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 第 61 章
◎只能用后半輩子去贖罪◎
臨近中午, 柴嬸突然來了個電話,黎嶼成聽完臉色一黑,甚至來不及和凌若念當面告別就匆匆離開了江州。
原是黎繼明和方儀又搞了事。
自上次他當著宜岸上流圈所有人的面逼他們承認下黎依水這個女兒,他們就一直心里不痛快, 這次竟然起了讓黎依水去聯姻的心思。
要不是金家的人已經到了黎宅, 他還不知道這件事!
他坐最快一班飛機到宜岸, 然后飆車到黎宅,一下車進門, 就看花園里秋千上并排坐的黎依水和金洋。
看到自己妹妹怯生生的模樣,黎嶼成的心一陣抽疼, 怒火騰騰往上竄, 氣勢洶洶地朝倆人走過去, 然后一把將男人拽起:“滾開!”
金洋絲毫沒有防備被他推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抬起頭一看才發現是黎嶼成,滿頭問號道:“你干什么?”
黎嶼成摟了摟女孩的肩膀安撫她,然后將她護在身后,渾身散發著駭人的寒氣:“滾,別讓我再說第二遍。”
看他這副架勢, 金洋也大概明白過來是怎么回事, 不由得破口大罵道:“你踏馬以為我就愿意在這和一個聾子相親啊?”
他也并非是心甘情愿過來的, 黎家現在是風頭無兩,黎依水長得也水靈漂亮, 但誰不知道她一只耳朵聽不見。要不是他家在家族里愈來愈邊緣化,加上他爸生了一場大病時日無幾想看他結婚,他才沒耐心在這哄女孩開心, 要知道黎依水有多木訥, 他說了一大堆她就只會回一個嗯。
一聽到他對黎依水的侮辱, 黎嶼成腦子里那根線直接崩斷,下一秒一拳頭揮出去,將人按在地上不要命地打:“你踏馬再敢說一遍試試?”
金洋試圖反擊卻不敵他力氣大,只能在嘴上罵罵咧咧:“黎嶼成你瘋了吧,你放開我,是你爸媽邀請我過來的,我要是有個好歹我爸不會放過你的!”
黎依水害怕黎嶼成真將人打出事,急忙過去勸架:“哥你別打了,你快停下!”
傭人看到后趕緊去稟報里面正在喝茶聊天的兩家父母。
黎繼明聽后吃了一驚,然后立刻叫幾個力氣大的小伙子將黎嶼成和金洋拉開。
金洋已經被打得鼻青臉腫,金父金母心里有氣但也不好發泄,說了句場面話就帶著兒子回去。
方儀一路給人道歉,送他們出門。
客廳里。
黎繼明杵著拐杖怒斥道:“你好端端地跑到家里發什么瘋?”
黎嶼成氣極反笑:“我要是晚一步怕不是你們已經把女兒賣掉了?”
方儀尖聲反駁道:“什么賣不賣吧,你說話那么難聽干什么?金洋那小子一表人才,要是跟依依能成那也是一樁美事。”
黎嶼成簡直無語,且不說金洋是不是一表人才,他今年和他一個年紀,已經31歲了,而黎依水前不久才辦過成人禮。他氣得手抖,嗓音沉得不像話:“她今年才十八。”你們怎么忍心?
方儀理直氣壯地說:“所以只是訂婚啊。”
看到他們倆人的態度,黎嶼成只剩一聲冷笑,然后拉著黎依水離開了黎宅。
他還是太高估了自己這對父母了。
他思來想去還是將黎依水帶回來海月灣,雖說他在宜岸房產眾多,但把黎依水安置在其他地方,指不定什么時候黎繼明和方儀就找過去,還是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比較放心。
*
另一邊,江州。
凌若念看完黎嶼成給她發的微信后,回了一句好。
黎繼明和方儀對黎依水的狠心她是知道的,卻也沒想到他們竟然能做到這樣,黎依水今年才剛滿18,就打算讓她和金洋訂婚。
黎嶼成跟她商量讓黎依水先在海月灣住一段時間,她是沒意見,一是她理解黎依水的難處,二是兩個月后她就和黎嶼成兩清,到時候直接搬回自己家也礙不著她多久。
回完消息后,她繼續和鄭迦聊天。
謝知聿也沒法待久,當晚就回了宜岸,她倒是閑,一待就待了大半個月,直到桑菊問她什么時候回。
去年她拍的唐導的劇七月初要上線,差不多可以回去準備配合宣傳了。
聽到她要回來的消息,黎嶼成激動得親自去機場接她。
這半個月來,每次他問她什么時候回來,她都避而不答,約定的三個月本就不長,這下直接浪費掉半個月的相處時間,急得他差點準備再去江州一趟把人給捉回來。
他將人帶回家,然后和黎依水一起吃了晚飯。
晚上,凌若念在衣帽間衣帽間收拾行李。她將這次帶去江州的首飾從行李箱里拿出來,準備重新放回珠寶柜,一打開卻是一愣。
里面多出一串從未見過的澳白珍珠項鏈,目測18mm左右,光澤瑩亮,一看就價值不菲,下面壓著一張紙條,男人的筆跡蒼勁有力,寫著生日快樂。
她忽地記起,原來今天是她的生日——6月21日,夏至。
在她作為藺嘉念時,黎嶼成也陪她過過幾次生日。
但他從不像其他人一樣,在生日宴會上將禮物送給她,而是悄悄地塞到她的課桌桌兜,等她發現時,他也不會承認那是他送的。
那個時候,他雖然是黎繼明的兒子,但手里是沒有什么錢的,不像他們其他人家長會給不少的零花錢,給朋友買禮物也可以再要一筆。
他沒錢,卻也不送便宜的禮物給她,每次都的是送她喜歡的首飾,她很好奇他是哪來的錢,直到一次看見他身上的傷,才知道原來他是去打黑拳賺的錢。
她心疼他,讓他以后別去了,她不在乎禮物的價格,只要是他送的禮物她都會喜歡的,可他卻說——“便宜的配不上你”。
這段時間一段段回憶被重新勾起,凌若念才發現他們之間有過這么多共同經歷。
剎那間一股酸澀涌上心頭,她深吸了一口氣,然后不再去看那條澳白項鏈。
*
一轉眼,電視劇開播的日子到來。
凌若念以阮筱蔓的口吻上線發了宣傳微博后,便打開了客廳的電視,黃金八點檔。
這次的電視劇不同于以往的純網播,是上星劇,她和桑菊幾人還是有些擔心的,但沒想到一開播收視就破2。
一整個工作室的人都守在電視機前,成績一出立刻在群里慶祝起來,然后鬧著讓凌若念發紅包。
她也不小氣,發了好幾次紅包讓他們搶,然后回到微博上看網友的評論。
「啊啊啊啊好心疼筱蔓,她爸真的該死!」
「凌若念演得好好,我一開始都沒認出是她,居然愿意為了拍戲增肥30斤,好敬業。」
「收視峰值2.6,集均2.4,這回怕不是95花top,范圍要輻射到90花了。」
「真的是有點牛逼,誰能想到凌若念前兩年還在演n番配角呢!」
「以前對凌若念無感,這次真的要被戲份了,劇里真的好讓人心疼……」
劇播的一星期后,桑菊去買菜送孩子上學的路上都能聽到別人在談論《他是她的男朋友》這部劇,網播廣告從第一集的4個增加現在10個接近滿廣,凌若念超話簽到翻了3倍破20萬,找上門來的商務代言也是一大堆。
現在看來,凌若念當初堅持要接這部戲還真是沒接錯,邊導的那部戲前段時間也播了,成績不錯但就和她們預料的一樣,女主沒吃到什么紅利,整部劇播完只接到兩三個推廣,一個代言都沒有。
七月底,凌若念出席慶功宴,但沒有在一聲聲恭賀夸獎聲中迷失了自我,她很清楚這才是一個開始而已。
席間她到外面透氣醒酒時,竟然遇到了鄭迦。原來是鄭父和黎嶼成有合作,所以今天鄭父揪她來學習,正好也在同一個會所。
鄭迦挽著凌若念的胳膊,神秘兮兮地說:“念念,你知道我剛才和誰在一起吃飯嗎?”
