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新聞◎
劉博帶著京城來的四名刑警很快到達住宿地。
住宿賓館在西涼山公安局旁邊, 離公安局特別近。
四名刑警凌晨5點從西涼山火車站出來,到現在也不過5點半,天才剛蒙蒙亮。
劉博原本計劃把他們送到之后請他們吃個早飯,但賀堰他們剛把最后一名嫌疑人的地址發過來, 他急著回去安排人手去盯梢, 因而把人送到后他匆匆忙忙先回隊里了。
四人分別住在兩個標準間中, 他和蕭宏遠兩位男士一間,葉鶯時和盧文萱兩位女士一間。
江淮序拉著行李刷卡進房間,他簡單收拾了一下, 隨后拿出筆記本打開剛收到的郵件。
昨天在火車上聯系的媒體連夜將稿子按照他的要求寫完了, 剛收到的郵件就是那份稿子,他得好好檢查一下。
同屋的蕭宏遠也不敢打擾自家隊長, 抱著電腦默默坐到一旁忙自己的工作。
同一時間的另一個房間中,葉鶯時剛洗完澡,她披散著吹得半干的頭發盤腿坐在床上,抱著平板認真瀏覽賀堰匯總好的全部線索。
一份文件完完整整看完, 走廊里的盧文萱正好也打完電話刷卡進來。
葉鶯時拿著平板正在登錄微信,聽見門口的動靜下意識掀起眼皮, 見著盧文萱的身影后隨口道, “家里人的電話?”
“嗯~我媽打來的, 問我到地方了沒有。”
許是剛接完父母的電話, 盧文萱眸底閃著雀躍,心情很好的樣子。
盧文萱的老家在京城隔壁的燕冀省,國慶節警員們本來是有三天假期的,她本來計劃趁著國慶假期回趟老家, 沒想到笑看紅塵這個案子牽扯出一系列殺人案和詐騙案, 向陽區上上下下的警員們為了這個案子忙前忙后。
眼下別說放假了, 這幾天他們連好好睡一覺都很奢侈。
想到這里,葉鶯時心底輕嘆一聲,開口道:“這個案子結束之后給你們輪流補個假,都回去好好休息休息。”
盧文萱剛把手機充上電,聞言立即轉頭對著葉鶯時眉開眼笑,“謝謝老大!”
早上7點半,分別忙完工作的四人從房間里出來一起吃了個早飯,隨后去刑偵大隊和劉博他們集合。
劉博帶著四人來到會議室,簡單介紹了一下眾人,隨即說起正事。
“江隊,葉隊,我們根據賀警官提供的地址,將最后一名嫌疑人也鎖定在我們的視線范圍之內。目前這10名嫌疑人中除了林飛翔和錢彪之外,剩下8人都沒有逃跑的跡象。
“而且就在剛才,其中兩名嫌疑人都發布了新的短視頻,兩人短視頻最后留的捐贈通道均為‘浩瀚無垠文化有限公司’旗下的那個山寨APP。”
劉博身旁的警員補充道:“還有一名嫌疑人剛才直播了半小時,直播的時候也是在引導大家下載山寨APP。”
他揉揉太陽穴,嘟囔一聲,“要說他們這種歡迎加入 一五二兒七五二八一 叩叩裙詐騙方式也挺容易識破的,可他們居然運營2個多月都沒人發現不對而報警……”
劉博不輕不重地拍了下對方的后背,老氣橫秋道:“小梁啊,他們可比你想像中要謹慎得多啊!”
關于這些問題,專案組眾人都曾在會議上討論過。
江淮序接過一名警員遞來的水,道了謝,隨后解釋道:“他們下載APP的方式天然就能篩選掉一批警惕心強的用戶。”
見小梁還沒聽明白,葉鶯時接過話茬耐著性子更為細致的解釋:“他們做的這類APP無法在正規渠道上架,只能通過主播給的地址或口令,從瀏覽器中下載。警惕心強的用戶不會相信這種不在正規應用商店中上架的APP,他們自然也不是詐騙犯的目標客戶。留下來的那些警惕心差,善良又心軟的用戶才是他們真正的目標客戶。”
小梁猛地一拍腦門,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
“不過我覺得他們今天發布的短視頻有點不一樣。”劉博彎下腰,握著鼠標操作起電腦。
“詐騙犯們直播也好,發短視頻也罷,其實都是為了吸引更多善良、極富同情心的用戶下載APP。畢竟只要下載了APP,詐騙犯們就能用里面編造的其他悲慘故事繼續吸引用戶捐款。”
劉博說著,點開嫌疑人們今天發布的短視頻,把電腦屏幕對準眾人。
視頻很快播完,他又打開嫌疑人們以前發布的視頻,和今天上午某位嫌疑人的直播錄屏給大家看。
等所有視頻都播放完畢,劉博語氣凝重,“你們看,以往他們發布的視頻側重點在于引導用戶下載APP,很少明著要錢。但這次不一樣,他們根本不在乎視頻平臺的規則,幾乎在明著要錢。”
這一點葉鶯時和江淮序同樣也注意到了。
盧文萱嘴角下撇,恨恨地說:“他們肯定是打算最后再掙一票就跑。”
“準確說是林飛翔和錢彪打算最后再掙一票就跑。”江淮序鎮定地糾正她。
“你們可以換位思考一下,假使你們是林飛翔和錢彪,你們打算跟著自己的大哥逃去國外,走之前你們還想再背著大哥多掙一點。在這種前提下你們會怎么做?你們想逃跑的消息會告訴其他人嗎?如果不告訴他們,你們又該如何同大伙兒解釋APP關閉的事情?最重要的是——”
江淮序環視眾人,一字一頓道,“你們又怎樣在這些前提下,還忽悠著剩下8名主播為你們掙錢?”
眾人沉思數秒,陸陸續續開口。
“肯定不能告訴那8個人!要是說了就得把他們也帶著!”
“對對,不能說,也不能帶!不然我們11個人一起跑?那目標也太大了!”
“逃跑這事兒多一個人知道就多一分危險。”
“那關于關閉APP的事情,我們肯定需要給剩下8人一個合理的解釋……”
有名警員靈機一動,握拳輕錘桌面,大聲說:“我們可以找個理由,比方說現在警方開始打擊這種詐騙,或者平臺開始監管了之類。總之,這個買賣馬上就不能干了,所以我們這兩天再干一票,干完銷號跑路,改頭換面換個別的方式詐騙撈錢。”
葉鶯時打了個響指,“我也這么認為!所以那名主播在今天早上的直播里給人的感覺是想再撈一筆就跑,但神情上卻一點也不緊張。”
劉博嚴肅地表態,“江隊葉隊放心吧,邊境線已經加大了巡查力度,這三個人想跑出去?門都沒有!”
“我有一個問題。”小梁舉起手,“我們既然知道他們想騙錢,為什么不把山寨APP關了來減少受害者?”
劉博抬手按在他腦袋上,“笨,這樣會打草驚蛇!”
葉鶯時端起茶水一飲而盡,從容道:“錢彪和林飛翔既然打算掙最后一票就跑,他們在走之前肯定會再登錄一次公司賬戶把錢轉到海外賬戶中。我們的同事已經嚴密盯緊‘浩瀚無垠文化有限公司’的公司賬戶了,只要他們登錄,我們就能順藤摸瓜確定他們的具體位置!
“銀行那邊兒我們也聯系好了,有他們盯著,這些錢能封死在這幾個銀行賬戶里,錢彪和林飛翔一分錢也別想轉出去。”
小梁聽明白了,“所以我們現在就得等著他們登錄賬戶,然后鎖定他們的位置?”
“對。”
“嗡——”
桌面上,江淮序的手機小幅度振動了一下。
他瞥了眼亮起的屏幕,是一條新聞推送。
*
某片荒無人煙的角落,三個男人蹲在一間斑駁陳舊的土坯房前抽煙。
這三人正是董大明、林飛翔和錢彪。
董大明和林飛翔抽著煙閑聊,錢彪百無聊賴地刷著手機。
突然,他不知道刷到什么,咧嘴一樂,把手機懟到董大明眼前,“哈哈哈,大明哥,這新聞怎么還造謠說你死了?”
董大明狠狠吸了幾口煙,隨后把煙頭丟在地上,腳尖捻滅,拿過錢彪的手機仔細瀏覽。
新聞上主要在講笑看紅塵案子的情況,說到殺害笑看紅塵和他助理孫亦的兇手都已經落網。
最后還提到他們都是一個犯罪團伙,現在團伙中齊某宇和董某蓮落網,汪某、張某天仍潛逃在外,而董某明在逃亡過程中車禍身亡。
最下面還附上了汪海和張小天的通緝令。
林飛翔打趣他,“這怕不是那群廢物警察抓不到你,故意詛咒你吧哈哈哈!”
董大明往地上吐了口痰,臉上掩飾不住的得意,“你懂什么?這他媽是老子故意做的一個局!只要條子以為老子死了,他們的視線就不可能再落到我們身上,我們想怎么逃跑就怎么逃跑!”
兩人來了興致,“大明哥,你快講講,你是怎么騙過那群條子的?”
“這事兒吧,說來話長。”
董大明自然不能告訴他們,他故意賣了個手底下的兄弟當自己的替死鬼,玩得一手金蟬脫殼。
他只得糊弄兩句,而后生硬地岔開話題,“不說這些沒用的了,我讓你們辦的事兒辦得怎么樣了?”
“我辦事兒大明哥你還不放心?”錢彪拍著胸脯保證,“我跟他們8個人說我得到消息平臺開始嚴打這種慈善捐款了,我們先把APP關了沉寂一陣,等風頭過后換個地方卷土再來!”
一支煙抽完,錢彪從煙盒里又摸出來一只,攏起手擋住風把煙點上,嘴里叼著煙瞇起眼,吊兒郎當地繼續說道:“你就放一百個心,這事兒我早就辦妥了!他們根本想不到我們要跑路!”
“那就行。”
董大明摁著錢彪的肩膀站起來,轉身回到屋里。
錢彪回過頭盯著董大明回屋的背影,往林飛翔那兒湊了湊,“飛翔哥,咱們這么干真沒事兒嗎?萬一讓大明哥知道我們私下還做了一個APP圈錢怎么辦?大明哥最恨不聽話的兄弟……”
“慫包!都這會兒了,你他媽后悔也沒用!”林飛翔低聲罵了句,恨鐵不成鋼道,“只是走之前再多賺點而已,又耽誤不了咱們的逃跑計劃,你怕啥?而且咱們不是也跟他們8個說了嗎,就最后干今天一天,到了晚上咱們就把錢取走關掉APP!”
錢彪猛吸一口煙,悶聲說:“也是。”
林飛翔說得在理,可也不知道為啥,他就是總覺得心里不大踏實。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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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追蹤◎
林飛翔瞅著錢彪悶悶不樂的, 語氣也軟了下來。
“你到底在擔心什么?”
錢彪吐了口煙圈,在煙霧繚繞中壓低聲音。
“我聽說現在條子的技術了不得,你只要登錄銀行賬號,他們就能順著找到你的位置。”
“就這?這點兒破事兒能給你嚇成這樣?”林飛翔像是聽到什么好笑的笑話似的, 又怕董大明聽見, 不敢真的笑出聲。
“你說的這個有可能, 但這前提是條子早就盯上你了。”林飛翔兩指夾著香煙吞云吐霧,攤開手,“但現在這情況你也看到了, 條子以為大明哥死了, 壓根想不到大明哥神不知鬼不覺逃到了西涼山!
“再說了,就我們干的這個買賣, 到現在為止還沒人發現有問題呢!就算現在有人發現自己上當受騙立馬去報警,那條子立案調查什么的不還需要時間?他們就是現在開始抓人,也是先抓他們8個,等那時候咱們早就跑出去吃香的喝辣的了!”
錢彪低著頭琢磨了下, 心里確實寬慰了不少,“哥, 你說得對。”
“再說了。”林飛翔回頭瞄了屋里一眼, 確認董大明沒有出來, 他才繼續說道, “這個項目本來掙得就不多,大明哥拿走了大頭,剩下的這小頭咱們還得跟那8人分!咱也不知道外頭好不好搞錢,不趁著現在多撈點錢走哥們心里沒底啊!”
林飛翔這話情真意切, 也算是說到錢彪心坎兒里了。
是啊, 他們也不知道外頭啥情況, 還是得多搞點錢才有安全感。
林飛翔斜眼瞥見錢彪的神情放松下來,笑了笑,“我告訴你,董大明這人挺不地道的。你猜條子為什么會以為董大明死了?他肯定是找了個合適的兄弟當他的替死鬼!他這人眼里只有利益,連自己的親妹妹都不在乎!”
正因如此,林飛翔也多留了一個心眼。
對接的蛇頭一直都是他親自聯系的,董大明問他要了兩次聯系方式他找借口沒給。
想到這里,林飛翔瞇起眼睛,語氣里帶著不易察覺的輕蔑,“所以你也不用這么怕董大明,他在這兒人生地不熟的,想跑出去還得靠著我們兄弟倆。就算他真知道了咱倆背著他卷錢這事兒,他也得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假裝不知道!”
最后一絲顧慮也被打消,錢彪臉上重新露出笑容。
林飛翔也跟著嘿嘿一樂,又一巴掌呼在錢彪后腦勺上,“行了,別擱這兒杵著了,回屋搞點吃的去!”
*
西涼山刑偵大隊會議室中,警員們各自忙碌著。
葉鶯時的平板插著充電器,和還在京城的專案組警員們連接著電話會議。
留守在京城的賀堰、虞小夏他們這一批昨晚通宵查案,上午短暫地睡了幾個小時,這會兒又爬起來繼續守著“浩瀚無垠文化有限公司”的公司賬戶。
保險起見,蕭宏遠也在西涼山這頭嚴密地監控著他們公司賬戶。
盧文萱時不時拿起手機,那條提到董大明死亡的新聞她刷了不下20遍。
到了下午三點多,山寨APP的捐款數額不斷增多,可“浩瀚無垠文化有限公司”的公司賬戶卻依舊沒有動靜。
盧文萱沉不住氣了,“啪”的一聲把手機扣在會議室桌上,雙手叉腰在會議室來回踱步。
“老大,你說林飛翔和錢彪不會已經預判了我們的預判吧?”
葉鶯時支著下頜,懶洋洋乜她一眼,“預判了我們的預判,然后呢?”
盧文萱頓住腳步,右拳錘左掌,猜測道:“然后故意留一個山寨APP讓我們以為他們還想斂財,實際上他們已經跑了?”
盧文萱的猜測還沒說完,剛接完一通電話的劉博快步走進來,雙手撐在桌沿上,“葉隊,江隊,我們剛接到消息,剩下8名嫌疑人中有兩名嫌疑人訂了高鐵票,一個是明天下午,一個是后天早上。”
小梁大驚失色,“他們這是要跑路了?”
“應該不是。”劉博倒是挺冷靜,“這兩人的目的地都是自己家所在的城市,他們倆根本沒有掩飾自己行蹤的意思,應該是不知道我們已經盯上他們了。”
江淮序驀地抬頭,眉頭微微蹙起,喃喃自語:“明天下午和后天早上……也就是說今天很可能是他們干的最后一天,那董大明三人很可能今天或者明天半夜逃?不管怎么樣,我們要做好今晚行動的準備!”
劉博當機立斷道:“我現在就去申請配槍!”
“所以他們也很可能今天晚上登錄公司賬戶轉錢。”葉鶯時拿起手機給留守在京城的專案組和這邊兒的西涼山刑偵大隊各叫了咖啡和奶茶,付完錢后對著電腦攝像頭給大家鼓勁兒,“打起精神啊各位,我們勝利在望!”
……
紅日一寸一寸地朝地平線下墜,殘存的夕陽在蒼涼的黃土上染了一抹橙紅。
土坯房里,董大明、林飛翔和錢彪三人正圍著一個破爐子燒火做飯。
眼下條件有限,三人把所有食材一股腦丟進唯一的一口鐵鍋里,再扔點調料一鍋燉了。
步入了深秋后晝夜溫差越來越大,中午有太陽時還好點,等太陽下山后溫度也驟然下降。
土坯房里破破爛爛,四處漏風,三人只能靠著這個爐子取暖。
董大明快速填飽肚子,許是嫌屋里悶,他披著外套叼了根煙站門口抽煙去了。
等到最后一絲夕陽也被暮色吞沒,林飛翔給錢彪使了個眼色。
錢彪接到他的示意,心下了然,飛快瞥了一眼董大明的背影。
見董大明還在一根接著一根的抽煙,并沒有要進屋的意思,這才偷偷摸摸拿起手機。
錢彪先謹慎地打開了V|P|N掩蓋自己真實IP,確認成功連接了V|P|N,他這才輸入密碼進入手機企業銀行,熟練地進行轉賬操作。
可無論他怎么操作,這錢就是轉不出去。
“會不會是沒信號了?”林飛翔看著他的操作干著急,干脆一把從他手里搶過手機,站起身舉著手機不信邪地轉了幾圈,可這錢還是轉不出去。
“飛翔哥,你別試了,我手機信號滿格的。”錢彪這會兒是真的慌了,“咱們、咱們不會是被條子盯上了吧?”
錢彪話音剛落,扭頭就對上了董大明陰惻惻的目光。
“什么叫被條子盯上了?”
他大步走過來,抓住錢彪的領子兇狠地低吼:“你他媽給老子說清楚點,什么叫被條子盯上了?”
……
與此同時,西涼山刑偵大隊會議室里,蕭宏遠突然站起身,大喊一聲:“他們登錄公司賬號了!”
蕭宏遠身后的椅子被他這股勁兒帶著往后猛地向后一倒,還是旁邊的盧文萱眼疾手快扶住椅子,阻止了椅子與地面的“親密接觸”。
葉鶯時平板的視頻會議還開著,視頻那頭的賀堰同樣激動,“我們已經鎖定IP地址了!這兩個嫌疑人還挺狡猾,他們在登錄銀行賬戶的時候還使用了V|P|N修改自己的IP地址!”
其他警員聞言都圍了過來,“怎么樣?他們把錢轉出去了嗎?”
虞小夏大聲說:“放心吧!銀行發現他們登錄賬號的一瞬間就給他們把賬號鎖定了!”
小梁拍了拍胸口徹底放下心來,“那就好那就好,錢沒被轉走就好。”
江淮序當機立斷,“劉隊,收網!”
