫暖和不易察覺的笑意。
“是啊,好巧啊。”
*
對面是環臂漠然望著窗外景象的繼國嚴勝,只露出半張冷峻的側臉,車窗外烏黑一片,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
旁邊是和她肩并肩,緊挨著的錆兔,像變魔術似的不知道從什么地方變出一盒小點心,對于見月的鵪鶉行為,也只是溫和一笑,將點心放在了她的面前,便和杏壽郎交流了起來;
斜對面是一臉神采奕奕的杏壽郎,那頭鮮艷的頭發,即使在夜里,也格外招搖,察覺到她的視線,他揚起一個燦爛的笑來,隨手從身前小山般高的便當中抽出一盒,遞給了她。
見月接過便當盒放好,又默默往座位里縮了縮。
聽著后方四人座上傳來的炭治郎
幾人的打鬧聲和斜后方珠世小姐溫柔的輕聲細語,她內心的小人已經淚流滿面,嗚嗚,可不可以,讓她去年輕人或者有美女那桌QAQ。
為什么!
都這么晚了,車廂也空蕩蕩的,為什么非要三人一鬼擠在一起啊!!!大家坐的寬敞點它不香嗎?!
只可惜,她心底的吶喊無人知曉,而硬要擠在一起的那兩人一鬼,已經開始交流了。
“所以說,該稱呼您為黑死牟,還是繼國嚴勝呢?”
錆兔看向從上車開始便一言不發的繼國嚴勝,雖然臉上掛著親和力十足的微笑,可話里的內容,卻一點也不溫和。
果然,聽到這話的對方,轉過頭來,微微瞇起雙眼,打量著面前這個竟敢口出狂言挑釁他的鬼殺隊劍士,無形的危險氣息,正在這個狹小的車廂中聚攏。
而錆兔,也不甘示弱地微笑以對,火藥味十足。
而后,兩人齊聲喊出——“坐下。”
“哦。”
正打算趁這兩個人“深情凝望”之時,偷偷起身爬到年輕人那桌的見月,乖乖應了聲,從心的在座位上坐好,一臉的乖巧懂事。
繼國嚴勝輕飄飄看了見月一眼,又將視線轉移回錆兔身上,微抬起下巴,配上那張俊秀的臉,漠然中又帶著幾分矜貴,
“吾名繼國嚴勝。”
錆兔嘴角一勾,正打算繼續說些什么,一旁的杏壽郎,在吃了一口火車便當后,倏的眼前一亮,一句“唔姆,好吃!”已然脫口而出。
頃刻間,原本還略微緊張的氛圍頓時煙消云散,淡淡的喜感彌散在空氣中。
見月不顧錆兔和繼國嚴勝投來的目光,光明正大的給杏壽郎比了個大拇指,不愧是你,我的好兄弟,你這副只認吃的樣兒,深得朕心。
咱們流星街出來的,就喜歡你這種珍惜糧食,一心干飯的年輕人。
火車還在“咣當咣當”地前行,暖黃色的燈光搖曳著,在一片黑暗的荒野之上,像是一座明晃晃的燈塔,吸引著黑暗中的生物。
在杏壽郎的誘惑下,也跟著吃了兩盒便當的見月,打了個哈欠,一陣強烈的困意涌上心頭,剎那間,便淹沒了她。
唔,不對勁,怎么會忽然,這么……
第134章 第一百三十四章
第一百三十四章
“從腳印看, 應該是往這里跑了!”
“好,我們趕緊追上去。”
“大家要小心,這只鬼雖然實力弱小, 卻能和我們周旋這么多天, 心智不容小覷。”
“呵,不過是一只連血鬼術都沒有掌握的鬼, 也只能靠這點小聰明了, 碰到我們, 最終還是逃不過被斬殺的命運。”
銀裝素裹, 被冰雪覆蓋的小樹林中, 一陣嘈雜的人聲打破了原本的寧靜, 小憩的麻雀從干枯的枝頭驚飛, 散落一兩點碎雪,飛舞在來人的頭頂。
那是幾個身穿武士服的劍士,腰上別著顏色各異的武士刀, 正疾跑于落滿積雪的樹林中。其中一個人在周圍查探了一圈后, 認定了一個方向, 幾人便齊齊往腳印所指的方向跑去。
一時間,林間又靜了下來,只有在枝頭微微顫動著的樹枝, 昭示著這里方才還有人路過。
終年積雪的山脈,很少有陽光燦爛的日子,但今日,卻是個少有的晴天。
常年覆蓋在山脈上方的積云被不知何來的風吹散,溫暖的陽光便迫不及待地揮灑而下, 洋洋灑灑親吻在這片極難見面的山脈上, 積雪也因此有了金子的色彩。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日頭高懸在正空,那幾個人影又去而復返,木屐在雪地上印出一道又一道深轍,覆蓋了前人的腳步。
“腳印到達小溪就沒了,對岸也找不到痕跡,那只鬼會不會是藏在溪水中?”
聞言,領頭的人搖搖頭。
“溪水太淺了,藏不住那只鬼的,我們沿著河的上下游也都找過了,并沒有發現什么痕跡,也沒有可以藏身的地方,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她一直呆在溪水里,涉水前行。”
他看了看過分燦爛的陽光,嘴角一勾,
“更何況今日的天色這么好,她說不定已經化為飛灰,隨著溪流飄走了。”
幾人走后,樹林終于再一次迎來了寧靜,驚飛的肥麻雀們,也重新回到枝頭,嘰嘰喳喳吵個不停。夜幕即將降臨,夕陽戀戀不舍地撫摸過每一寸大地,最后還是被地平線吞沒,世界重回黑暗之中。
就在這一片黑暗中,樹下的雪地,忽然輕微地動了動。
而后,原本潔白平坦的雪地驟然裂開,一顆腦袋就這么憑空冒了出來。似乎是在雪中呆太久了,她先是劇烈而極速地喘息了幾口,才筋疲力盡的又倒了回去。
躺在松軟的雪地中,身上傳來的陣陣刺痛,即使在冰天雪地中凍了一天也不見麻木,反而如同置身于冰火兩重天般,灼燒交織著凍裂,疼痛的令人難以忍受。
啊,不對,見月頓了頓,現在應該叫——令鬼難以忍受。
她苦中作樂地想,甚至還被自己的幽默逗樂了,“撲哧”一下笑出了聲,牽動了臉上的傷口,又一下痛的齜牙咧嘴。
見月躺倒在雪地上,一頭烏發肆意散開,在雪上蔓延出一朵純黑的花朵,她看著穹頂之上閃耀的星輝,和那浸潤在星河中的明月,伸出手,那無垠星月便仿佛傾瀉在她的掌心。
多神奇啊,她竟然……又穿越了。
在原地又躺了會兒,感受到身上的灼燒正在黑暗的撫慰下漸漸散去,體內的力量又重新積蓄了起來,見月才站起身,將覆蓋在身上的雪盡數拍去。
雖然身上的傷口沒有完全好全,這具身體的原主人好像也在被那些奇怪的人追殺,可她還是忍不住笑出了聲。
是人誒,真的是人誒,雙手雙腳,能直立行走的人誒,不是那些長相抽象,概念模糊的黑暗大陸生物,有朝一日,她竟然還能重返人類社會,真真是——好極了~
唔,雖然她現在不是人就是了。
穿來的時候,原主似乎就在躲避
那些人的追殺,從紛至沓來的記憶碎片中提取了一點重要信息,見月當即決定,先茍為上。
誒呀,她只是一個嬌嬌弱弱的女孩紙,在黑暗大陸這種怪物橫行的地方,總要有點保命的技能才行。
雖然從那些零碎的記憶中得知了“鬼”這種生物懼怕陽光,可見月沒有想到,陽光對鬼的克制,竟然嚴重到了這個地步,她都引開了那些追殺她的人,把自己藏在深深的積雪之下了,竟然還會被零星透進來的陽光灼燒成這個樣子。
裸露在外的手臂皆是深一塊,淺一塊的紅斑,全身上下都在若有似無的刺痛,即使沒有鏡子,但她依舊能斷定,自己現在估計就是一只換色版斑點狗了。
只不過,這種灼傷,正在一點一點的,慢慢褪去。
是因為變成鬼的原因嗎?
見月好奇地拿手戳了戳自己的傷口,從那些零碎的記憶碎片中又抽出了一點有用的知識,似乎是因為變成了“鬼”,身體發生了某種奇妙的變化,肌理的恢復能力才會相較于普通人要好上不少,只不過……還是沒有念能力者強罷了。
腦海中可供翻找的記憶并不多,只知道她的名字叫做見月,是一只鬼,沒有姓氏,也沒有過去。
記憶里最初的一幕,就是一片猩紅,人類的殘肢交疊在一起,毫無尊嚴地被擺放成一個個詭異的圖案。而后,視線一晃,遠處山林鳥獸驚飛,似乎有什么極可怕的存在正在降臨,原主便像是被嚇壞了似的,只知道不停地逃跑,不知道跑了多久,晝伏夜出,才慌不擇路地逃到如今這片林子,卻也被那群奇怪的劍士發現了蹤跡。
“咕咚。”
沉浸在回憶中的見月忽然被一聲奇怪的聲音驚醒,嚇了她一跳,反應過來才發現,那似乎是——她在咽口水?