凌若念輕聲問道:“誰啊?”
“黎嶼成啊!”鄭迦瞪大眼睛說,“不過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你知道他說了什么嗎?”
凌若念配合地問:“什么?”
鄭迦壓低聲音湊到她耳邊:“我爸打聽到他最近一直在吃素,所以專門定了一桌全素宴,然后我一個叔伯就好奇嘛,問他為什么,他居然說是贖罪,因為沒有將一個很重要的人認出來,只能用后半輩子去贖罪,你說他是不是瘋了?”
凌若念聽完神情微怔,原來黎嶼成這段時間的反常是為了自己。
同住一個屋檐下,她自然有注意到男人最近的異常,他常戴在手上的檀木串珠,身上時常沾上的和寺廟熏香,以及日常吃素。
她原以為這件事和黎依水有關,卻不曾想是因為自己。
62 ☪ 第 62 章
◎“凌若念,當初是你先說喜歡我的。”◎
幾日后, 凌若念去商場逛街。
她主要是想給自己的父母買些新衣服,另外也給樂樂挑幾件,女孩子放暑假了有幾件漂亮新衣服穿也開心。
帶著這樣的目的,她一家店一家店慢悠悠地挑著。
挑好給凌紀華的東西后, 凌若念打算去結賬, 余光卻瞥見一旁的領帶。
想到黎嶼成送她的生日禮物, 她決定給他回個禮,貴的不行, 僅讓他享受的她也不樂意,眼前的領帶是最好的選擇, 價格既不高, 也能讓她物盡其用用來綁他。
她挑了一條深藍色的領帶, 然后一起結賬。
就在她從錢夾中拿出銀行卡時,旁邊忽然走過來一人,將她的卡奪了去。
她不明所以地轉過頭,然后就看見方儀正拿著她的銀行卡,一臉不屑的神情,旁邊還跟著一個年輕溫婉的女人。
不清楚對方的來意, 她只好壓下心頭的不滿, 問:“這位太太, 你拿我的卡做什么?”
方儀雙手環抱,笑著反問:“你的卡?這不是我兒子的卡嗎?你們都看看這是誰啊?大明星凌若念, 竟然為了錢做出被人包養這種不要臉皮的事。”
凌若念聽完面色一沉,方儀果然是因為黎嶼成沖她來的,好在此時店里沒有其他的客人, 不至于將這段好戲傳出去, 否則就難解決了。她冷聲冷氣地說:“這位太太,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請你把卡還給我,否則我要報警了。”
“你還不承認了是吧?你有今天哪一點不是我兒子花錢捧出來的,真當你是個大明星啊?”見她死不承認,方儀將卡扔在桌上,頤指氣使地對著一名柜姐說:“你,把卡上的名字念出來!”
柜姐自是認得方儀的,也不知她怎么突然來這一出,難道凌若念真的是被金主捧火的?
她顫顫巍巍地拿起那張銀行卡,翻到背面看了看,然后小心翼翼地說:“黎太太,這張卡確實是凌小姐自己的。”
“怎么可能?”方儀一把將卡搶過去,她一點也不相信凌若念既然和黎嶼成在一起,還會舍得花自己的錢。
看到上面凌若念的手寫簽名后,方儀的臉色變了變,但還是高高在上地說:“就算這張卡是你的,也不代表里面的錢是你。我警告你們店里,以后誰都不準再接待這個女人,她花我兒子的錢,我是可以去告她的。”
方儀勢必要在外人面前掃了凌若念的面子,以前黎嶼成找她這么個替身在身邊養著她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也就過去了,可現在他竟然當了真還要娶她,她是絕對不允許這樣的人進他們黎家的。
她這個兒子如今翅膀硬得不得了,要做的事情她是沒辦法阻止的,慌手忙腳之際只能想到凌若念這個軟柿子,想用這種辦法讓她主動離開。
柜姐們面面相覷,這么離譜的事她們也是第一次見:“這……”
小粒氣得眼睛都紅了,她完全想不到黎嶼成的媽媽會是這樣的人:“你別瞎說,我家藝人根本不認識你。”
氣氛僵持之際,一直負責招待凌若念的柜姐走了出來,自然地開口:“凌小姐,您選好了是嗎?我幫您結賬。”
瞥見那條領帶,凌若念神情一冷,說:“嗯,領帶不要了。”
見一個小小的柜員竟然拂了她的面子,方儀氣得一口氣喘不上,直接暈倒在店里。
“阿姨阿姨……”她旁邊的宋靜手忙腳亂地扶住她,見她真的暈過去,看向最近的一個柜姐,“麻煩你幫忙叫個救護車。”
柜姐也回過神來,忙道:“好好好。”
凌若念絲毫不關心方儀的身體狀態如何,結完賬后從容不迫地說:“這位太太大概是老糊涂腦子不清醒了,說的話當不得真,還請大家不要把剛才發生的事說出去。”
“我們一定守口如瓶凌小姐。”柜姐們說道。一位是宜岸首富黎先生的太太,另一位是紅氣逼人的大明星,給她們十個膽子都不敢胡說八道。
凌若念將東西交給小粒拿著,走出店門口時瞥了暈倒在地的方儀一眼,不禁在心中冷嗤一聲。
當年方儀如何對她父母阿諛奉承,對她百般夸獎的情景她還歷歷在目……
*
海月灣。
黎嶼成知道凌若念今天出去逛街,聽見玄關處傳來的開門聲便走過去,見小粒手上拎著的大包小包,自覺地伸出手:“給我就行。”
小粒心里還為剛才的事情憋著一股氣,直接將東西放在地上,然后和凌若念告別,全程不看男人一眼。
黎嶼成眉眼浮起一絲困惑,但沒說什么,將地上的東西拎起拿進客廳。
凌若念倒沒有表現任何異常,在客廳整理禮物,她今天買的東西有些多,有給父母的,給樂樂的,給鄭迦的,給桑姐和工作室的等等。
她將禮物分別整理出來后,拿著給樂樂的衣服去找了雙姨。
雙姨從房間里出來:“凌小姐你找我。”
凌若念對她淺笑了下,然后說:“雙姨,麻煩你幫我把這些衣服寄給我表妹,地址我微信發給你,另外這個金鐲子送給你。”
雙姨立刻誠惶誠恐道:“你太客氣了凌小姐,寄個快遞而已,怎么給我送這么貴重的東西,我不能收。”
凌若念輕聲解釋道:“這個金鐲子是我送你的禮物,和寄快遞沒關系,感謝你這段時間包括之前四年對我的照顧,你收下吧。”
“這……”雙姨猶豫不決,凌若念直接將禮物袋子塞到她手里,然后轉身離開。
雙姨回到自己房內,看著那個金鐲子,驀地從凌若念剛才的話中品味出一絲告別的意思。
凌若念回到客廳,黎嶼成見她拿著東西就要回房,忍不住開口問了句:“沒有給我的?”
他倒不是缺這點東西,但連雙姨都有禮物收,她竟然沒有給他準備一份?
