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鈴聲第十八遍響起的時候,一只雪白修長的手從被子里伸出來,在床頭摸索幾下,找到了聲源。
睜開困倦的眼,將手機屏幕放在眼前。
好嘛,是親媽打來的視頻,不得不接。
夏滿睡眼惺忪:“媽,我今天沒通告,我想睡覺……”
阮女士中氣十足:“都幾點了!昨兒慶功會是不是熬夜了,媽就想聽你說說你那個劇呢~!”
劇?什么劇?夏滿遲鈍的反應(yīng)了會兒。
哦對了,昨天演出之后,大家一起慶功,他爸媽打電話來,但周圍太吵了,他便說今天再打。
慶功會搞了太久,還喝了酒,他都不記得自己怎么回——
等等,夏滿一激靈。
他睜開眼睛,將周圍環(huán)境收進視網(wǎng)膜中。
陌生倒不陌生,木質(zhì)墻板,雕花天花板,中古吊燈,是湖邊小樓的裝修風(fēng)格沒錯,他并沒有醉到于陌生酒店房中醒來。
但是吧,他那屋,能拆的都被狗拆了,與這里的整潔溫馨對比還是很明顯的。
夏滿立刻醒的不能再醒。
他掀被子看了眼,又探身看床邊、床尾地板。
正直起半個身子,往外探的時候,房門被人推開。
聞霖久上半身空無一物,下半身一條睡褲,肌肉線條分外明顯,肋下到腰間一段,有很漂亮的鯊魚線。
“醒了?我——”
夏滿緊急做了個噓的手勢。
他做賊心虛的指了指自己的手機。
聞霖久挑了挑眉,從另一個方向繞開。
阮女士一無所察:“滿滿,媽媽查了哦,你那里都十二點了,你還賴在床上,晚上喝酒,早上不吃,你的胃病又要犯了。”
一杯煮好的燕麥放在床頭柜,溫?zé)幔爸┰S白色霧氣。
夏滿把目光從那兒挪開,見聞霖久自己手中也有一杯,他正喝著,喉結(jié)滑動。
過了夜的發(fā)型有些凌亂,顯得慵懶隨意。
這是什么模特大片嗎……
察覺視線,聞霖久從眼角朝他瞥來,好看的眉揚起,帶著詢問。
夏滿忙搖頭,把注意力放回屏幕:“媽。你要問什么,快說哦。”
母子就夏滿這幾天干的大事聊了一會兒。
阮女士平時和他打視頻,動輒一個小時,今天也不知道是不是看出什么,十來分鐘就撤了。
夏滿掛掉電話,見房間里又空了,聞霖久不知去向。
夏滿飛快的蹦下床,做賊似的,將房間地面都看一遍,又推開主臥浴室門,目光逡巡一番。
他喝酒斷片,壓根不知道昨晚怎么回來的。腦子里上一個畫面,還是倆人親的難舍難分。
不是吧不是吧。
“在找什么?”
男聲從頭頂響起。
夏滿僵住。
腳步聲愈近,男人從身后走來,在距離他半步的地方才堪堪站住,手自然的搭在他肩膀上,“衣服脫在一樓,沒在這兒。”
脫。在。一。樓。
夏滿內(nèi)心情緒比較激蕩,表面比較克制:“我說呢,怎么找不到衣服。”
他轉(zhuǎn)回身,很自然的往房間里走。
他沒看見的地方,聞霖久眼睛微瞇,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一件襯衫被他從衣帽架上取下,遞給夏滿:“先穿我的。”
穿……就穿。
夏滿扣上兩粒扣子,襯衣在他身上略顯寬大,下擺落在大腿上。
聞霖久盯著夏滿看。
夏滿被看的頭皮發(fā)麻,但誰慫誰輸。
他繼續(xù)故作鎮(zhèn)靜:“我的衣服在樓下哪里?能幫我拿一下嗎。”
“沙發(fā)或者窗臺吧,就這兩個地方,”聞霖久手插口袋,“我已經(jīng)叫清潔了,拿走去洗了。”
夏滿一瞬間瞳孔地震,面紅耳赤。
“你、你、你怎么能叫別人!”
“難道我給你洗?”
不行嗎!不然誰洗!
“我做衛(wèi)生?”
“又不是我弄臟的。”
“…………喂!”夏滿怒了,“你也有份吧,賴我一個人,你什么人啊你。”
“我怎么會有份,我又沒喝吐。”
啊?
“不然你以為是什么,我為什么會有份。”
夏滿語塞。
聞霖久眼睜睜見他的臉越來越紅。
他忍俊不禁。
用拇指在夏滿臉頰擦了擦,另一手順著脊背而下,落在光潔的大腿后側(cè)。
“想的什么?”
夏滿極窘:“你都知道我斷片,還耍我。”
他臉上飄著紅云,眼神想躲藏,又無處可躲,有種敞開的羞恥。
“是啊我真討厭,”聞霖久湊上去,去親吻他下唇。
他對這套越來越熟,平時好好說著話,就突然湊上來親一下。
親了一陣,夏滿不肯了,捂著嘴推他。
“怎么了?”
夏滿頭腦風(fēng)暴,找了條理由:“我答應(yīng)要給我媽發(fā)劇照,還沒發(fā)。”
聞霖久瞇了下眼,輕輕哼了一聲。
夏滿退了兩步,抱起手機,往床上撤退。
聞霖久站在床尾,還盯著他。
夏滿把被子一蓋,蒙住腦袋。
聞霖久的聲音隔著被子傳來:“我去浴室,你把燕麥喝了。”
夏滿:“哦!”
下午一點鐘,夏滿穿戴整齊——雖然衣服寬大、褲子挽起褲腳,但他說整齊就是整齊,下了樓。
樓下干凈清潔,窗戶半敞著,只聞得見植物的氣味。
桌上有切好的水果,解酒藥,葡萄糖等,擺放的很整齊。
昨天喝的都是私人珍藏的好酒,完全沒有宿醉的痛苦感,夏滿直接略過了藥,用果叉吃水果。
水果都是甜口的,完全依照他的口味來。
細節(jié)的熨帖讓夏滿心里舒舒坦坦的。
他抱起貓,在沙發(fā)上等。
樓上的水聲仍然持續(xù),又過了好久,聞霖久才姍姍來遲的下樓。
穿了家居服,黑色上衣,棉質(zhì)長褲,肩膀平直,腿長而有力。
夏滿一個勁的盯著他看,聞霖久道:“又干什么?”
夏滿:“你好帥。”
聞霖久無語:“你別來招我。”
夏滿哼哼,放了貓,跑過去,伸手熊抱:“我就要!”