“明白!”劉博也不含糊,立馬通知守在那8名主播附近的警員,安排他們對主播們實行抓捕行動。
早在今天下午的時候,他們就把一切都準備好了。
眼下終于定位到嫌疑人的具體地址,警員們一秒都沒有浪費,迅速下樓,按照下午分好的小組分別上車。
西涼山縣城的面積不大,西涼山刑偵大隊的警員們又對這地界兒很熟悉。
他們只用了二十來分鐘就帶著葉鶯時四人來到了定位的地址。
這片區域是西涼山縣城的西北邊,距離西涼山區只有短短的兩公里。
這周圍都是低矮的民房,院子的圍墻大多也都是泥土制的,訓練有素的警員們甚至單手一撐就能翻過去。
“我們這兒區域劃分一直是個大問題,前些年還好,這兩年這里幾乎是我們的三不管地帶,這也間接造成這里治安特別差,私搭亂建特別多。”劉博走在葉鶯時和江淮序中間,低聲介紹這里的情況,“現在還留在這里的居民基本都是年紀很大不愿意走的老人,年輕人很少愿意住在這里了。”
劉博帶著眾人進入這片低矮民房后,京城的四名警員切身體會了劉隊剛才那句“私搭亂建特別多”的具體含義。
蕭宏遠低頭看了一眼導航,“快到了,目的地應該就在這里面。”
盧文萱看著周圍亂七八糟的房子,呢喃一聲:“這簡直像個迷宮……”
小梁豎起一個大拇指,小聲道:“嘿,你這個形容很準確,這兒就是大號的迷宮!不熟悉的人走進去都得暈頭轉向!”
江淮序警惕地觀察著周圍,一邊說道:“嫌疑人選擇在這當臨時住處,應該就是想利用熟悉地形的優勢好方便他們逃脫。”
“我之前還在想,董大明這么自私自利的人怎么會想帶著錢彪和林飛翔一起跑,明明他自己一個人目標小,更好偷跑。現在我明白了,他是指著錢彪和林飛翔帶著他跑!”葉鶯時手撐墻頭輕松跳過一堵矮墻,嘲諷道,“嗯,這就符合他人設了。”
“我在進入刑偵大隊之前,在這個片區的派出所實習過,這里還算是比較熟悉。”劉博快走幾步,又回頭囑咐了聲,“你們跟緊我。”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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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追擊◎
夜色漸深, 這附近沒有路燈,只能靠著月色和星星的微光摸黑前行。
好在劉博對這片區域比較熟悉,在眾人暈頭轉向時,他帶著眾人七拐八拐, 穿過亂七八糟的違章私建, 來到了一個泥土搭的土坯房附近。
這里像是被廢棄了很久似的, 荒涼又破舊。
土坯房整體不高,院子圍墻破破爛爛的滿是缺口,房屋主體飽經風霜卻年久失修, 窗戶要掉不掉的, 整座房子都給人一種搖搖欲墜,隨時都可能塌了的感覺。
劉博背部靠著墻, 探頭朝著土坯房的方位瞄了一眼,又迅速收回腦袋,低聲說:“就是這。”
蕭宏遠低頭看了一眼定位的地址,跟著點點頭, “還真是這里。”
江淮序朝著身后的人打了個手勢,示意大伙兒檢查配槍。
他們懷疑這些人身上很可能有武器, 提前申請了配槍。
盧文萱第一次參加這樣的行動, 緊張得手指都在發抖。
葉鶯時率先做好準備, 低聲交代盧文萱, “一會兒你跟在最后,優先保護自身安全。”
盧文萱深吸一口氣,語氣堅定,“老大你放心, 我絕不給大家拖后腿!”
所有人準備就緒, 江淮序一字一句地安排道:“一會兒我們從院子南側距離房子最近的那處圍墻缺口沖進去。”
眾人安排好出場順序和走位之后, 江淮序第一個沖了出去。
他快速沖進院子,見土坯房內有光亮,又一腳踹開了破木門。
房間內是個大開間,一覽無遺。
進門左手邊有個爐子,上面還支著一口鐵鍋。
右手邊是個大通鋪,上面凌亂地扔著三個旅行睡袋。
“人已經跑了。”江淮序放下槍,面容冷峻。
他大步走到大通鋪前,翻了翻這三個睡袋,淡聲說:“床上有三個睡袋,看來我們猜測的沒錯,董大明的確跟他們在一起。”
葉鶯時見門口的大鍋還冒著熱氣,她掀開鍋蓋看了一眼,里面的食材快燒干了,幾乎看不出食材本來的面貌。
爐子里的柴火也快燒完了,只剩下幾簇細小的火苗。
她把鍋蓋放回去,輕呵一聲,“逃跑的很倉促啊,看樣子應該是錢彪和林飛翔發現錢轉不出去了,意識到自己被盯上,倉皇逃走。”
劉隊肅穆地點點頭,“這么看來他們應該是剛剛逃走!”
江淮序轉身往外走,“回去開車,繼續追!”
劉博留下了三名警員守在土坯房里,轉身跟上江淮序。
盧文萱小跑兩步追上葉鶯時,小聲問:“老大,我們去哪里追啊?”
“這里距離西涼山山區很近,山區又和國境線接壤,嫌疑人選擇這里臨時落腳就是因為這里方便潛入山區逃竄。”葉鶯時步伐不停,嗓音中透著冷厲,“我們現在要往山區的方向追!”
“山區方向是吧,一會兒我來帶路!”劉博剛也想問這個問題,不過被盧文萱搶了先。
他打了個響指,加快步伐,“這邊兒都是黃土地,土地性質決定了這里幾乎沒什么植被,很容易留下痕跡。而且我們這兒晝夜溫差極大,到了晚上山里就更冷了,所以晚上壓根沒人上山,如果有痕跡,八成是他們三個!”
這條路走過一遍,往回走時,比來時快了很多。
他們來的時候一共8人,開了三輛車。
眼下留了3名警員留守土坯房,還剩5人。
5人分成兩輛車,劉博和蕭宏遠一輛,江淮序、葉鶯時和盧文萱一輛。
劉博開著大燈在前面帶路,坐在副駕駛的蕭宏遠眼尖地看見前方地上的痕跡,趕忙道:“劉隊,那邊兒車轍印!”
劉博定睛一看,立刻拿起車上的對講聯系后車。
“江隊葉隊,我們發現嫌疑人的車轍印了!”
*
西涼山黃土山包上,三個人背著旅行背包打著手電一路小跑。
在成功翻越了這個山包之后,錢彪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著氣。
“不行了,咱們休息會兒吧,我實在是跑不動了!”
“跑不動?老子去你大爺的跑不動!”董大明目光陰冷,狠狠踹了錢彪幾腳,“你們兩個王八蛋背著老子撈錢的時候怎么沒想到自己跑不動了?你剛把車子開拋錨的時候怎么沒想到自己跑不動了?”
林飛翔見狀趕緊過去拉董大明,“大明哥,現在說這些也沒用,咱們省點力氣趕緊先跑吧!”
董大明惡狠狠地甩掉林飛翔的手,陰毒的目光從兩人身上掠過,“走不動了就滾回去找條子自首!別在這礙老子的眼!”
他撂下這句話,轉身繼續往前走。
林飛翔又趕緊握住錢彪的胳膊吃力地把人拽起來,“你也趕緊的!歇什么歇!跑出去就安全了,在這里條子隨時可能找到咱們!”
錢彪心知條子是他和林飛翔引來的。
他自知理虧,被林飛翔拉起來后咬緊牙關跟在他們身后繼續往前走。
三人沒走多遠,耳邊隱約聽見有汽車行駛的聲音。
林飛翔大驚失色,“草,不會是條子吧!”
董大明怒目圓睜,額頭上青筋暴起,鼻孔隨著呼吸一張一弛,指著兩人破口大罵:“早他媽告訴你們兩個畜生把手上的項目全停了,帶著值錢的東西跟老子跑,你們不聽!非他媽要貪那幾十萬!現在可好,落入了條子的圈套里,搞不好咱們仨全他媽得交代到這兒!”
泥人尚有三分火氣,更何況林飛翔原本就不是個脾氣好的主兒。
之前因著這禍是自己惹來的,他確實是心虛,面對董大明的冷嘲熱諷忍氣吞聲。
眼下生死存亡關頭,董大明還在那兒罵罵咧咧嘰嘰歪歪,林飛翔僅存的那點愧疚被消耗得一干二凈。
他怒不可遏,指著董大明鼻子回罵道:“你他媽還有臉說!我們這樣還不是你造成的?我們兄弟兩人累死累活拍視頻,只能分到利潤的30%!就這30%還得給他們八個分!而你屁事兒不干就他媽拿走大頭!”
“放你媽的狗屁!”董大明暴跳如雷,一把扯過林飛翔的衣領,“好好想想這掙錢的主意誰給你出的?APP是誰找人給你們做的?你們掙來的那些贓款又他媽是誰給你們打的掩護?還指責老子屁事兒不干?姓林的你說話要講點良心!要是沒老子,你他媽不知道在哪兒喝西北風呢!”
“大明哥,飛翔哥,現在不是吵架的時候!”錢彪聽著越來越近的汽車聲,心底焦躁不安,拽著董大明的手把他拉開,“條子馬上來了,我們得趕緊找個地方躲起來!”
董大明往地上吐了口唾沫,“呸!跑個屁!本 資源 由滋源君羊 已無二 兒七五兒吧椅 收集這兒他媽都是土包,連個樹都沒有,再怎么跑都是人家的活靶子!”
西涼山的山區和南方不一樣。
南方的山綠意盎然,從遠處看一片綠色,鉆進山里很難被找到。
而這里的山只有黃土,沒什么植被,遠處看就是光禿禿的一片。
他們在光禿禿的土坡上奔跑,可不就是活靶子嗎?
汽車越來越近,董大明在黑暗中能清晰的看見兩輛汽車的車燈。
林飛翔這會兒正在氣頭上,僅存的那點兒理智被憤怒徹底燒光。
他干脆也不跑了,從背后的包里拽出一把沖|鋒|槍,閃身躲在山包后面,面露兇狠,“操!我他媽跟這些條子拼了!”
汽車的大燈朝著前方晃過,副駕駛位置上的江淮序一眼就看見了躲在山包后面的三個腦袋,甚至隱約還能從側面看見他們手上黑漆漆的東西。
江淮序心下立即有了判斷,是槍!
兩輛車迅速用對講交流,將汽車停在一個有利的位置。
劉博下車后躲在車后,拿著擴音器探頭沖著三人喊道:“對面的人聽著,我們是西涼山刑警大隊,你們已經被包圍了!遠處的國境線你們也過去不去的,那里早就埋伏了邊防軍!我勸你們還是馬上投降!還能得到一個寬大處理——”
“劉隊危險!”
“砰——”
劉博話還沒說完,聽見江淮序的提醒后下意識一低頭,子|彈擦著他的警帽帽頂險險飛過。
劉博勃然大怒,一怒之下普通話都忘了說,操著一口方言語速極快地把開槍之人祖宗八代都問候了一遍。
三名嫌疑人也不知道聽沒聽懂他的問候,子|彈一直跟不要錢似的往他這里招呼,其中還有一人拿著沖|鋒|槍。
“小心!他們手上還有重|火|力!”
江淮序和葉鶯時見狀也沒再客氣,看準時機舉槍還擊。
劉博也沒想到對方還有沖|鋒|槍這種重|火|力,罵完那三人,擴音器往地上一扔,趕緊躲在車后掏出電話聯系局里請求支援。
蕭宏遠雖說在隊里一直負責計算機技術方面,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窮兇極惡的嫌疑人,但他入隊時間長,體能和射擊都是過關的。
他調整了下呼吸,很快跟上了兩位隊長的節奏。
盧文萱背靠著車身,緊張得心臟幾乎要沖破胸腔。
她提著一口氣,探頭瞄準錢彪的手腕,扣動扳機。
子|彈沒有照她預期擊中錢彪手腕,卻也給對方造成了不小的麻煩。
雙方打得有來有回。
警方人數占多,但他們最終目的是活捉嫌疑人,開槍都會避開要害,專挑幾人的肢體或手腕打。
對面三人就不一樣了,他們可能清楚警察想留活口,不會輕易要他們命,因而他們毫不在乎的露著腦袋和脖子,卻把四肢擋得嚴嚴實實。
槍法最好的董大明專挑刑警們的要害打,擺明了就是要他們的命。
錢彪和林飛翔槍法沒那么好,兩人舉著槍發狠地朝著警方掃射。
警方的束手束腳,再加上沖|鋒|槍對于手|槍的壓制太過明顯,明明是人數占多的警方,卻隱隱有著被三名嫌疑人壓著打的意思。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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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算賬◎
幾個回合過后, 剛打完一梭子彈夾的江淮序靠在車旁換子彈。
“夜鶯,這樣下去不行。”江淮序神色冷冽,眉宇間蘊藏著鋒利的寒意,“他們在武器上能壓制我們, 我們為了活捉束手束腳。”
葉鶯時瞬間就明白了他話語中另外一層意思。
她大腦迅速做出判斷, “集中火力壓制拿沖|鋒|槍的, 但一定得保證董大明必須留活口。”
手持沖|鋒|槍沖著警方不斷掃射的正是林飛翔。
托他的福,警方當成掩體的那輛車基本被打殘了。
車燈是最早被打碎的,車胎被子彈穿過后漏了氣, 前機械蓋千瘡百孔。
前擋風玻璃和兩扇車門的玻璃也全都被子彈打碎, 離著車窗最近的警員被碎玻璃割破了好幾處,索性都是小傷, 沒有什么大礙。
江淮序掃了一眼舉著沖|鋒|槍極其囂張的林飛翔,目光冰冷如薄刃。
“巧了,我跟你的想法一樣。”
江淮序和葉鶯時兩人思路轉變,不再束手束腳, 齊齊地針對起林飛翔。
林飛翔敏銳的發現了對面一男一女倆警察似乎改變了思路,攻擊兇狠得不得了, 壓根不顧及他的小命。
而對方一兇, 林飛翔反而慫了起來, 縮著腦袋不敢輕易露頭。
嫌疑人少了一把火力迅猛的沖|鋒|槍, 警方壓力一下少了許多。
葉鶯時和江淮序壓制住林飛翔,盧文萱和蕭宏遠便掩護著劉博繞到了三名嫌疑人的側面,借著一個小土坡做掩體從側面繼續進攻。
董大明三人頓時壓力巨大。
又是兩回合,江淮序擊中了林飛翔的肩膀, 劉博從側面打中錢彪的大腿和胳膊。
林飛翔捂著肩膀不敢繼續露頭, 錢彪抱著傷口縮成一團, 徹底失去戰斗能力。
“操,兩個廢物!”董大明咒罵一句,撿起地上的沖|鋒|槍轉身朝著一個山坳跑去。
董大明心里隱約明白,真到了緊要關頭,條子可能會選擇擊斃林飛翔和錢彪,但他們肯定是不舍得殺自己。
林飛翔見著董大明居然拿著沖|鋒|槍自己跑了,扯著嗓子大罵:“我怕操你大爺的董大明!你他媽居然丟下我們跑!你不得好死!”
董大明壓根不理他,頭也不回專心跑路。
葉鶯時大喊:“董大明要跑!”
“掩護我!”江淮序想都不想,朝著董大明的身影追了過去。
林飛翔看著逐漸消失在夜色的董大明,再看看抱著傷口打滾的錢彪,心底的絕望攀到了頂峰。
他現在無比后悔跟著董大明逃跑,不逃跑的話他們身上的詐騙罪最多判個幾十年,還有出來的一天。
可現在呢?詐騙、非法持有槍支,再加一個襲警,被警察抓了就算不是死刑,牢底也得坐穿!
林飛翔越想越后悔,越想越絕望。
終于,林飛翔最后一根神經啪的一聲崩斷,他大吼一聲,撿起錢彪掉下的槍對準警方瘋了似的打了幾槍,隨后對準江淮序的身影扣動扳機。
“砰——”
葉鶯時扣動扳機的速度比林飛翔更快。
子彈迅速而準確的沒入林飛翔的脖頸,錢彪正好抬頭,鮮血濺了他一臉。
手|槍從林飛翔的手中滑落在地。
林飛翔像是電影中的升格拍似的慢慢地轉過頭,空洞洞地看了葉鶯時一眼,而后直挺挺地倒下了。
錢彪愣愣地看著林飛翔的尸體,連身上槍傷的疼痛都忘記了。
過了足足兩秒,他另一只未受傷的手顫顫巍巍地抬起來,摸了摸自己臉上的血,隨后兩眼一黑,也暈了過去。
盧文萱和蕭宏遠立刻沖上去給昏迷過去的錢彪銬上手銬,劉博起身朝著江淮序和董大明追去。
葉鶯時維持著射擊的姿勢持續了兩三秒,慢慢放下槍。
“你們倆在這兒等著,劉隊叫的支援應該快到了。”她的情緒還沒調整過來,面上清冷無溫,嗓音中也蘊含著寒意,“我去追董大明。”
……
今晚的月亮異常的亮,慘白的月光給大地鍍了一層銀色。
董大明左手握著手|槍,右手拎著沖|鋒|槍時不時朝著后方開幾槍打亂后方的步伐。
他的呼吸越來越急促,步伐也愈發的沉重。他體力快到極限了,全靠著一股狠勁兒支撐著自己繼續逃跑。
江淮序快跑幾步拉近和董大明的距離,又在快速奔跑下瞄準董大明的腿部,扣動扳機。
“砰——”
子彈命中董大明的腳踝。
董大明一個趔趄,重重摔在地上。
他不顧腳踝疼痛,撿起掉在地上的沖|鋒|槍不要錢似的對著江淮序的方向掃射。
江淮序朝著側面連滾兩圈躲在一個土坡后面狼狽避開了董大明的掃射。
在他們身后追來的劉博和葉鶯時也只能被迫停住腳步,各自找了個掩體躲避。
董大明還未發泄完心中的怒火,沖|鋒|槍的子彈已經打光了。
他不死心地使勁按了兩下扳機,然后扔掉沖|鋒|槍,朝前爬了兩步迅速把手|槍撿回來。
見董大明的沖|鋒|槍子彈打光,三名刑警從掩體后面出來,舉著槍靠近董大明。
劉博邊接近他邊沖他大喊:“董大明,你已經無路可逃了,放下武器趕緊投降吧!”
董大明雙眼猩紅,眼神里帶著近乎瘋狂的狠勁兒,舉著剛撿起來的手|槍對準三人。
“投降個屁!老子他媽跟你們回去也是個死!”
董大明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身上的罪名單拎出來一個都是死罪,更別說這么多死罪摞在一起了。
警察想要活捉他不就是為了從他嘴里知道更多的線索嗎?可他偏偏不想如了他們的意。
反正被警察抓到也是死,還不如——
董大明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眸底閃著徹頭徹尾的瘋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轉過槍口對準自己扣動扳機。
“砰——”
董大明緩緩倒下。
三名刑警來不及阻止,眼睜睜地看著董大明在他們面前飲彈自盡。
董大明名下有不少像天紅文化有限公司這類的小公司,專做詐騙這種偷雞摸狗違法犯罪之事,這些產業一直以來都在源源不斷地給他輸送資金。
而火爆文化MCN公司是董大明最重要的公司,承擔著他的“洗|黑|錢大業”。
警方想從他口中得到的線索太多了。
他究竟有多少詐騙公司?他的洗錢客戶到底有哪些?他的上線是誰?他上線名下又涉嫌哪些企業?董芳蓮口中的“互聯網線上賭|博”產業是不是在境外?他們是否和境外有聯系?