凌若念腳步頓住,回頭淡淡道:“沒有,你需要什么可以自己買。”
這話一出,直接把黎嶼成氣得一口氣堵在胸口出不來,咬著牙說:“行。”
*
凌若念沒想到第二天她又見到了方儀。
她約了鄭迦一起喝下午茶,正坐在位置上等人。
突然,方儀在她對面坐下。
離三月之期結束只剩最后一個星期了,凌若念實在懶得應付這種無所謂的事情,在方儀坐下的那一秒,就發了條微信出去。
方儀依舊是一副眼高于頂的貴婦人姿態,在她面前放下一張卡,一副為她好的語氣說道:“凌小姐,你的情況我也不是不了解,你從大學的時候就跟著我們家嶼成,也算是付出了自己青春,這張卡你拿著,就當是我們黎家的一點心意。”
凌若念放下茶杯,纖細的素指捻起那張卡,緩緩問道:“不知黎太太的心意值多少?”
方儀看著她說:“五千萬。”
凌若念從容地將卡推回她面前,方儀皺起眉問:“什么意思,嫌少?”
她輕挑了下眉:“沒錯,我也沒想到黎太太的心意只值五千萬。”
方儀不料她竟還不滿足,她來之前也了解,凌若念是近一兩年才火起來的,片酬代言費也不算多高,她頓了下說:“那我翻個倍,一個億。”
凌若念不說話,依舊對這個數字不滿意的模樣。
方儀也不繞彎子了,語氣直接:“你說個數。”
凌若念聲線平緩而冷靜:“加個零。”
方儀不料她竟獅子大開口,下意識地瞪大眼眶。
凌若念好整以暇地看著她的神色變化,輕笑了聲問:“黎太太不愿意?”
方儀深吸一口氣,她自是知道這是一單劃算的買賣,10個億換她離開黎嶼成,不虧,只不過本以為五千萬就能解決的事竟然要翻20倍。她咬著牙說:“行,支票我開給你。”
就在凌若念接過支票時,一只骨節分明的手從天而降,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之勢將支票從她手中抽走,下一秒撕了個粉碎。
方儀驚訝道:“嶼成,你怎么在這?”
黎嶼成眸底一片陰沉,情緒臨近崩壞,為凌若念竟然接了他媽給的“分手費”,他的聲線微微發顫,反問道:“我倒想知道你在這干什么?”
方儀一下子反應過來,指著凌若念道:“是這個狐貍精叫你來的吧?我就知道,你真是被她迷昏了頭!”
凌若念不想被扯進這場母子大戰,見男人已經到場就將這個麻煩直接扔還給他,拿起自己的包包離開,出包廂時還不忘和門口服務員說找里面的人買單。
*
黎嶼成抑制著身體的怒火,將方儀帶回黎宅。
“黎嶼成,我是你媽,你現在是要為了一個小明星和我吵架嗎?”方儀扯著嗓門大吼。
黎嶼成聽完冷嗤一聲,然后反問:“一個小明星?當初不是你讓我去接近的她嗎?”
“你在說什么鬼東西?我都不認識她?”方儀滿臉困惑,過了幾秒反應過來,“你說她是……念念?”
黎繼明也是一驚:“念念她還活著?”
黎嶼成沉聲道:“沒錯。”
當年他之所以拒絕藺嘉念,一是因為他覺得藺嘉念沒那么喜歡他,在她心里更重要的那個人是謝知聿,二就是方儀一直想讓他去追藺嘉念,想用這種方式攀上藺家的關系。
被方儀這么一摻和,他的感情似乎也摻上雜質,他擔心假使他們真的在一起了,方儀會對藺嘉念、藺家提出什么過分的要求,所以一直克制著這份情感。
方儀臉上神情變幻莫測,然后又死不悔改地說:“那又怎么樣?現在的她已經不是藺家的掌上明珠了,只不過一個小小的明星,壓根就配不上我們黎家,我不管她是凌若念還是藺嘉念,都別想進我黎家的大門,宋靜這樣的大家閨秀才是你應該娶進門的女人,才是我承認的媳婦。”
黎嶼成眼神極復雜地看著自己生身母親,不理解一個人怎么能趨炎附勢自私自利到這種地步。
他壓著眉頭,聲線十分狠厲:“那好,既然這樣的話,黎家你也不用待了。”
方儀快速地反問:“你什么意思?”
“你收拾收拾,明天我讓人送你們兩老去法國養老,宜岸這種小城市不適合你這么高眼界的人。”他的語調十分隨意,卻讓人感到一股不由分說的強勢。
“我看你是瘋了!”方儀怒斥道,然后看向黎繼明,著急地使眼色道,“你快說句話啊,你兒子都要把我們倆送走了!”
黎繼明深深地看著黎嶼成,然后突然笑了笑,開口道:“我覺得這個安排挺好。”
方儀震驚地看著他,他卻覺得欣慰,因為比起兒子跟自己低頭,他更希望兒子向自己揮拳頭,夠狠夠有本事才是黎繼明的兒子。
說完這句話后,黎嶼成轉身離開,出大門時不忘對保安交代:“看好了別讓他們出去。”
保安立正點頭:“是。”
*
黎嶼成和池川交代將兩老送出國的事后,自己開車回了海月灣。
他進臥室,凌若念已經躺上床了,正捧著一本書在看。
他調整了下呼吸,嗓音艱澀地開口:每日更新po文海棠文廢文,吃肉停不下來肆爾咡弍五久乙絲奇“若念,今天的事我很抱歉,我——”
“你不用跟我道歉,離三個月結束只剩七天。”凌若念抬起頭,目光平淡冷靜地看著他,她看了眼時間,糾正道,“哦不,現在只剩六天了。”
那天黎嶼成到茂鑫天地找她的時間是晚上十點,現下已經正好過了這個時間點。
黎嶼成心臟驟停,然后又猛地加快,他越來越慌越來越慌,就像是一種炸彈倒計時一樣,過完這6天144個小時,他的生命也就終止了那般,一種無力感和緊張感從他內心深處襲來。
這三個月是真的要結束了,而他還沒挽回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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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念的心意,甚至似乎將她推得更遠。他開始后悔當初為何要接受這個約定,不然盡管凌若念不待見他,他還是可以死皮賴臉地一次次往她眼前湊。
可現在他已經失去了這個機會,他清楚凌若念的性子,假如他不遵守承諾依舊去找她,那她這次真的會拿命和他抵抗。
他覺得自己快要瘋了,如果這個世界有什么讓時間暫停的機器,他愿意花上全副身家去購買,只要不讓時間走到六天后的這一刻。
*
幾日后,鄭迦開著車來接凌若念去聚會,下車時還捧了一束玫瑰送給她。
今晚是七夕,宜岸的富家子弟組了局在別墅開趴。原本這種玩樂的場合是她不想去,但她現在更不想和黎嶼成單獨待在一個空間,所以還是跟著鄭迦來了。
戶外草坪上,藺雅念一見她就熱情地走了過來:“姐好久不見!”
凌若念輕聲問:“你最近怎么樣?”
藺雅念笑了笑說:“還不錯,我最近在直播。”
自從放下對事事與藺嘉念比較的執念后,她就不打算進娛樂圈了,而是開起直播,就憑她這張漂亮的臉怎么著都餓不死。
凌若念點點頭:“你覺得好就行了。”
知道她和黎嶼成的三月賭約,藺雅念關心道:“姐,你和嶼成哥現在怎么樣了?”
凌若念淡淡道:“明天過后就可以徹底說拜拜了。”
藺雅念問:“你真的要和他分手嗎?”