行使好自己的權(quán)利,夏滿心滿意足的,跟在聞霖久身后。
聞霖久在廚房煮東西,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再那么固執(zhí)的做聞荷的一日三餐,但會燉上一些補品,或親自、或讓護工取來送去。
“我姐說想你,等會兒一塊兒去。”
夏滿利落的說好。
不忘嘴甜說:“是咱姐。”
“那當(dāng)你姐吧,”聞霖久反過手,取一片煮過的黃芪片塞他嘴里,“我吃不消她。”
夏滿嚼吧嚼吧,“你怎么連藥材都能煮的這么好吃,我男朋友好棒哦。”
“少來。”
“真的真的,”夏滿跟他貼貼,從后背靠著他,“我騙你干嘛。”
聞霖久被他哄的無奈且好笑,捏了捏他:“別礙事,去桌上等飯。”
“不要。”
“那你要干什么,牛皮糖似的。”
“我……”夏滿雖有些害臊,但仗著對方看不見,說,“我想和你說,我喝醉的時候,不可以哦。”
雖未明說,但聞霖久聽得懂他意思。
他氣樂了:“怎么,還要再警告我一次——”
“要清醒,才會記得呀,”夏滿說。
聞霖久一愣。
夏滿小聲:“我覺得下雪的時候很好,但聽說過陣子就下雪了,那太快了……總得要三個月,不,半年吧……”
他還真就計劃上了。
聞霖久不知道別人怎么談戀愛,但跟夏滿談戀愛,總是這樣撓心撓肺,好氣好笑。
他揉亂夏滿的頭發(fā),推著夏滿往外走:“好了好了不用和我商量這種事,你去等飯,說了讓你別招我了……”
第62章
下午,兩人一起提著保溫盒去醫(yī)院探望聞荷。
病房門敞著,兩名護工在做衛(wèi)生,更換新鮮的花卉植物,給房間噴上聞荷喜歡的桔子味兒香水。
病床上空空如也,聞霖久走進去,“我姐呢?”
護工說去十二樓了。
十二樓是院務(wù)的辦公室,并非醫(yī)療樓層。
“聞小姐這陣子總在十二樓,您稍等一會兒,我去告訴她您來了。”
“不用,”聞霖久示意她別去,又對夏滿道,“我去叫她,你乖乖坐著。”
夏滿配合點頭。
房間內(nèi)剩下夏滿與兩位護工。護工都是A城打包送來的,講著一口流利的A城話。兩人一邊做衛(wèi)生,一邊商量:“不知道這個方案能不能通過哦,我也有好久沒有回去過了。”
“回去雖然也還是二十四小時的待命,但換班的時候好歹能回回家,我覺得不錯。”
“是吧是吧,我都和我老公說過了,今年能回去過年,希望這次能行。”
夏滿聽了一耳朵,奇怪道:“你們在說什么?”
……
二十來分鐘后,聞霖久和聞荷一塊兒回到病房。
病房里沒人在聊天了,護工都做完了事情,去了外面,夏滿獨自坐在椅子上。
聞霖久走近他,“怎么在發(fā)呆。”
夏滿:“我一個人在這里,我不發(fā)呆還能干嘛嘛。”
“就你有道理,”聞霖久揉了把他頭發(fā)。
聞荷探出腦袋,笑瞇瞇:“我也是這么跟他們說的。”
夏滿叫:“姐!”
他叫的歡,聞荷也應(yīng)的歡,過來牽上他,一起到病房套間里頭。
鋪了桌子,有撲克牌,三人一塊兒玩牌。
沒有認真算籌碼,輸了就貼白條,夏滿斗不過這姐弟,沒一會兒就貼成了小花臉。
更可氣的是聞荷對他還手下留情,聞霖久卻逮著他這一個軟柿子捏來又捏去。
他不干了,“再贏我我翻臉了。”
聞霖久:“你這牌品真不錯。”
夏滿:“你這男朋友當(dāng)?shù)囊舱娌诲e!”
聞荷隔岸吃瓜。
“你不要總拿這個來耍賴,”聞霖久很公正無私鐵面無情,“你算算,你自己一天要作多少次,蛋糕吃不完了又不想浪費,鑰匙忘帶了要人送,劇本看花眼了需要人讀給你聽,你是找男朋友還是找保姆。”
夏滿匪夷所思:“你你你你還記錄,你還算次數(shù)?”
“有問題嗎。”
“好好好,沒問題,”夏滿說,“你等著,我也會算次數(shù),今天就開始算。”
聞霖久抿了抿嘴唇。
但眼神仍然泄露了他的想法。
夏滿:“收起你那些骯臟的念頭,我說的是算你不說人話的時候。”
聞霖久靠坐在椅子上,身體后傾,眉眼懶洋洋的,挺欠揍的:“哦。”
夏滿告狀:“姐你看他!!!”
聞荷哈哈大笑。
“別氣,小時候我揍過他好多頓,都勻給你。”
還能這么勻!
這么鬧過一回,聞霖久下盤還是口嫌體正直的老實許多,給夏滿喂了牌,讓他贏了一局。
三人玩到傍晚,護士小姐帶了針劑進來,這才結(jié)束了牌局。
聞荷扎了針,又跟去治療室里,做專門的治療,于是二人離開。
離開時夕陽正好,兩人是開車來的,但回時,夏滿不想坐車了,主張兩人走回去。
聞霖久本來也有幾輛車是兩邊停的,也無所謂,點頭說好。
診所回湖邊的路,種滿了楓樹,天是湛藍湛藍的,葉子紅黃交加。
走著走著,夏滿不走了。
聞霖久發(fā)現(xiàn)身邊少了個大活人,轉(zhuǎn)回頭去:“干什么?”
夏滿不肯走,手背在身后。
前方不遠處,一對夫妻手牽手,牽著一只吉娃娃。
聞霖久明白了,他走回去,找了夏滿的手牽上,“行,他們牽小狗,我也牽。”
第63章
夏滿哼了一聲,不理他,給他算了一次。
兩人這樣回了湖邊小屋。
狗等他們都等的無聊了,好生委屈的跑過來。
不過大白現(xiàn)在是一只有文憑受過教育的狗狗了,再也不會撲人了,只用繞著轉(zhuǎn)圈圈來表達自己的不滿。
“好了好了你別轉(zhuǎn)了我都暈了,”夏滿緊急叫停,“我給你做好吃的!”
聞霖久:“我這里沒有方便面。”
“??”夏滿:“我還會別的!”
夏滿真的會別的,比如說包餃子。
但他不會用菜刀,不會擇菜,純純會調(diào)餡和包這個動作而已。
聞霖久面無表情的被他使喚來使喚去,還聽見他說“我每年都包餃子,肯定比你在行”,完全不想多說一個字了。
“雖然那些和你家境條件差不多的朋友們大多數(shù)都會找一些會做飯還聽話的對象,但是,他們一定沒有你這么開心,”夏滿pua他,“相互付出才是健康的愛,單方面索取的,都是畸形的。”
“你也知道?”