為什么,想到那么血腥的一幕,她會咽口水啊喂!(月崽驚恐.jpg)
雖然那幾年在黑暗大陸什么奇奇怪怪的東西都吃過了,但想到人類同胞的死狀竟然也會肚子餓,這未免也太離譜了,這得敲多少下木魚才能把功德掙回來啊?!
一定是她太餓了,好不容易重返文明社會,偷點吃的就好,吃飽了就不會想這些有的沒的了,掩下心中的不安,見月這么安慰自己。
身上的衣物已經在逃跑的過程中被劃的破破爛爛,原本干凈溫暖的鵝黃色和服被雪水和泥土染得不成樣子,大半截玉藕似的手臂裸露在外頭,打理精細的姬發也被隨意披散在身后,月輝下,整個人宛如一朵被揉碎的小雛菊。
借著月色,她行走在林間,準備隨機挑選一戶幸運人家偷點吃的,黑暗大陸那些食材的素質太差了,完全不能發揮出她的廚藝,難以下咽,到后來她完全就憑求生的本能在進食,是時候該吃點正常食物了!
木屐被磕出了好幾個口子,走起路來一瘸一拐的,偶爾還會卡在巖石的縫隙中,被這木屐弄煩了的她,暴脾氣的直接一甩腳,任憑它們在天空劃過一道優美的拋物線,飛往不知何處的灌木叢中,而后只穿著綾襪,繼續尋找山里住的人家。
不知道走了多久,也許是老天爺終于眷顧了她一回,在襪子即將被山間的碎石劃破,正式報廢為一塊破布之前,見月見到了一棟,在山林間影影綽綽的木屋。
夜色已深,這戶人家漆黑一片,估計已經睡下了。
見月在林子里觀察了一陣,確定并無人醒著,而門口堆著柴火的那個小屋,門虛掩著,從縫隙里能隱約看見灶臺,水缸等物件,定是廚房無疑。
她面上一喜,大搖大擺地走了進去,準備找口吃的墊墊肚子。
至于要不要和這戶人家的主人打聲招呼?哈,笑話,我們流星街的人,就是這么沒素質。
有意見?
有意見你上流星街街道辦事委員會
投訴去!
只不過,很顯然,目前是沒有人能阻擋她的法外狂徒行為,而圍著這個山間木屋的籬笆,也只能攔住不會開門的野獸,攔不住見月這種四肢健全,急于炫飯的“鬼”。
小廚房的占地不算大,但出乎意料的干凈簡潔,一看就知道這家的主人必定賢良淑德,持家有方。
只不過,現在闖入其中的小賊并沒有那么多閑暇去分析這家主人的專業性,進屋后,興奮地搓搓手,直奔灶臺而去。
果然,木制的鍋蓋下方,赫然放著一疊擺放整齊的點心。
見月拿起小碟子,正準備下口,卻忽的一愣,這點心的形狀,怎么總好像在哪里見過?
她有些疑惑地拿起來左右端詳了一陣,那種莫名的熟悉,卻又在頃刻間消失無蹤。
算了,不想了,大概是錯覺吧。
見月聳了聳肩,張開嘴,嗷嗚一口,就將這外形精致可愛,聞起來也甜香誘人的小甜心,送入了口中。
而后……
“呸呸呸,這什么東西啊,怎么這么難吃!”
明明外形看上去這么可愛,沒想到,竟然只是徒有其表嗎?!
見月震驚了,同時感覺自己的味蕾被侵|犯了,入口像是在吃石灰一般,干干巴巴,全無口感,一點味道都沒有。
震驚之余,她怒而將還剩的小半塊點心砸到地上,轉身又在廚房里搜羅其他吃的。
倒是又讓她發現了其他食物,只可惜,所有賣相上乘的食物,一進入她的口中,就好像被風干了上百年似的,干癟無味,難吃極了。
正忙于翻找的見月沒有注意到,身后的廚房小門,已被人無聲無息地開了條縫。
“你……是誰?”
伴隨著木門被推開,昏黃的光影漸漸填滿整間屋子,來人手持一盞油燈,有些驚訝地看著面前這一幕。
女孩跪坐在地上,背對著他,一頭烏發就這么散亂在地上,猶如上好的綢緞般,鵝黃色的和服已然凌亂不堪,卻依舊能看出布料的價值不菲,和衣物覆蓋之下,那猶如明珠般光澤白皙的肌膚。
視線觸及到那裸露出來的肌膚,他便仿佛被灼傷一般,飛快移開視線,不敢再看。
而那背對著的女孩,似乎聽到了身后傳來的動靜,腰肢微動,緩緩轉過身來,在衣物的摩挲聲和發絲垂落間,錆兔看見了一張精致美好的臉龐,他……愣住了。
有多少次,曾在夢中看見這張臉呢,數不清了。
只知道每一次醒來,他都會忘記對方的長相,纏繞著他的,只有無窮無盡的寂寥和失落,那只有在夢中才會體驗到的心動,那種仿佛被蜜水浸泡著的輕盈甜蜜,都隨著夢的醒來而遠去。
他原以為……這只是個夢。
就在他怔愣間,察覺到有人出現的見月,動了。
她一個躍起,轉眼間就來到了錆兔面前,接著,毫不客氣的把他撲倒在地上,跨坐在他的腰間,見月俯下身子,將腦袋埋進對方的頸窩中,長及大腿的青絲便也如同瀑布般垂落,將兩人淹沒。
感受著身上之人的溫暖嬌小,胡亂在自己頸邊嗅聞,溫熱濕潤的呼吸肆意噴灑在耳邊,錆兔聽見上方之人說:
“你好香啊,我可以咬你一口嗎?”
第135章 第一百三十五章
第一百三十五章
數日前, 無限城。
剛承受完鬼舞辻無慘血液的魘夢無力地躺倒在地上,渾身上下宛如被車輪不斷碾碎又重組,提不起一點力氣。
但這, 只是暫時的。
感受到從細胞中滲出的巨大力量, 感受到自己前所未有的強大,在被發絲遮擋住的臉上,他無聲地勾起了一抹微笑,那雙因愉悅而瞇起的青色雙眼, 赫然刻著【上弦·陸】三個大字。
罕見的, 鬼舞辻無慘沒有在賜予完血液后,將人如同丟垃圾般隨意丟到城市某個角落, 而是信步上前,緩緩在魘夢身前站定。
“我賜予了你巨量的血液,授予了你無上的力量,將你直接由下弦晉升為上弦,還讓其余下弦鬼前往無限列車號輔助你,魘夢, 不要讓我失望。”
他居高臨下地俯視著猶如死狗般在地上喘息著的對方, 眼底一片漠然。
“你要明白, 我所給予你的,自然也能由我收回來。”
雖然聽到這近似于威脅的話語, 可魘夢臉上卻不見一絲恐懼,甚至笑容還越發燦爛了些。他使出渾身力氣,勉強翻了個身, 而后, 在鬼舞辻無慘微微瞇起的危險眼神下, 輕輕落了個吻在對方皮鞋前, 滿是血跡的地面上。
“您的意志即為我的意志。
我定將為竹之內見月,編織出一場,纏繞著墮落和絕望的芬芳的夢境。”
*
錆兔睜大了眼睛,下一刻,他便感覺到一抹濕潤,停留在了他的頸邊。
唔,好香,怎么會這么香。
從沒聞到過的誘人香氣縈繞在鼻尖,像是奶油混合著糖霜的甜蜜,熟透了的草莓鮮紅的勾人,隔著一層薄薄的肌膚,里頭似乎有甘甜的泉水流淌。
見月控制不住地分泌出口水,難耐地磨蹭了下腰肢,又把腦袋更往里蹭了些。
好香啊,我就,輕輕舔一口。
青澀而小心地舔舐,水印停留的頸側泛著淡淡的涼意,可這層涼意周圍,卻滾燙猶如被灼傷。
錆兔整個人就像被雷電擊中一般,陌生的酥麻感從脖頸沿著脊椎一路下滑,所過之處,激起千層浪,他甚至覺得身子控制不住的發軟,連抵在身側想要反抗的雙手,都不自覺地垂了下去。
可下一秒,他就繃直了身子,雙手也再次抬了起來,輕柔卻不容拒絕得將見月推離了身前。
“你,你怎么能咬我!”
錆兔拿指腹摩挲了下頸側,沒有見血,只是印著幾個淺淺的可愛牙印,倒是不疼,但那種犬牙輕刺在大動脈上的危險和刺激感,過于親密的距離交織著兩人的呼吸,實在是讓他有些……不受控制。
想到這,他的臉色又紅了些,宛若玫瑰般鮮艷欲滴/.52g.G,d./,垂落的淺粉色發絲游戲在他光滑白皙的臉上,看著分外……有食欲。
至少見月,再一次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等等,為什么她會咽口水啊?!
還不是見色起意的咽口水,是食欲高漲的咽口水!
慘烈的現實擺在眼前,她捂住耳朵,蹲在地上,不敢相信這是真的,可這一路上的異常和她方才的失態,都在告訴她一件事,那就是——
鬼,是吃人的。
不是她第一世時那種女鬼吸人陽氣的“吃”,而是真真正正飲血啖肉的“吃”!
馬德賊老天,你還是把我送回黑暗大陸去吧,這沒法吃火鍋燒烤的日子誰特么愛過誰過,我明兒一大早就去曬太陽去。
“喂,你怎么了?”