凌若念沒什么猶豫地點了點頭。
倆人簡單地聊了聊后,藺雅念就被朋友拉走,過了一會,鄭迦也和小鮮肉一起去跳舞,她閑得無聊,找了一處坐著喝酒,卻不料遇見一人。
——那天在商場和方儀一起的那個女人。
倆人的視線碰上,宋靜對她禮貌一笑,但她身邊那個朋友卻不然,不屑地瞟了她一眼,嘲弄道:“果然是長得有幾分像。”
她這意味深長的一句話,引來了周圍不少人的側目。
“你別瞎說。”宋靜睨了閨蜜一眼,然后和凌若念道歉,“不好意思啊凌小姐,她喝醉酒亂說話,你別放在心上。”
這話一出,更是將矛頭指向凌若念身上。
在場的一半都是宜岸上流圈子的人,多少都聽過些黎嶼成養了個替身在身邊的風言風語,甚至有的是當年和藺嘉念同校的同學。
剎那間三頭兩耳地交流起來:
“她說的什么意思?”
“你不知道嗎,曾經的藺家大小姐和黎少在一起過,后來因為家里破產就全家投海自殺了。”
“那這跟凌若念有什么關系?”
“她就是黎少養在身邊的情人啊,長得和藺嘉念很像。”
“真的假的?”
“當然是真的!”低聲八卦的議論聲中突然傳來一道響亮的男聲。
凌若念循聲看去,只見金洋大搖大擺地從人群中走了出來。
他說得跟唱戲似的:“當年藺家大小姐自殺后,我們黎少那叫一個傷心欲絕念念不忘,好在老天有眼,讓他遇見長得跟藺嘉念七八分像的凌小姐,這才解了他一點相思之苦。”
聽他這么一說,眾人看向凌若念的眼神或是同情或是嘲笑。
宋靜的眼底劃過一絲笑意。
她與黎嶼成連正式見上一面都沒有,談不上對他有什么感情,但卻仍耿耿于懷于他為了一個小明星駁了自己的面子,畢竟她家在千水市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打聽到男人是將凌若念當做死去的白月光的替身后,她才好受了些。
凌若念沒有在意,只當做聽不見,不緊不慢地喝她的酒。
就在這時,藺雅念突然撥開人群走進來,半抱怨半撒嬌地說:“姐你怎么在這,快跟我過來,我東西送給你。”
金洋是認識她的,聽她說完一驚:“藺雅念,你說她是你的誰?”
藺雅念感到一陣莫名其妙:“她是我堂姐啊,怎么了?”
藺雅念的堂姐不就是藺嘉念,金洋看著藺嘉念那雙眼,忽覺得有些嚇人,以往被她教訓的恐懼涌上心頭:“你說她就是藺嘉念?”
“對啊。”藺雅念沒什么猶豫地承認道。當年藺家把所有的債務都還清了,不是什么欠錢不還的老賴,因此她覺得沒什么需要掩飾的。
話音一落,眾人皆是一愣。
“凌若念竟然就是藺嘉念?”
“藺嘉念居然沒死,還成了大明星?”
宋靜和她的閨蜜像是被人隔空打了一巴掌,臉色十分難看。
離開被包圍的人群,藺雅念皺著眉頭問道:“姐,我是不是說錯了什么?”
凌若念淡然一笑:“沒有。不是說有東西送給我嗎,是什么?”
藺雅念連忙點頭,從好友那將東西拿過來:“這個。”
凌若念打開袋子一看,里面是一件衣服,用的布料卻像是百家布。
藺雅念解釋道,這件衣服是她專門請設計師朋友幫忙做的,用的是凌若念當年送給她所有的衣服重新裁縫成兩件,倆人一人一件作為紀念。
凌若念聽完,眼眶不禁有些濕潤。
*
書房里。
聽到雙姨的敲門聲,男人握著毛筆的右手不禁一顫,墨跡在宣紙上快速溢開,這張經書算是作廢了。
從傍晚到現在,他一直在家里等著凌若念回來,沒有問她去了哪,也沒有催她回來。
因為今天是七夕,也是他們之間僅剩的最后一晚,凌若念連這點時間都不愿意見他,她勢必要離開的態度已經可想而知。
他不想去煩她,卻也控制不住自己去想她,只能將自己鎖在書房一遍遍地默寫經書,否則怕是早就沖到那棟別墅將人給帶回來了。
他現在就像一個在沙漠里走投無路的獨行者,雙腿還有力氣,可卻早已失去了方向。
這幾日,他夜夜難眠,吃安眠藥也無效,每夜都在黑暗中聽著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直到天亮。
他感到自己精神正隨之時間的推移而逐漸萎靡,卻對此一籌莫展。
他越來越清楚地意識到,他留不下凌若念了,距離他徹底失去凌若念的時間,僅剩20小時3分54秒。到明晚10點鐘整,她就會徹底離開他的生活,一刻也不會多留。
這一晚,他仍是睡不著的,黑眸在月光下描繪著女人的睡顏。
他仍祈禱著能想到辦法讓她留下來,至少不完全消失在他的世界里,可腦袋就如同宕機了一般,想要強行運行也運行不了。
*
第二天傍晚,凌若念進了廚房幫雙姨準備晚飯,就像是站好最后一班崗一樣,到了今晚10點鐘,她就可以徹底離開這里。
雙姨也意識到了最近家里氣氛的緊張,為他們操壞了心。
凌若念站在中島臺前,嗓音輕柔:“雙姨,晚飯你打算做什么?”
雙姨一一回答:“脆皮海參、清炒萵筍、花膠拆魚羹——”
凌若念打斷她:“等一下,花膠拆魚羹換成別的吧,他不喜歡花膠的味道。”
雙姨驚訝道:“少爺竟然不喜歡吃花膠嗎?我之前給他做過花膠撈飯、花膠雞湯什么的,他都沒說沒提到過這一點。”
凌若念嗯了一聲,抿了抿唇沒解釋。
晚飯后,凌若念回臥室收拾行李,來的時候只帶了一個小行李箱,如今三個月過去,東西也變多了不少,好在她早有準備,那天去逛街順便買了只新行李箱,小的行李箱也早已拿回茂鑫天地。
黎嶼成沒有跟著她進去,他沒有去面對凌若念臉上透出來的欣喜,那份因為可以離開他而油然而生的高興。
雙姨看了坐在客廳里渾身被一片陰郁籠罩的男人好幾次,終于還是忍不住開口:“少爺你去哄哄凌小姐吧,你們在一起都這么多年,怎么就到了這個要一刀兩斷的地步?”
黎嶼成自嘲地扯了扯嘴角,要是可以哄得回來,他怎么會不愿意呢,現在是他無計可施了。
雙姨以為是他不愿放下面子,繼續說道:“少爺,凌小姐是真的心里有你的,今天晚上她特意囑咐把那道花膠拆魚羹撤下來,你不喜歡花膠這件事我照顧了你這么多年都不知道,但凌小姐就是注意到了,你說她該有多細心——”
“你說什么?”黎嶼成眼神一緊,聲音微微發顫,“是她跟你說我不喜歡吃魚膠的?”
雙姨感到莫名其妙,卻還是點了點頭:“對啊,凌小姐是這么說的。”
下一秒,男人倏然起身,不管不顧地沖向房里。
凌若念正在房間的各個角落找屬于她的東西,被他嚇了一跳,手上一抖,珍珠耳釘掉到了梳妝臺底下。
“怎么了?”她問道。
黎嶼成下頜線抽了抽,漆黑的視線緊緊地鎖住她,艱澀地開了口:“你全都記起來了是不是?”