“我包餃子,你剁餡,相互合作,交流中提升感情體驗,這不香嗎。”
“我七歲的表外甥參加小學(xué)素質(zhì)課都學(xué)會了自己包餃子。”
“你不要打岔,想必你也聽說過很多貴圈真亂的故事,你想想他們,被人伺候的周到體貼又怎樣,被人小心翼翼捧著對待又如何,那是真的快樂嗎?那會適合你嗎?”
“…………”
夏滿:“是不是凡事親力親為,和我一起包餃子比較值得呀?”
聞霖久:“包餃子就包餃子,不要那么多話。”
“就好像我,我不能找個溫柔體貼不會開口閉口建議我閉嘴的男朋友嗎,我沒有,為什么,因為我就知道透過現(xiàn)象看本質(zhì),搞清楚自己要什么適合什么——喂喂喂!”
聞霖久把面粉抹在他臉上,他成了個小花臉。
聞霖久有些惡作劇的笑:“還說不說?”
夏滿瞪他,立馬還手,把臉蹭在他那件萬把塊的外套上。
兩人索性打起了面粉戰(zhàn)爭。
最后夏滿投降:“不打了不打了,嗆死我了,我要休戰(zhàn)。”
聞霖久捏著他,把他丟到廚房外面。
“出去,再也別進我的廚房了!”
夏滿:“哦!”
但聞霖久在那廚房里站了一會兒,也覺得不想面對。
他懶得收拾了,一個電話把家政叫了過來,對著夏滿說:“換件衣服,出去吃。”
他們帶狗狗去城里,找了一家不錯的餐廳,一起吃了晚餐。
食物口味只能說是中規(guī)中矩,但餐廳環(huán)境很不錯,燈光柔和,擺件工藝品很有品位,每桌都有不同的鮮花。
“我沒有那么多朋友找什么體貼聽話的對象,”聞霖久道,“有些比你還難搞,有些分分合合好幾次,不知道他們在想些什么,你那些是刻板印象。”
“我又不難搞,”夏滿先是反駁,又好奇,“真的嗎,為什么?”
“因為錢不是萬能的,”聞霖久說道。
夏滿抱著狗脖子,樂不可支:“好老土哦。”
聞霖久捏掉他臉上的狗毛,“其實我認同,在基本生存需求滿足的前提下,愛的愉悅與否只與心智成熟程度有關(guān),與富有程度、社會階級等外在因素?zé)o關(guān)。”
又若有所思:“你倒的確沒有很難搞。”
夏滿:“你這樣說我馬上就要難搞了!”
聞霖久說他:“我慣的你。”
夏滿歡快的挪了挪椅子,餐廳私密性很強,二人卡座前有屏風(fēng),擋住了外人的視線,夏滿像只無尾熊一樣掛住男朋友的脖子:“你也知道是你慣的。”
“誰叫你縱容我,是你的問題。”
聞霖久嘖聲,輕輕一巴掌甩在他后背上:“虧你說得出口,耍賴。”
夏滿埋進他頸窩,“就說就說。”
聞霖久單手抱著他,哼笑了一聲。
音樂輕緩,餐廳里人影重重。
他想,這是他的意外收獲,也的確是更適合他的快樂。
兩人在餐廳吃了東西,去街邊的錄像碟片店,挑了一部經(jīng)典電影回家,像這世上最普通最多見的愛侶一樣安排著行程。
昏暗的小房間里,立著一棵真假難辨的綠植,變幻的光影投射在他們臉上。
夏滿靠在聞霖久身邊,目不轉(zhuǎn)睛。
主角在萊茵河畔互訴衷腸,難舍難分的親吻,美麗的夕陽從鏡頭內(nèi)照耀到鏡頭外。聞霖久側(cè)過臉,手指在他的男孩臉頰上輕輕的勾。
夏滿也回過頭。
四目相望,他……激情洋溢的贊嘆起他前輩的演技,科普起對方開創(chuàng)的流派。
聞霖久:“……”
他嘆了口氣,耐心的聽著夏滿說完。
夏滿甚至拿了手機備忘錄,做著筆記,寫著感想。
聞霖久只覺得自己像個陪小學(xué)三年級孩子寫作業(yè)的操心家長。
兩個多小時電影看完,夏滿伸手開燈,要整理整理筆記。
未曾提防,身后一只手突兀的伸出,一拽他胳膊,令他猝不及防的向后跌去。
進入溫暖的陷阱之中,再難拔出。
夏滿還是沒回自己的住處,住在聞霖久的房子里。
這段時間,隔壁租金當(dāng)真付的很多余。
熱戀時的每天都過得很飄忽,不真實,每一腳都踩在棉花上,軟綿綿的、甜絲絲的。
夏滿剛結(jié)束一場重大的演出,短期內(nèi)沒有工作,也沒人來打擾。
他把自己的拖鞋、日用品、衣服基本搬到了隔壁,二十四小時都黏著男朋友。
聞霖久會嘴他要求多、嬌氣、愛耍賴,但似乎絲毫沒有覺得他黏人,有時出去做什么沒有帶上夏滿,也會通過手機和他說發(fā)生了什么事情,見了什么人,說了什么話。
都說剛在一起第一年會有很多碰撞,但他們好像沒有什么要磨合的地方,看對方哪哪都順眼。
應(yīng)了那句歌詞,開始總是分分鐘都妙不可言。
如此過去半個月,夏滿在一個夜晚接到了兩份法律文書。
一份是解約合同,另一份,竟是聲張娛樂百分之三股權(quán)的贈與協(xié)議。
有一封手寫信,附在協(xié)議最上方,明晃晃的。
夏滿抽出信箋紙,窩在沙發(fā)上,緩緩看來。
“夏滿,見字如晤……”
這是我們相識以來,見面相隔最久的一段日子,你是我唯一的朋友,但此時我有更需要照看的人,所以我想,這日子可能應(yīng)該還會更長。
這些股權(quán)是我從幾位股東手里收來的,為了公司的穩(wěn)定,我做了一定限制,你可能無法通過這些股權(quán)參與決策,但是每年的分紅,或者向市場拋售的所得,都會屬于你,這是你應(yīng)該得到的,請你不必拒絕。
外面的世界有很多的危險,也有很多機遇,我衷心祝你,前程遠大,自在騁風(fēng)。
聞霖久站在沙發(fā)后,垂眼掃去。
他彎下腰,吻了吻夏滿的頭頂。
“你沒接電話,他們找到我這兒來了,”他說,“李維斯的募捐晚宴,邀請你進籌備組委會。”
“我?”