董大明這一死,帶著他身上的線索和秘密一起石沉大海。
江淮序放下槍,薄唇緊抿,一言不發地看著倒地的董大明。
他這會兒周身的氣場冷得要命,從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戾氣起碼能嚇哭一整個幼兒園大班的小朋友。
“得,一共仨嫌疑人,死了倆!董大明這孫子真是寧死不屈啊!”葉鶯時身上的怨氣一點兒也不比江淮序少。
她上了保險收起手|槍,咬牙切齒地朝著董大明尸體的方向走過去,“董芳蓮還說上線的線索只有董大明自己知道,這下好了,線索又斷了!”
劉博本來有一肚子的話想說,可現在看著董大明的尸體卻什么都說不出來了。
他撓撓頭,憋出一句話:“好歹還有一個活口……”
江淮序手插進口袋,摸到了葉鶯時送他的解壓小玩具。
他輕輕按了幾下,又微微偏頭看向葉鶯時,身上的戾氣散了大半。
“錢彪和林飛翔獨立運營著一家公司,他們應該多少知道點董大明的事情。”江淮序情緒緩和下來,冷靜地分析道,“至少錢彪肯定知道那些錢的下落,我們應該能靠著他追回受害者的部分錢財。”
葉鶯時嘆了口氣,“也是。”
劉博不顧形象地坐在地上,擺擺手,“我估摸著支援也快到了,我先歇會兒了哈。”
*
董大明這邊兒的抓捕行動一波三折,剩下那8名主播的抓捕倒是順利得很。
等收拾完現場,把尸體拉回去,又把錢彪送進醫院,已經凌晨1點多了。
一行人跟著錢彪來到縣醫院,劉博安排好警員看守他,隨后不由分說地把眾人拉去消毒包扎。
抓捕三名嫌疑人的刑警們身上也多多少少掛了彩。
雖說都是皮外傷沒那么嚴重,但劉博也怕放任不管萬一感染發炎了怎么辦。
好在深秋時節大伙兒穿的都厚,大伙兒基本都是手和臉被車窗碎玻璃劃傷,或者是擦傷,問題都不大。
護士手腳麻利,很快就將他們的傷口清洗干凈,消毒上藥處理好了。
幾人回隊里開了個簡短的會議互相了解了一下情況,之后便各自回去休息了。
京城四名刑警步行回賓館的路上路過了一家便利店。
葉鶯時突然止住腳步,拽著江淮序的胳膊朝著剩下兩人說道:“你們先回去,我讓江隊陪我買點兒東西。”
盧文萱和蕭宏遠沒想太多,點點頭轉身走了。
江淮序挑了下眉,大概知道自己即將會面臨什么。
果不其然,等盧文萱和蕭宏遠拐進賓館大廳,葉鶯時抬手重重地捶了下他的胳膊,扯起唇角皮笑肉不笑地質問:“知不知道你剛才多危險?嗯?”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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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三合一◎
江淮序猜到葉鶯時肯定會找他秋后算賬。
他完全沒有為自己辯解的意思, 從善如流地道歉。
“是我考慮不周,我錯了。”
當時的情況確實挺危險的,林飛翔那一槍要是真的擊中江淮序的背部,江淮序就算死不了也得是個重傷。
可那時候也確實容不得他多想。
雖說西涼山的山都是禿的, 但山體的溝溝壑壑不少, 又趕上大晚上, 董大明要是真脫離了他的視線隨便藏在那個山坳中,等他們靠近后再放冷槍,他們的處境只會更危險。
這些道理葉鶯時都懂, 像剛才那種情況, 就算江淮序不追上去,她也會追上去的。
她只是想起來就有些后怕。
如果她沒有一直盯著林飛翔……如果她沒有在林飛翔扣動扳機之前擊中他, 或者是打歪了,那江淮序都很危險。
總之,這家伙讓她跟著擔驚受怕,捶他一拳出出氣不過分吧?
葉鶯時深吸一口氣, 白了他一眼。
“哼,反正你從小都這樣, 認錯快得很, 就是堅決不改。”
江淮序唇角噙著笑, 似乎是看得出葉鶯時在想什么, 一本正經地說:“再說了,我也是相信葉隊長一定能保護好我。”
不等葉鶯時回話,江淮序手搭在她肩膀上,推著她進了便利店。
“不是說要我陪你買東西嗎?走吧, 想買什么我請, 就當對葉隊長擔驚受怕的賠罪。”
“呵, 誰擔驚受怕了?”
“嗯嗯,葉隊沒有擔驚受怕,那就當我報答葉恩人對我的救命之恩。”
……
一夜好眠。
第二天,也就是10月6號。
所有人都早早起床,在刑偵大隊的會議室集合開早會。
錢彪昨晚在西涼山縣醫院連夜進行了手術,今天還在觀察期,不適合接受訊問。
劉隊安排了警員在醫院輪流看守錢彪,然后帶著剩下的刑警對昨晚抓到的8名主播挨個審問。
昨晚他們抓捕行動結束之后,又從三名嫌疑人的背包里搜到了手機和衛星電話,董大明背包里還有一臺筆記本電腦。
蕭宏遠在研究這些電子設備。
江淮序和葉鶯時上午抱著電腦和京城那邊兒的警員們視頻會議,下午又和西涼山公安局局長,以及縣里的領導開會。
這四人中只有盧文萱閑著,跟著西涼山刑偵大隊一起給8名主播做預審。
到了7號,向陽區兩位隊長開完了大大小小的會議,劉博帶著刑偵大隊對8名主播做完了預審。
所有人再次集合在會議室,將這兩天得到的信息匯總報告。
“十幾年前,這八名主播和林飛翔是一個話劇團的演員,林飛翔是話劇團團長。后來因為話劇團效益持續不掙錢,他們被迫解散了話劇團,各自出去打零工。”
劉博把8人的預審記錄拿給葉鶯時和江淮序,一邊繼續介紹:“大約半年前,林飛翔找到了他們,說服他們參與了這個直播詐騙的工作。
“這8人除了演戲沒別的一技之長,出去求職也是四處碰壁,到了中年生活非常拮據。所以當林飛翔告訴他們干這行能掙大錢,他們通過網絡犯罪,還不容易被抓,這極度缺錢的8人很是心動,心一橫參加了這個詐騙團伙。”
“他們這些妝造看著挺專業的,他們應該還有一個專業的化妝師吧?”江淮序之前看過這8人的詳細信息。
他們幾人中有擅長燈光的,有擅長鏡頭的,也有擅長剪輯的,還有像林飛翔一樣擅長導演的,卻沒有一個擅長化妝的。
“對,他們還有一個長期合作的化妝師。這名化妝師只負責他們的妝造,沒參與其他環節。”劉博說道,“我們根據他們交代的情況確認了化妝師藏匿的地點,這會兒我們的人已經在抓他的路上了。”
“那幾個捐款APP是誰開發的?”
“這個問題他們不太清楚,只知道都是錢彪和林飛翔上頭的人弄的。”
“林飛翔和錢彪給他們開多少錢啊?那兩人是怎么哄著他們繼續直播的?”蕭宏遠問道。
一直負責研究嫌疑人們的電子設備而沒有參與預審的他對這個問題很是好奇。
“跟咱們猜測的差不多吧。”劉博聳聳肩,“錢彪說自己得到內部消息,短視頻平臺方要開始大力推廣自己的慈善平臺,以后想要募集捐款,都得嚴格走他們平臺程序,像他們這種賣慘求捐款的視頻會專門派人核實。他們這種搞詐騙的自然是經不起核實,只能被迫關閉APP準備跑路。
“錢彪和林飛翔說上頭要求他們先關4個APP避避風頭,所有人最后再直播一天,全力以赴騙著網友去山寨APP捐錢。這兩人走之前給了他們8個人每人5萬元散伙費,說等直播結束他們把錢取出來,再一人分2萬元。”
葉鶯時呵了一聲,眼底透著譏諷:“你還真別說,錢彪和林飛翔是比董大明局氣多了。”
劉博贊同地點點頭,又說道:“錢彪和林飛翔告訴他們干完這一票大家可以退了房子回老家,等回頭還有什么好項目再找大伙兒。”
他雙手一攤,“所以有兩人立刻訂好了幾天后回老家的火車票,還做著衣錦還鄉的美夢呢。
“可惜這這8名‘一線詐騙人員’只知道自己分內工作,對錢彪和林飛翔的其他事情一概不知,更別提董大明了的事情了。”
“錢彪的情況怎么樣了?”
“手術挺順利,昨天在縣醫院觀察了一天,身體情況都挺穩定的,今天早上轉去武警醫院去了。負責護送轉院的是小梁,他特意問了下醫生,醫生說以錢彪現在的身體狀況,隨時可以進行訊問。”
江淮序和葉鶯時交換了一個眼神,雙方微微點了下頭。
隨后江淮序扭頭看向劉博,“那就盡快安排一下吧,我跟葉隊親自來。”
“沒問題。”
……
下午3點30分,劉博帶著葉鶯時和江淮序來到西涼山縣的武警醫院。
三人來到錢彪的病房門前,兩位值班的民警沖著三人敬了個禮,側身開門讓三人進了病房。
病房中,錢彪剛睡醒午覺,小梁和另一名警員正在試圖跟他交流。
見三位隊長來了,他倆趕緊起身同三人打了聲招呼。
另一名警員先走出病房,小梁湊到三人面前用氣音小聲道,“他現在情緒好多了,但他從醒了之后就一直不說話,誰都不理,也不知道他在盤算什么。”
小梁說完就準備出去,卻被劉博拉住,“等一下你負責記錄。”
“好!”
病房內只有兩把椅子,小梁又跑出去搬了兩把進來。
一切準備就緒,他打開警務通的錄像功能擺好,等筆記本開機后打開word文檔隨時準備記錄。
江淮序走到病床旁幫著錢彪把病床頭部抬高,而后走到床尾,彎下腰,雙手撐在床尾欄桿,淡聲提問:“你叫什么?”
錢彪渾身緊繃著,抬頭飛快地瞥了葉鶯時一眼,懦懦地回答:“錢彪。”
葉鶯時注意到他的神情,饒有興致地問:“你很怕我?”
錢彪猶豫片刻,點了點頭。
葉鶯時明白了,那天晚上她開槍擊中林飛翔脖頸動脈,鮮血濺了錢彪一臉,當時還把錢彪嚇暈過去了。
江淮序沒管錢彪心情如何,繼續問:“出生日期。”
錢彪這次是頭也不敢抬,小聲報了一串數字。
“民族?”
“漢、漢族。”
“文化程度?”
“中專……”
“籍貫和戶籍所在地呢?”
“都在西涼山,我是這兒的本地人……”
常規的基礎問題過后,錢彪也比他們剛進來時放松了些。
江淮序看向他胳膊和腿部包扎的部位,“還疼嗎?”
錢彪飛快看了打傷自己的劉博一眼,鼻翼不自覺地翕動記下,聲音發虛,“剛手術完不疼,麻藥勁兒過了還挺疼的。”
劉博瞅見他偷瞄過來的眼神,沒好氣道:“你說你就是個詐騙團伙兒的主犯,逃跑也就算了,干嘛這么玩命啊?要不是你們非法持有槍支還跟我們開槍,我也不至于打傷你啊!”
錢彪沒受傷的那只手攥緊被子,悶悶地說:“大明哥跟我們說了,我們詐騙的錢太多了,是重罪,搞不好會在牢里待一輩子……我自己私下也查過《刑法》,《刑法》里面確實寫了,‘詐騙公私財物數額特別巨大或者有其他特別嚴重情節的,處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或者無期徒刑,并處罰金或者沒收財產。’50萬元就算是‘數額巨大’了,像我們騙了這么多錢,按照那個量刑標準最少也是個無期徒刑吧?我不想在牢里待一輩子,所以——”
葉鶯時冷不丁地打斷他,“不想坐牢就別犯罪。”
“我、我……”錢彪低下頭不敢與葉鶯時對視。
他支支吾吾半天,才鼓起勇氣道:“飛翔哥死在我面前,血噴了我一臉,我、我很害怕,我不想死!我想好好活著!我要是都交代了……你們、你們能讓我活著嗎?哪怕牢底坐穿都行!”
許是怕自己籌碼不夠,錢彪一咬牙又加了一條:“我、我還可以把剩下的錢還給你們!”
“你現在要搞清楚,主動上繳贓款是你應該做的。”葉鶯時似笑非笑地看著他,“撇開詐騙罪不談,非法持有槍支、持槍襲警都是重罪。”
劉博輕咳一聲,站出來唱白臉,“錢彪你好好交代,如果有重大立功表現法院會酌情考慮如果判罰的。”
錢彪點頭如搗蒜,“好!警官我一定知無不言!”
葉鶯時涼涼地說:“最好如此。”
江淮序眼簾微低,淡聲開嗓:“根據你們公司的其他八名涉案主播的交代,西涼山的這個詐騙團伙兒是林飛翔一手創立的?”
錢彪用力點點頭:“是這樣。”
“其他8人早些年是跟林飛翔一個話劇團的演員。”江淮序沖他抬了抬下巴,“你呢,你跟他怎么認識的?”
錢彪揉了揉鼻子,盯著床尾欄桿處江淮序的雙手陷入回憶。
“我比飛翔哥小5歲,幾年前我從武校出來,原本是想找個地方當武術教練的,但是別人都嫌棄我沒學歷,沒有機構愿意用我。后來我聽武校的同學說南方的影視基地缺少武行和替身,我就想著起碼劇組管吃管住,干脆動身去了橫店影視城碰碰運氣。哦,我就是在橫店認識的飛翔哥,他見我是西涼山同鄉就收留了我,并且教我入行做武術替身。”
“你們跟董大明是怎么認識的?”
“我是通過飛翔哥認識的。飛翔哥說他以前跟大明哥一起在東南亞跑過船。后來飛翔哥覺得這個生意風險太大,就回國在橫店影視城做了武術指導。”
劉博插了一句:“在橫店影視城當武術替身不是個挺好的工作嘛?為什么要回來做著騙人的事兒呢?”
錢彪無奈地搖搖頭,“要是能一直穩定做下去確實挺好,但是……”
他唉聲嘆氣了一番,緩緩說道:“大概一年前吧……飛翔哥的母親突然重病,他丟下工作趕回來了西涼山,可他花光了所有積蓄也沒能治好他母親的病。
“也就是那段時間,我在橫店拍戲時被一個對家武術指導給坑了。當時是一場吊威亞的鏡頭,因為他們操作失誤害我摔斷了右腿,在輪椅上躺了大半年,這半年的時間里我一部戲也沒拍成!
“飛翔哥安葬完母親后再次來到橫店,但他回老家時間太久,資源和戲都被對家搶完了。就在我們走投無路的時候,大明哥來找飛翔哥,還給我們出了這個搞詐騙的主意。”
“董大明只是出了個主意嗎?除此之外他還幫你們做什么了?”
“公司是他注冊的,他當時說他有辦法把什么股權結構弄的很隱秘,一般人發現不了……嗨,我一初中文化我也不懂這個,也從來沒過問過。然后APP是他找人做的,進入賬戶里的錢也是他找人洗的。我聽飛翔哥說這都是大明哥背后靠山給弄的,他靠山老厲害了!”
“APP都是他找人做的?”葉鶯時戲謔地看向他,“你們私自撈錢的那個山寨APP也是?”
“那、那個不是。”錢彪搓搓手,尷尬地說,“那是我跟飛翔哥自己整出來的……”
劉博指著他,恨鐵不成鋼道,“你這不學東西挺快的?你說說你,有這么靈光的腦子干點什么不行?非得整這個非法犯罪的事情!你們跟董大明,還一個敢提,一個敢做!”
錢彪垂著頭嘟囔:“那我們當時人都快吃不起飯了,還管什么違不違法……”
“奧,你還有理了?”劉博聽著錢彪這話就來氣。
他撐著大腿站起來,在錢彪病床旁來回踱步,邊踱步還邊叨叨他。
“照你這么說,那全天下沒錢的人都去騙錢、搞違法犯罪,這個社會得成什么樣子?啊?”
劉博一通叨叨讓錢彪抬不起頭。
等他叨叨得差不多了,江淮序才適時打斷他,“你們的詐騙團伙兒一共騙了多少錢?”
“這我不太清楚……”錢彪想了想,趕緊補充一句,“不過我知道飛翔哥電腦里能查到后臺,那里面有具體的數字。”
江淮序:“你跟林飛翔一共拿了多少錢?”
錢彪仔細回憶:“我這倆月應該拿了不到100萬吧……飛翔哥多一些應該有200萬。”
葉鶯時跟著問道:“根據我們對你們涉案幾個APP的分析,你們有大批詐騙款項匯去了東南亞的賬戶。這些賬戶是你和林飛翔的么?還是董大明的?”
錢彪老老實實地回答:“這其中有兩個東南亞賬戶是我們的,我和飛翔哥一人一個。但是據我所知,好像沒有大明哥的賬戶。”
葉鶯時蹙起眉,“其他賬戶呢?都是誰的?”
“具體我也不知道,不過肯定是大明哥靠山的吧?”錢彪咳了兩聲,嘀咕道,“大明哥這人其實挺自私挺小氣的,他應該不會給別人分這么多錢。”
“你一次都沒見過董大明的靠山?”
“從來沒見過。”
江淮序站直身體,雙臂環胸,“你聽林飛翔和董大明提過這個人么?”
“飛翔哥拉我入伙的時候跟我簡單提過一次……”錢彪很努力地回憶了一下,“我當時只記得要努力搞錢,什么背后靠山幕后老板我就根本沒再去想。然后就是最近這次,飛翔哥和大明哥說起過這個人,我聽他們倆說話的意思這個人手眼通天,在國內和東南亞都有生意而且做的很大。”
江淮序追問:“他們有提這個人的名字么?”
“他們兩個在我面前提到那個人都是遮遮掩掩的,我完全不清楚他們說的是誰。”
錢彪說完,眼神在三位隊長臉上挨個掠過,最后落在江淮序這兒。
這位女警官當著他的面兒擊斃了他大哥,他現在一做噩夢都是這一幕,太可怕了!