看著忽然沉默下來的少女,錆兔最終還是心軟了,重新點起剛剛由于被撲倒而瞬間熄滅的油燈,慢慢走近卻又保持了一段讓對
方不會警惕的距離,溫聲問道。
還處在emo絕望狀態下的見月,聞言,抬起頭來,狠狠瞪了他一眼,兇巴巴地說道:
“不關你的事,走開!”
錆兔沉默了,這是我家誒,你剛剛還咬了我一口,怎么就不關我的事了呢。
可是看著那張陌生又熟悉的面孔,委屈又倔強不肯服軟的小表情,他最終也只是嘆了口氣,將手伸到她的面前,展顏一笑。
“來吧,我扶你起來。”
看著面前這只有力修長的手,淡青色的脈絡隨著其主人伸手的動作愈發清晰,仿佛會呼吸般輕微地起伏著,見月驚恐了。
這個男人,好歹毒的心思,好狠辣的手段,這和把一只“五香微辣烤焦一點香菜蔥都要謝謝老板”的豬蹄放在一個餓死鬼面前,有什么區別!
*
“所以說,我是鬼,會吃人那種。”
說話說得口干舌燥,將面前的茶水一飲而下,見月嫌棄地撇撇嘴,還是那種寡淡的口感,但總比需要嚼的點心要好,至少她還能催眠自己在喝白開水。
“不過你放心,明天我就去曬太陽,手動拜拜這個世界。”
聞言,錆兔再次沉默了,他夢到了多年的少女,性格還真是……與眾不同。
指腹緩緩摩挲著杯沿,沉吟良久,他繼續開口問道:
“你說你是鬼,那你吃過人沒有?”
聞言,見月愣了愣,歪頭思索了片刻,不確定地說:
“應當是沒有吃過人吧,自我醒來后,唯一的記憶就是在不停地逃跑,除了那些拿著刀追殺我的劍士,第一個遇見的,就是你了,可我也……”
“好,我相信你。”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錆兔便搶先開口道,竟是片刻猶豫都沒有,直接選擇了相信見月。
話音剛落,兩人便同時愣住了。
錆兔疑惑于自己為何會這么相信一個剛見面的少女,而見月,更是覺得這句話分外耳熟,總覺得似曾相識。
記憶里曾經也有一個人,站在朦朧的陽光中,笑著對她說:“好,我相信你。”
他們似乎格外熟悉,想起那個人時,毫無陰霾,自由自在,他們曾經在哪見過,他又是誰呢……
就在見月還掙扎在一片迷霧的記憶中時,錆兔清咳了兩聲,打斷了她的回憶,似乎是為了掩飾方才不假思索的反應,他解釋道:
“我的意思是,既然你失去了記憶,也沒有證據證明你的確吃了人,那不如先別急著去曬太陽,找回失去的記憶,再找到變回人的方法,不就好了嗎。
生命只有一次,你只是不幸變成了鬼,沒有傷害到其他人,你沒有錯。”
說到后來,他越說越堅定,那雙銀灰色的雙眸在油燈昏黃的照映下,瀲滟似秋日的湖水,溫柔卻也動人。
“可我真的,還能變成人嗎?”
“沒有關系,我會陪著你,一直到找到方法為止。”
鬼使神差的,見月點了點頭。
……
事后,她恨不得回到幾日前那個月黑風高的夜晚,然后一巴掌把自己拍醒。
美色誤人啊,美色誤人!
不過是美人計而已,她竟然就迷迷糊糊地答應下來了這個無理取鬧的要求!
你看看這日子,是人能過的日子嗎!但凡是個有太陽的晴朗天氣,她就得躲在屋子里,不能見一絲陽光,只有等到夜晚降臨,她才能出去透透氣。
假如這一點尚能忍受的話,那飲食上的天翻地覆,才是讓她無時無刻不想直接沖出去曬太陽,重新投胎的罪魁禍首。
對吃貨來說最惡毒的懲罰是什么?
在轉世成為惡鬼之前,見月認為是把一
個動手能力渣渣的吃貨扔到黑暗大陸,然后讓她吃上幾年自己用那些奇怪生物做出來的奇怪料理。
too young too simple
這不還有轉世為惡鬼這一選項嗎?!
笑死,壓根兒啥都吃不了,所有賣相喜人的飯菜,吃起來都像是嚼蠟燭般,難以下咽。
唯一讓她有食欲的……
見月幽幽把視線移到在院子里忙前忙后的錆兔身上,口水稀里嘩啦的從嘴角流了下來。
啊,大雞腿在院里晃悠誒~
嘶溜,再一次把快要流到外頭的口水吸溜了回去,她默默往被窩里蹭了蹭,打住,不能再想了,食欲是魔鬼。
就在她沉浸在黑暖的被窩,打算用睡眠抵擋住食欲的來襲時,頭頂的被窩被外力掀開,一點淡淡的光源照了進來。
“懶豬,大白天的睡什么覺。”
少年溫潤的聲音伴隨著光源,一同傳了進來,細小的微塵在光里舞蹈,時間仿佛也在這片刻的寧靜中慢了下來,連帶著見月的大腦,也宛如浸透在一壺漿糊中一般,昏昏沉沉的。
好奇怪,這種熟悉的感覺怎么又出現了?
但是很快,鮮血甜美的味道將昏沉掩蓋了過去,見月“蹭”的一下掀開被子,往后急退,雙手捂住鼻子,半蹲在墻根,望向錆兔的眼神既兇狠又渴望。
《男人,你在玩火》
看著她這激烈的反應,錆兔掀開被子的手頓住了,雖然不知道對方在想什么,但總覺得不會是什么好詞呢。
“我來給你送衣服,你試一試吧。”
他揚了揚手中的衣衫,將其輕置在地面上,又瞥了一眼如臨大敵的見月,強忍住笑意,才走了出去。
對方身上早先穿著的和服早已破得不成樣子,在山林間行動,穿著這般服飾也不方便行動,錆兔想了想,還是將衣服拿去改了改,照著對方的尺寸改成較為易于行動的款式。
改衣服的過程很順利,順利的甚至有些過了頭。
直到放下手中針線,滿意地看著成品之時,錆兔才后知后覺地意識到,他似乎……連尺寸都沒有替對方量過,對方的圍度,就這么自然而然地浮現在了心頭,似乎冥冥之中,他已經為其修改了無數次。
不管是身長,腰圍,還是……
錆兔的臉,“騰”的一下,就燒了起來。
第136章 第一百三十六章
第一百三十六章
時光飛逝, 轉眼間,一人一鬼已經在山林里相處了大半個月,見月依舊吃不下一點人類的飲食, 只能喝點清水潤潤嘴;而錆兔,也依舊一遍又一遍, 不厭其煩地嘗試著自己所會的所有菜式,做給對方吃,耐心地等待她恢復記憶的那一天。
日子仿佛會一直如這般, 平靜無波的過下去。
可這, 終究也只是仿佛罷了。
見月肉眼可見的,一天又一天的萎靡下去, 沉睡的時間, 也越來越長。
原先看見錆兔出現在她面前時,她還能活力四射地跑開,而后一臉嫌棄的大聲嚷嚷,可現如今, 她只能有氣無力地縮在被窩里, 在看見來人時, 蔫搭搭地抬起眼看一眼, 再無精打采地繼續垂下腦袋。
發展到后來, 她甚至無法長時間的保持意志清醒,連錆兔呆在身邊許久, 都意識不到。
意識與身體仿佛抽離般,身體的每一個細胞都在叫囂著需要人類的血肉來補充體能力量,可是意識卻頑固的一遍又一遍拒絕, 拒絕食用同類的血肉, 拒絕墮落為那樣可悲的生物。
在這種宛若沉溺在泥沼中的窒息和束縛中, 半夢半醒之間,見月感覺到有人坐在了自己的身邊,一雙帶著淡淡暖意的手溫柔地輕撫著她的頭頂,從額頭到發梢,再停留在臉側。恍惚間,她好像回到了第一世時,穿越過漫漫時光,穿越過這些年來的艱辛困苦,回到了她長大的地方。
早已在時光里模糊了面容的媽媽,也是像這樣,溫柔又充滿了愛意的,輕撫著她的腦袋。
見月下意識微微側過臉,讓腦袋更加貼合對方溫暖的手心,而后,埋怨又委屈地夢囈出聲,
“討厭,為什么還不接我回家……”
不知道又過了多久,是白天還是夜晚,一雙手將她從被褥中扶起,讓她半倚在懷里,一點濕潤順著唇瓣,緩緩滋潤干涸已久的味蕾。
很難形容這種感覺,仿佛世界一瞬間便由黑白變成了彩色,春雨澆透沉睡了一個寒冬的大地,每一個細胞都在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充盈起來,讓見月忍不住嘆出一聲滿足的低吟。
身體的本能促使她自動去尋找這點濕潤的來源,她微微仰起頭,纖細白皙的脖頸猶如天鵝般,有種易碎的脆弱美感,緊接著,她精準無誤地定位到了這點香甜氣息的由來,并且毫不猶豫的,將其含在了嘴里。
更加多的香甜伴隨著吮吸涌入口腔,因缺少能量而日漸虛弱的身體也在飛速修復著,下一刻,她睜開了眼睛。
第一眼見到的,是錆兔那張離她無比之近的俊俏的臉。
白皙的面龐被染上了動人的粉紅色,那雙眼眸也不知為何,閃爍著星星點點的水光,在看見她睜開眼的那一瞬間,微微驚喜過后,卻是立刻羞窘地移開視線。
感受到指尖還處在對方溫軟濕潤的口腔中,伴隨著陣陣吮吸,源源不斷的酥麻感自那兒開始,傳遍全身。
帶著點輕喘,錆兔開口了,
“見……見月,夠了。”
尚處于迷茫狀態中的見月又吧唧了兩下嘴里的甘甜,才后知后覺的反應過來到底發生了什么,然后……她驚呆了,錆兔趁此機會,將指尖抽了出來。
見對方恢復了狀態,他松了一口氣,剛準備詢問她還有哪里不舒服之際,卻是倏的一僵,敏感的覺察到身體某處的異樣。
他已經二十一了,他當然知道這意味著什么,也因此,他更加不敢直視懷里正愣愣出神的見月。對方還處于虛弱狀態中,你怎么能趁人之危!這可不是男子漢的作為!