“是,”聞霖久繞到他身前,摸摸他的臉,“你需要挑身衣服,我?guī)闳ァ!?br />
夏滿后知后覺。
有些風(fēng)景已經(jīng)遠去,新的大門朝他敞開。
“當(dāng)然了,你不想去的話,我們也可以在家里玩大富翁……”
“屁咧!”夏滿蹦起來,“走!”
第64章
募捐晚會的組委會由工作人員、募捐者兩大部分組成,前者承擔(dān)實際工作,后者則利用自己的號召力進行募捐。
這種慈善募捐夏滿并不是第一次參加,流程也很熟悉。
與以往相比,這一次的特殊之處在于,它是李維斯等幾位大咖聯(lián)名發(fā)起的——這個晚宴有名到,有些人甚至?xí)咽苎?dāng)做一種榮譽,粉絲和別家吵架時,還會比較誰家藝人參加次數(shù)的多、名字排的前等等。
夏滿在郵箱里看到募捐名單,上面列著許多如雷貫耳的大名。
他在中不溜秋的位置找到自己,上下各夾著一位國際名模、一位大攝影師。
他沒有特別的感覺,簡單轉(zhuǎn)發(fā)了鏈接,自己又挑了一個大病項目捐了一筆巨款。
之后沒有再管。
又是一周。
樹葉飄零,個別樹木已經(jīng)只剩下光禿禿的桿子。
寒風(fēng)一卷,初冬也到。
超出夏滿的預(yù)料,截止到晚宴前一天,他所籌集的募捐款,遠超了大部分人,進入了前三。
有些是粉絲,有些是長期合作的贊助商,還有些他自己都稀里糊涂。
當(dāng)然,男友的圈子也給了不少。
“你不知道你新增了多少粉絲,”馮瑜道,“多少人都看著你,想你能在外邊風(fēng)風(fēng)光光,當(dāng)個夏小龍,大家伙現(xiàn)在正打雞血,捐點款算什么。”
好啊,玩氪金養(yǎng)成國際巨星是吧。
也因此,夏滿接到了任務(wù),宴會時,他需要去臺上和主持一起念單子,說感謝詞。
“你確定?”夏滿說,“我和主持一起念單子,給那些個巨星頒獎?這相當(dāng)于副主持了。”
“是的,”李維斯的孫子埃里克坐在旁邊,反復(fù)確認流程,“沒有錯,你不會緊張吧,緊張的話凱西會幫你的——凱西,你說對不對。”
凱西是A國名嘴,性格非常開朗,笑呵呵的:“放心吧寶貝。”
夏滿哪里是緊張,他覺得這離奇,這么有名的晚宴,第一不來,第二咽喉炎,輪到了他……
“緊張就算了,”老頭子拎著鳥籠子優(yōu)哉游哉的經(jīng)過,“反正你也不是很配。”
“爺爺,你在胡說什么!”
夏滿一秒變臉:“大家真金白銀給我氪金氪上來的,我不配誰配!”
埃里克:“…………”
夏滿馬上接下了流程單,拉著主持凱西去旁邊對詞。
到了傍晚,聞霖久等的不耐煩了,夏滿瞥見他臉色不對,立馬收了東西,和幾人說拜拜。
那切換速度,在場其他人甚至都沒有反應(yīng)過來。
“這是助理還是男朋友?脾氣也太大了,才兩三個小時而已,為什么就要甩臉色呢,”凱西對此發(fā)表意見。
“兩三個小時欸,”埃里克有點沒出息的羨慕,“學(xué)長居然一直在這里等,學(xué)長現(xiàn)在的脾氣變得好好。”
牛頭不對馬嘴,兩人看看對方,表情都是莫名其妙。
凱西道:“冒昧問一下,他的時間會比我們的出場費更金貴嗎?如果是的話,那當(dāng)我說了沒用的話。”
“當(dāng)然啊,”埃里克說了聞霖久的家庭背景,著重說了他的外公,“所以大家都會很尊敬他,有時也會怕他。”
凱西很是驚詫,“他們竟然在戀愛?我以為華夏這類家庭沒有那么開明,這行得通嗎?”
“可以吧……我不知道,我沒有聽說過這方面的事情,但是有問題的話,學(xué)長也會克服吧。”
凱西抿了抿嘴,她不知道怎么說才好了。
她往旁邊看看,李維斯這老頭還旁若無人的逗鳥,察覺到她視線時,還刻意拿鳥籠擋。
這老頭,也隔岸觀火。
“這可不是說克服就能克服的,短時間玩玩還好,認真的話……”
她和二人都不熟悉,盡管是背著人八卦,但也沒有把話說死,“認真的話,就需要經(jīng)歷一些困難了。”
埃里克:“啊?”
另一邊,上了車以后,夏滿捧著男朋友的臉啵唧了一下,只是還沒來得及哄,又被手機鈴聲打斷。
“接一下就接一下,”他說,“很快就掛。”
結(jié)果也并沒有,因為是他爸媽的電話。
兩老終于結(jié)束了環(huán)球長途旅行,大包小包落地回到家鄉(xiāng),他們在各地都帶了紀(jì)念品,往家里一堆,活像剛壘起了一座小山似的。
兩人坐在家中給夏滿視頻,家中熟悉的物件映入夏滿的眼簾。
二老一件一件給他看買的東西,有些真的當(dāng)?shù)靥禺a(chǎn),有些來自小商品共同的老家義烏。
“家里都落了一層厚厚的灰了,”夏媽媽說,“等你回來,你那兒也得好好搞衛(wèi)生。”
“說什么呢,”夏爸爸立馬搶話,“你忙你的啊,別聽你媽胡說,我聽馮瑜說,你那個話劇還有好多場要演,說不好還能接到國際大片,你就在那兒好好呆著,想家了爸媽就過來看你,爸媽退休了閑得很,去住一年半載都沒人催。”
夏滿:“哪有國際大片,過年我肯定回來,你們趕緊找個清潔掃一遍,別省那五百塊錢。”
“沒省沒省,”夏爸爸忙說,“你別操心我們,能不能干我們心里有數(shù)。”
夏滿一聽就知道他倆鐵定不會請清潔。
他掛了電話,用app叫了個家政過去。
做完了,發(fā)現(xiàn)都到家了。
車停了有一陣,聞霖久在旁邊看著他。
夏滿暗道一聲糟糕:“這么快……”
聞霖久:“說看下午場的電影,訂七點的餐廳。”
“那個,事發(fā)突然嘛,”夏滿心虛,“七點餐廳現(xiàn)在還來得及吧?”
“飛過去嗎?”