年長一點的男警官開槍打傷了他,雖然比女閻王警官差點兒意思,但也很恐怖。
相較之下,站在床尾這位年輕英俊的男警官雖然冷冰冰的,但是比起女閻王和打傷自個兒的那位來看……還是慈眉善目的多。
他咽了下口水,仿佛是誤入了狼群的小羊羔,縮著脖子可憐巴巴地看向江淮序,小心翼翼地問:“警官,可以幫我接杯水嗎?”
江淮序沒說話,冷著臉走過去幫他倒了一杯水。
錢彪連連道謝。
等他一杯水下肚,葉鶯時再次開口:“你和林飛翔的賬戶怎么操作?”
錢彪趕緊放下紙杯子回答道:“我的東南亞賬戶的個人權限在我手機里,用我手機里的東南亞銀行手機APP就能操作我的賬戶,飛翔哥的也一樣,你們可以用他的電腦操作,原理差不多。”
他頓了下,補充道:“不過我不知道他的密碼。”
葉鶯時微微頷首,不知道密碼也正常,誰會把自己銀行卡密碼透漏給別人?
之后葉鶯時又問了錢彪很多關于詐騙案方面的細節,但錢彪并不是很清楚。
眼見著錢彪把能說的都說了,從他這里也得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了,葉鶯時站起身,打算結束了這次預審。
葉鶯時正準備開口叫停,錢彪突然拍了下腦門,“我突然想到一件事兒!”
葉鶯時驀地扭過頭,“什么事兒?”
錢彪握起拳,斬釘截鐵地說:“大明哥背后的靠山應該在國內有一家影視公司!”
江淮序揚起眉梢:“你確定?”
“不能百分百肯定,是有一次我跟飛翔哥喝酒,他喝醉了跟我說的。”錢彪說,“飛翔哥說大明哥的靠山能量很大,跟著他肯定能吃香的喝辣的,到了最后他還感嘆說沒想到大明哥的靠山是我們以前的老板,說這就是緣分。”
他不確定地說:“我和飛翔哥以前共同的老板,那肯定是影視公司的老板了吧?”
這確實是一條很有用的線索。
江淮序沉聲追問:“你們以前在哪家影視公司上班?”
錢彪苦笑一聲,“警官我們這種群演武替,哪有正經的影視公司簽我們啊?飛翔哥當時是個群頭兒,又能給小成本的電影當武術指導,所以我就一直跟著他。我們沒有什么公司,從來都是哪里有戲我們去哪。不過我大概理解飛翔哥的意思,他應該是說那個人之前投過我們倆參與過的某部戲,所以你們可以照著這個方向查一查。”
……
江淮序拿著一份錢彪給的名單從病房里走出來。
名單里是他曾和林飛翔一起合作的過的作品名字,不過他當時跑過的劇組著實不少,有很大一部分他不記得名字了,還得靠他們自己查。
無論怎樣,有線索總比無線索好!
*
就在葉鶯時和江淮序在病房里給錢彪做預審時,京城這邊兒對火爆文化MCN公司的HR張小天的追捕也有了新進展。
10月7號上午的京城。
專案組會議室中,經偵支隊的副支隊長顧承平正在用投影給眾人放一段監控視頻。
視頻里,一名身材酷似張小天的男性鬼鬼祟祟的從一個小胡同里走出來。
他一路小跑到胡同口的早餐店買了份早餐,又拎著早餐偷偷摸摸的回到停車場,鉆進一輛黑色的豐田凱美瑞中離開這里。
刑偵支隊副支隊長趙海洋一巴掌拍在桌面上,驚喜地問:“這是火爆文化的那個HR張小天,他人現在在哪兒?”
趙海洋前天之前,一直在天海市追查董大明的下落。
前天下午,他從江淮序那邊確認董大明已經逃到了西涼山,他也沒繼續在天海市死磕,帶著刑偵支隊的警員們回到京城,配合顧承平一起追查火爆文化MCN公司最后一名在逃人員張小天。
“目前還不太清楚具體位置。”顧承平搖搖頭:“這是西城那邊的派出所給我傳來的監控視頻,派出所的同事拿著張小天的全身照找那個早餐鋪子的老板問了聲,老板說買早餐的那人和照片上的人臉不一樣,但是身材有點像,中指上戴的戒指長得一樣。”
“那肯定就是張小天沒跑了!”郝葉興奮地朝著趙海洋嚷嚷,“趙隊,我們快去抓人吧!”
趙海洋睨了他一眼,“這什么都沒搞清楚呢,急什么?”
他盤算了一番,問道:“這人摸底了嗎?”
“摸過了,這人住在胡同里的一間出租屋。”顧承平眼神里帶著一絲深意,意味深長道,“不過他們查了下,租這套房子的是東海籍的一名男子,叫楊朋義,并不是張小天。他們還找房東打聽了一番,問房東能確認租客和身份證照片像嗎?房東說不太像,不過他覺得本人和身份證不像也正常,就沒深究。”
莊澤語撇下嘴角,“本人和身份證根本就不是一個人吧,肯定不像啊!他們那幫犯罪團伙手上不是一堆身份證嗎?我敢肯定,這個身份證要么是買來的,要么就是假的。”
唐進搖搖頭,“假的不至于,假|身|份|證租房沒法兒錄入系統,他這身份證八成是買來的。”
趙海洋打了個響指,安排道:“小莊,郝葉,去核實一下身份證上的人。”
“是!”
……
散會后,莊澤語和郝葉飯都顧不上吃,去附近便利店買了些飯團和面包,開著私車馬不停蹄地找楊朋義。
楊朋義住在京南同燕冀城接壤的大郊區,兩名片區民警帶著莊澤語和郝葉找到他時,他正跟朋友在院子里打麻將。
莊澤語和郝葉走上前掏出警官證,語氣嚴肅:“楊朋義是吧?我們是向陽區刑偵支隊的警員,我們想找你了解一些事情。”
和楊朋義一起打牌的朋友看見警察來了,趕緊找了一個借口先撤了。
楊朋義緊張地搓搓手,露出一個諂媚的笑容,“幾位警官找我有什么事兒啊?先說好啊,我可從來沒有干過違法亂紀的事情。”
莊澤語懶得跟他廢話,開門見山道:“你的身份證呢?”
“我的身份證?”楊朋義拍拍口袋,無辜地說,“哦,我想起來了,我身份證前兩天丟了!”
“丟了?哪天丟的?”
“就上個月丟的。”
莊澤語才不信他的鬼話,冷冰冰地問:“上個月丟了為什么不掛失?”
“嗨,我一外地人,想補辦身份證還得回老家,多麻煩啊!我現在在這兒打工平時也用不上身份證,就琢磨著等過年回去再說。”楊朋義說著,從口袋里摸出一盒煙。
他打開煙盒討好地笑笑,“幾位警官,抽根煙嗎?”
跟著來的其中一位民警冷臉呵斥他,“問你話呢,別套近乎!”
莊澤語厲聲道:“你最好說清楚你身份證到底去哪兒了,我們可是調查到有人用這張身份證進行違法犯罪活動。”
楊朋義愣了下,大喊冤枉,“警官你們一定是搞錯了,我可是遵紀守法的好市民啊,從來沒犯過事兒!平時下了工最多抽抽煙打個麻將,沒別的不良嗜好!哦對,我身份證上個月丟了,肯定是別人撿到我身份證干的!”
“不管怎么樣你先跟我們走一趟。”民警擺擺手,顯然是不想繼續聽他滿嘴跑火車,“在沒有證據之前你先給我在里頭呆著。”
楊朋義一聽這個,徹底慌了,掙脫開片區民警的手臂大喊道:“有證據!我有證據!”
他生怕警察真給他逮進局子里了,忙不迭地解釋:“我身份證真不在我手里,我給租出去了!對方給我5000元借我身份證用半年,說讓我半年后回老家登報掛失重新辦理就好!”
見楊朋義終于承認了,莊澤語趕緊問:“那個人是誰?你有他聯系方式嗎?你們怎么交易的?”
“都是一次性買賣,哪有什么聯系方式啊。那個人帶著口罩和眼鏡,我們也不知道他的長相。”楊朋義害怕真跟犯罪扯上關系,一股腦地全盤托出,“當時他來我們工地買身份證,誰把身份證借給他,他當場就給人點5000元現金。你也知道我們這些人掙得都是辛苦錢,5000元對我們來說可不是個小數字,所以租給他身份證的工友還不少。”
“你除了身份證,是不是還租借給他銀行卡和用你身份證辦理的手機電話卡了?”
“是……銀行卡3000一張,電話卡500一張,我就都借出去了……”
楊朋義說完這些,眼巴巴地問:“警官,我說的都是實話,你們不會帶我走了吧!”
“你更得跟我們走了!”民警恨鐵不成鋼道,“你把身份證租借給犯罪分子,犯了幫信罪!”
楊朋義大驚失色,“什么幫信罪?我借出去個身份證怎么也能犯罪?”
“就是幫助信息網絡犯罪活動罪!出售用自己身份證辦理的手機卡、銀行卡或者身份證等等都是違法的!很可能構成‘幫信罪’,就是你身上的這個罪名!”民警現場給楊朋義科普了一番,又同莊澤語、郝葉簡單交流后,把楊朋義塞進警車帶回派出所。
核實完身份證,莊澤語站在車前叉著腰給趙海洋打電話。
“趙隊是我,楊朋義承認把自己身份證外借,他說有人喬裝打扮去工地收這些,身份證5000元一張,銀行卡2000元一張,電話卡500元一張。人已經被派出所的同事帶回去接受調查了,工地那邊兒的調查也交給他們了。”
趙海洋冷笑道:“這跟之前齊浩宇用過身份證的那幾個人說的一樣,看來他們都是用這種方式購買的身份證和銀行卡。行了,你們先回隊里,我們這邊兒也找到線索了!”
當初江淮序和葉鶯時抓捕齊浩宇時,從他身上搜出來了一堆身份證。
齊浩宇說這些身份證都是董大明發給大家的,他也不知道董大明從哪兒買來的。
他們拿著從齊浩宇那里搜到的身份證挨個找到本人,得到的信息和楊朋義說的一模一樣。
掛了電話,幾隊人馬從各處趕回隊里。
大伙兒照例來到會議室集合,趙海洋沒有廢話,直奔主題:“我們順著嫌疑人的那輛黑色凱美瑞一路追蹤,發現嫌疑人駕車到了高遠鄉的一個停車場中。”
“巧了,高遠鄉派出所剛給我發來了一段視頻。”顧承平懶得連接投影,直接將視頻發到了專案組群里。
視頻很短,只有嫌疑人來到一家洗浴中心門前推門進去的畫面。
這段視頻清晰地拍下了男人的臉。
男人的皮膚比張小天黑兩度,眉毛更濃,嘴唇周圍長滿了胡子。乍一看,完全看不出這人是張小天。
專案組的警員立刻截圖做了個人臉比對,結果出來后警員對著眾人點點頭,“是張小天沒錯!”
眼見著抓捕了這么久的嫌疑犯終于有了線索,眾人的情緒高漲,一個比一個興奮。
郝葉把這段視頻反復看了好幾遍,難以置信道:“不是,這家伙居然還有心情去洗浴中心洗澡?他是不是忘了自己是個通緝犯啊?”
唐進倒是不怎么意外,“他從上個月28號躲到現在,整整10天了,這10天他不知道在哪個角落里貓著不敢出來,估計有些憋不住了吧。”
“那咱們還等什么?”莊澤語站起身,摩拳擦掌,“趙隊顧隊,我們趕緊去抓人吧!”
趙海洋打了個響指,喜氣洋洋道,“走著!”
10分鐘后,四五輛警車從警局院子里魚貫而出。
趙海洋和顧承平坐在由依維柯改造的行動指揮車,兩人一路上電話不離手。
趙海洋眉飛色舞地給江淮序匯報他們的成果,顧承平一直在聯系高遠鄉派出所那邊兒,生怕這次的抓捕行動出哪怕一點紕漏。
到達預定地點后,顧承平把高遠鄉派出所的劉所長接上車。
劉所長省去了寒暄,關上門立刻說起現場的情況。
“趙隊,顧隊,我們接到你們的電話就趕過來了。目前嫌疑人還在洗浴中心內,現在洗浴中心的前后門、嫌疑人開來的車子周圍,還有停車場的出口我都安排了人。
“你們來之前我已經跟這兒的經理了解過了,張小天是這里的常客,一來二去跟這里在一樓酒吧演出的歌手Danielle好上了。今天晚上Danielle在這里的酒吧駐唱,張小天應該是為了這個Danielle來的。”
顧承平:“告訴經理千萬不可以打草驚蛇,一切行動聽指揮!
“明白!”
三人商量了下抓捕細節,隨后顧承平跟著劉所長一起下車,趙海洋留在指揮車上坐鎮指揮。
顧承平他們下車之后,指揮車內的技術警員對著監控屏幕開始操作。
幾分鐘后,指揮車內的屏幕挨個亮了起來。
警員把位置讓給趙海洋,一邊解釋道:“視頻信號1-6是劉所他們的信號,7-10是咱們專案組的信號,由顧隊和劉所帶出去的紐扣攝像機傳輸回來。11、12兩個是車載無人機的信號,目前無人機還沒有升空。”
“好,辛苦了。”
趙海洋迅速掃了一眼所有屏幕上的視頻。
停車場出口處,幾組民警穿著便裝在來回走動,停車場里還有兩組民警埋伏在各自的車中。
專案組被顧承平分成了四組,這幾組人剛跟劉所的人匯合到一起了。
所有人員準備就緒,趙海洋拿起指揮車內的對講機,沉聲說道:“各小組注意,各小組注意!這里是02,準備行動!”
“03收到。”
“04收到。”
“05收到。”
……
這家洗浴中心總共五層。一層是溫泉、洗浴更多資源加入叩叩群:藥物而二期五二八一,還帶有酒吧、網吧等娛樂項目;二層為自助餐和休息區;三層是影院區和按摩區;四到五層都是住宿區。
張小天現在就在洗浴中心的五層總統套房中。
顧承平和劉所帶著警員們浩浩蕩蕩地上到五層,莊澤語和唐進被安排守在電梯間,郝葉和虞小夏埋伏在了步梯間的門后。
其他人跟著洗浴中心的大堂經理來到了張小天所在的002房間門口。
所有警員撤到了房門的兩側,確保房間內的嫌疑人從貓眼中看不到大家。
一切準備就緒,大堂經理做了幾個深呼吸,調整好面部表情,抬手按下門鈴。
一陣悅耳的門鈴過后,房間內傳來一個不耐煩的男聲。
“誰啊?”
“張哥是我,我來給您送瓶紅酒。”大堂經理努力讓自己的表情和聲音看起來更自然。
張小天是這兒的大客戶,充卡都是6位數起,來一次也至少得消費幾萬塊。
洗浴中心的老板很重視他這個大客戶,他每次來都會給他送些好茶或好酒,因此大堂經理敲門說給他送酒,倒也不顯得突兀。
“紅酒先不要了,你先回去吧,晚點我再去找你。”
顧承平給經理遞過去個眼神,經理只得硬著頭皮繼續勸道:“張哥,這瓶紅酒可是我特意給您挑選的,是1997年份的波爾多產區的瑪歌。我看這瓶酒跟Danielle小姐同年,專門給您留的。”
門內一個嬌滴滴的女聲開口,“跟我同年?有點意思,你就去拿一下唄。”
“行吧。”
門內的腳步聲由遠到近,隨后打開房門。
不等張小天反應,顧承平和劉所一左一右沖進去把他按在地上。
倆人在行動過程中差點扯掉張小天圍在下半身的浴巾,他崩潰大喊:“你們他媽好歹讓我穿件衣服啊!”
賀堰帶著其他人沖進臥室,床上的女孩兒看著沖進來的人捂住被子驚叫一聲。
賀堰見狀,趕緊帶著男警察出來,喊來霍妙和郭瓊華這兩名女警幫忙。
一陣兵荒馬亂之后,張小天和Danielle終于穿戴整齊,戴上手銬,垂頭喪氣地上了門口的警車。
張小天上車前看到顧承平,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怒罵道:“你就不能等我完事兒了再抓?我要是以后不行了,我他媽跟你沒完!”
“怎么跟我們顧隊說話呢?”賀堰一把將人塞進警車里,倍兒招人恨地說道,“自己不行還想賴在我們顧隊身上?你這屬于隔空碰瓷兒了哈!不過你放心吧,甭管行不行的,你以后也沒機會再用了。”
賀堰說完,莊澤語鉆進車中給張小天擠到到中間,厲聲呵斥,“你給我老實點!”
賀堰貼心的幫他們關上車門,轉過頭對上了趙海洋笑瞇瞇的眼神。
“怎么了趙隊?”
“沒什么,就是覺得你們老大對你的判斷挺準確的,你氣人的確挺有一手。”趙海洋樂呵呵地拍拍他的肩膀,“不愧是葉隊親自栽培的啊,深得她的真傳。以后我要是有這方面的需求,你小子記得過來幫幫我。”
作者有話說:
今天的一萬字大肥章~明天繼續一萬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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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三合一◎
專案組警員把張小天和那名叫Danielle的女生抓住時已經傍晚7點了。
至此, 這一起案件的所有在逃人員全部落網。
趙海洋難以自持的高興,隊里的警員們還在張小天開的那間總統套房內搜索現場,他找了一個沒人的地方給江淮序打電話報告喜訊。
他絮絮叨叨地說完整個抓捕過程,最后感嘆一聲:“這些人總算都落網了……就是可惜董大明自殺了。”
在葉鶯時和江淮序去西涼山的第二天, DNA實驗室出了結果, 經過圖譜對比, 可以肯定天海市車禍死亡的那名尸體就是汪海。
算下來,這個犯罪集團中,張天奎(笑看紅塵)、孫亦、汪海和董大明四人死亡;董芳蓮、齊浩宇、張小天三人落網。
想到這些, 他再次感慨萬千, “7個人,死了4人, 我們才抓到3人。”
這么一想,方才的喜悅被沖淡了不少。
江淮序似乎察覺到了他的情緒,安撫了這位情緒多變的副隊幾句,隨后又道, “我們這兒也有突破,錢彪給我們提供了董大明背后靠山的線索。”
趙海洋情緒重新昂揚起來, “厲害啊!”
兩人聊了幾句, 趙海洋問起他們的行程。
“你什么時候回來?”
江淮序是打算把錢彪帶回京城的, 手續已經辦好了。
他考慮了一下錢彪的身體狀況, 保守地回答:“最晚10號吧。”
“行,那我們該干嘛干嘛,就不等你們了。”
……
掛了電話,趙海洋背著手溜達回房間里。
郝葉正找他呢, 看見他的身影后抬起胳膊使勁兒揮了揮, “趙隊, 我們搞定了。”
待趙海洋走近,郝葉連珠炮似的匯報起他們的成果,“我們在房間里發現了他的運動背包,背包里還有一個卡包,里面裝著身份證、假|護|照和一張飛機票。身份證是楊朋義的。”
趙海洋擺擺手,“都帶回去,今晚連夜給這兩人做預審!”