空氣在一瞬間沉寂了下來,一人一鬼誰都沒有先開口講話,僵持了良久,錆兔才僵硬的把人從自己懷里推了出去,匆匆落下一句“我先走了”,便飛
奔著逃離了這個房間。
而見月,由于意識到自己方才喝的是對方的血液,正哀嚎著把頭埋進枕頭里,一時也沒有注意到,對方走出房間的姿勢,有些奇怪。
雖然很感謝錆兔用自己的血液供養她的行為,可她卻并不想過度依賴這種模式。
既然成為鬼已成定局,曬太陽的想法暫時也還不能實施,那她就必須得想辦法脫離這種,沒有進食同類血肉就會不斷虛弱下去的狀態。畢竟這個世上,不會永遠有這樣自愿喂鬼血肉的傻子存在。
打定了主意,利用著好不容易清醒起來的腦子,見月開始思考,到底怎么樣,才能成功擺脫這種狀態。
這一思考,就是一晚上。
東方的天空漸有光亮浮現,將略有些頭緒的思路整理清楚,見月伸了個懶腰,讓有些疲乏的大腦微微放松下來,鬼雖然自愈能力強悍,體力也充沛。但眾所周知,腦力勞動的勞累和體力勞動的辛苦,完全是兩個南轅北轍的方向。
就在此時,她聽見隔壁的小屋傳來輕輕的開門聲,那是錆兔的屋子。
有了頭緒,心情頗好的她隔著門打了個招呼,
“早上好呀,錆兔,你這么早就起來了啊。”
似乎是被忽然出聲的她嚇到了,門外傳來了木盆墜地的聲音,接著,是對方略有些慌亂的解釋,
“嗯,啊,我看天氣好,打算去洗一下衣物。”
看著窗外剛有點亮光的天色,見月沉默了,這到底是怎么看出來今天天氣就好了呢?莫非是勞動人民口口相傳下來的,判斷氣候的智慧?
門外已經沒有了錆兔的動靜,大概是走遠了,稍稍梳理了一遍昨晚思考了一夜的成果,她準備開始實踐,這種方法到底有沒有用。
上輩子見月是個念能力者,還是個實力不弱的念能力者。
這輩子雖然轉世為鬼了,但誰規定鬼不能修行念能力,既然是挖掘自身的“氣”,說不定就能通過這種“氣”的累積,擺脫鬼對人類血肉極度地渴望。
從她身上發生的情況來看,鬼之所以渴望人類的血肉,是因為他們只有從同類的血肉中,才能獲取賴以生存或者進一步變得更強的能量來源,否則短時間內雖然不會死,但也會面臨極度的虛弱和更為強烈的欲|望。那假如她能通過修煉,打通精孔,不斷積累自身的力量,減少對外界的汲取,會不會削弱這種血肉對她的吸引力呢?
見月不知道,所以她要嘗試。
而嘗試的第一步,就是重新成為一個念能力者。
原本她還有些擔心,畢竟這幅身體的年歲已經不小了,早已經過了修煉的最佳年齡,更何況兩個世界的情況截然不同,到底能否成功開念,還是個未知數。
但嘗試的結果,卻出乎意料的喜人。
這具身體,竟然天生的精孔俱開,她稍加冥想,便感受到了“氣”的流轉和存在。
見月從冥想中醒來,臉上還帶著沒有消退的喜意,如果錆兔現在在她的面前該有多好,她就能將這個好消息,立刻告訴對方了。
她滿含欣喜地望向窗外,期待著對方回來。
只可惜,她期待的那個人,卻不是這般想的。
錆兔已經在河邊呆坐許久了,今日的天氣并不十分好,濃郁的積云將天空遮的嚴嚴實實,日頭都被擋在云層之上,偶爾,才會有幾縷陽光從云層的縫隙間漏下,在大地上吝嗇的一閃而過,更加顯得他早上找的借口之可笑。
雪山的天氣總是這樣,伴隨著風雪,連太陽也疏于眷顧這片山林。
從前的他并不怎么在乎天氣,他從小長在這里,早已習慣了。但是最近這段時間,他卻不自覺的關注起了今日的氣候,是否是晴天,云層是否足夠厚,陽光是否會傷到……她。
他在山里寂寞的生活了那么久,到現在才發現,原來生活,還可以如此輕松鮮活。
錆兔享受和見月相處時的那種,不用刻意迎合的舒適自然,享受見到她時,從心底最隱秘處迸發的雀躍激動,享受即使只是隔著一面墻,也要掛念對方時的眷戀溫柔,她不能見到日光,可在他心里,她就是日光。
有時候,他也訝異于自己不過是和這個女孩相處了十數天,怎么會像是從小一起長大般,對她的喜好、小性子了如指掌。思來想去,他只能將其歸結于,對方和他夢里從小伴隨著他長大的那個身影太像了,像到,他們似乎從未分開過。
碰到見月以后,他再也沒有做過那個夢。然而昨晚,從她房中落荒而逃以后,他再一次做起了夢,這一次,夢中女孩的臉,他看清了。
只不過……
錆兔懊惱地敲了一下自己的腦袋,臉頰驟然爆紅起來,雙手緊緊攥著,把可憐的衣角都揉得充滿折痕。
他怎么能在夢里……這么對見月呢……
又不知坐了多久,錆兔終于理好了紛亂的思緒,勉強冷靜了下來,打起精神打算回去面對現實。
可當他終于回到那處他從小長大的林中小院之時,卻震驚地發現,院子里一片狼藉,原本碼得整整齊齊的柴火堆四散在院中,有幾處房間的墻壁,甚至被洞穿了大洞,被截斷的木頭只留下半截平滑的切口,裸露在空氣中。
錆兔面色一變,趕到見月的房間口,卻發現她的房門大開,里頭空無一人,只有各種打斗的痕跡,橫亙在早上還溫馨整潔的臥室中,觸目驚心。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暫時還沒有發現血跡。
他一手扶著門框,視線從院中遺留的痕跡仔細看過,一邊在內心反復告誡自己,沒有關系,今日是陰天,只要不被那些不知名的闖入者傷到,只要陽光不透過云層,她會沒事的,她會沒事的!
第137章 第一百三十七章
第一百三十七章
“這群人怎么跟狗見了屎的, 一直追一直追,還有完沒完了。”
見月躲在林間,遠遠看著一直不斷搜尋著她蹤跡的那群人, 小聲咒罵了一句,全然沒有意識到把自己也一并罵了進去, 還罵地更臟。
早些時間,她正老老實實地呆在房間里冥想,就聽見屋外忽然傳來幾道腳步聲,伴隨著招呼同伴的呼喊,由遠及近。
見月原本并不打算理會, 就當做家里沒人應對, 沒想到,對方見呼喊沒有得到回應, 竟擅自闖了進來,好巧不巧的,正好打開了她所在房間的門。
就像是老天爺有意針對她似的, 闖進來的那一伙人, 正是當初追殺她的那一隊劍士。
一時間,一群人一只鬼, 大眼瞪小眼, 相顧無言。
見月在心中暗罵一聲倒霉, 默默祈禱對方的眼神沒有那么好,更何況如今還是白天, 她與當時的著裝也截然不同, 就把她當做一個普通的山民, 放過了吧。
然而, 似乎霉運已經找上了她。
短暫的疑惑過后, 對方隊伍中,就有一個身位稍落后的劍士,狐疑地上下打量了一番見月,而后面色一變,驚呼出聲。
“你不是……”
剩下的話他不用說出口,見月已經用行動替他回答了。
早在這群人闖入之際,她便分了一部分心神在這群人的表情上,一見到有人流露出異樣的神色,她便能第一時間知道自己已經暴露了的事實,并且用最快的速度采取行動。
所以,她干脆利落地溜了。
趁著那個人還沒將話完全說出口,對面這群人沒有反應過來,她一轉身,推開房間內的一扇窗戶,就靈活地鉆了出去,走之前甚至還有閑心回頭給了他們一個燦爛的笑容。
見月也不是沒有想過能否反擊,這種嘗試,早在她逃亡時就嘗試過了。
然而,對方的能力,出乎她意料的強,甚至還會用那些五顏六色的劍發出各種具象化的劍技,那場面的華麗程度,一度讓見月誤以為自己是不是穿到魔仙堡了。
歸根結底,就是她現在還不夠強,也就靠著成為鬼的身體素質和上輩子胡亂學的野路子格斗技巧,稍稍比普通人強點,在沒有正式開發出念技的情況下,她沒有把握,能完全勝過這些人。
不過這群人到底是干什么的!