夏滿眨巴著無辜的大眼睛。
“行了,我也沒那么大脾氣吧,”聞霖久按開他的安全帶,解開車門鎖,“回家里吃,正好冰箱里還有牛肉。”
夏滿跟著他下車。
貓和狗都在門口等,夏滿用手機查看監(jiān)控畫面,看的直樂,跑上去,抱著他胳膊給他看。
聞霖久放慢了步伐,攬住他的腰。
晚飯他做,端了菜出來,卻見客餐廳空無一人。
“夏滿?”
聞霖久放下盤子,兩步走上樓梯,朝樓上喊。
他以為夏滿在樓上。
但樓上也沒人應(yīng)。
他覺得奇怪,彎腰摸摸趴在地上的狗,問:“他人呢?”
狗往門口的方向甩甩尾巴。
聞霖久這才看見,隔壁房子那兒,門敞著,有個人影在里面走動,是夏滿回了自己那邊拿東西。
這很平常,夏滿經(jīng)常想起什么,跑回去搬過來,這幾天尤其。
他回到餐廳,等著。
大概十多分鐘,夏滿端著一樣?xùn)|西,快步跑了回來。
他頭頂戴著歪斜的白帽子,手上戴著隔熱手套,白色瓷盤用圓形蓋子蓋好了,看不見里面是什么。
“是我做的,”夏滿開心的笑,露出潔白的牙齒,“提拉米蘇。”
聞霖久起身。
“快來揭蓋,”夏滿晃了晃,那瓷盤碰撞出清脆響聲。
聞霖久一個箭步,端著盤子,按住蓋子。
“不是拿,是吃!”夏滿說。
聞霖久:“你搞什么?”
“哎呀,快點!”
聞霖久依言做。
是一小塊圓形的蛋糕,他說是提拉米蘇就提拉米蘇吧,上面有軟趴趴的奶油,一只小狗、一只小貓,正中間插著一根蠟燭。
夏滿變出打火機,點燃蠟燭:“當(dāng)當(dāng)當(dāng)當(dāng)!”
聞霖久愣了愣。
“對不起,讓你等我這么久,”夏滿抱歉的說,“本來想出去給你慶祝生日的,現(xiàn)在只能自己來了。”
聞霖久望了望他,又望了望蛋糕。
“你學(xué)了多久?”
“沒有好久,我很聰明的,照著視頻就學(xué)會了。”
“騙人。”
夏滿哼了一聲,才說:“反正你吃就是了,肯定毒不死你。”
他都照著視頻做,做了幾遍,都很難吃,學(xué)習(xí)用奶油畫畫也學(xué)了有陣子,可是最后只能畫出幼稚的簡筆畫。
他覺得拿不出手,便取消了這個方案,改成要出去外面看電影吃飯。
現(xiàn)在情況有變,他就緊急采用前者了。
聞霖久摸了摸他的腦袋,“謝謝。”
“……”
夏滿有點不好意思:“干嘛這么說。”
“外面冷,進來吧。”
他們進了室內(nèi)。
室內(nèi)的壁爐已經(jīng)燃起來了,火光影影綽綽。
夏滿雙手端著盤子,和聞霖久一起坐在沙發(fā)上,貓貓狗狗趴在他們腳底下。
“你怎么知道我生日?聞荷說的?”
“這還用姐姐說嗎,我做過功課的。”
“那你做功課,不知道我不過生日?”
“啊?”夏滿睜大眼睛看他。
火光在聞霖久側(cè)臉,是很柔和的,眸光微渺。
夏滿說:“那為我過一下不過分吧。”
聞霖久道:“好。”
第65章
聞霖久不過生日,倒也沒什么特殊的心結(jié),只是沒有這個習(xí)慣。
生日總是要熱鬧一下,但他長年獨自呆在海外,再熱鬧也只是呼朋喚友,并沒有多有意思。
漸漸也就淡化了這個概念,讓日子如流水一般淌了過去。
再往前,在他小時候,一年得過個七八次。
他喜歡過生日,全家都讓著他,所以他每隔一陣子都想過一下。
“高興了想叫大家來家里玩,過一下,闖禍了不想挨揍,過一下,缺錢花了想要紅包,過一下……”
夏滿:“哈哈哈哈哈。”
“有什么好笑,小孩子不就這樣。”
夏滿道:“我就不一樣啦,我每年都要過生日,很多人送我禮物,如果每年過好幾次的話,他們就不送我禮物了。”
“嗯有道理,不過你能不能不笑了?”
夏滿還笑。
聞霖久去捂他嘴。
夏滿躲著他,彎腰從他手臂下鉆過去,拿被放在邊幾上的蛋糕:“不鬧了,你吃你吃。”
蛋糕上的奶油比剛開始還不像樣,小狗的鼻子花掉了。
夏滿用叉子戳了戳,努力給它復(fù)原。
結(jié)果就是更花了。
聞霖久用手機咔嚓拍照,夏滿對鏡頭非常敏感,馬上嘀咕:“你拍我干嘛。”
“我拍我的蛋糕。”
“你就是偷拍我,”夏滿賴過去,“給我看看,職業(yè)操守不許我的抽丑圖流傳。”
聞霖久捏捏他嘟起來的臉頰肉,給他看手機。
屏幕上,夏滿半垂著眼簾,努力與蛋糕做斗爭,他的眼睛圓圓的,鼻頭微紅,蠟燭的光照亮了一小塊皮膚,有種溫暖的質(zhì)感。
聞霖久很喜歡這張圖片。
但夏滿要求很高,嚷嚷:“只許私藏,絕對不要給別人,丑死了,拍的我臉好扁。”
聞霖久不說好,反手設(shè)置了屏保。
夏滿去搶,輕而易舉被他壓制,單臂壓在沙發(fā)上。
火苗搖曳,發(fā)出噼里啪啦的細微聲響。
四目相望。夏滿并不掙扎,往前伸腦袋,在他唇上碰了一下。
室外寒風(fēng)呼呼,室內(nèi)溫暖如春,聞霖久很快給出回應(yīng)。
只是初初淺嘗,夏滿忽然反應(yīng)過來,雙手遮住下半張臉,紅著臉叫道:“不對不對,流程不對,要先吃蛋糕。”
聞霖久點點他鼻子:“還沒當(dāng)上主持,就會控流程了?”
“嗯哼。”
親吻落在手背、手指上,輕輕的啄,像羽毛掃過,男人用如墨的雙眸凝著他,眼神有幾分不羈:“憑什么聽你的?”