晚上8點半,專案組眾人全員回到隊里。
專案組對火爆文化犯罪團伙追捕也快兩周了,甚至經偵支隊那邊兒更早些的時候就在調查他們。張小天的資料也早就被大伙兒翻爛了。
趙海洋大致商量了下一會兒預審的節奏和關鍵問題,隨后做安排:“我跟顧隊負責張小天,霍妙和郭姐負責給Danielle,有問題嗎?”
霍妙和郭瓊華異口同聲:“沒問題。”
“我有問題。”賀堰舉起手來,委婉地說,“我感覺張小天對我們顧隊意見挺大的,顧隊去……他不配合怎么辦?”
眾人一愣,接著不約而同的想起了在洗浴中心門口,張小天在車進警車前對顧承平的指責。
賀堰拍拍胸脯,自告奮勇道,“所以還是我替顧隊去吧!”
自從上次葉鶯時讓他給王銘宇做了次預審,他似乎是體會到了預審的快樂,一直躍躍欲試還想繼續給嫌疑人做預審。
“你?還是算了吧。”顧承平笑著搖搖頭,“我挺怕你把張小天氣出個好歹來。”
專案組眾人討論一番,最終商量的結果是讓莊澤語陪著趙海洋做張小天的預審,顧承平和其他同事負責在監控室支援大家。
四人準備好手頭的資料,分別進入兩間訊問室。
張小天已經在一號訊問室等了一會兒了,見著趙海洋和莊澤語,他冷笑一聲:“我以為壞我好事兒的那名警察會過來審訊我呢,怎么著,他自知理虧不好意思來面對我?”
莊澤語抬掌重重地拍向桌子,“別跟我嬉皮笑臉的,你給我老實點兒。”
趙海洋翹著二郎腿靠在椅子上,靜靜的看著莊澤語發揮。
張小天哼了一聲,仰著頭望向天花板。
“姓名。”
“……”
“我問你話呢,姓名!”
“……”
“你以為不說話就沒事兒是吧?”莊澤語把手里的資料往桌子上一摔,雙臂環胸冷冰冰的看著張小天,“我也不怕告訴你,截止到目前為止你們火爆文化犯罪團伙已經全部落網了!你不說話,自然有人為了爭取寬大處理而開口交代。”
他適當的停頓了下,唇角勾起譏諷的弧度,“哦,反正最早落網的董芳蓮和齊浩宇爭著把能說的都說了,不然你以為我們怎么能這么準確的在你常去的那個洗浴中心抓到你?”
“聽說你還挺專情的,經常對那個叫什么Danielle的姑娘一擲千金啊。”
莊澤語故意說了很多關于張小天和Danielle的事情。
張小天聽到他的話一點兒也不慌,淡定地反問他:“這都是老王告訴你的吧?”
老王就是洗浴中心里和張小天相熟的那名經理,莊澤語還真是從他那里聽來的。
“想挑撥離間?沒用!Danielle被我保護的滴水不漏,別說他們幾個了,就連海哥都不知道我跟她的事兒。如果我沒猜錯,你們當初調查我的時候,也沒發現Danielle的存在吧?”
他們確實沒查到Danielle身上。
莊澤語唇線慢慢抿直,臉色也沒有剛才那么從容。
張小天觀察到莊澤語不怎么好看的表情,心情頗好地挑起眉,“再說了,就算你們抓到我們又怎么樣?這里面很多事情只有董大明知道,他從來沒有告訴過我們。董大明這人謹慎得很,海哥這么信任他的人,他很多事情都對海哥藏著掖著,更別說我們了。”
他勾起一個惡意滿滿地笑容,故意挑釁:“可惜呦,董大明已經出車禍死了。”
“說起董大明——”趙海洋突然放下二郎腿坐正,拍了拍腦門,“嗨,我忘了告訴你,車禍里死的不是董大明。他原本想跟我們玩兒金蟬脫殼來著,結果被我們發現了,然后在西涼山抓到了他。”
趙海洋故意賣了個關子,“你猜猜在車禍中喪生的尸體到底是誰的?”
張小天愣了一下,唇邊的笑容一寸一寸地消失,臉色也逐漸變得難看。
方才張小天話里話外都是對汪海的信任和維護,對董大明的不屑一顧。趙海洋就想著,張小天要是知道董大明親手害死了汪海,態度會不會一百八十度大轉彎。
如今見到張小天的表情,趙海洋知道自己賭對了。
趙海洋對著攝像頭打了個手勢,示意監控室里的人把尸體的資料信息送進來。
很快,尸體和汪海的DNA比對報告以及尸體和董芳蓮的鑒定一并送了過來。
趙海洋拿氣文件放在張小天桌板上,又好心幫他翻開,指著文件上的結果說道:“看見了嗎,我們先是用尸體的DNA和董芳蓮比對,發現他們之間不存在任何親緣關系。然后又用尸體的DNA和汪海做比對,結果證明這具尸體就是汪海的。”
張小天死死盯著面前的文件,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趙海洋還不打算放過張小天,惡魔似的在他耳邊低語,“知道董大明怎么做的嗎?他為了讓我們相信尸體是汪海的,他在車后備箱放了一個防火證件袋,證件袋里面是他的身份證、假|護|照,以及他和他妹妹的銀行卡。
“這還不算完。汪海開的那輛車是他用別人的身份證租的,辦理租車手續的時候,他故意看了一眼監控,讓攝像頭準確的拍下了他的臉。
“汪海開的那輛特斯拉Model3的剎車系統被董大明動了手腳,車子翻下隔離帶爆炸起火,他被活活燒死在車里。你的大哥董大明趁亂逃到了西涼山。
“明白了嗎?無論你們還是他的親妹妹,都是他隨時可以犧牲、隨時可以丟棄的棋子。”
趙海洋的話殺傷力太大,張小天的怒氣直沖天靈蓋。
他氣得渾身發抖,握起拳重重地砸向桌板,雙腕間的手銬嘩嘩作響。
“董大明這個王八蛋不是我大哥!”
他臉色猙獰,五官隨著他說話扭來扭去。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董大明這個老王八蛋騙我們所有人說一起去霖海市出逃,說什么逃到斯提油國后會有人蛇接應我們去美國。我當時就懷疑他是讓我們去當炮灰,自己早就想好從別的地方跑路!可偏偏海哥對他的話深信不疑,那個王八蛋說什么海哥都相信!”
張小天閉上眼睛,胸口劇烈起伏,顯然是被氣得不輕。
過了足足兩分鐘,他的情緒終于緩和了些,對趙海洋和莊澤語的態度也沒有那么排斥了。
他嗓音有點啞,“可以給我根煙嗎?”
趙海洋平時不吸煙,莊澤語偶爾在壓力大的時候都會吸兩支。
不過他幾乎不怎么吸,所以也沒有隨身帶煙的習慣。
“你等一下。”莊澤語想起他半個月前在辦公室抽屜里扔了半包煙,趕緊跑去辦公室把煙取了回來,還順便拿了個打火機。
張小天一聲不吭地從莊澤語手里接過煙和打火機。
他點上煙,猛吸了兩口,又被煙嗆得劇烈地咳了起來。
等咳嗽聲稍稍緩和下來,他才在煙霧中
低聲同莊澤語道謝。
“我以前其實不抽煙的,但海哥喜歡抽。”張小天緩緩吐了口煙圈,白色的煙霧擋得他的面容模糊不清,“今天不知怎么的,就特想抽一口。”
他說完這句后又開始沉默著抽煙,邊咳邊抽,磕磕絆絆地抽完這支煙。
“我和海哥原本在東南亞打工,我們倆那會兒是給一家公司跑運輸,是海哥帶我入行的。從我16歲起就跟著他跑運輸,算下來我跟他認識有十多年了。”一根煙抽完,張小天搓搓鼻子,回憶起和汪海的往事。
“那時候我們在公司負責陸路運輸,董大明負責水路運輸。原本我們沒什么交集,后來這家公司不知道什么原因破產跑路,董大明和海哥兩人就帶著我們索要欠薪。一來二去,我們也熟絡起來。
“后來董大明和海哥繼續留在東南亞打拼,而我則回了國。那會兒正是游戲直播火的時候,我本來就愛打游戲,干脆湊熱鬧也當上了游戲主播。再后來時間久了我玩的游戲慢慢熱度沒了,我也就掙不到什么錢了。
“就在我最迷茫的時候,海哥找到我說讓我跟他干,也就是你們知道的這個火爆文化詐騙公司。”
趙海洋溜達著坐回椅子上靠著,問道:“你那時候知道這干的是非法詐騙的買賣嗎?”
“知道,怎么不知道。可我那會兒也是走投無路了。”張小天苦笑著說,“老婆帶著孩子跟別人跑了,房子也因為斷供被銀行收回拍賣。所以海哥跟我說他這買賣能賺錢,我就同意了。”
“你剛說董大明從來沒有告訴過你們他自己的事情。”莊澤語問,“他背后靠山的事情也從來沒有跟你們提過?”
“反正他沒跟我提過,他可能也知道我對他也沒多信任吧,所以他對我也不信任。要不是看在海哥的面子上,他估計早就把我甩了。”提起董大明,張小天剛緩和的臉色又難看起來,“這孫子是不是跟你們也各種打太極呢?我就跟你們說他狡猾得很,不見兔子不撒鷹!你們很難從他嘴里問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趙海洋接著問:“董大明什么都不說,你就真的也從來不過問,也沒有去探究過?”
“他對我挺警惕的,探究也沒啥用。不過我倒是無意中聽到過他和海哥的談話,他們那次在辦公室里聊掙夠錢之后應該怎么撤走。倆人聊的時候門沒關嚴實,漏著一小縫,我就給聽見了。”
張小天對董大明恨得牙癢癢,爆氣他的料還挺來勁兒,心里也有一種說不出的暢快感。
“董大明的意思是在天海市建立一個安全屋,在這里準備好生活必需品,假身份,還有足夠多的現金。一旦遇到風險就先撤到這個安全屋去。
“當時他們聊完這事兒,我也沒多想。但后來我有一次無意中在海哥辦公室看到了一張天海市的購房合同,我猜那應該就是所謂的安全屋。”
趙海洋猛地坐直身體,“公寓是誰名下的?你還記得公寓的地址嗎?”
“公寓落在了一家海外公司名下,我估摸著那家公司應該是董大明的。當時時間緊急,我光顧著給地址拍照了,沒顧上別的。”張小天說,“你們是不是把我手機收走了?我手機密碼是199703,我在備忘錄里備份了那個地址。”
莊澤語記下這6個數字,又想到洗浴中心的經理騙著張小天開門時曾提到過1997是那位姑娘出生的年份,便問道:“這是Danielle的出生年月?”
“對。”張小天嘆了口氣,“我從來沒有告訴過她任何事情,她什么都不知道,你們別為難她。”
莊澤語:“你在外面躲了這么久了,今天露頭就為了見她一面?”
“這不是憋的時間太久了嗎?”張小天尷尬的摸摸鼻子,“孤男寡女干柴烈火,當然不只是見一面這么簡單,肯定得做點什么。”
莊澤語顯然是很不理解他的腦回路:“你就是為了這檔子事兒冒險跑出來。”
“你們從上個月28號開始抓我,到現在已經整整10天了。一直這么躲著挺沒意思的,我也做好了今天風流過后,過不了幾天可能會被你們逮住的預案。”說到這里,張小天倒是也挺坦然的,“我本來想著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沒成想你們速度這么快,我事兒還沒開始辦呢,你們就給我逮了。其實我剛才跟你們置氣,也是因為這個。”
不只是趙海洋和莊澤語,監控室里的警員聽見張小天的這番言論都有些無語。
顧承平讓唐進把張小天的手機拿來,按照他說的密碼輸入進去打開了手機。
他們進入備忘錄翻了半天,果然找到了張小天說的地址。
除此之外,備忘錄里還有記錄的各種國內外銀行賬戶。
張小天也知道自己沒機會再出去了,倒是很干脆的交代了這些賬戶的密碼。
該交代的都交代完了,張小天最后說道:“詐騙和洗黑錢這事兒我認,不過笑看紅塵的命案可跟我沒關系啊。我逃跑是因為董大明告訴我們警察已經打算要逮捕我們了,笑看紅塵的命案我可是一點都沒有參與,你們也應該知道了吧?人是董大明他妹殺的,我頂多算是知情不報。”
“放心,是你的你跑不了,不是你的也不會強加到你頭上。”莊澤語拿著一支筆和預審記錄放在張小天的桌板上,又指了下墻上的兩行字,“看看吧,沒問題的話把那兩行字抄下來,再簽上你的名字。”
……
Danielle的預審結束得比張小天要早,趙海洋、莊澤語推開監控室的門,霍妙和郭瓊華已經在里面坐著了。
趙海洋隨手撈了把椅子坐下,問道:“你們那邊情況怎么樣?”
“女孩兒名叫趙丹尼,她倒是全交代了,不過她堅稱自己對張小天的違法行為一概不知。她只知道張小天離異,是一家公司的高層,還挺有錢,別的就不知道了,張小天什么都沒跟他說過。”
“他倆什么關系?”
“男女朋友關系。”
“男女朋友關系能不知道這事兒?不可能吧。”莊澤語撇了下嘴角,并不相信趙丹妮的說辭,“火爆文化MCN公司被查封,媒體專門發了新聞講述他們的詐騙流程和火爆文化犯罪團伙剩下幾名在逃人員的通緝令,這其中就有張小天的。
“再說了,笑看紅塵死的時候熱度多高啊,尤其是網友還扒出秦月微的那個塔羅賬號曾準確的預測了他死亡的時間和地點,我記得當時這事兒還在熱搜上掛了一天呢。這幾件事兒可都是有關聯的,但凡趙丹妮刷到笑看紅塵死亡的新聞,她都能順著這件事兒知道火爆文化MCN公司被查封、高層被通緝。我就不信這段時間趙丹妮兩耳不聞窗外事,一次新聞都沒看過?”
“那就不知道了。”霍妙攤了攤手,無奈的說道,“反正人家堅持說自己這幾天特別忙,根本沒時間看新聞,什么都不知道。她還說自己這幾天一直沒聯系上張小天,以為他跟自己冷暴力分手了呢,還在微信里不停的質問他來著。”
郭瓊華接著說道:“我們剛才核實了一下她手機上和張小天的微信聊天記錄,聊天記錄里兩人只有談情說愛,也確實如她所說張小天從9月28號起失聯,之后她一直在微信上質問他,最后氣不過還給人拉黑了。”
郝葉咋舌,“看來她說的是真的啊,這年頭居然還真有不看新聞的年輕人?”
“人家說什么你就信什么啊?”顧承平笑著搖搖頭,“趙丹妮聽說張小天送他的禮物是詐騙來的,主動提出要上繳這些禮物。她還說現金被他花掉了一部分,但是她也會盡快湊齊補上來的。”
他視線落在賀堰身上,“到時候你去落實一下這件事情。”
賀堰:“放心交給我吧。”
“趙隊,天海市的安全屋就交給你們了。我們根據張小天給出的線索全力追贓!”
“好的!”
*
10月8日,國慶大假徹底結束。
京城專案組接到西涼山那邊兒的消息,錢彪身體恢復的不錯,醫生表示可以坐飛機。
葉鶯時干脆定了今天上午的機票,下午就到京城了。
不過西涼山沒有機場,西涼山刑偵大隊的劉隊帶著人得先把他們送到隔壁城市,再轉乘飛機回到京城。
總歸在外出差的兩名隊長終于要回來了,專案組全體人員卯足了勁兒,想在兩位隊長回來之前獲得更多的線索。
當天一大早,趙海洋帶著幾名警員來到天海市,尋找張小天口中的安全屋。
他們順著張小天給的地址,一路來到了天海市海東區的一個居商兩用的公寓項目。
整個公寓項目一共有3棟連在一起的寫字樓。
3棟寫字樓的下面5層是一個大型的商業綜合體,5層往上全部都是公寓。
這類房子幾乎都是用來投資,業主買回來多數是租給民宿老板或者給鏈家自如,也有不嫌麻煩自己往外出租的,甚至還有買來開公司的,很少有買來自己住的。
這里每天人來人往,絡繹不絕。逛商場的、上班的、外地來旅游住民宿的、附近上班在這兒租房的……什么樣的人群都有。
整棟樓人口流動性非常大,人員構成極為復雜。
趙海洋帶著警員們在簡單觀察了一下周圍,望著來往的人群感嘆道:“這兒夠鬧騰的,難怪董大明和汪海能選擇這里做逃跑時的安全屋。”
他們沒有浪費太多時間,感嘆過后很快上樓找到這棟大廈的物業,并出示警官證同他們說明情況。
物業方面了解了具體情況后也極為重視,趕忙幫他們找來了開鎖公司的開鎖員,又帶著他們來到了董大明和汪海買下的那間當做安全屋的公寓。
一行人帶著開鎖師傅浩浩蕩蕩的來到了公寓門口。
開鎖師傅手腳麻利,他半蹲在門前對著鎖孔搗鼓了幾分鐘,門鎖很快打開了。
這是一間占地面積60多平的loft公寓,客廳部位做了挑空,其余面積全部封了二層。
房間的一層是客廳、餐廳、廚房和衛生間,二層是兩個小臥室加一個衛生間。
樓下客廳收拾的還算是整齊,廚房有使用過的痕跡,餐廳的冰箱已經被清空了,看樣子董大明和汪海逃到天海市后的確是一直躲在這里。
趙海洋帶著莊澤語去二樓,其余人留在一樓搜索。
二樓少了客廳那部分面積,整體面積更為緊湊。
樓梯上去就是個走廊,走廊右手邊并排的兩扇門對應著兩間臥室,走廊盡頭正對著樓梯口的那扇門是二樓的衛生間。
莊澤語看著二樓的格局,搖搖頭,“董大明和汪海是一點兒都不懂啊!風水上很忌諱樓梯口正對著廁所門,對家運、財運和健康都容易帶來不良的影響。”
趙海洋不以為意,“網上不是有句話嗎?小平米就不要考慮什么風水了。”
莊澤語知道他家副隊不信這些,也沒再繼續往下說,轉身進了另一間臥室。
兩間臥室的面積都不大,幾乎一覽無遺。臥室里都只有三件家具——床、床頭柜以及一個單人衣柜。
趙海洋拉開床頭柜,里面亂七八糟地放著幾個董大明之前用過的身份證和假|護|照,其中甚至還夾雜著化妝用品。
毫無疑問,這應該是董大明的房間。
床頭柜沒有有用的線索,衣柜里亂七八糟地放著各種風格的衣服和假發。看得出,董大明為了不讓警方發現他,沒少玩兒變裝游戲。
莊澤語這邊兒的情況差不多,床頭柜、衣柜只有些生活用品。他甚至連床墊都搬起來了,發現床下無法藏匿物品之后又給人恢復原樣。
莊澤語折騰完又厚又重的床墊,叉著腰氣喘吁吁地站在旁邊休息。
他喘了幾口氣,不信邪地重新檢查屋內僅有的三件家具。
莊澤語再次拉開床頭柜的抽屜,翻完抽屜里的物件兒后正準備合上,突然發現這個抽屜隔板厚度好像不對。
他干脆把抽屜拉出來,倒掉里面的東西,把抽屜拆了,果不其然發現抽屜的夾層中間有個U盤。
他拿著U盤喜氣洋洋地從房間里走出來,正好碰見滿臉失望的趙海洋。
莊澤語舉起手上的證物袋,“趙隊,我在汪海的房間里找到了一個U盤!”