她知道他不喜歡吃花膠這件事,僅發生在藺家全家投海的前一個星期。
藺家宣布破產后,藺嘉念在學校的日子也不好過,從前那些趨炎附勢的人就變成落井下石的人,譏笑她為難她,雖然她說她不會放在心里,但他還是能看出她眸底時而流露出的憂愁。
那時的方儀算得上是上位成功了,連帶著他也登堂入室,私生子搖身一變成為黎繼明最看重的兒子。
或許是出于保護她不受別人欺負的心思,或許是為了哄她開心,又或許是他再也演不下去對她冷眉冷眼,他答應了和她在一起。
倆人約會,點餐時他告訴她自己不愛吃花膠,這是他第一次也是僅有一次和別人吐露自己的喜好。
從前不說是因為知道沒有人會在乎,連他的親生父母都不在乎,還會有誰在乎呢?
但那一刻,他覺得藺嘉念會在乎,會記住。
凌若念看著已經被滾入梳妝臺深處的珍珠耳環,放棄了撿它的心思,然后抬起眼看著男人,承認了這件事。
比起男人的激動,她顯得十分淡然。
然后說了句:“時間到了。”
黎嶼成順著她視線的方向望去,墻壁上掛著的時鐘正好指向十點。
即便她已經記得他們從前的過往,她還是要離開他嗎?
他不求她能立刻接受他,但她的態度竟然連一點軟化也沒有。
女人拉著行李箱,一步不回頭地往外走。黎嶼成跟在她后面,到玄關時雙眼已經全然是紅的,嗓音沙啞得駭人:“凌若念,當初是你先說喜歡我的。”
凌若念依舊沒有回過頭,只是輕聲說了句:“都過去了……”
63 ☪ 第 63 章
◎“別跟她說是我說的。”◎
凌若念拉著行李箱下樓, 桑菊來接的她,一上車便問:“真結束了?”
她眉眼間神色極淡,有些悠遠:“嗯,結束了。”
桑菊將她送回茂鑫天地, 然后離開。
三個月沒住, 房子已經積了些塵埃。
凌若念將行李推進臥室, 冼完澡,換了套新床單后就將就睡下, 準備明天再起來收拾,卻始終難以入眠。
兩個小時后, 她干脆起來打掃衛生。
*
一星期后, 她家突然來了客人。
聽見門鈴響, 凌若念眉眼掠過幾分疑惑,然后走過去開門。
來人竟然是黎依水。
她柔聲問:“依依,你怎么來了?”
黎依水一臉著急,眼里紅紅地看著她,十分無助地說:“念念姐,我求求你去看看我哥吧, 他喝到酒精中毒現在在醫院, 你跟我去看看他好嗎?”
凌若念抿了抿唇, 聲線平緩道:“依依,我和你哥已經分手了, 他是一個成年人,做什么事情都有自己的思考和需要承擔的責任,不是我一個外人能插手的。”
黎依水聽她三句話兩次都在強調她和黎嶼成沒有關系, 和他劃清界限, 心里更是難受, 焦急地否認道:“不是這樣的,你勸他他一定會聽的,你跟我去就看他一眼好嗎?”
凌若念主意依舊不改,輕輕拍了拍女孩的肩膀說:“你回去吧,我真的去不了。”
“念念姐……”
凌若念沒有對她的哀求心軟,重新關上門回到客廳里,拿起劇本翻讀。
他是她的男朋友的宣傳期已經過了,她現在主要就是拍商務和挑劇本,規劃之后的工作行程。
她捧著本劇本,一讀就是一下午,然后自己煮晚飯吃,吃完已經是七點半了。正好家里的垃圾袋用完,她準備下樓買,順便消消食。
一開門,卻看見黎依水仍在門口。
她驚詫地蹙起眉頭:“依依,你怎么還在這?”
黎依水抬起頭,然后緩慢地扶著墻站起來,蹲了幾個小時,她的腿已經麻了,眼球里充滿紅血絲:“念念姐,拜托你跟我去看看我哥吧,就一眼,我保證就一眼,好嗎?”
看到女孩在這等了將近七個小時,凌若念終究是不忍心再拒絕了,無聲地嘆了口氣,然后跟她去了醫院。
安靜的病房內。
黎嶼成面色慘白,語氣驚訝中又帶著一分欣喜:“若念,你怎么來了?”
凌若念沒有坐下,站著說道:“依依到我家找我,說你酒精中毒求我來看看你,我沒答應,她為了你在我家門口等了七個小時。我還是希望你可以為身邊關心你的人考慮一下,不要讓他們為你提心吊膽。”
黎嶼成漆黑的視線緊盯著她的眼底,急迫地問:“那你呢?”你在不在關心我的人里面?
凌若念抿了抿唇,聲線清而緩:“我是不忍心看依依在門口繼續等下去,所以才來的。你好好休息吧,我先走了。”
“若念——”黎嶼成坐起來想要拉住她的手,身體卻使不上力氣,反而被刺激得急促地咳嗽起來。
凌若念腳步幾不可察地頓了一秒,然后繼續往外走去。
凌若念走后,黎嶼成叫了黎依水進來。
黎依水關心道:“哥,你還難受嗎?”
黎嶼成抬手摸了摸她的腦袋,輕聲道:“我沒事,你到現在都沒有吃飯吧,回去叫雙姨煮點東西給你吃,不用在這陪我了。”
凌若念說得對,他再怎么不顧及自己的身體都可以,可不能因此讓別人為他操心,黎依水為了他現在都沒吃上晚飯,臉上全是擔憂。
黎依水聽話地點點頭:“好,那我先回去了。”
黎嶼成溫柔道:“去吧,這里多的是人可以照顧我,別擔心。”
*
后面的幾天,黎嶼成積極配合治療,很快身體便恢復了正常。
這天他出院,走到一半卻忽然停下。
“黎總,怎么了嗎?”池川也跟著停下腳步,然后順著男人的視線看過去,辨認了下不遠處兩個老人的臉,疑惑道,“那是凌小姐的養父母嗎?”
凌紀華和梁春英倆人手上拿著病歷本和各種單子,臉色十分沉重,不像是普通生病或是體檢。
黎嶼成眉頭微壓,透著一股嚴肅的英氣,壓低聲音吩咐道:“去看下他們掛的什么科?”
池川立刻應道:“是。”
……
行駛的勞斯萊斯里,后座氣質非凡的男人眉宇沉沉。
剛才池川說,凌家兩老這次來醫院,是凌紀華生病了,掛的肝膽外科,具體檢查結果還不清楚。
如果是看病的話,為何不叫凌若念陪同,有女兒在身邊,肯定是要更方便和心安的。
黎嶼成越想越覺得這件事不對勁,條件反射地打開微信,點開凌若念的頭像,然后才后知后覺自己已經被她刪了。
他退出微信,點開通訊錄,手指卻在撥通鍵上遲遲按不下,一分鐘后,重新撥了一個號碼。
接到他的電話,鄭迦一臉狐疑:“黎嶼成,你找我什么事?如果是想我幫你勸念念就別想了。”
黎嶼成低聲道:“你聽我說,剛才我在醫院看見若念的爸媽。”
鄭迦驚訝反問道:“什么?叔叔阿姨生病了?生什么病?”
黎嶼成有條不紊地說:“嗯,叔叔掛的肝膽外科,我看他們臉色不太好,可能不是小事,你幫我轉告給若念。”
鄭迦忙不迭地應道:“好好好,我現在就跟念念說。”
黎嶼成斂眸,又說了句:“別跟她說是我說的。”
鄭迦愣了下,然后說:“好。”
*
千水市的一個商場里,人山人海。
凌若念給VC的新專柜站臺,商場里聚滿了來看她的粉絲,她穿著定制的仙女裙回答主持人的問題,手機在小粒那里。
感受到手機的震動,小粒悄悄離開人群,找了個無人的角落接了電話:“喂鄭迦姐,我是小粒,念念姐現在在工作不方便接電話,你待會再打過來吧。”
鄭迦急道:“那她什么時候能結束?”