“不聽。”
“……”
手指尖,觸感濡濕。
夏滿驀地睜大眼睛。
他不自覺的向后抵了抵,面紅耳赤:“你你你怎么這么會,沒交過對象是騙我的吧。”
一說話,便知道中了計。
聞霖久趁機撥開了他的手,深吻上來。
夏滿有一點兒緊張,睫毛輕輕的抖,聞霖久要去浴室時,卻被下意識的抱住了胳膊。
“嗯?”
夏滿不說話,用一雙信任的、依賴的眼眸,濕漉漉的望著他。
聞霖久又去吻他。
結(jié)果是那蠟燭全部燃盡,蠟燭油滴在蛋糕表層,弄得亂七八糟。
兩人最后把蛋糕剝了剝,吃沒有被弄臟的部分。
確實不好吃,不知道怎么會有人學(xué)過了還做成這個樣子。
聞霖久比較客觀的評價一番,被夏滿踢了一腳。
“明年不做了,”夏滿說,“明年讓店里給你做個十二層天鵝湖蛋糕,那個好吃,你不吃完不許出門!”
“怎么,明年想嫁給我?”
又被踢了一腳。
第二天是晚宴,夏滿賴床到中午,貓吃完了飯開始睡,狗被遛完了趴在旁邊觀察貓,他穿著長一大截的睡褲,趿拉著拖鞋下樓。
樓下有人背對他坐著,與聞霖久侃侃而談。
夏滿揉揉眼睛:“埃里克?”
埃里克反過頭,剛想叫他,又有點不好意思,挪開目光。
聞霖久:“穿好衣服。”
夏滿莫名,低頭看看,一秒后退,撤回樓上。
他把扣歪的紐扣重新扣好,領(lǐng)口部分翻出來,蓋住脖子鎖骨上的可疑痕跡。
這才下樓。
埃里克是來接他去晚宴,提前做個彩排。
埃里克是李維斯的孫子,他父母離婚,自己畢業(yè)之后就在爺爺工作室打工。
他這親力親為跑上跑下的樣子,讓夏滿懷疑他其實就是來八卦的。
“不是啊,”埃里克說,“我是要和你熟悉熟悉,了解一下你。”
“了解,我?”
“嗯,”埃里克理所當(dāng)然,“我們以后會有很多工作接觸的,我是對接影視資源的,我需要比別人更了解你,才好分配資源不是嗎。”
夏滿:“?你為什么分配資源給我,你們老外的工作邏輯我看不懂。”
“怎么會,全世界都是這么做的吧,除非你以前的公司一點兒資源都沒有,只會做經(jīng)紀(jì)業(yè)務(wù)。”
“……”
直到抵達晚宴場地,夏滿都沒有就此再發(fā)言,一直保持一個鎮(zhèn)定自若的狀態(tài)。
提前抵達的都是籌備組的工作人員,其中包括幾位承擔(dān)重要角色的大咖明星,大家還沒換上正式的妝容和衣服,很多人隨便穿著一雙運動鞋,在酒店的地毯上健步如飛。
夏滿碰見盧卡斯,碰見他前兩天剛看的電影里男女主角,碰上今天外娛頭條的創(chuàng)造者……都對他很客氣,和他打招呼。
夏滿繼續(xù)鎮(zhèn)定。
快到晚宴時間,他去安排好的房間里做造型。
門被敲響,一位出名很早的華人女星走進來,笑吟吟的從鏡子里看他。
這位女星是在國內(nèi)發(fā)展的,但早年就憑借幾部好片,在國際拿了大獎,連續(xù)幾年被納入全球百大美麗面孔的評選之中,去歲還做了電影節(jié)評委。
夏滿在十八歲拍攝的第一部 影片里,給她演弟弟。
“您怎么在這兒,”夏滿跳起來,眼線畫花了,在眼尾折了一筆。
“別亂動,”女星上前,接過化妝師手里的卸妝棉片,給他擦了擦,“我剛好在這邊,來看看。”
她幫夏滿擦掉了黑色眼線,又繼續(xù),將一些畫的太濃的地方擦掉。
“你應(yīng)該有自己的專屬化妝師,專屬團隊,”女星對他說,“這樣才方便。”
正式開場時,受邀人陸續(xù)進場,在展板前走秀,媒體的鎂光燈不斷閃過,紅毯之上亮如白晝。
藝人們爭奇斗艷,將魅力發(fā)揮到極致。
夏滿和女星一同入場,女星一身黑色魚尾裙,裙擺鑲著流水一樣的銀線,光芒流轉(zhuǎn),而在她身側(cè),夏滿身著墨綠色戧駁領(lǐng)禮服,腕上系一條黑色緞帶,一張臉立體精致,眉如遠山,眸若點漆。
女星很久沒在公眾面前露面,這次也沒事先在名單中出現(xiàn),但她一亮相,媒體立刻認出了她,狂按快門。
媒體交頭接耳:“旁邊是誰,她外甥嗎?”
“不是,夏滿,那個是夏滿。”
“啊?大唐公主?”
“是的,是那部劇,我們主編都親自寫了評論,今晚要想辦法采訪到他才好。”
“他還是李維斯的新人,你看看,面子多大,還請了馮陪他走紅毯。”
“快拍吧,李維斯很久沒捧新人了,今晚他一定很受矚目。”
鎂光燈太刺眼,那短短幾分鐘,夏滿感覺自己都要瞎了。
他保持著完美姿態(tài),一直到進入場內(nèi)。
場內(nèi)沒人在拍,大家都不約而同的揉眼睛,動作很是一致。
女星拍了拍夏滿的手臂,以做提示,夏滿很快重新端起來。
大半個晚上,女星都作為引薦人,帶著夏滿四處交際,夏滿對此表示感激。
“應(yīng)該的,”她說,“這可是李維斯特意拜托我的呢。”
“當(dāng)然了,”她眨眨眼,“主要是我自己樂意。”
到了致謝環(huán)節(jié),主持要去念長長的捐贈名單,并請幾位特殊的捐贈者上臺,交流感謝。
夏滿很快被cue到,女星抱了抱他,以示鼓勵。
許多人轉(zhuǎn)頭看他,而他風(fēng)度翩翩的上臺,握住了話筒。
吐字清晰,流程精準(zhǔn),氣質(zhì)大方,對他的主持和致辭,沒人說得出壞話。
這一晚的亮相后,更多人認識了他,記住了他。
后半場的交際,女星選擇了退出,乘坐航班回家,而夏滿也不再需要這位前輩的手把手引導(dǎo),自如的展開了交際。
這類場合,他說不上擅長,也說不上害怕,在以往的職業(yè)生涯里,家常便飯罷了。
膚色發(fā)色口音不同,但人都差不多,該說什么就說什么,說不上話碰碰杯子就是了。
他喝香檳不易醉,且越發(fā)精神奕奕,舉手投足令人印象深刻。
有兩家媒體格外鐘情他,一直追著他拍照,其中一位遞了名片,希望能約訪談。
夏滿收下,但覺得自己沒什么好訪的,他哪有太多拿得出手的東西,他像一只漂亮的空瓶子,里面只鋪著淺淺一層沙,倒出來會讓人失望吧。
但這也還不錯,因為他有更多的空間等待被填滿。
寒風(fēng)凜冽,一輛又一輛汽車從酒店駛離。
夏滿從門口走出來,與人擁抱作別。
“夏,下一場演出的時候我會去拍,你可不要再拒絕我的訪問了,”記者還在他身邊,喋喋不休,“我一定會去的。”
夏滿:“好好好。”
他眼睛往外面看,在車輛中搜索。
“坐我們的車嗎,我來送你,”記者又說。
“我看見接我的車了,”夏滿看見了熟悉的車,高興起來,“我們下次見,多謝你了!”