“厲害!我快把董大明房間拆了也沒發現他藏了什么東西。”趙海洋吐槽了一句,跟著莊澤語一前一后的下了樓。
一樓同樣是一無所獲,眾人也沒在這兒繼續浪費時間,帶著U盤驅車回到了京城。
從天海市的安全屋到京城刑偵支隊約莫兩小時的路程。
趙海洋一行人一來一回,加上中間搜查又花了不少時間。他們早上出發,回到京城時已經快5點了。
另一邊。
葉鶯時和江淮序一行人一大早從西涼山出發,劉隊把他們送到隔壁帶機場的城市。
四人推著錢彪上了飛機,于下午3點降落在順義機場。
江淮序上飛機前就和武警醫院聯系好了,接機的警員們提前備好了車,錢彪下飛機后直接拉去了武警醫院。
他們和趙海洋一行人在大廳相遇,一起出現在了臨時的專案組辦公室中。
專案組警員這幾天喜訊連連,看見兩位隊長回來興奮得不行。
刑偵這邊兒的警員除了郝葉之外,其余的人還比較矜持。
經偵的警員們圍在葉鶯時他們身邊端茶倒水拉椅子的,就差沖她搖尾巴了,連最穩重的唐進和剛進隊時內向話少的虞小夏都被同化了。
“老大,江隊,你們可算是回來了!”
“老大老大,我們這幾天收獲很大!我們已經掌握了張小天所有賬戶了,現在正在追贓!”
“江隊,快兩周了,我們總算是把火爆文化詐騙集團人抓齊了!”
葉鶯時接過賀堰提前叫來的生酪拿鐵,哭笑不得,“我們一共才出差了4天,你們怎么激動得跟我們出差了4個月剛回來似的?”
賀堰彎著腰,非常狗腿地幫著葉鶯時捶著胳膊,實誠地說:“主要還是因為我們在這四天里做出了點成績,急著跟你嘚瑟嘚瑟求個夸獎。但凡你我們在這四天里沒做出成績,我們絕對老老實實安靜如雞。”
莊澤語抱著胳膊看著經偵支隊的警員們鬧騰,有點不理解:“經偵那邊兒的人為什么永遠這么有活力?”
“可能也是一種解壓方式吧。”趙海洋幽怨地看著隊里的警員,“怎么我們回來就沒人歡迎呢?”
郭瓊華被經偵隊的警員感染,臉上掛著笑意,還不忘調侃他們的正副兩位隊長:“你沒看大伙兒都是只圍著葉隊嗎?可能你和江隊的個人魅力加起來都沒有葉隊大吧。”
案情有重大突破,江淮序心情不錯,甚至還有心情同他們開玩笑,“來,你們仔細說說,我的魅力怎么就沒葉隊大了?”
“這你得問經偵的人,最喜歡葉隊哪里。”霍妙眼神挪到賀堰和盧文萱身上,這兩人正在進行小學雞一般的沒營養的爭寵吵架。
賀堰臉上寫滿了驕傲:“誰不知道老大最疼的就是我?整個隊里她罵我的次數最多!”
盧文萱不甘示弱:“那又怎么樣,這次出差老大也沒少罵我!”
……
江淮序沉默了一瞬,艱難地開口:“你們要是有這個需求,我也可以學著罵——”
刑偵眾人嚇得五官亂飛,趕忙打斷他:
“倒也不必如此!”
“江隊你大可不必為我們這么犧牲!”
“江隊你保持原樣就挺好!”
……
鬧騰夠了,眾人終于說起正事兒。
蕭宏遠摘下背包,從里面掏出一堆電子設備。
盧文萱在一旁替他解釋:“這都是董大明還有在西涼山搞詐騙的那兩個高層的電子設備,他們隨身的電子設備都綁定著銀行賬戶。尤其是董大明,他手機和電腦上國內外的銀行APP有好多,這些線索足夠我們把他們個人賬戶里的贓款全部追繳回來!”
賀堰眉心一跳,“聽起來工作量很大啊。”
“特別大!我在西涼山已經加班加點搞了一天半,都沒到整體工作量的百分之一!”盧文萱嘴上抱怨著工作量大,唇角卻掛著迷之笑容,欣慰地看著大家,“不過還好,總算是回來了,大家可以一起加班,一起體驗這迷人的工作量。”
經偵眾人:“……我謝謝您!”
“行了,鬧也鬧夠了,該干嘛干嘛去吧!”葉鶯時放下咖啡,慢悠悠地環視眾人,適當地潑著冷水,“追贓這塊兒我們確實有重大突破,但董大明自殺,他們洗黑錢的客戶線索算是徹底斷了。”
江淮序收起笑容,正色道:“你們先把重點放在追贓這塊兒,我們就現有的線索繼續往下追查董大明背后靠山,他肯定比董大明更清楚這些洗黑錢的客戶們。”
“行。”葉鶯時轉頭對經偵的警員們交代道,“你們著重研究下董大明和林飛翔賬號里操作境內外銀行賬戶轉賬的數據,還有我們目前掌握的所有嫌疑人賬戶中,手機中APP的各種存取款記錄。”
這項工作的工作量巨大,警員們面色沉重地點點頭。
畢竟這些數據對于追繳贓款的幫助確實很大,還能幫助他們鎖定董大明和西涼山詐騙團伙兒幾乎所有人的銀行信息。
經偵支隊的警員們拿著電子設備回辦公間研究數據追贓去了,趙海洋拿著U盤湊到蕭宏遠身邊,“宏遠啊,這是小莊今天從汪海那什么安全屋的床頭柜里找出來的,小莊路上嘗試了下,U盤有加密打不開,你看看能不能破解了唄?”
“行,交給我吧。”蕭宏遠接過U盤走向自己辦公桌。
眾警員們各自忙碌,趙海洋拉著江淮序匯報關于張小天的情況。
之前在電話里只能挑著重點說個大概,現在面對面,他又補充匯報了不少細節。
兩名隊長剛聊完張小天的預審,蕭宏遠在電腦屏幕后面抬高手揮了揮,“趙隊,U盤搞定了。”
刑偵支隊的警員們一擁而上圍在蕭宏遠身后,探頭朝著電腦屏幕看去。
江淮序站在人群之外,拿著手機給葉鶯時發了條信息,讓她過來一起看U盤內容。
不到5分鐘,葉鶯時風風火火地推開刑偵辦公間的玻璃門。
圍在蕭宏遠身邊的警員們自覺給兩位隊長騰了個位置,能讓他們能看清屏幕上的內容。
文件夾里都是表格、文檔和照片。
表格里密密麻麻記載著火爆文化MCN公司的洗黑錢記錄、贓款的匯出等等數據。
葉鶯時握著鼠標大致瀏覽著這些數據,驚喜得不得了,忍不住感嘆:“汪海手上居然還有這種好東西!”
郝葉看著U盤里的內容,不解地問:“其實我不太理解,汪海當時駕駛著特斯拉是打算逃跑的,一個小U盤而已,他為什么不裝在身上一起帶走?這里面東西這么重要,他不至于忘帶吧?”
“也許他沒張小天想象中那么信任董大明,他這是在給自己留一后手。畢竟大家過的都是刀尖兒舔血的日子,萬一董大明真的把他坑了,這個U盤也能反將董大明一軍。”江淮序驀地一頓,若有所思道,“這么一想……也許汪海是故意讓張小天聽見他和董大明的對話,也是有意讓他看見那個安全屋的地址。只是他沒想到董大明這么狠,居然會把他推出去做替死鬼。”
趙海洋眼神一亮,“張小天曾提到過董大明和汪海私下聊天時都特別謹慎,偏偏那天沒把門關緊,緊接著又不小心讓他看見那個房本……這么看汪海就是故意讓張小天發現的!”
幾人分析汪海留U盤的行為時,葉鶯時冷不丁地冒出一句:“這個胡遠清不簡單。”
霍妙下意識問:“胡遠清是誰?”
趙海洋提示道:“孫亦他爸爸,孫亦死亡時案發現場的別墅就他的。”
“你們看這幾張圖片。”葉鶯時點開一張照片,按著“→”鍵一張一張往后翻。
她邊翻照片邊給大伙兒解釋:“這些都是銀行的匯款記錄和股權轉讓協議的掃描影印件。股權轉讓協議是董大明,汪海和胡遠清三個人簽署的,簽署日期是兩個月前。”
江淮序立刻反應過來,“也就是火爆文化MCN公司成立初期?”
“沒錯!”葉鶯時按著滾輪放大其中一張照片,指著協議上其中一段文字說道,“你們看,胡遠清的占股比例還挺高的。”
“一個公司的大股東讓自己的女兒去給公司里的大網紅當助理?這劇情是不是有點魔幻了?”郝葉皺著眉頭,總覺得有哪里不太對。
葉鶯時關掉圖片,打開另外一份表格文件,“不僅如此,胡遠清這兩個月在火爆文化MCN公司一直有拿到高額分紅。你們看,這在汪海的賬目里是有記錄的。”
所有文件瀏覽完,葉鶯時放下鼠標站直身體,“上次我就覺得這人有問題。我看了小魚給他做的筆錄,他對于小魚的問題避重就輕,到了后面又不知不覺從小魚手里拿走了談話的主動權,這人絕對不簡單。”
“在公司當大股東吃著高額的分紅,卻讓自己的女兒去給一個大網紅做助理,最后還因為公司內部斗爭被人買|兇|殺|人。”江淮序瞇起黑眸,凜聲道,“這個胡遠清是得好好查一查!”
作者有話說:
又是一萬字,癱倒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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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路漫漫其修遠兮◎
所有的線索匯總完, 專案組的警員們有條不紊地進行著工作。
經偵的人主要負責追贓。
刑偵這邊兒,莊澤語、郝葉幾人負責盯梢胡遠清;趙海洋帶著霍妙去走訪調查;其他人根據錢彪給的線索查找董大明的背后靠山。
晚上8點,江淮序拿起剛寫完的報告打算去找局長。
敲開局長辦公室的門,江淮序把這起案子的文件和報告遞給局長, 又言簡意賅地匯報了一遍這起案子的情況。
末了, 他總結道:“目前笑看紅塵和其助理命案的兇手, 以及火爆文化犯罪團伙所有主犯已經全部落網了,我們下一步的方向是全力追贓。但我們在追贓的過程中,發現這個案件還有很多疑點。”
葉局翻閱著報告, 頭也不抬地問道:“嗯?疑點?哪些方面?”
江淮序面容嚴肅:“我們查到此次案件第一主犯董大明還有至少一個上線, 并且贓款中的大部分應該已經進入了此人的賬戶。此人能力非常大,在國內和東南亞都有大量產業。根據其他嫌疑人交代的情況來看, 他的產業中很多應該都是非法的。”
“確認主犯的身份了嗎?”
“目前還不知道他的具體身份,不過我們現在已經有一些眉目了。”
聽到這里,葉局也明白了江淮序過來找他的目的不單單是匯報工作。
他放下手里的文件,抬頭看向江淮序, 臉上的神情明了,“你想延長專案組協同辦案的時間?”
江淮序大大方方地承認, “對。”
葉局沒多想就同意了, “專案組繼續吧, 這樣也可以向民眾表明咱們追回人民財產的決心, 同時也可以威懾那些不法分子,讓他們知道咱們公安干警捍衛人民群眾生命和財產安全的決心!”
“是!”
“還有啊。”葉局抬起手指虛空點點,“你以后做事兒拼歸拼,自己的安全也要注意, 聽明白沒有?”
江淮序眉梢微揚, 語氣也不像剛才似的公事公辦, “夜鶯跟您說了?”
“哪兒還用她跟我說,我還不了解你?”葉局拍拍桌上的報告,“從西涼山的這幾份報告里也大概能看得出來。”
他說著,促狹地看江淮序,“怎么著,又被她收拾了一頓吧?”
葉局是葉鶯時的小叔,葉局可太了解他這個侄女的脾氣了。
他這侄女在全家人的愛意澆灌著長大,備受寵愛,因此打小就無法無天,收拾起人來很有一套。
——尤其是這個和她打小一起長大的發小。
江淮序從葉局的表情上瞅見了藏都藏不住的幸災樂禍。
他無奈地勾起唇角,沒回答這個問題,視線悠悠地落在葉局辦公室墻上的掛鐘上,岔開話題:“快9點了,您該下班了吧。”
“嘖,知道你好面子,但你不說我也知道。”葉局完全沒什么領導架子,得意洋洋地擺擺手,“得了,趕緊走吧你,我也要下班了。”
*
從葉局辦公室出來,江淮序從口袋里掏出手機查看消息。
剛才他在葉局的辦公室時手機就一直在振動,拿出來一看,是專案組的群里一直有人說話。
江淮序往上翻了翻聊天記錄,大致是盯梢胡遠清的人換了班,莊澤語和郝葉被換下來,兩人在群里問其他人在不在加班,用不用他們回去。
江淮序邊往隊里走,邊在群里發消息。
江淮序:『沒別的事情了,你倆回去吧。』
江淮序:『@所有人還在加班的打個1,我給大家定咖啡和夜宵。』
此話一出,專案組群里下面頓時刷了一堆“1”,就連莊澤語和郝葉也混跡在其中。
江淮序統計完這一長串的“1”,切換到外賣APP買了相應數量的咖啡和夜宵。
他點的是離局里很近的一家大型商場里的店鋪,下單后十來分鐘東西就送到了。
正好莊澤語和郝葉也快到了,江淮序干脆讓外賣員把東西放門衛那兒,等著他倆回來時順便拿上來。
等夜宵到了,經偵的警員們也暫時放下手頭的工作,組團來到刑偵辦公間蹭吃蹭喝。
霍妙一手握著咖啡,一手拿著一份拿破侖蛋糕,瞥了郝葉和莊澤語一眼,“你倆怎么這么勤快?江隊不是讓你倆回家嗎?”
郝葉搓搓手,笑嘻嘻地說:“這不是聽說有夜宵嘛!”
郭瓊華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食指點了下他的腦門,“出息!”
江淮序率先把葉鶯時喜歡的吃的喝的拿出來給她,聽見郝葉的話,淡笑道:“一頓夜宵騙來兩個苦力一起加班,這波倒是不虧。”
“江隊真大方!”盧文萱拿著兩杯咖啡和兩份蛋撻走到虞小夏身旁,嬉笑著說,“這家甜點可不便宜,我記得這一個芝士蛋撻十幾元,一塊小蛋糕也要三十多元,我們這么多人,這一頓不得照著七八百去了?”
葉鶯時放下吃了一半的香草千層,拿起手邊的咖啡喝了口,笑道:“放心吧,我們江隊是大戶,這點兒不至于吃窮他。”
“就是!”趙海洋神神秘秘地說,“我們江隊有一個特別賺錢的兼職。”
虞小夏聽懵了,和盧文萱對視一眼,小心翼翼地問:“咱們不是不讓搞兼職嗎?”
趙海洋眨了眨眼,“他這個兼職合理合法,還特別賺錢!”
江淮序一掌呼在趙海洋背上,無奈道:“行了,吃東西還堵不住你的嘴嗎?”
不明真相的幾名警員眼神一亮,“真的嗎?還有這種兼職?兼職是什么呀江隊?分享一下唄!”
“房東。”葉鶯時眸中含著笑意,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模樣。
來隊里較晚不知道這事兒并且躍躍欲試真心實意想同江隊取經的警員們:“……”
這種兼職好是好,唯一的缺點就是門檻太高了:)
江淮序跟父母關系很淡,上了大學之后幾乎就沒有用過父母給的錢和資源。
當然,他的底氣也很簡單,他父母都是獨生子女,爺爺奶奶、姥姥姥爺將所有的財產全給了他。
江父是個很神奇的人,他上跟父母關系惡劣,下跟兒子關系冷淡。就這么一個跟親人相處連幼兒園都水平不如的人,做生意卻是一把好手。
好在和枕邊人相伴這么些年,感情依舊不錯。
江淮序的母親盛清家里是書香門第,姥姥姥爺觀念比較守舊,一直希望女兒找一個門當戶對有知識有涵養的本地人,而不是空有錢、學歷勉強說的過去、又大男子主義的江父。
老兩口對女婿不滿,為此沒少跟女兒吵架,雙方的關系也愈發緊張。
兩邊兒的老人雖說對兒子女兒有各種各樣的意見,卻不約而同地對打小溫和知禮、成績優異的江淮序都滿意得很。
在盛清夫婦不滿兒子去了公安大學,后來又去當警察,親子關系幾乎陷入冰點時,兩邊的老人卻對江淮序的選擇打心眼里高興。
警察好啊,除暴安良,維護正義,守護一方百姓的安寧,多偉大的職業!說出去都倍兒有面子!
因而江淮序剛大學畢業,爺爺奶奶就把向陽區最值錢的幾個商鋪過到了他的名下。
前兩年兩位老人相繼去世,老兩口名下所有的錢和房產都給了自己孫子。
姥姥姥爺也早早立好了遺囑,待他們百年之后,老兩口收藏的這些古董字畫也全給了唯一的孫子江淮序。
正是因為四位老人的支持,江淮序從來不為吃喝發愁,全身心投入在刑警的工作當中。
專案組的警員們吃完夜宵和甜點,人手捧著一杯咖啡,聊起了工作。
江淮序倚在桌旁,手里拿著一杯無糖美式,隨口問道:“追贓這事兒忙活的怎么樣了?”
“路漫漫其修遠兮啊,至少還得加班加點弄兩天。不過金額最大的董大明的戶頭我們已經搞定了。”葉鶯時瞄了一眼他手里的咖啡,“不苦嗎?”
江淮序揚起眉,把手里的咖啡遞給她,“你嘗嘗?”
葉鶯時接過咖啡抿了一口,舌尖上的味蕾瞬間被苦味包圍,苦得她五官幾乎都皺在了一起。
她連忙喝了一大口自己的半糖生酪拿鐵壓下苦味兒,扭過頭詫異地問他:“這么苦你都喝得下?”