為什么就追著她不放了啊!!!這也不是急支糖漿的片場啊!!!
所幸今日雖然不算完全的陰天,但大部分時候陽光被鎖在了云層之上,偶爾幾次忽現的陽光,也被見月險之又險地躲了過去。
身后有追兵,頭頂是時不時就忽然投下的陽光,她現在的處境,不可謂不狼狽。
“嘶。”
艱難的在山坡上打了個滾兒,躲過忽然出現在身后的劍技,身上被樹枝尖石擦出來的細小傷口,在她再一次起身時,已然盡數消退,眼前的樹叢逐漸稀疏,跑動起來也更加方便了,但見月的神色,卻猛地沉了下去。
不對勁,這不對勁。
這十數日來,除了后期因為缺少能量攝入而變得有些昏沉外,其余夜晚,她都在附近探查地形,逃跑時也特意規劃了一條地形較復雜,樹蔭眾多的路線。可眼下這種樹木逐漸稀疏的情況,明顯與她前幾日的探查結果不符。
山川地形,非人力所能干預,又怎么會在短短幾日間,發生這種變化。
穿越以來,那種一直縈繞在心頭的違和感,越來越重。
不過現在并不是思考這些的好時候,周圍的樹木越來越稀疏,地形也更加開闊了,跑過最后一叢灌木,眼前豁然開朗,一汪湖泊就這么出現在了見月的視線里,周遭只有零星的樹木點綴著,若是這個時
候云層散開,壓根兒就沒有可供她藏身的地方。
見月將將邁出的步伐頓住了,四下環視了一圈,她一咬牙,準備后撤另尋出路,可是身后的追擊者,卻也在她停下腳步之際,追了上來。
轉眼間,便相繼持刀圍了上來,呈半圓之勢,擋住了她的后路。
“數日前讓你跑了,沒想到這次竟然還能遇到你,惡鬼,束手就擒吧。”
為首之人手握武士刀,神色冷肅,厲聲對著見月呵斥道。
他們本以為數日前追擊的這只女鬼已經被陽光曬成了灰燼,卻沒有想到,對方竟然還徘徊在這片區域。想到方才空無一人的林間小屋和肆無忌憚地霸占著小屋的眼前之鬼,他心下一沉,恐怕屋主早已兇多吉少,懊惱自己的疏忽之余,語氣也更加嚴厲。
另一邊,見月也跑出了幾分火氣。
一群身份不明,持刀砍人的家伙,打從見到她第一面起,就開始喊打喊殺,話語里透露出來的厭惡和不屑溢于言表,她自問可沒做什么傷天害理的事,雙方對峙也是以自保為主,為什么就是要追著她不放!
“你們到底是什么人,為什么要一直追我?!”
怒極,她憤而發問。
然而聽到她的問話,對方卻是像是被逗笑了似的,再一次用那種令見月惱火的目光掃視了她一眼,像是在看一件令人生厭的物品,絲毫沒有半點尊重。
“惡鬼,性惡食人,肆意妄為。鬼殺隊眾見之,必誅!”
話音剛落,方才還沉默圍堵的那群人,紛紛拿起了手中的武士刀,起勢不一,卻讓見月心頭一跳,警鈴大作。
上輩子積累下來的戰斗意識,下意識讓她做出了動作,然而,這幅身體各方面的素質,即使是在鬼化狀態下,依舊落后了上輩子一大截。
結果就是,雖然躲掉了一大半的攻擊,但其中最為厲害的幾道,還是砍到了她的身上。
不久前才被錆兔修改好的鵝黃色上衣,自左肩斜向下,破開了一大道口子,血液爭先恐后的從其中流了出來,逐漸濡濕外衫。臨近湖泊的水汽和林間草木的清香,皆被這血氣所覆蓋,林間翻滾著的血腥味,被風裹挾著,送往山林的各個角落。
見月神色凝重地輕觸了一下脖頸,剛剛這一刀,是沖她的脖子而來的。
危急關頭,她的念技忽然短暫的靈光了下,念線將她往后一拉,險之又險地后撤了半步,讓其落在了身上,不至于直接被砍斷脖子。
然而當她想要再次喚出念線時,它卻又仿佛從未出現過似的,巋然不動。
無奈之下,見月只能收回心神,繼續將目光看向面前這群人。
不行,對方的人多,光是用車輪戰就能耗死她,可何況還有那些特效華麗的劍技,遠程輸出就夠她吃一壺的了。身前的傷口正在愈合,可速度還是太慢了,支撐不了她繼續戰斗,得想想辦法,甩開眼前這群人,再從長計議。
她裝作虛弱地吐了兩口血,混合著內臟碎片的暗紅色血液格外瘆人,暗地里卻一直關注著身后的湖泊。
就是現在!
一大片積云正經過天際,根據之前的風速和云層的面積估算,至少能留給她五分鐘的安全無陽光時間,只要她在這段時間內甩開面前這群人,潛入湖中,就有把握完全甩掉他們。
鬼不需要呼吸,湖底夠深也不見天日,順著河道潛伏下來,對方作為人類,無法在沒有空氣的水下呆太久,到時候她想逃脫,就要簡單多了。
見月抓緊機會,趁他們一波攻勢之后的松懈之際,在地上抓了把土,朝對面使勁一揚,接著頭也不回地就往湖泊的方向跑。
這些劍士一時不查,竟然被暗算得正著,主要是也沒有想到現在的鬼,竟然還融會貫通了地痞流氓打架的慣用
姿勢,打起架來什么招數都使得出來。對此,見月囂張一笑,表示招式不怕臟,只要好使就行。
湖面已近在眼前,波光粼粼,反射著陽光,燦金奪目。
等等?陽光?!
正奔跑著的見月差點沒一下子摔倒,她震驚地朝天際看去,駭然發現,那片剛剛還在那兒的大型積云,此時已悄然無蹤,仿佛從沒有出現過似的。
而此時遮蔽著日頭的云朵,不過極小一朵,再過數秒,她便會完全暴露在陽光底下!
前頭是尚有一段距離的湖面,后頭是已經反應過來的追兵,頭頂是更加危險的陽光,在這種危機時刻,她卻越發冷靜。
這個世界,是假的。
這個心底一直壓抑著的想法,在這一刻,清晰無比地浮現在了見月心頭。
不僅如此,它還在有意無意地針對著她,忽然變化的地形,不知從何處冒出的追兵,憑空消失的積云,種種跡象都在表明,世界在冥冥之中,以一種堪稱拙劣的手段,推動她走向滅亡。
肉眼可見的光線已經出現在視野里,不徐不疾地朝她所在的方向移動,見月停下了腳步,時間仿佛變慢了似的,她冷眼瞧著周圍的一切,一切又都似乎有跡可循。她看著自己孤單地站在原地,即將被世界的惡意吞沒,看著冰冷的陽光帶著惡劣的嘲笑,不可阻擋,又看著那群追來的劍士,舉起刀,小心謹慎之余,眼神里還有塵埃落定的放松。
是啊,誰都認為,她必死無疑。
然而,下一刻,靈魂從旁觀的狀態脫離,重新被拽進肉身中,同時也被拽進了一個更加滾燙的懷抱里。
“別動。”
她聽見頭頂傳來一個熟悉的男聲,緊接著,眼前一黑,竟是被兜頭罩了進去,將陽光完完整整地擋在外頭。
見月沉默了,她當然知道這個聲音來自于誰,然而也正是因為如此,她卻一時有些不敢直面對方。
良久,她才慢慢舉起雙手,環住對方的腰,將自己緊緊貼在他的身上——錆兔,這個世界是假的,那你呢,你也是假的嗎?
第138章 第一百三十八章
第一百三十八章
察覺到懷中人抱緊了自己, 錆兔誤以為見月是害怕陽光,便將布料遮得更嚴實了些,安撫似的拍了拍她的背, 小聲安慰道:
“別怕,我在。”
發現院中的凌亂景象后,他就趕緊追了出來,順著樹枝傾軋的痕跡, 找到了這里。
在看見對方置身于毫無遮蔽的曠野中,就差一點點, 陽光就要照到她的身上, 那一瞬間, 錆兔的腦子一片空白。
見月說過,陽光是鬼的克星, 只要見了陽光,鬼必定會在其下消融殆盡, 而眼下這種時候, 只要再過幾秒, 那對鬼來說危險至極的光, 就會照在她的身上, 他必須要做些什么, 來阻止這一切。
但好在, 他及時反應了過來。
當初在院子里尋找線索時,心念一動間一并帶出來的布料此時也有了用途,他沖了上去,甚至還沒來得及說明一聲情況, 便將布料展開, 把見月籠住, 一起攬進懷里,為了最大可能地減少光的傷害,他甚至還將上衣解開,一同蓋在了懷中人的頭上。
“危險,快讓開!”
見半道中忽然冒出了個人類,還抱住了危險的惡鬼,后頭追擊的劍士皺緊了眉頭,呵斥道。
然而見識過院中那些景象錆兔,可對這些人沒有什么好臉色,他甚至還轉過身去,用背部朝向他們,以便更好地保護見月,對他們的喊話置若罔聞。
其中有人見他這副態度,忍不住站了出來,拿起武士刀對準他。
“快松手,不然我可要攻擊了。”
結局可想而知,那人被激怒了,不顧身旁人的阻擋,準備給面前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一點顏色瞧瞧。
劍勢起,水藍色的劍技游龍似的出現在了空氣中,迅捷無比,在錆兔的右臉上留下一道貫穿半張臉的血痕。
察覺到動靜的見月微微掙扎了下,緊接著又被上方之人摁住,示意她不要亂動。
“你這小子,你不知道她是惡鬼嗎,你不要命了嗎?!”