記者遺憾的放了他走,目光依依不舍追過去,只見臺階下,一輛昂貴的汽車停下,駕駛者從主駕走出,拿了一件呢子大衣給夏滿披上。
男人打開副駕的門,夏滿坐上去。
雖然沒有親昵過界的舉動,但兩人之間流動的氣氛是不一樣的。
他識趣的把相機關(guān)了。
好吧,冬天果然是適合戀愛的季節(jié)。
第66章
夏滿一到車上,就興奮的嘰嘰喳喳,講今晚發(fā)生的事情,某某比鏡頭看起來還驚艷,某某的公眾形象是沉默寡言大帥哥,原來私底下超級話癆并且說話沒譜,所以在外頭才不說話……
他像第一天上學(xué)的小朋友,在爸爸媽媽接他放學(xué)的路上,把發(fā)生的新鮮事一股腦的說了出來。
扯了得有十多分鐘吧,才歇了歇。
聞霖久指了指:“礦泉水。”
夏滿都不用他指,自己知道水在哪兒,拿了一瓶咕嚕咕嚕的喝。
“你呢你呢,”夏滿問他,“你下午做什么了?有沒有帶大白出門,我們待會兒到家不會要去遛狗吧。”
“去了醫(yī)院,沒遛,少一天沒事,我已經(jīng)給瑞德拉發(fā)信息,請他明天過來照顧。”
夏滿那股子興奮緩緩鎮(zhèn)定下來。
他鼻尖動了動,嗅到一股很淡的消毒水味道。
“怎么了?你去醫(yī)院了?”
“沒事,”聞霖久打了轉(zhuǎn)向燈,瞥一眼后視鏡,利落的變道,“聞荷有點著涼,低燒,我去看了她。”
她有很多藥物不能使用,所以小小的感冒發(fā)燒,也讓人萬分警惕。
不過,畢竟只是感冒,倒也不至于草木皆兵。
“晚上我去診所守著,先送你回家。”
“我和你一起。”
“別搗亂,”聞霖久道,“不想照顧兩個。”
夏滿不再說話,懂事的閉上了嘴巴。
聞霖久將他送到家,自己并不下車,降了車窗,叮囑他:“晚上鎖好門,讓大白睡主臥。”
“啊?那我睡哪?”
“……”
發(fā)覺自己問了蠢問題,夏滿揮手:“拜拜。”
聞霖久半挑眉,好整以暇看著他。
像是在說,還有呢?
夏滿過去親了一下,立馬推開車門跳下去。
聞霖久先是忍俊不禁,看了看他,又道:“你別感冒,開了暖氣也要蓋被子,穿長袖睡衣睡覺。”
“好啦好啦,”夏滿捂耳朵,“知道了,快去吧,我拍照片給你檢查!”
他這才離開。
夏滿進門之后就趴在窗戶前,看著他的車一點點消失,夜色恢復(fù)平靜。
之后,夏滿轉(zhuǎn)身,走近屋子里。
熱了杯牛奶,洗了個澡,換上睡衣,進入暖烘烘的主臥。
主臥室染著主人的氣味,是一種很清新醇厚的松木香氣,夏滿總說聞霖久身上有這個氣味,問是否噴了香水,或者用了這個氣味的沐浴露和洗衣液,但聞霖久都表示沒有,并且,沒有其他人提過這個氣味。
那是只有夏滿聞得見的味道。
大白能睡主臥很高興,biu一下跳到了床上,夏滿也沒有阻攔,抱著他猛吸了一大口。
大白是陽光的氣味,他喜歡在陽臺曬太陽,蓬松的毛發(fā)香噴噴。
這種氛圍讓夏滿很有安全感,他團坐在床頭,表情也變得懶洋洋的。
想到什么,他拿出手機,放遠些,拍了張照。
男明星三百六十度無死角,原相機出圖就很驚艷,他趴在床上,發(fā)給聞霖久。
【Summer:我有聽話哦。】
【W(wǎng)illiam:。】
夏滿又問聞荷情況,聞霖久發(fā)了一張吊水的照片給他。
【W(wǎng)illiam:剛才退燒了,現(xiàn)在又升溫,有點反復(fù),她倒精神,還想看文件,我沒讓。】
【summer:你是翻身農(nóng)奴把歌唱。】
【william:還不睡覺?快睡。我去樓上一趟。】
意思是沒空理他了。
夏滿翻了個身,試圖睡覺。
睡不著,不習(xí)慣。
習(xí)慣了溫暖,孤單便變的很難適應(yīng)。
剛巧,有人撥了電話進來,夏滿一看,是大唐劇組的工作人員。
話劇調(diào)整上映時間,劇場演出時間重排,今晚走完所有流程,發(fā)給演職員看。
每周一場,每月四場,先在本州的大劇院演出,之后去其他地方,這些劇院各個都很有名,能為他們排出檔期,足見市場預(yù)期很強。
工作人員告知他:“您的合同簽到年底,您的演出只排到這三個月,之后再溝通。”
到時肯定是和新公司溝通,所以現(xiàn)在說這些也沒什么用。
夏滿這會兒沒心思工作,嗯嗯了幾聲,表示知道了。
掛電話前,工作人員說:“夏,你今晚在晚宴的表現(xiàn)很出彩,我也看了,真好。你之后都會在這邊了,對嗎?”