“還好吧。”江淮序拿回咖啡,眸底透著促狹的笑意,“也就跟你泡的茶不相上下而已。”
“少污蔑我,我泡的茶才沒這么苦!”
兩人拌了幾句嘴,話題重新切回到工作上。
江淮序道:“被轉去東南亞的錢追回來容易么?”
“沒有那么容易。”提起這事兒葉鶯時的頭疼,“我們得證明這些錢是非法所得,東南亞的銀行才會把錢退回來。但是這些人狡猾得很,他們只是在國內詐騙,在東南亞并沒有違法行為,因此恐怕很難讓東南亞的銀行把錢退回來。”
江淮序聽著也直皺眉頭,“那你們怎么辦?”
“收集資料,想辦法證明董大明他們一伙在國內的這些違法行為同時也觸犯了東南亞法律。只要證明他們違法,就能讓東南亞銀行把錢退回來。”葉鶯時揚起頭,長長嘆息一聲,“我們的工作任重而道遠啊!”
“有什么我能幫忙的?”江淮序問道。
“暫時沒有。”葉鶯時短暫地惆悵了一瞬,轉眼又回到了那副勝券在握的模樣,“放心吧,以前我們也曾遇到過類似的案子,這種案子麻煩歸麻煩,但贓款我還是有信心能追回!明天上午我打算去見一個很擅長打東南亞經濟案的律師,讓他再給我們一點建議。對了,你們那邊怎么樣?”
“還在順著目前找到的兩條線索并行查下去。一部分人去盯梢胡遠清,一部分人查影視公司這邊。不過從錢彪給的信息來看,影視公司這邊時間久遠,涉及的公司又多,估計要查一陣子了。”
葉鶯時拿起手中的咖啡和他相碰,同情道,“你們也不容易。”
喝完最后一口咖啡,葉鶯時準確地將咖啡杯投擲進垃圾桶,笑瞇瞇地向江淮序擺擺手,“感謝江隊的款待,我們繼續回去加班啦。”
江淮序眼底染笑,微微頷首:“別太晚,早點回去休息。”
作者有話說:
我們終于下雪了!早上起來拉開窗簾就看見外面白茫茫的一片!好大的雪!(激動得比比劃劃)開心ing!給寶貝們發10個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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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藝術展◎
專案組的警員們一忙就是好幾天。
10月13日早上8點, 葉鶯時正準備出門時,江淮序來電話了。
“出門沒?”
“正打算出呢。”葉鶯時瞥見門口日歷上顯示的周五,后知后覺想起這個月限行尾號好像換了,算下來今天限行應該是1和6。
她車牌尾號正好是1。
思緒一閃而過, 葉鶯時也不著急出門了, 坐在門口的換鞋凳上不慌不忙地問:“怎么, 知道我今兒個限行,準備來接我上班?”
“尾號換了?”電話那頭江淮序詫異了一瞬,無奈道, “得, 100元沒了。”
他車牌尾號是字母,算做0, 恰好是昨天限行。
江淮序這么一說,葉鶯時也想起來了。
專案組這幾天天天加班,每天都是加班到晚上10點以后回去,只有昨天沒怎么加班, 大家7點多就下班了。
每個工作日從早上7點開始限行,到晚上8點取消限行。
相當于江淮序上班被拍一次, 昨天難得的晚上8點之前下班, 讓他下班回家的路上又被拍了一次。
實慘。
好在限行尾號換了之后會有一次容錯的機會, 第一次不罰錢, 他只需要交下午被拍的罰款就好。
葉鶯時想明白之后毫不留情的嘲笑他:“哈哈哈!你怎么這么倒霉?你昨天還不如跟我們一起加班呢,至少能省100元。”
等笑夠了,氣兒喘勻了,她才問起對方找自己的目的, “說吧, 找我什么事兒?”
“胡遠清今天下午在云杉皇冠酒店有一場藝術品拍賣會, 你有興趣嗎?”
“藝術品拍賣會?”葉鶯時挺直身體,語調也不由地抬高,“當然有興趣了!”
“行,那你記得帶一套便裝,下午我們一起去。”江淮序說完微微一頓,好似不經意地提道,“我快到你樓下了,你準備好就下樓吧,送你上班。”
“OK。”
掛了電話,葉鶯時踢掉鞋子跑回臥室找出一個雙肩包,往里面塞了一套衣服和化妝品。
她仗著五官底子好,平時壓根懶得化妝,最多就是涂個粉底+口紅,怎么省事兒怎么來。
但這次要跟著江淮序去胡遠清的拍賣會,她自然不能露怯,裝備得帶全了才是。
裝好東西,葉鶯時匆匆下樓,江淮序的車已經在門口等著了。
葉鶯時把東西扔到后座,自己拉開副駕駛的車門坐進去。
等她系好安全帶,江淮序才不疾不徐地啟動汽車。
葉鶯時拿出手機大致掃了眼新聞,順口問道:“你們這些天是不是一直在跟胡遠清?怎么樣,這家伙露出馬腳了嗎?”
這幾天刑偵、經偵各忙各的。經偵專心追贓,刑偵順著線索往下深挖,兩邊基本沒怎么碰面,也不太清楚對方的進度。
江淮序苦笑道,“胡遠清這些天太正常了。我們跟他的這幾天,他每天就是公司、藝術區和下榻酒店三點一線,除了這三個地方哪兒也沒去。”
自從孫亦死在那棟別墅之后,胡遠清就再也沒有住過那里,在國內這些天都住在酒店中。
“過分正常就是反常。”葉鶯時找了個舒服的姿勢靠著,瞇起眼睛說道,“孫亦出命案的時候我讓小魚調查過他,調查發現他手上簽約的幾名畫家和雕塑家都很喜歡泡吧,他經常跟著這幾人約著一起湊酒局。”
“嗯,這事兒我也記得。”江淮序說,“事出反常必有妖,所以聽說他今天下午辦了一場藝術品拍賣會,我就琢磨著叫著你一起去看看。”
葉鶯時點點頭,轉而想起刑偵支隊的警員忙活兒的另一件事情,“對了,影視公司那邊查的怎么樣了?”
“宏遠做了一個新插件,這兩天正在電腦上調試呢。目前篩選出來了15家符合我們假設的公司和個人。不過插件還沒有調試好,最終結果可能跟這個還有點出入。”江淮序余光掃了她一眼,“你們呢,追贓的事兒處理的怎么樣了?”
“之前不是跟你說我約了一個專門打東南亞金融詐騙案的律師嗎?他給了我們一個新思路,我們根據這個思路整理出了一份詳細的證據報告。昨天晚上已經通過市局的王廳長上交給對方國家的警察部了,據說是十個工作日就能給答復。”
“十個工作日,這么久?”
“國外工作效率你也知道,沒趕上大罷工就不錯了。”提起外國人的工作效率,葉鶯時也是一腦門官司。
她手肘撐在窗沿上,扶著額角,語氣無奈:“這還是他們警察部給結果呢,之后就是他們的法院。等法院出具證明之后,再拿著法院的處理結果去銀行,之后銀行再走流程……”
江淮序感嘆:“你們也不容易啊。”
“干咱們這行的哪有什么容易的。”葉鶯時倒是看得開,“不過還好,只要警察部受理,這些贓款都能追回來。”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很快到達局里。
江淮序停好車,拿過放在后排左邊座位腳下的麥當勞早餐遞給葉鶯時,“上去先把早餐吃了。”
葉鶯時也沒跟他客氣,道了謝后拿著早餐回到了辦公室。
胡遠清安排拍賣會的時間在下午四點。
拍賣會總共兩小時,之后的時間全部留給藝術晚宴。
葉鶯時忙了一上午,中午匆匆吃了點東西,下午1點半開始換衣服化妝,化完妝正好到和江淮序約好的2點。
葉鶯時換了一身白西裝,頭發隨意披散在肩后,臉上化著精致的妝容。
她紅唇烏發,美得奪目耀眼,又很有攻擊性。
葉鶯時從辦公室出來,引得盧文萱眼神一亮。
“老大你也太帥了吧!過度打扮吸引同性是真的,老大你要不要放寬一下找對象的性別要求?”
葉鶯時踩著高跟鞋走到盧文萱面前,指腹輕勾她的下巴,嗓音里帶著笑意。
“好好工作,別想這些有的沒的。”
……
葉鶯時下樓來到停車場,江淮序已經在車里等著了。
江淮序換了一身行頭,鼻梁上還架著一副金邊框架鏡。
他的五官清雋,氣質清冷疏離,在金邊框架鏡的修飾下,倒是顯得更像是風度翩翩的斯文敗類了。
葉鶯時鉆進車里,江淮序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幾秒,緩聲開嗓:“好久沒見你化妝了。”
“平時我也化妝的好吧。”葉鶯時理直氣壯。
她平時有涂粉底液和口紅,怎么能算沒化妝呢?
江淮序揚了揚眉,沒說話,轉過頭啟動汽車。
他們的目的地是京城東三環邊上的云杉皇冠酒店。
大下午的路上不堵車,兩人半個多小時就到達了酒店的地下停車場。
葉鶯時下了車,五指攏起理了理頭發,沖著鎖好車的江淮序嫣然一笑,“走吧。”
江淮序今天也是一身西裝,他窄腰寬肩,腿又長,身形被西裝修飾地利落干凈,恰到好處。
這兩人的西裝一黑一白,換其他男女這么穿,可能還穿得出情侶裝的即視感。
可他倆的氣質一個比一個清冷凌厲難以接近,兩人看著不像是普通情侶,倒像是攜手過來踢館干架的史密斯夫婦。
他們從停車場內的電梯一路到達藝術拍賣會所在的樓層。
下了電梯之后,一名穿著旗袍,身材婀娜的女子沖他們微微欠身,“先生女士,請問您二位有今天拍賣會的邀請函嗎?”
江淮序高冷的“嗯”了聲,抽出兩張邀請函遞給她。
女子確認無誤,雙手將邀請函還給江淮序,臉上掛著職業的笑容,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先生女士,請隨我來。”
江淮序和葉鶯時跟著女子從酒店大堂右側的門出來,來到了酒店院內。
院子是仿照中式園林建的,假山環繞,小橋流水。
園中的植物無一不被精心打理修剪過,綠意盎然,生機勃勃。
三人踩著石板小徑,穿過園林,來到了一扇高大的如意門面前。
女子推開門,笑著同二位解釋:“這里是云杉皇冠酒店的VIP貴賓區,平時不對外開放,只對酒店的VIP客人開放。今天是因為有特殊活動才破例開放的,二位請進吧!
“邀請函上有座位號,一會兒進入拍賣現場后您二位按照座位號入座即可。”
兩人淡聲道謝,轉身走進大門。
進門之后,立馬有另外一位身著干練職業裝的女子迎了上來。
“貴客您好,您二位都是來參加拍賣會的吧。”她雙手遞上一本圖畫手冊,貼心地解釋道,“這里面是今天要拍賣的全部藏品。拍賣會還有一個半小時才開始,您二位來的比較早,可以先去右手邊的展覽廳近距離參觀這些藏品。拍賣現場在左手邊的那道門,兩位只需提前20分鐘到達拍賣現場就行。”
葉鶯時接過她遞來的畫冊,揚唇致謝,隨后根據她的指引來到了展覽廳。
他們來的確實是早,偌大的展覽廳只有他們兩人的身影。
仗著四下無人,葉鶯時壓低聲音同江淮序吐槽:“你別說,這個地方可真夠裝逼的。”
“符合胡遠清的調性。”江淮序評價道。
“話說回來,你怎么拿到邀請函的?”
“這邀請函沒什么門檻,只需要驗資3000萬元,過了就給。”
葉鶯時深吸一口氣,震驚道:“一張3000萬元,兩張就是6000萬?你哪來這么多錢?”
江淮序的資產絕大多數來源于不動產,他還有定期買銀行理財的習慣。
以葉鶯時對他的了解,他手上的流動資金基本上不會超過100萬元。
這可是6000萬元,這家伙該不會是為了兩張邀請函,偷偷賣了一套房吧?
“我又沒讓人家驗我的資。”江淮序理所當然地說,“你忘了我們還有一位傳聞‘2000萬元掉在地上都懶得撿’的富二代老同學?我讓他替我驗的資,成功騙來了兩張邀請函。”
葉鶯時:“……”
那位老同學要聽見你這么調侃他,他可能會后悔幫你這個忙吧:)
江淮序背著手走到一幅油畫面前,駐足觀看許久,幽幽地說:“我果然不懂藝術。這幅畫給了我一種我也能甩出來的錯覺。”
葉鶯時正低頭翻著畫冊,聞言抬起頭看向他說的這幅畫。
這幅畫名字叫《未來》,作品上的標號是06。
這大概是一幅抽象派畫作,畫布上的線條凌亂且毫無關聯,像是畫家用筆蘸了顏料胡亂甩上去似的。
江淮序很努力地看了半天,依舊看不出作品的美感。
葉鶯時看完也沉默了。
她繞著整個展廳轉了一圈,把所有的拍品看了一遍,隨后拿出手機查了一下創作《未來》這幅畫的畫家。
查完之后,葉鶯時鎖上手機,冷笑一聲:“如果是別人的拍賣會,出現這種拍品,我相信其背后可能會有很多復雜的原因。
“但這是胡遠清搞的拍賣,在他的拍賣會上出現這種級別的拍品,我推測只有兩種可能性。要么是咱倆完全不懂藝術,看不出這幅畫到底哪里值錢。要么……我懷疑胡遠清這個藝術展很可能也涉嫌洗黑錢。”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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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很難形成確鑿的證據◎
藝術品洗錢存在了很多年, 葉鶯時這些年也接觸過幾起。
去年夏天,她們經偵支隊還聯合長安、云陵兩市的公安局,合力打掉了一起跨省文物造假洗錢案。
藝術品洗錢之所以經久不衰,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利用古董和藝術品洗錢成本相較而言比較低。
曾和葉鶯時合作過的一位央行反洗錢局的同事曾統計過, 一般來說, 通過地下錢莊進行千萬元以內的小額洗錢, 手續費在3%到5%之間。
數10億以上的洗錢大多都得通過跨國洗錢組織進行,手續費在5%到10%不等;而利用古董或藝術品洗錢,手續費就能控制在5%左右。(注1)
江淮序不是不知道藝術品洗錢的方式, 他只是詫異于胡遠清膽子這么大, 明明猜到警方在監控他,居然還敢頂風作案, 利用藝術品拍賣進行洗錢交易。
葉鶯時似乎是看出他的想法,低聲道:“他其實挺謹慎的,等回去了我慢慢給你解釋。況且目前這只是我的猜測,先看看到時候這幾幅拍品的賣價吧。”
江淮序沉默了一瞬, 指著那幅《未來》道,“拿這種東西出來, 這還叫謹慎?”
他對現代的藝術品完全不懂, 只是受到姥姥姥爺的熏陶, 略微懂一點點古董字畫——不過這一行水更深, 哪怕是玩了這么多年古董的姥姥姥爺也沒法兒保證自己不會打眼。
“嗯。”葉鶯時輕輕點頭,解釋道,“寫實風格不容易炒作,越是這種抽象的風格越有炒作的空間。”
這會兒展廳陸陸續續進來了一些人, 葉鶯時和江淮序沒再繼續往下聊。
兩人繞著展廳將所有藏品仔細看了一遍, 看完后從展廳出來, 進入拍賣現場。
此時已經3點半了,會場內大約有三分之一的位置坐了人。
江淮序找到邀請函上編號對應的位置,落座后立刻有工作人員送上一個標著他們座位編號的舉牌。
江淮序閑著無聊拿起手機想搜一下畫冊上的拍品,剛打開瀏覽器,門口方向突然傳來一陣騷動。
他朝著聲音來源望去,一名端莊優雅的女人從另一個入口踩著紅毯往里走。
女人身上的禮服是一條金色的長裙,裙身點綴著華麗的亮片。明明是很庸俗的顏色,她穿起來卻一點也不俗氣,漂亮又耀眼,舉手投足間貴氣十足。
葉鶯時認得,這是某家奢侈品今年秋冬款高定。
“這人誰啊?怎么還有這么多人跟她合影?”江淮序只是瞥了一眼,低下頭繼續擺弄手機。
“你居然不認識?你還真是兩耳不聞窗外事啊。”葉鶯時看他的眼神有點復雜,“她叫葉青彤,是今年最炙手可熱的女明星,上個月剛剛還拿到了金像獎的影后。”
葉青彤的到來把現場的氛圍推上了一個小高|潮。
合影的、簽名的、遞名片的人絡繹不絕。
葉青彤也清楚能來這里的人非富即貴,對于大家的合影簽名來者不拒。有遞名片的,她也會奉上得體的笑容,再讓助理一一接下,仔細收好。
隨著葉青彤在第一排的預留席落座,這一輪小小的騷動也算是暫時告一段落了。
再之后沒過幾分鐘,現場的燈光突然暗了下來,緊接著著一束追光打在了舞臺中間,燈光中一個人影走了出來。
這個人正是胡遠清。
胡遠清手持話筒走到舞臺中央,鞠了個躬,又簡單地做了一個開場白。
開場白過后,他介紹起今天參與拍賣的藝術品。
“今天我們公司一共帶來了七件藝術品,我們根據藝術品的類型和價值做了區分。
“第一部 分是雕塑,這部分一共有兩件,也就是各位手中冊子的第一、二兩頁,這兩個作品分別為《不屈的男孩》和《進攻》。”
這兩件雕塑作品江淮序挺有印象。
《不屈的男孩》是一件人形雕塑,它的身體、四肢和頭部比例完全失調。
看著就很意識流。
雕塑家給這個作品起名為“不屈的男孩”,就是希望通過這件作品來展現男孩不屈不撓的精神。
寓意也很意識流。
江淮序完全看不懂這件雕塑。
不過他想,畫家中有畢加索的抽象派,也許這個雕塑家也是抽象派意識流吧。
自己看不懂這幅作品也正常,畢竟他同樣也看不懂畢加索。
相較之下,《進攻》這個作品就正常得多,起碼沒這么意識流。
作品雕的是一只呲著獠牙異常兇猛的金屬獅子。
獅子惟妙惟肖還很動感,從正面看還有一種被猛獸盯上的壓迫感。
胡遠清的介紹還在繼續。
“第二部 分是油畫。這次一共有四幅油畫,前兩幅是國內新晉畫家的作品,后兩幅則是最近活躍在法國蓬皮杜國家藝術和文化中心知名畫家的作品。”
四幅畫的標號從03到06。
03叫《歡度佳節》,是一幅風景畫。畫中的場景是冬天的西北邊陲,人們在冰天雪地中圍著火爐喝酒吃肉。這里面每一個人的表情都豐富飽滿,整幅畫透著濃濃的幸福感。
04是一幅自畫像,作品名字簡單粗暴,就叫《我》。
這幅畫筆觸非常細膩,畫家的用色也非常大膽。
大概是哪怕江淮序這種什么都不懂的門外漢,也會覺得這幅畫好看的程度。
05畫的是巴黎的埃菲爾鐵塔,叫《戲夢巴黎》。
之前在展廳看到這幅畫時,葉鶯時評價說這幅畫和大多數美院學生外出寫生的練習隨筆沒什么太大區別,甚至在很多細節上還有小瑕疵。
06號作品,就是之前他們吐槽過的那幅畫家用顏料在畫布上甩出來的《未來》。
“最后一件藝術作品則是一枚緬甸冰種翡翠項鏈,這條價值連城的項鏈是知名女演員葉青彤女士的私人珍藏。這條項鏈不僅價值昂貴,最重要的是它還旺主。了解葉女士的朋友們可能知道,就在前不久,葉女士就是戴著這條項鏈參加金像獎的頒獎典禮,并且成功奪得影后桂冠。
“想事業突飛猛進的老總可要注意了,葉女士的私人珍藏將會是今天的最后一件拍賣品。”
胡遠清介紹完,葉青彤配合地起身,向身后參加拍賣的人群揮手致意。
現場爆發出熱烈的掌聲。
掌聲之后,胡遠清鞠躬致謝,隨后將話筒交給了今天的拍賣師。
拍賣正式開始。
大家熱火朝天地拍賣時,江淮序和葉鶯時仗著自己前后左右都沒人,竊竊私語。
江淮序想到胡遠清方才說起四幅油畫時,特意提到前兩幅是“新晉畫家”的作品,后兩幅是“知名畫家”的作品。
他問道:“聽胡遠清的意思,這四幅油畫中,后兩幅起拍價更高?”