小粒看了眼一層又一層的人群,說:“還不清楚。”
鄭迦思索了下,然后說:“這樣,你跟她說叔叔今天去醫院檢查了,掛的肝膽外科,現在檢查結果還沒出來,但可能不是小毛病,叫她趕緊回來一趟。”
小粒一聽也緊張起來,連忙應好,然后擠回剛才的位置,趕緊將這件事告訴了桑菊。
桑菊當機立斷交代她買最近的一班的機票,回酒店把他們的行李都拉到商場的地下車庫,待會活動一結束立刻回宜岸。
凌若念剛下臺,就見桑菊臉色不妙的模樣,問道:“桑姐怎么了,我剛才說錯話了嗎?”
桑菊按下電梯,關門后立刻道:“剛才鄭迦打電話過來,說你爸今天肝不太舒服到醫院做檢查了,現在還不知道是什么情況,我已經給你訂了機票,我們現在就回去。”
凌若念聽完臉刷地一白,穿著高跟鞋的腳差點站不穩,桑菊和小粒一左一右地扶住她。
雖然桑菊說現在檢查結果還沒出來,但憑她對她爸的認識,她清楚地知道這絕不是一件小事,她爸是那種極其能吃苦的性子,如果不是實在難受到受不了,是不會去醫院做檢查的。
一股帶著寒氣的顫栗從她的腳底傳到她的腦袋,她聽不進周圍的任何聲音。
飛機落地宜岸時,天已經完全黑了。
凌若念坐上車直接往醫院去,一到病房,便迎來兩張滄桑脆弱又帶著幾分愧疚的臉。
她喉嚨發澀:“爸媽,檢查結果出來了嗎?”
走近一步,她便看到床頭那一張ct診斷報告單。
梁春英看著她,語氣斷斷續續的:“醫生說是,肝癌早期。”
話音一落,凌若念如同五雷轟頂,抓起那張報告單緊緊的盯著,一點都無法接受這個結果:“肯定是查錯了,爸,我帶你去更好的醫院查!”
床上瘦了一圈的凌紀華擠出笑臉,安慰她道:“傻孩子,沒事的,你爸我活到這把年紀也夠了。”
她再一抬頭,眼眶全然紅了,卻死死地憋住沒有讓眼淚流出來。
因為她知道,此時的她就是父母唯一的依靠,她不能倒。
“沒事的爸,只是早期,我們好好配合醫生的治療,會好起來的。”她安慰完父母,然后便爭分奪秒地去找醫生商量治療方案。
回來時,病房門口多出一道高大肅穆的身影。
凌若念腳步一頓,拖著沉重的身體朝他走過去。
謝知聿像以往一樣,抬起手臂將她摟在懷里,掌心一下一下地拍著她的后背。
凌若念的臉貼緊男人溫暖的胸膛,眼皮緩緩合上,流下今天第一滴淚。
走廊的拐角處地上,落下另一道男人的影子。
*
凌若念和父母謹慎商量了許久,然后接受了醫生換肝的建議,接下來就是排隊等合適的肝.源。
為了能夠第一時間到醫院排上手術,她讓桑菊幫她在醫院附近租了個房子,帶著父母搬了進去。
并且推掉了近期的所有工作,日夜在家里陪伴父母。
幸運的是,一個星期后的凌晨,醫院就打來電話說找到合適的肝.源了,讓他們趕緊來醫院。
一家人欣喜若狂,換上外衣就風風火火地來到醫院,到了之后卻是空歡喜一場……
醫生解釋說,生前簽過器官捐贈的病人在今天凌晨過世,所以醫院就趕緊通知他們來做移植,但是病人家屬臨時反悔,不愿意捐獻,醫院也只能尊重病人家屬的意見。
凌若念聽完只覺得從云端突然掉下來也不過如此,一顆心沉入海底。
如此一番折騰,出醫院時天正好亮了。
凌紀華摟住她的肩膀,樂觀地說:“念念你看,天亮了。”
凌若念點頭,握著父母的手給予他們信心:“嗯,錯過了這個還會有下一個,總能等到合適的肝.源。”
*
海月灣。
晨曦下,臥室陽臺透出一道頎長又落寞的身影。
黎嶼成一夜沒睡,得知凌若念一家過去醫院后,他就一直在陽臺站到現在,等著聽凌紀華手術移植成功的好消息。
放在桌面的手機一響,他夾著香煙的手也隨之微微一顫,煙灰一剎飄落在空中。
他以極快的速度摸起手機,然后接通:“怎么樣了?”
那邊的答案卻不盡如人意,池川嘆了下氣說:“沒能做手術,去世的病人家屬突然不同意捐肝,凌小姐他們已經回家了。”
黎嶼成臉色沉了些,但也可以理解會有這樣的意外發生,可下一秒,他卻聽見池川說——
“去世的病人是金董,金洋臨時改口不愿意捐獻器官,現在這個消息也是他故意透露給我們的,想來是沖著黎氏和金氏的合作來的。”
黎氏打算開發一個度假村,項目的承建交由金氏來做,但此金氏不是金洋家的公司,而是他伯父家的。
黎嶼成黑眸透出的目光凌厲,語氣果斷:“去查他現在在哪。”
“好的黎總。”池川立刻答道。
倆人分頭行動,以最快的速度在七點十分在金家門口匯合。
池川下車和保安溝通,卻得到一個消息,那就是金洋并不在家,也不在醫院,而是在公司。
倆人轉道去他家的公司。
他家公司目前的規模僅剩這座大廈的其中一層,大廈是開門了,但公司還沒有。
現在還不到八點。
“黎總,這?”池川不由得開口。金洋在家的消息是他讓人透露出來的,在公司的消息也是他讓人透露出來的,如今卻叫人吃了兩次閉門羹,擺明是故意為難。
黎嶼成從容地擺了個手勢,然后站在門口等待。
現在是他低頭求人,金洋擺譜再正常不過。若是以往他肯定不陪他玩這無聊游戲,但現在不同,凌紀華對凌若念的重要性他再清楚不過了,她已經失去一個父親絕不能再失去第二個。
直到九點半,已經過了上班時間,金洋仍然沒有出現,并且也沒有人來開門
公司的員工都堵在門口竊竊私語,一邊奇怪怎么沒人來開門,另一邊更加好奇黎嶼成為何在這。
等等等,等到十點,金洋終于姍姍來遲,并且帶來了鑰匙。
他故作驚訝地看著黎嶼成:“咦,黎總怎么在這?”
黎嶼成神色冷靜:“找你。”
金洋假模假樣地賠笑:“久等了吧,真的不好意思,我爸凌晨走了,我一直在處理后事。”
這話一出,大部分員工都反應過來,原來今天這一出是金洋故意的,為的是下黎嶼成面子。可他為何這么做,誰也想不明白?
金洋將黎嶼成帶進自己辦公室。
黎嶼成直入正題,將一份合同放在桌上:“度假村的承建,你簽個字立刻生效。”
金洋拿起那份合同,隨意翻看了幾眼,然后扔回去:“我要的不是這個。”
黎嶼成瞇起眼睛,視線銳利地問:“你故意放消息給我,不是要這個項目,那是要什么?”
金洋氣勢囂張地說:“我要你在這里給我跪下!”