見他軟硬不吃,發出攻擊的那人更加生氣了,就差上來拽著他的領子,大喊清醒點了。
就在他們說話的功夫,積云再一次遮住了陽光,一直緊張關注著天氣的錆兔這才松了一口氣,后知后覺地意識到對方是在和他對話。
“我知道她是鬼。”
他冷靜的肯定,讓正在激情發言的那位劍士愣住了,錆兔抿了抿嘴,繼續說道:
“可見月從沒有吃過人,我想幫她找到變回人的方法。”
“別開玩笑了,鬼,是不可能變回人的,將她交給我們,我會讓她的死亡,沒有那么痛苦。”
還是不行嗎,他的眼神黯淡了一瞬,而后,重新抬起臉,溫柔一笑,讓一直將視線放在他身上的那群劍士皆為之一愣。
就在他們怔愣的工夫,錆兔松開環住見月的手,在她耳邊低語了一句“快逃”,便將她推向了湖邊。
布匹翻飛,在見月墜入湖泊前看到的最后一眼,穿過那群圍上來的劍士之后,是獨自站在原地,溫柔又鼓勵地看著她的錆兔,那抹側臉上的血痕,在翻滾著的灰色積云映襯下,鮮艷得刺目。
咦,他的臉上,原本沒有這道傷疤嗎?
失去意識前,這是見月唯一的想法。
*
湖水冰冷,透著徹骨的寒,將她纏繞著,意圖拖進更深的黑暗中。
見月猛地睜開雙眼,身體還因為夢境中過于真實的窒息感而劇烈地起伏著,半晌,才平復下來。
她怎么也沒有想到,面上看上去平靜無波的湖面,竟然在她墜入水面的那一瞬間,陡然變得暗流涌動,若不是身為鬼的她不會被溺死,說不定今天就栽了。
那個幕后黑手最好別讓她發現藏在哪兒!
在心里罵了一通那個不知名的針對她的存在,見月這才有工夫觀察周圍的環境。這是一間極為典雅的臥室,房間約有十五疊,木質的移門上貼著雪白的障子紙,墻上還掛著不知名的畫作,一切井然有序。
她醒來的時候正是夜里,四下寂靜無聲,唯有蟲鳴和著風拂過樹枝的聲音縈繞在耳畔。
見月一時有些摸不著頭腦,便索性起身移開門,打算自己出去找一找人問問清楚。
鬼的身體素質比人類好了不止一星半點,方才那么嚴重的傷,到現在也已經完全恢復好了,連破掉的衣物,似乎都被救她的人脫下,給她重新換上了一套整潔干凈的淡紫色和服。
就是這一系列折騰下來,錆兔給她喂得那點血的能量早已消耗殆盡,她現在又感覺有點疲乏。
沿著靠近院子的檐廊走了一段距離,見月始終沒有碰見什么人,只能一邊欣賞風景,一邊繼續找人。不得不說,這座庭院的主人的品味不錯,一草一木,錯落有致,可以說是和風園林的典范了,就是缺了點巧思,逛久了難免有點無趣。
就在她的耐心將要耗盡之時,眼前終于出現了一處與別的院落風景不同的景象。
沒有過于規整的草木布局,沒有一板一眼的經過修飾的長青樹種,只是一大片空地,被人為地清理成平坦堅實的地面,只在周遭隨意長著點野花野草,在月光下野蠻生長。
但最為吸引見月的,還是置身于這片空地中央的那個,背對著她的身影。
又來了,那種熟悉的感覺又來了。
對方身著比她身上穿的淡紫色和服,還要再深一點的上衣,濃郁的紫在月色下蜿蜒流轉,像是要流淌下來似的,極為惹人注目。
“你好?”
她試探性地向前邁了一小步,打了聲招呼,試圖引起對方的注意。
當然,她也成功了。
對方背對著她的身影微動,那頭長至腰間的暗紅色馬尾在空氣中晃過,他緩緩轉過身來,連帶著一起出現在見月視野里的,是他手中那柄紫韻流轉的武士刀。
敲!
什么熟悉的感覺果然是她的錯覺吧,這分明是進賊窩了,這柄刀就是證據啊,那群魔仙堡恐|怖分子的固定裝備——七彩武士刀!
也沒空去注意這位仁兄到底長什么樣子了,見月腳步一頓,輕巧地轉了個身,就準備先溜為敬。
然后……她就在原地踏步了幾下,絲毫未得寸進。
身后人僅僅用兩根手指就勾住了她的后領,帶著夜間微微寒意的指尖輕觸在她后頸嬌嫩的肌膚上,鬼的致命處被這么近距離抵著,讓她情不自禁的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見月感覺到他微微俯下身子,胸膛無限貼近她的后背,而后,有些低沉的嗓音混合著吐息,噴在她的耳后。
“你又想逃到哪里去,嗯?”
頭……頭皮發麻!
什么鬼,為什么連頭皮發麻都讓她感覺莫名的熟悉啊?!
*
坐在方才她醒來的那處房間內,見月有些警惕的上下掃視著坐在對面的那個人,或者說,繼國嚴勝。
他正拿著一塊白布,仔仔細細地擦拭著那把被她稱之為魔仙堡武器的紫色武士刀,與見月那副嚴陣以待的態度截然不同,他頗為放松,甚至連坐姿,都從正經端坐的跪坐變得略微隨意了些。
“那個,是你救了我嗎?”
見他不說話,見月終究還是沒有按捺住,率先問道。
回應她的,是一片沉默。
對方還是捧著那柄刀,不過這一次,又換了塊布料來進行擦拭,其精細程度,讓見月都忍不住把視線放到了這把武士刀上。
忽略掉那有些鮮艷的顏色,確實是一把極為漂亮的刀,比她之前見過的那群劍士的佩刀都要長一截,刀身流暢,因主人的細心愛護而保養得宜,紫韻流轉,神光內斂,看的她心癢癢的。
好漂亮的刀呀,想摸。
她是這么想的,也是這么干的。
可是手才剛伸出去,還沒觸碰到呢,就被一只大手扣住了她的手腕。
“你在找死嗎?”
繼國嚴勝微微瞇起雙眼,緊盯著面前這個不知死活,身為鬼竟然敢觸碰日輪刀的傻子,有些無語地問道。
可他這番話,卻被見月誤以為是他在威脅自己,腦子還沒反應過來,辯駁的話已經脫口而出。
“不,不是我,是它先勾引我的!”
此話一出,兩人雙雙都沉默了下來,一個在懷疑對方是不是在水里泡太久,腦子進水了,一個心虛地移開視線,恨不得回到說出這句話之前,一錘子敲傻自己算了。
“咳咳。”
她輕咳了兩聲,試圖將這段尷尬的經歷掩埋過去。
但有一點,讓她很是疑惑,繼國嚴勝對她的態度過于熟稔,就好像已經認識她許久了似的,這讓見月有些好奇起來,雖然斷定了這個世界是假的,那這些人呢,也都是假的嗎?
他們的記憶,經歷,難道也都是假的嗎?
她從對方的掌中,抽出被桎梏著的手腕,一邊揉了揉被捏的有些泛紅的手腕,一邊狀似不經意地問道:
“繼國嚴勝,你是不是,認識我?”
感覺到掌心的充盈離去,繼國嚴勝垂眸斂目,輕輕摩挲了下指腹。而后,聽聞見月所言,卻是倏地一笑,重新將頭抬了起來,欺身向前,將對方覆蓋在自己的陰影之下,雙眸緊緊盯著乍然變得有些緊張起來的她,不肯錯過一點異樣。
“這一點,應該是我來問你才對吧。
不過數月未見,你怎么就不認識我了呢,不僅直呼吾名,還變成了——鬼?”
看著對方因驚訝而瞪得溜圓的眼睛,他眸色微微加深,
“你要給我一個怎樣的解釋呢,我的……未婚妻?”
第139章 第一百三十九章
第一百三十九章
未……未婚妻?!
不知是被對方身上過于迫人的氣勢震懾住, 還是因為這短短一段話里所含的信息量過大,或者兩者兼有之, 這一瞬間, 見月宕機了,而后,腦內開始瘋狂刷屏“我屮艸芔茻, 怎會如此啊”。
繼國嚴勝看著直接傻愣住,不知道神游去哪了的見月, 眼里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 但又很快被深邃覆蓋,抬起手來,拿食指輕點在她的額上以提醒對方回神,便將身子收了回來, 重新坐回原地, 好整以暇地看著她到底會作何反應。
只可惜, 回過神來的見月只是神色復雜地看了他一眼, 就若無其事地移開視線, 一副假裝什么都沒聽到似的鵪鶉樣子。
在那短短的數秒鐘,見月想了很多,比如說這個世界為何如此drama,為何對她抱有這么大的惡意, 這種情況她想時間暫停求助一下網友等等,但最后, 鑒于時代背景和現實情況,她還是以最快的速度勸好了自己, 并且匯聚成了極為經典的一句話——錯的是這個世界, 不是我。
既然如此, 那她就當什么都沒發生過好了。
出乎意料的,對于見月這種反應,繼國嚴勝也沒有計較的打算,只是將手旁擦拭好的日輪刀重新歸入鞘中,繼續問道:
“你還記得自己的名字嗎?”