葉鶯時點頭:“應該是這樣的。”
江淮序遲疑半秒,又問:“但前兩幅作品更好?”
“嗯。”葉鶯時雙臂環胸,盯著臺上的拍賣師,眸色幽深,“你也知道,藝術品洗錢的周期比較長,如果他們真的是在洗錢,他們很可能之前已經鋪墊了很久。
“我剛搜了一下,《未來》、《戲夢巴黎》和《不屈的男孩》這三件作品的創作者至少參加過一到兩次拍賣了,如果他真的是在洗錢,我估計這三幅作品起拍價和最終成交價都不會太低。”
葉鶯時甚至懷疑這三件作品的創作者就是胡遠清自己培養的人。
這種簽約一位畫家,又通過包裝其形象,再用拍賣會來不斷炒高畫家身價的洗錢方式太常見了。
像這樣的洗錢方式周期很長,洗錢組織又有足夠多的小手段避開警方的視線,警方很難控制。
兩小時的時間一晃而過。
拍賣的結果也同葉鶯時預測的差不多,雕塑作品《不屈的男孩》,以及《未來》和《戲夢巴黎》這兩幅油畫作品被拍出了高價。
拍賣會最后,胡遠清再次出來鼓吹三位創作者。
葉青彤的冰種翡翠項鏈拍出了當天全場最高價,拍下這條項鏈的人是某家公司的老總,他喜氣洋洋地接過項鏈,又大手一揮,當場給了葉青彤一個天價廣告代言合同。
后面的晚宴葉鶯時和江淮序沒參加,他們等拍賣會結束后立刻起身走人。
回去的路上趕上晚高峰,江淮序專心開車,葉鶯時拿著手機不知道在查些什么。
兩人在東三環上堵了一個多小時,傍晚7點半,他們才終于開進局里的停車場。
江淮序拉著葉鶯時去食堂快速填飽肚子,隨后兩人叫著專案組的警員們在會議室集合,跟大家聊了聊今天拍賣會上的情況。
趙海洋聽完拍賣會的整體情況,沉吟一番,問道:“葉隊,所以你判斷胡遠清可能是在洗黑錢?”
“對。”葉鶯時說道。
江淮序在展廳時給這些展品都拍了照,剛才葉鶯時提到拍賣會上的這些拍品時他順手將這些照片投到了幕布上。
郝葉回憶了一下葉鶯時提到的那幾幅畫,評價道:“《戲夢巴黎》咱分不清好壞,但是《未來》和《不屈的男孩》這兩件作品我是真沒看懂。《不屈的男孩》我還能說服自己這是抽象派,是我不懂欣賞。但《未來》這個不就是甩幾個泥點子嗎?我上我也行啊!”
霍妙猜測著開口:“現在不是流行什么先鋒藝術嗎?就是那個主打一個讓外行人看不懂、欣賞不來的藝術。”
對藝術略有研究的虞小夏聞言搖搖頭,“抽象派也好,先鋒藝術家也罷,都是建立在創作者強大的基礎功底之上。”
她怕大伙兒不理解,特意舉了個例子說明。
“就拿抽象派大師畢加索來說吧,他上學那會兒的油畫寫實的就跟咱們現在拍的照片差不多。再比方說我們國家的草書大師們,不懂行的人看著亂糟糟的一團,但你仔細體會,也能看出他們筆鋒強勁,筆力渾厚。”
“我不太理解,央美、清美這么多美術生,找他們畫,畫工不比這個好?”莊澤語百思不得其解,“他這么干不是反而在暴露自己洗錢嗎?”
顧承平淡聲說:“用這幅畫洗錢不容易暴露,如果他真的用你說的這種方式,反而容易暴露。”
他的回答讓莊澤語更懵了。
江淮序拿著下午在拍賣會時葉鶯時給他科普的知識現學現賣:“藝術品沒有準確的定價,尤其是這種抽象派,更容易包裝好拿出來炒作洗錢。”
他關掉投影,嗓音嚴肅:“總之,現在最麻煩的是,我們懷疑胡遠清在從事非法洗錢,但是我們很難形成確鑿的證據。”
作者有話說:
(注1)數依據來源于360個人圖書館【收藏與拍賣,洗錢的最好方式。】
北京大暴雪,今天早上看到半夜老師發的幼兒園停課消息,晴天霹靂!!!要跟小崽子在家相看兩生厭了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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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那我就勉為其難陪你一起查吧。”◎
術業有專攻, 你要讓這群搞刑偵的找個兇手抓個嫌疑人他們在行,可經偵方面什么洗錢、藝術品,他們是真的不懂。
他們接觸過古董或藝術品的案子,但是對于犯罪嫌疑人具體是怎么操作的, 又為什么這么操作, 他們還是一知半解。
葉鶯時似乎也明白他們并不理解剛才江淮序口中的“抽象派更容易洗錢”。
她拿起手機, 從瀏覽器里搜到一張圖片發在群里:“你們覺得這幅畫怎么樣?”
這幅畫和《未來》有異曲同工之處,看著都是在畫布上草草涂了幾筆。
刑偵支隊眾人沉默了片刻,幾乎異口同聲, “不怎么樣。”
“這是美國抽象派畫家克萊福德·斯蒂爾的作品。”賀堰開口介紹, “他的畫作以大幅畫布上覆蓋的不規則色塊為特點,追求形式與色彩的混合。以此來表達的是富有活力的靈魂。”(注1)
經偵支隊的警員們除了入隊時間不長的盧文萱和虞小夏之外, 剩下的人幾乎都參與過古董或藝術品洗錢案,對藝術品惡補過幾輪,多少比較了解。
葉鶯時又往群里發了好幾張國外抽象派畫家的作品,看完后刑偵支隊的警員們確認了一件事——他們是真的不懂藝術。
這么一比較, 胡遠清拍賣的這三幅畫似乎都顯得比較正常。
葉鶯時給手機鎖了屏,站起身, 環著雙臂在座位附近踱步。
“藝術品拍賣這個事兒還是很難界定, 畢竟拍賣的藝術品到底能值多少錢這個事兒非常主觀, 完全看拍走這件藝術品人的個人喜好。而抽象派畫作大多數人都看不懂, 更具備炒作的空間。”
她這么一說,莊澤語終于明白了,“所以問題不在畫身上,而是這幅畫背后的炒作手段上。”
葉鶯時點點頭, “對, 我當時也是搜索完這三幅畫作者的出名經歷, 才懷疑胡遠清利用這三人來洗錢。我查到這三名畫家出名最早的有一年多了,短的也有大半年。這三個人出名的方式大同小異,先包裝畫家,在國外買幾個獎項,再參加幾場拍賣會炒作他們的作品。”
郝葉問:“那我們把買那三幅畫的老板叫回來問問?”
賀堰反問他:“你為什么高價收集那些NBA球星卡?你之前給我炫耀有張卡花了一個月工資買來的,但這一張卡成本可沒多少錢吧?你溢價這么多買回來的意義是什么?”
“因為我喜歡!那張卡是我最喜歡的球星,上面還有他的親筆簽名!”郝葉握起拳,眼神亮晶晶的,“這是我的信仰!信仰是沒辦法用價值衡量的!”
“哦,買那三幅畫老板也會這么回答你。”賀堰聳聳肩,“他們會告訴你,因為他們喜歡,這畫上不但有畫家的簽名,還能有他們的落章。喜歡是沒辦法用價值衡量的,所以出多少錢他們都愿意。”
郝葉呆住。
好、好像是這么個道理?
葉鶯時突然想起:“胡遠清下次拍賣會什么時候?他有安排嗎?”
“有。”趙海洋快速回答,“他最近在搞秋拍,下一次拍賣會是一周之后,在東城區的半島酒店。”
“OK。”葉鶯時打了個響指,“到時候咱們找倆生面孔再去探探他的虛實。”
顧承平微微起身拿起會議桌中間的水壺往保溫杯中倒水,又說道:“不過這個胡遠清也是夠狂的,董大明一伙兒人落網的落網,沒命的沒命,他居然還敢這么囂張?”
“可不是!而且我懷疑他發現我們在跟他!”莊澤語不爽地咬了下舌尖,“我們跟他這么多天,他除了去798藝術區見了幾個畫家朋友之外,剩下的時間都在酒店和公司兩邊跑,沒有見到他和什么特殊的人接觸過。”
虞小夏凝眉:“我查過胡遠清,他之前還挺喜歡出去和朋友聚會四處玩兒的。孫亦死的那天他跟著朋友在曲水蘭亭泡溫泉。第二天我們找他,他又跟另一波老朋友在京兆尹聚餐。”
莊澤語哼了聲,“所以我才懷疑他知道我們跟他。這種時候他還敢頂風作案搞拍賣洗錢……真不知道他是人傻,還是太狂了。”
“我覺得是后者。”葉鶯時幽幽地說,“他似乎篤定我們找不到他的犯罪證據,才會這么有恃無恐。”
“他如果一直抱著我們斗法的心理倒還好,要真讓他跑國外去了……我們辦案難度也大大增加了。”江淮序環著雙臂靠著椅背,“不過凡做過必留下證據,我們這幾天好好查查這三名畫家的來歷,以及他們跟胡遠清的關系。”
“正好我們今天剛把國內的贓款全部算清楚,這部分資料我們已經提交給了檢察院了,目前倒是能分出一部分人手查胡遠清。”顧承平說。
他抿了口茶,語氣有些惆悵,“現在就剩下海外比較麻煩,東南亞那邊兒一直沒有給我們回消息……還有反腐法制不健全并且與咱們未簽署引渡協議的D國,對方堅持‘銀行保密法’高于一切,拒絕給我們提供任何客戶信息,目前還在拉扯中。其他資產所在國都是《聯合國反腐敗公約》的締約國,扯扯皮應該都能退回,只是這個周期可能會比較長。”
公約中,返還資產是一項基本原則。
可資產所在國哪里會輕易滿足他們提出來的追繳和返還請求?真正實施起來還是阻力重重。
葉鶯時記得有一名前輩曾說過,以前資產跨境追贓需要耗費大量的時間、金錢,以及資產所在國的阻力,成本高到偶爾會覺得跨境追贓、追捕沒什么意義。
但再難,成本再高也得干,否則就會讓這些犯罪分子覺得犯罪成本低,在國內騙完錢跑出去就好。
不過隨著國家國力越來越強大,在國際上的話語權越來越高,現在的跨境抓捕追贓比上一輩少了很多阻力,效率也大大提升。
一切都在慢慢變好。
葉鶯時打起精神,揚聲安排道:“唐進,虞小夏,你們依舊負責追繳方面的工作。其他人開始調查胡遠清在國內外開過的所有拍賣會,尤其是好好查查每次參與他拍賣的這些人。”
“是!”
提到追贓,唐進想起趙海洋拜托他的事情,趕忙提道:“對了趙隊,胡遠清的個人賬戶我們查了,我們發現他在國內的個人賬戶中的存款并不多。根據我們從銀行那邊核實來的情況看,他的收入中大部分匯到了國外,其中一小部分在他妻子賬戶中。”
他停頓了下,面色凝重,“而他在國外的存款中,絕大部分都匯入他給自己兒子買的離岸信托。”(注2)
聽到“離岸信托”這四個字,經偵這邊兒集體沉默了。
得,又是一塊兒難啃的骨頭。
郝葉吐槽:“把錢都給自己兒子買信托基金?這老狐貍連自己老婆也不信任吶!”
蕭宏遠感嘆:“他們這種人……除了跟自己有血緣關系的兒子之外,估計沒什么人能是他們完全信任的。”
吐槽了幾句胡遠清,郭瓊華開口道:“江隊,葉隊,我們這邊兒也有了些線索。”
郭瓊華和霍妙這兩天都在查胡遠清在國內的親戚朋友,正好今天查到了些信息,她清了清嗓子,匯報道:“胡遠清的父母均已離世。去年胡遠清的母親去世時,他的老婆孩子還特意從國外飛回來參加了葬禮,之后兩人就再也沒有回國記錄了。
“另外我們還聯系到了一些胡遠清以前的玩伴和同學,他們對胡遠清的印象都不好,早就跟他沒了聯系,同學聚會他也沒有參加過。不過據他的一個同學介紹,胡遠清有一個叫劉銘啟的發小,這個人現在是胡遠清的特別助理,目前我們的調查重點就是這個劉銘啟。”
霍妙補充道:“而且我們查到胡遠清和董大明沒有任何關系,或者說我們沒有查到這兩人在國內的交集。”
“怎么可能沒關系,胡遠清背地里還拿著火爆文化MCN公司的高額分紅呢!”賀堰滿臉不相信,“這倆人八成是在國外認識的!”
江淮序點點頭,看向蕭宏遠,“宏遠,你那邊查的情況怎么樣?”
蕭宏遠立即回答道:“第二輪測試已經結束了,我優化了一下關鍵信息的提取,目前來看跟第一次提取的信息有15%的出入,相信第三輪調試后提取的信息就非常完整了。”
“這樣,你把葉青彤加在你搜索的條件上,我懷疑嫌疑人個人或是他的公司還給葉青彤投資過電影。”
“好,我明天就去試試!”
……
會議持續到八點半才結束,眾人收拾東西陸陸續續下班,葉鶯時也繼續蹭江淮序的車回家。
車上,葉鶯時給各部門同事回完信息,轉過頭問江淮序:“剛才就想問你,你為什么懷疑董大明背后的靠山投資過葉青彤的電影?”
他們一開始懷疑胡遠清有沒有可能是董大明背后的靠山,畢竟胡遠清可是和董大明私下協議拿走了火爆文化高額分紅。
但胡遠清這人專注搞他的藝術事業,從未碰過娛樂圈的生意,這才打消了他們的懷疑。
江淮序握著方向盤,字斟句酌,“今天下午拍賣會,胡遠清和葉青彤似乎很熟悉也很默契。好幾次胡遠清沒有多說什么,只是一個眼神遞過去,葉青彤立刻悉知他的想法。”
這種感覺他太熟悉不過了,他和葉鶯時就是這么默契。
不對,那兩個家伙算什么,他和夜鶯可比他倆默契多了。
葉鶯時不知道他的心路歷程,若有所思:“胡遠清和董大明明面上不認識,背地里卻有關系,這說明這兩人的關系并不坦蕩,他們之間可能存在著見不得人的合作。所以你懷疑胡遠清也是董大明背后這個犯罪大集團中的一員,以他們的關系,董大明背后靠山很可能投資過和他相熟的葉青彤的電影?”
“差不多是這個意思吧。”
葉鶯時家離著局里很近,兩人說著話,車子已到達葉鶯時家所在的小區。
她拿著包下了車,江淮序降下車窗問道:“明天一起去查一查劉銘啟的社會關系?”
葉鶯時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明天周六哎,你可真會給我安排工作。”
吐槽歸吐槽,但是葉鶯時心里也清楚,干他們這行的哪來的周末?誰還不是一有案子就得抓緊時間加班加點地查案,免得夜長夢多,嫌疑人又出什么幺蛾子。
她原本明天想去查查別的,但既然江淮序都邀請了——
“行吧,那我就勉為其難陪你一起查吧。”
作者有話說:
(注1)Baudu【這9位抽象藝術家,帶你重新認識藝術】作者:CO藝術|2023-07-21
(注2)離岸信托:指的是在離岸金融中心依當地法律設立的信托。
海外追贓方面參考文獻:《經濟犯罪偵查學總論》/程小白,湯強主編/中國人民公安大學出版社
《經濟犯罪偵查學總論》14章第3節 【聯合國反洗錢相關法律文件】中提到:
《聯合國反腐敗公約》照顧到發達國家的要求和發展中國家的利益,要求締約國把本公約和本國法律作為根據,將沒收的財產返還給請求締約國、返還其原合法所有人或賠償犯罪被害人,允許被請求國在返還或處分資產之前先行扣除為偵查、起訴或審判程序而發生的合理費用,并且允許締約國就沒收財產的最后處分做出其他雙邊或多邊安排。
關于文中提到跨境追贓追捕“成本”高的原因↓:
《中國經濟周刊》在2012-06-05的文章《我國12年抓1.8萬名外逃貪官金融國企成重災區》中提到:
“作為跨境轉移腐敗資產的主要來源方,與大部分發展中國家一樣,中國認為資產分享違反《聯合國反腐敗公約》宗旨和精神,用被追繳的資產補償被害人或者將資產返還其合法所有人才是應當優先考慮的事。而以英國、美國等為主的資產流入國,主張應通過分享方式向請求方實行部分返還。”林雪標向《中國經濟周刊》指出,這種分歧在中國追回跨境資產的實踐中長期存在。
比如,美國的分享比例取決于他國在司法合作中的“貢獻”,分為三個檔次,由重大到一般分享比例分別為:50%~80%、40%~50%、40%以下。英國內政部對他國要求分享資產的請求,一般也按照“貢獻”來分配數額。目前他國能分得的最大份額是扣除執法費用后的實際數額的一半。澳大利亞聯邦政府設立了專門的“被罰沒財產賬戶”,根據“公平的分享計劃”來處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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