池川忍不住出聲:“金洋,你——”
黎嶼成抬手示意他退下,聲線壓低:“什么意思?”
“我要你——黎嶼成在這里當著所有人給我下跪,只要你跪了,器官捐贈我立刻同意。”金洋站起來指著地板激動道。
池川一聽他這么說,立刻明白了各種緣由。
當年,金洋是圈子最囂張最受人追捧的小少爺,和他差不多年紀的都唯他馬首是瞻,可偏偏出現了黎嶼成這個硬骨頭,一個私生子駁了他的面子,后來甚至踩在他的頭上,讓他當著眾人面前下跪道歉,成為眾人的笑柄。
想來金洋對這件事積怨已久,之前一直有金父在他頭上壓著勸他別和黎嶼成作對,現在金父一走,他就肆無忌憚了,打算以牙還牙。
金洋挑著眉反問道:“怎么樣,你愿不愿意為了藺嘉念做到這個地步?”
辦公室里,門沒關,玻璃墻也沒霧化,外面的員工因著門口那一出戲的緣故,正伸長脖子看向里面。
黎嶼成環視一圈,臉上的神情令人琢磨不清,而后忽地站了起來,徑直朝一處走去。
金洋不明所以地看過去,然后便看到男人拿起他爸前陣放在這的拐杖,轉頭沖他而來。他被嚇了一跳,慌慌張張地退后一步:“你干什么?這是我公司,我警告你別亂來!”
下一秒,黎嶼成高高舉起手中的拐杖,對準自己的右腿毫不猶豫地一打,拐杖瞬間斷成兩截,一截滾到了金洋腳邊。
池川驚訝地瞪大眼睛,沖到黎嶼成身邊扶住他:“黎總——”
黎嶼成臉色慘白,額頭冒著冷汗,氣場卻霸道又強勢:“這條腿,給你。”
金洋無語道:“你神經病啊,我要你給我下跪,又沒有要你的腿!”
“別讓我等太久。”男人的聲線低沉又沙啞,一股不言而喻的危險從中溢出。
……
病房里,向源看著男人打著石膏板的右腿,服氣地搖了搖頭。
金洋要他下跪,他給他一條腿,怎么不算是一種強買強賣呢?
*
醫院病房內。
這幾天,凌若念都在醫院照顧凌紀華,上星期一家人失望地回家后,醫院又突然打來電話,說原來的病人家屬改口同意了。
他們再次匆匆忙忙地趕到醫院,好在這回不是一場空,凌紀華順利地做完肝移植手術。
梁春英看著女兒瘦了一圈的臉蛋,心疼地說:“念念,你回去好好睡一覺吧,今晚我守著你爸就行。”
凌若念握住她的手,聲音溫和但堅韌:“我沒事,我年輕身體吃得消,倒是你該回去休息了,我讓桑姐送你回去吧。”
一來一回,兩個人還是誰都沒回。
凌若念起身說:“媽,我去買晚飯,你想吃什么?”
梁春英說:“買點粥吧。”
凌若念輕聲應下,然后離開病房。
她往外走著,沒走幾步,突然在醫院走廊遇見黎依水,黎依水立刻低下頭想裝作沒看見她的樣子。
她上前喊住女孩:“依依,你怎么在這?”
黎依水無奈之下只能抬起頭,猶猶豫豫地說:“念念姐,我……”
凌若念注意到她手里的保溫盒,以為是黎嶼成又像上次一樣喝酒喝進醫院,便柔聲道:“沒事,你有事就去忙吧。”
黎依水糾結地摳著手指,兩秒后還是忍不住將實情說了出了來:“念念姐,我哥他住院了,上個星期金洋故意找我哥,說只要我哥給他下跪,他就同意簽器官捐獻,我哥不愿意下跪就打斷自己一條腿,他不讓我們其他人跟你說,可是……”
凌若念聽完神情一怔,原來這個肝、源中間竟有黎嶼成的幫忙。
她眼底微沉,然后說:“我跟你過去看他。”他們之間結束了沒錯,但這么大的忙她理應當面和他道謝。
黎依水驚喜道:“太好了,謝謝你念念姐,我哥看到你一定會開心的。”
凌若念一邊跟著黎依水上去,一邊給小粒發了條微信,讓她去買晚飯送到他爸的病房。
病房里。
男人右腿打著石膏躺在病床上,面前搭了個小桌,上面放著個電腦正在辦公,聽見門鎖聲緩緩撩起眼皮:“回來——若念,你怎么來了?”
凌若念朝他走了過去,黎依水關上房門給他們倆人留空間。
黎嶼成無奈地說:“依依又去找你了?”
“碰巧遇見的。”凌若念輕聲道,在他床邊的椅子上坐下,調整了下呼吸開口,“肝.源的事情我聽依依說了,謝謝你。”
黎嶼成輕笑了下說:“不用,這事本身就是沖我來的,是我和金洋間的恩怨,金伯父是個心善的人,很早前就決定去世后將器官捐獻給需要幫助的人,金洋本來就沒打算反悔。沒有我的話,叔叔的手術能更早做完。”
凌若念看了他打著石膏的腿一樣,心里滋味復雜。
她知道黎嶼成將尊嚴看得比什么都重,從前寧愿和金洋他們打得頭破血流也不愿意跟他們低個頭。
但現在他因為她廢了自己一條腿,她說無動于衷是不可能的。
她掌心按著膝蓋緩緩站起,柔聲道:“不管怎么樣,還是要謝謝你。我就不打擾你吃晚飯,先走了。”
黎嶼成想出聲攔住她,張了張嘴卻沒有發出聲音,因為他知道自己沒有這個資格,她能來看他已經是格外開恩了,他無法奢求更多。
一雙眼睛盯著她離去的背影,痛苦又眷戀。
64 ☪ 第 64 章
◎孩子的爸爸是誰不要緊◎
一個月多后, 凌紀華出院。
凌若念和父母交代了聲,然后去辦理出院手續,回來的路上,遇見了黎嶼成。
男人正拄著單拐在走廊復健, 她看著不免有些揪心。
黎嶼成低著脖頸, 視線落在受傷的右腳上, 骨折了做什么事情都不方便,他著急恢復, 所以一個人在這加倍做康復訓練。
醫生說他傷得不重,現在已經差不多快好了。
走著走著, 余光瞥見一道熟悉的身影, 他腳步微頓, 然后計上心頭。
他假裝全神貫注走路,然后突然之間右腿一軟,做出一副身體失去平衡的樣子。
果不其然,沒等他真的摔倒,身側已經多出一個人影,將他牢牢扶住。
凌若念著急道:“你沒事吧?”
黎嶼成偏過臉看去, 一下子望進女人清亮的眼底, 里面帶著幾分擔憂。
他故作驚訝, 低聲道:“若念,你怎么在這?”
“腿感覺怎么樣?”凌若念再次關心道。
黎嶼成這條腿斷了兩次, 若是再有些差池,怕是要落下個殘疾。
她不敢去想自己如此緊張是為何,是因為心里有他, 還是這條腿是為了她爸斷的, 她覺得自己承擔不起這份責任。
黎嶼成做出一副難受的模樣, 皺著眉頭低聲道:“有點刺痛。”
凌若念聽完立刻道:“我去幫你叫護士。”
“不用。”他忙不迭拉住她的手腕,怕被她發現是裝的,又補充道,“你扶我到床上躺著吧,我放松一會就好了,之前鍛煉太過也這樣。”
凌若念不疑有他,點頭道:“好,我扶你進去。”
凌若念扶著他上床,抽回手時卻不慎打翻了放在床頭柜上的保溫壺。
保溫壺里的粥已經喝光了,但她的手上還是蹭上一點黏膩的粥水,只能走進洗手間洗手。
她進洗手間的下一秒,向源推開病房門進來。
黎嶼成萬萬沒想到向源會在這個時候來看他,沒來得及給他打手勢通氣,他就不過腦說:“醫生不是說你都快好了嗎,你躺床上給誰看?”