“這個我知道,我的名字是見月。”
“姓氏呢?”
“這個我不記得了。”她老老實實搖搖頭,有些好奇地看向對方,他說自己是他未婚妻,那應該知道很多關于她的事吧。
“呵。”見月的表情太過簡單易懂,滿臉寫著‘我好好奇,快告訴我吧’,像極了幼時他曾養過的一只幼犬,讓繼國嚴勝忍不住輕笑一聲,“那便不要記得了,直接冠夫姓為繼國吧。”
“喂!”
見月震驚了,看著是個正經人,怎么說話這么騷呢,你再這樣下去,會出大問題的知道不!
眼見對方已經開始不滿地要表示抗議,生怕把她惹急了的繼國嚴勝,連忙轉移話題,收起玩笑的神色,嚴肅地說:“那你還記得什么,事無巨細地告訴我。”
見月狐疑的上下審視了一眼忽然認真起來的對方,最終還是敗給了對自己往事的好奇,將自己醒來后記得的一切,一五一十地道了出來。
但她沒有想到,繼國嚴勝在聽完了她的敘述過后,并沒有向她講述有關她的往事,只是沉默了許久,才叮囑她好好呆在這間宅邸里,事情的真相他自然會去查個水落石出,至于她,只要在這里乖乖等著就好了。
向來喜歡親自調查,將進度把控在自己手中的見月怒了。
她推翻之前認為對方看起來是個正經人的言論了,這種騙人情報,自己卻什么也不肯說的行為,和白P有什么區別!我代表月亮鄙視你啊!
但緊接著,見月臉色一變,忽然想起了一件更為驚恐的事。
“我剛剛在院子里一路走來,都沒有見到其他人的蹤跡,那你把我從水里救上來后,是誰送我到了這里,又是誰……替我換了衣服?”
正拿著刀走向門口的繼國嚴勝微微一頓,而后頭也不回的,繼續向前走去,只是那腳步,看著要比先前更加凌亂了些許。
*
見月就這么在這處宅邸里住了下來,忽略過于清幽的環境,這里還是非常適合一只鬼居住的。
院落之間都通過檐廊相連了起來,即使是陽光正盛之時,也有避光處能夠遮擋頭頂的一方天空。她房間面對院子的那扇移門還是特制的,特意多糊上了幾層障子紙,白天時,不僅能有效防住陽光,還能透過一點光亮,讓屋內不至于太黑。
但她最喜歡的,還是那處道場。
不僅是因為它與其他院落格格不入的生機活力,更是因為擺放在這兒的那一架子刀刃。
見月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自從上次被繼國嚴勝的刀刃吸引了注意后,她就對武士刀產生了極大的興趣,心癢癢的,總覺得自己也該有一把這么帥氣的刀。天知道她上輩子在流星街,除了最開始學著砍人的時候拿過砍刀,后期一律用的念線,從沒對刀產生過興趣。
更令她驚訝的是,自她拿起那些個孤零零擺在角落的竹刀開始,她就仿佛像是天生會使刀似的,上手就下意識擺出了一個標準的起勢,而后無師自通地完整使出了一套劍技。
正是寂靜的夜,唯有天上明月見證了這一幕,見月身形靈動,矯若游龍,猶如浮光掠影一般,伴隨著細碎的風聲,刀鳴不已,霍如羿射九日落,矯如群帝驂龍翔,來如雷霆收震怒,罷如江海凝清光。①
一套劍技舞畢,她還有些失神地凝望著手中的刀。
良久,才抬起手,撫上依舊劇烈地跳動著心臟,緩緩長舒一口氣。
這種感覺,太神奇了,既激昂又平靜,酣暢淋漓之余,那自心底生出的喜悅,也更為明顯昭著,仿佛在她不記得的無數個日夜里,就曾無數次像今夜這般,唯月與刀相伴。
微微摩挲了下手中被打磨的光滑的竹刀,見月在原地站了許久,細細思索起來。
雖然已經斷定了這個世界的虛假,但她一直不知道自己為何會出現在這里,在下意識使出這一套劍技之前,她猜測的是,自己還處于黑暗大陸中,但是又被某個不知名的“災難”攻擊,才陷入了這種類似于幻境的狀態中。包括現如今她身處的時代背景,還是遇到的這些人,不管是錆兔還是繼國嚴勝,都是由她自己杜撰出來的人物,那些莫名的熟悉感,也可能是她潛意識的投影。
雖然互動性強了點,故事的發展過程略微曲折了些,但她一向對自己的腦洞有著感人的自我認知,再離譜的劇情,她都承受得住。
但是現在,這個推測被全面推翻了。
人無法復制自己認知層面外的事物,食人惡鬼的傳言在各地民間傳說里皆有跡可循,她會幻想出來還情有可原。
可劍法,她從沒有系統的學過劍法,也從未表現過對刀刃的喜愛,為何會在拿起刀的瞬間,就這般理所應當地用了出來?這種下意識的反應,是長久練習形成的肌肉記憶,絕非單憑幻境就可模擬出來的。
那她不妨大膽猜測一下,她確實穿越到了一個新的世界,還在那里生活了一段不短的時間,甚至學會了劍技。但出于某種不知名的原因,她失去了所有的記憶,又陷入了這個虛假的世界。
至于錆兔和繼國嚴勝這一類帶給她熟悉感的人,鑒于之前這個世界拙劣的陷害手段,估計也沒有那個本事連這種感情都能模擬出來,很大程度上就是她在現實中認識的人,也一并被捏造了一段虛假的記憶,強行投入了這場可笑的鬧劇之中。
想到這,見月狠狠一咬牙,越想越覺得這個猜測的可能性極大,忍不住攥緊了拳頭。
敢把她當猴子耍,那個所謂的幕后黑手,你最好藏得再嚴實些,不然,讓我逮到的話,呵,她冷冷一笑,純黑的眼眸中,透出沖天的殺氣和隱隱血色。
本來在黑暗大陸混了那么久,她就煩的很,還給她安排了這么一個惡鬼的身份,讓她想吃點好吃的都不行,這不是正好撞她槍口上了嗎!
就在這森森的怨念中,見月修習念技與劍法也越發認真,幾乎可以用一日千里來形容。
或者說,這種進步的速度,已經不能用修習來形容了,更像是在慢慢撿起本身已會的,卻被遺忘的東西,不過數日間,念線便能分離出數百根,劍技更是達到了一個瓶頸。
收刀歸鞘,見月隱有所感,即使再練習
下去,她的劍技短時間內暫時也不會再進步,但是潛意識告訴她,她似乎遺忘了一些極為重要的東西,與讓她真正發揮出百分百實力,息息相關的東西。
是什么呢?她緊皺眉頭,一遍又一遍回憶著自己習劍的過程。
鬼的身份還是帶給了她許多的不便,她不能在白日里現身,也無法光明正大的出去尋找線索,只能被困宥于這小小的宅院之中,卻對外界之事一無所知。
繼國嚴勝自從第一天見面后,便不知所蹤,這傻子大概還沉浸在角色扮演中無法自拔,去查她變為鬼之事了。
唉,見月嘆了口氣,帶這點小得意地揚起了頭,還是得靠她啊,這個家沒有我早散了!
總而言之,要想要盡快脫離這出鬧劇,就不能單純呆在這兒坐以待斃,要出去主動尋找線索。
打定主意,見月找出了紙和筆,將自己的猜測和打算都寫了上去,便收拾好了東西,大搖大擺地出了這處位于人煙稀少處的宅邸。
*
無限城。
精致的懷表在昏黃的燈光下沉默而規律地走動著,“滴答滴答”的機械聲在一片寂靜的無限城中,顯得格外響亮。
當時針和分針一同指向十二點之際,一只骨肉勻稱的手,慢條斯理地將表蓋合上,任憑沉悶的表針走動聲,在狹小的空間內回響。
“下弦們出發了嗎?”
玩弄著手中做工精美的懷表,欣賞著黃銅色的表鏈在指尖溫順纏繞,鬼舞辻無慘滿意地露出了一個微笑。
琵琶聲一響,恭敬地跪坐在幕簾之后的鳴女,便出現在了他的下方。
“回稟大人,已經將他們送去無限列車號了,現已成功進入夢中,隨時準備圍剿鬼殺隊之人。”
話音剛落,鬼舞辻無慘忽然站了起來,冷冷注視著下首的鳴女,又似是透過她注視著某個人。
“重要的不是那群廢物,我只要……她死。”
第140章 第一百四十章
第一百四十章
很快, 見月就發現了,這個時代,并不是這么一個適合女孩子獨自出行的時代, 特別是在晚上。
在隨手掀飛了又一批上來搭訕的臭流氓之后, 她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這群人到底是怎么想的,難道以為自稱一句浪人武士, 就萬事大吉了,上來就想牽她的手, 簡直不知死活。
一開始,她還是很有禮貌地表示了拒絕, 然而,這些人就像是聽不懂人話似的,硬說她這是害羞, 一臉自信地報出了自己武士的身份, 亮了亮腰側的武士刀, 便倨傲地等著看她變臉, 從拒人于千里之外轉變為主動倒貼。
只可惜, 見月只回以了???的問號臉。
見她真的是鐵了心想要拒絕, 對方的臉就像是打翻了的調色盤似的, 表情瞬間從倨傲轉變為不敢置信再變為惱羞成怒,其銜接之快,轉變之自然, 讓人嘆為觀止,然后便開始犬吠:
“不過是仗著自己有幾分姿色, 竟然敢拒絕堂堂武士的邀約, 呵, 深更半夜一個人獨自在外游蕩,不就是存了這種心思嗎。”
回應他的,是見月極為核善的一個微笑。
拍了拍手,將地上那些凌亂的衣物用腳往路邊的草叢里踢了踢,確保不會被人一眼就看到之后,她滿意地點了點頭,轉頭便瀟灑地走了。
只留下身后,被光溜溜掛在坊市中央的某昏迷人員,在略有些寒涼的夜風中瑟瑟發抖。
他的雙手被束縛在身后,全身上下只留著一條兜襠褲,被一根麻繩懸在半空,只待白日來臨,人們出門耕作之時,便會發現這精彩的一幕。
至于為何會給他留這么一塊兜襠布,當然不是見月發善心,而是她實在是不忍直視了。
根據她這些日子看到的景象,現在她所處的時代環境,與戰國時期很像,連這一時期的特產——武士和浪人都有不少。
雖然知道時代背景差異下,大家的著裝習慣都會有所改變,但她實在是不能接受,一層薄薄的馬乘袴下面,就只有一塊兜襠布,甚至還有些人,為了追求所謂的舒適自由,里頭甚至一件都不穿!
你讓她從此以后怎么直視馬乘袴啊!!!
扒衣服扒到一半,想到自己的某些熟人也鐘愛穿這種袴,見月原本還在歡快地扒人衣服的手瞬間頓住了,甚至還有些顫抖。
半晌,才勉強平復了自己亂飛的腦洞,將這人掛了上去。
等到背對著沿路走出了數百米,才見夜色中寒光一閃,鋒利的念線將這人最后的一點遮擋,一并削下。
拜托,我可是鬼誒,心狠手辣,毫無道德底線那種,沒要你命你就偷著樂吧,不過是讓你赤|裸一晚上罷了,你最好識相一點,我都沒計較你傷了我的眼睛。
見月現在走的這條路,是從僅剩的記憶里挖出來的,她當初逃跑時的路線。
雖然打定主意出去尋找線索,但她也不能像是無頭蒼蠅般到處亂逛,這條線是她目前唯一已知的一處線索,那些奇怪的祭司圖案,最后出現的存在,都讓她格外在意,說不定,那里就是她擺脫幻境的契機。
行走在月色下,見月有些出神地想著,步伐也不禁慢了下來。
少女身著淡紫色的和服漫步于月色下,姿容秀美,面龐瑩瑩如玉,真如傳說中來自月亮的天女——輝夜姬一般。
正在此時,一道颯爽的聲音穿過夜色,徑直叫住了她。
“唔姆,姑娘,你是迷路了嗎?”
見月腳步一滯,沒有回頭,面上還是那副恬靜美好的樣子,暗地里白眼都要翻上天去了。
嘖,又來一個搭訕的臭流氓。
見她沒有回應,杏壽郎有些擔心地走上前來,再一次問道:
“現
在已經是深夜了,你一個女孩子獨自走在外頭不安全,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吧?”
對此,見月表示,哈,我看危險的是你吧,還想跟著我回家,你下賤,你流氓!
她捏了捏拳頭,轉過身來,打算好好瞧瞧,下一個她要代表月亮消滅的,是哪位仁兄。
剛一轉頭,她便愣住了,啊,好刺眼,這人也太鮮艷了吧,這頭發得漂多少遍才能上這么紅的顏色啊,還是潮流的漸變耶,若不會對方身上那極為古制的武士打扮,她都要以為自己見到老鄉了呢。
唔,確實很眼熟的樣子,難道是因為這個發色的原因?
想當年她第一世時大學里,有好些時尚弄潮兒屬性的同學,頭發紅橙黃綠藍靛紫,月月不同,性格十足。
出于這種微妙的熟悉感,見月按下了認為對方在搭訕的猜測,頗為好脾氣地回答道:
“沒有關系,我只是在趕路而已,放心吧,我有保護自己的能力。”
很顯然,這個回答沒有得到杏壽郎的認可,他有些不贊同地看著面前這個面容姣好的少女。
“不要小看夜晚,夜晚可是很危險的,這附近都是荒山,不僅有山匪野獸出沒,甚至還可能……總之很危險就是了,你若是沒有地方住,我可以替你守夜一晚上,等到天亮再趕路。”
看著對方寫滿了真誠的雙眼,見月為難地皺了皺眉。
你說的很對,雖然但是,這只是針對普通女孩而言,我們鬼鬼呢,就得在夜里行動耶。
兩人又爭執了幾句,無力地發現,誰也說服不了誰,簡直就是倔驢對犟牛,談話進度為零。無奈之下,她只好任憑對方跟在身后,想著夜還漫長,等到他不注意時再偷偷溜走就是了。
雖然對他這種倔強的行為頗為頭疼,但一晚上碰見好幾撥搭訕不成惱羞成怒的奇葩人類,見到杏壽郎這種三好少年,還是讓見月極為感動的,一時便有了些談興,和對方聊了起來,甚至還講起了方才遇到的那些所謂的武士,想要調戲她的故事。
“唔姆,我大概明白了,也怪不得你方才見到我時,情緒不太好的樣子。”
聽完見月的講述,杏壽郎環臂點了點頭,繼續說道:
“但那些人很有可能不是真正的武士,不過是想要借著武士的名頭,出來招搖撞騙的宵小之輩罷了。以為穿了身衣服,配上刀就能自稱為武士,毫無武士精神可言,簡直可笑。”
講到這時,他有些不悅地壓低了眉毛,似乎很是生氣武士的名聲被這種人敗壞。
“咦,被你發現啦,杏壽郎你對別人的情緒感知很敏感呢。”見月看了眼他,眼神不自覺地往下瞟了瞟,“所以說那群人的穿著,還是完全復刻了正經武士的裝束的是吧?”
雖然不太明白對方為何忽然將話題扯到了這一方面,但杏壽郎還是誠實地給了一個肯定的答案。
見月往下游移的視線一僵,強制要求自己轉過了頭,住腦,不要再想了!
都怪那群該死的臭流氓,難道她以后見到一條馬乘袴就要幻想一番人底下穿了啥嗎?!
“見月。”
就在她還在胡思亂想順帶鄙視自己之時,杏壽郎忽然又開口了,只不過這一回,他臉上的神色堪稱平靜,平靜得甚至有些嚴肅,他轉過頭看向面前這個出奇大膽,又朝氣蓬勃的女孩,問道:
“你是鬼嗎?”
混亂的思緒瞬間止住,猶如被潑了盆冷水一般,頃刻間,她便冷靜了下來。
“你為什么突然這么說?”
“你太大膽了,不管是獨自一人行走在危險的夜晚,還是講述那些遇到的事,雖然在抱怨,但你的情緒,從未有片刻的波動,這說明,你從未把這些人和事真正放在心上過。”
他轉過頭,金紅色的眼睛在黑暗里灼灼如烈火一般。
“但我還是不太確定,你和我從前遇見的那些鬼都不一樣,你……很特別,所以我選擇直接來問你。”
語畢,杏壽郎停下腳步,認真地看向見月,似是在等待一個回答。
而見月,也是配合著他停了下來,卻是倏然一笑,接著他的話,繼續說道:
“然后你發現,當你問出了這個問題的時候,我并沒有正面回答你,只是問了句‘為什么這么說’,這也就表明,我知道‘鬼’的存在,進而可以推測出,我,就是鬼。”
空氣有一剎那的寂靜,連風聲似乎都被這緊張的氛圍所渲染,停滯了下來。
杏壽郎神色復雜地看了一眼兀自笑得燦爛的見月,最終還是嘆了口氣,將腰側的日輪刀抽了出來。
“抱歉,我要履行,身為鬼殺隊劍士的責任。”
“好,那就讓我來見識一下,你的實力吧。”
劍技達到瓶頸之后,見月無數次揣摩過,自己到底欠缺了什么,才一直無法真正達到自己應該有的境界呢。
她一遍又一遍地揮劍,將基礎夯實了一次又一次,卻始終無法悟透,直到她遇見了那群虛假的武士,雖然只是借著武士的名頭欺世盜名,但見月依舊不期然回想起了最初追殺自己的那群人。
同樣的武士裝扮,同樣的佩刀出行,不同的是,那群人擁有著更加高超的技藝和更為匪夷所思的手段。
像是念能力般特殊的力量,暗暗流傳在小部分人中,她所缺失的,會不會就是這部分力量呢?那同為鬼殺隊劍士的杏壽郎,會不會也有這般特殊的能力呢?
她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要見識一下了呢。
煌煌火焰出現在眼前,灼人的熱浪將她過長的發絲吹至身后,星火點點,碰撞間發尾被燎的蜷曲焦枯,蛋白質燃燒后的焦味充分刺激著見月的感官,被漫天火光映紅的眼眸,沒有退意,只有更為高昂的斗志。身體下意識因這熟悉的感覺而戰栗,沉睡在體內已久的力量,也在悄無聲息地蘇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