他剛說完,凌若念就從洗手間走出來,冷著一張臉對著床上的男人質問道:“你騙我啊?”
“若念你聽我解釋——”見她要離開,黎嶼成不做他想掀開被子下地去追,不料右腿一軟,這回是真的摔了。
向源一邊擺手一邊忍不住笑:“不關我的事啊……”
黎嶼成眉眼陰沉,隨手抄了個東西朝他砸去:“滾蛋!”
*
接下去的半個月里,沒了在醫院偶然碰見的幸運,黎嶼成沒有半點和凌若念聯系的機會。
凌若念真的像她說的那樣,和他一刀兩斷,離開了他的世界。
他只能通過依依或者向源發來的她的朋友圈截圖,窺探部分她生活的痕跡。
她最近發的一條朋友圈里,雖然沒有人物合照文字信息,但他仍能照片的微末細節判斷出她是去了謝家,見了謝知聿的父母。
她和謝知聿發展到哪一步了,他不敢問,更不敢想。卻不料這個問題的答案,這么快就到達他的手里。
手里的手機一響,看見那個備注,他的手指不知覺一顫,過了幾秒才接起來。
“喂,伯父。”
“誒嶼成啊,你最近還好吧,我聽說你爸媽去法國養老了?”電話那頭是謝知聿的父親,聲音中氣十足的。
黎嶼成禮貌道:“是,他們年紀也大了,聽萬教授說那邊風光好,就說要去看看。”
謝父聊了幾句家常,然后就切入主題:“我這次打電話給你,主要是想邀請來阿聿的婚宴,下個月9號,你一定要來啊,請柬我稍后讓人給你送過去……”
聽到這個消息,黎嶼成倏地一愣,只覺得有人拿著錘子在哐哐敲他的腦袋,渾身的氣血都凝住了,后背的襯衫剎那間被冷汗浸透。
凌若念居然這么快就要和謝知聿結婚了?她當真這么快就放下他們之間的感情,和另一個男人在一起?
他原以為自己還能有機會慢慢來,卻不料她已經邁進了新生活,以如此果斷的方式告訴他,他們之間再無可能。
一個電話內外,謝父那邊歡天喜地,他這邊冰天雪地。
*
謝父的請柬很快送到,黎嶼成讓萬秘書放在桌上,至此沒有拿起過一次,只是工作時偶爾看著那抹鎏金正紅出神。
這天,凌若念忽地接到池川的電話,她猶豫了下還是接了起來:“池助理,有什么事嗎?”
池川站在走廊看著躺在病床上那個形銷骨立的男人,忍不住求道:“凌小姐,你能再來醫院看一次黎總嗎?他這段時間住在公司沒日沒夜地工作,一下子瘦了二十斤,今天開會的時候突然暈倒,我送他來醫院,醫生說他不能再這樣下去了,但他還要堅持回公司工作。”
凌若念以為這又是他故技重施來騙她的戲碼,直接拒絕道:“你讓他別天天做這些沒用的,我和他已經徹底結束了,今天就是他死了我也不會去看他。”
“凌小姐——”池川還想要解釋這次不是假的,電話已經被掛斷。
病房門打開,黎嶼成從里面走了出來,整個人的狀態與以往有很大的不同,帶著一股垂暮之氣,淡淡開口:“誰的電話?”
“沒什么,我媽讓我今天回去修個燈泡。”池川連忙掩飾道。他擔心黎嶼成怪他擅作主張給凌若念打電話,更擔心黎嶼成知道凌若念不愿來看他后情緒更受刺激。
掛斷電話后,凌若念百無聊賴地刷起朋友圈。
下一秒,一張照片倏地闖進她的視線里。照片里,男人的背影瘦骨嶙嶙,身上的病服大得漏風,渾身透著一股虛弱的頹氣,仿佛風大一點就能將他吹倒。
原來池川真的沒有騙她,黎嶼成確實瘦了二十多斤,進了醫院。
她深吸一口氣,然后退出黎依水的朋友圈。
她既然選擇和黎嶼成結束,那就要斷得徹底,即便他是真的生病了,她也不能去看他,繼續拉拉扯扯下去真的對誰都不好。
可這一晚,她終究還是失眠了。
倆人這十幾年來理也理不清的糾纏,黎嶼成無法一時半刻做到放下,于她而言,也是一樣。
*
第二天早上,梁春英看到她眼底的烏青,關心道:“昨晚沒睡好嗎?”
凌若念提起嘴角掩飾道:“沒事,我看電視劇看太晚了。”
“下次別太晚睡了,身體重要。”梁春英心疼地叮囑道,然后轉身打開蒸籠,一陣撲鼻的香氣迎面而來,“我蒸了你喜歡吃的粽子,還有煮了豆漿,來吃早飯吧。”
一家人坐下吃早飯。
面對以往嘴饞得很的粽子,凌若念不知為何沒了食欲,甚至有些反胃。
“是粽子不新鮮了嗎?”梁春英注意到女兒的異常問道,然后又自己吃了一口,“沒有啊,挺好——”
她一句「挺好吃的」還沒說完,凌若念就猛地站起,捂住嘴巴往洗手間跑去,雙手撐著臺盆,將剛才吃下的東西都吐了個精光。
梁春英讓凌紀華坐著別動,然后追在她后面過來,看到這副場景,心中浮起一個猜想。
“念念,你多久沒來月事了?”她小聲地問。
話音一落,凌若念倏地一怔,然后條件反射地捂上肚子。
要是算起來,她自和黎嶼成分手的這兩個多月,都沒有來過月經。
但因為她月經一向不準,且這段時間因為凌紀華生病精神的高度焦慮,她也沒有太在意這件事。
如今梁春英這么一說,她忽地緊張起來。
三個月前的一次,套破了,但她忘了吃藥。
凌若念沒有直接去醫院,而是謹慎地讓小粒在別處買了驗孕棒,然后再送到茂鑫天地。
浴室里,她看著三根不同牌子的驗孕棒上都顯示兩道橫杠,心臟漏跳一拍。
她竟然真的懷孕了……
其實自從十幾年前她落水傷到身體后,醫生便說過她這輩子很難懷上孕了。
也正因為如此,記起自己忘記吃避孕藥后,她也沒有多在意這件事,覺得反正不可能懷上。
知道她大概率真的懷孕后,凌紀華問:“念念,是不是上次公益活動來咱們家的那個小子的?”
凌若念眉眼間掠過一絲驚詫:“爸你,你怎么知道的?”
梁春英說道:“你還想瞞過我和你爸啊?再說了,他天天拄著拐杖站在病房門口看你,我們還能不知道嗎?吵架了吧?”
凌若念糾正道:“是分手了。”
凌紀華愣了一秒,然后拍拍她的手背說:“沒關系,分了就分了。但是這個孩子要不要留下你還是再考慮考慮。”
梁春英感同身受道:“是啊念念,當年醫生就說你這輩子很難懷孕,我怕你不要這個就再也沒有機會了,孩子的爸爸是誰不要緊,重要的是這個是你的孩子,我和你爸幫你帶,一樣健健康康開開心心的。”
“我再想想。”凌若念語氣沉重。
父母說的她何嘗不清楚,本以為這輩子已經沒有當母親的機會,卻不曾想這個孩子出現得這么意外,叫她又悲又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