夏滿沒說什么。
掛了電話。
他在床上翻來覆去了一會兒,最后抵不住困意來襲,睡著了。
睡醒居然還很早,才早晨六點多,外邊還是黑天,沒有要亮的意思。
夏滿一動,大白就察覺了,抬起腦袋盯著他。
大白要出去拉粑粑。
夏滿揉了揉眼睛,扯過一件很厚的睡袍,帶著他出門。
解決了,夏滿將大白關(guān)回家里,自己則在原地停了停,最后把目光轉(zhuǎn)向廚房。
天蒙蒙亮,他將保溫盒放在副駕,不怎么熟練的從車庫開出一輛相對低調(diào)的車,上了路。
抵達醫(yī)院時,走廊燈亮著,但少有人經(jīng)過,護士在椅子上打瞌睡,夏滿輕手輕腳的推開病房門。
昏暗的房間,外間的沙發(fā)床上,高大的男人蓋著一條毯子,膝蓋上折著雜志,他歪著腦袋,在靠枕上睡著。
他的睫毛黝黑濃密,在眼窩處篩出一道道陰影,和眼下淡淡的烏青色融在了一起,就像日升前的天色。
夏滿的動作放的更輕了,保溫盒下墊上一層軟墊,放置在桌上,一點兒聲音也沒有發(fā)出。
但內(nèi)間的門在此刻被推開一條縫。
女人站在那兒,向他微微一笑。
“噓,”聞荷比了個手勢。
夏滿跟著她進內(nèi)間,把她的那份餃子也帶上了。
盒蓋打開,蒸汽冒了出來,夏滿解開放醋和辣椒醬的小袋子,一齊放到她面前。
這是他上回與聞霖久合作包的,還剩了不少凍在冰箱里。
聞荷夸他
夏滿很不好意思:“其實都是聞霖久做的,我就是煮一下,而且我做的也沒他做的好吃。”
“我嘗不出味道的,”聞荷笑瞇瞇的,“誰做都沒關(guān)系,吃個心意。”
夏滿一怔。
“我都三期了,丟失一點兒味覺可不過分,”她不以為意,“要不是有財神爺擋著,早沒命了。”
這會兒還能開玩笑,足見她心態(tài)良好。
四下安靜,窗外只有風(fēng)呼嘯的聲音,鳥兒早就去了南方過冬。
“我能多活一天都是賺,說不好哪天財神爺就不好用了,閻王爺主管的部門,其他部門領(lǐng)導(dǎo)不好插話,”她說,“我就想著趕緊的做完我那幾個項目,死了就拉倒吧。”
夏滿張了張嘴又閉上。
然而話糙理不糙,別的事夏滿也許想不通,但這件事,他比任何人都懂得聞荷。
如果是他,也一天都不想耽誤。
生命有長有短,如果已經(jīng)無法有一個完整的時間線,那起碼要有一個完整的故事線。
“所以你才一定要回國是嗎,”夏滿望著她,“聞荷姐。”
第67章
外間傳來了輕響,兩人靜下來,朝外看。
門被推開,聞霖久站在那兒。
他面色如常:“你怎么過來的。”
“開了你的車,”夏滿起身過去,“你醒啦。”
聞霖久摸了摸他腦袋,聲音是剛睡醒的困倦沙啞,“沒睡好嗎?”
“睡得好才能一大早起來呀,你去洗漱哦,我?guī)Я孙溩樱是熱乎的呢。”
聞霖久看看他,又看一眼聞荷。
頓了頓,轉(zhuǎn)身出去。
不久,他回到病房,帶來了醫(yī)生,給聞荷測了測體溫,抽了小管血。
經(jīng)過一晚,聞荷退燒了。
聞霖久總算完成任務(wù),吃了些夏滿帶來的東西,打算回家里補覺。
二人一塊兒出去。
夏滿將車停在了車位上,拉著聞霖久過去。
聞霖久掃了一眼。
夏滿已在此時跳上主駕位置,很東道主姿態(tài)的說:“今天坐我的車。”
“你的車?”
夏滿:“你知道我的意思是我開的車,但你要這么說,那今天你不把這輛車送給我,事情就很難收場了。”
“不是不想送你,是怕送你這車前途未卜。”?看不起誰。
夏滿放開方向盤,一副要擼起袖子吵架的表情。
聞霖久:“讓開吧,我開。”
夏滿:“不。”
他堅決保衛(wèi)司機崗位,最后聞霖久沒能爭過他,坐著這三十碼的烏龜車,回到住處。
夏滿不會倒庫,車只能放在門口停車坪里,和大suv并排著。
聞霖久回頭看了一眼,被夏滿捂著眼睛推回家,嚷嚷著不許動了。
說他那一眼很有侮辱性。
也不知道怎么就侮辱了。
聞霖久去洗了澡,在家中休息了一陣,夏滿今天也沒有工作安排,坐在他的沙發(fā)上等他。
“這個餐館評論很好,”夏滿看見他出來,跑上來給他看雜志,“我們找個時間吃一下好不好。”
“好,”聞霖久看一眼,繼續(xù)用毛巾擦拭著濕漉漉的頭發(fā),“如果我回國,你會一起嗎?”
夏滿:“……”
“會嗎?”
“……你知道‘突然’這個詞是描述什么場景嗎?知道‘鋪墊’這個詞是在什么地方用嗎?”
“磨磨唧唧。”
夏滿瞪著他,漸漸的,又有些煩惱涌上來。
他伸手要抱。
聞霖久摟了摟這個粘人精,“不會做飯不會開車,生活上該會的都不會,就會撒嬌耍賴,一招吃了多少人?”
“不多啦就是我爸媽我大姨我表姐我經(jīng)紀(jì)人助理……”
數(shù)半天他還沒排上號。
聞霖久往他后腰拍了一巴掌。
夏滿窩在他懷里,哼哼唧唧。
“聞荷應(yīng)該回去,把醫(yī)療團隊談妥帶回去,隨時監(jiān)測病情調(diào)整方案,在治療上不會比在這里差,”夏滿說,“她的生命應(yīng)該在那里完成。”
“這對你也好,回了家,壓力不會肩在你一個人身上,會有很多人幫你一起。”
聞霖久:“你呢?”
夏滿:“……”
“熱知識,”他試圖幽默,“戀愛腦在這個世界是要天打雷劈的。”
但幽默并不成功,他臉上的表情是快哭了。
“你還是送我私人飛機吧,不要大的,小小的那種,你朋友圈不是有個人在甩賣波音嗎,你流動資金夠不夠,不夠我這里有。”
聞霖久摸摸他的臉,忍俊不禁:“每個月飛幾次?”
“每周一次,我出油錢,分手了飛機還給你。”
聞霖久擰了擰他的臉蛋,“你還是個計劃通。”
“可是沒人陪你,”他復(fù)又低聲說,“就算每周見一次,也沒人照顧你,我擔(dān)心你。”
聞霖久其實很少這樣直接表達自己,他嘴硬慣了,不會像夏滿一樣把喜歡討厭掛在嘴邊。
夏滿看著他,心頭熱熱的。
小聲道:“我又不是小朋友,有什么好擔(dān)心的……”
聞霖久既是擔(dān)心他照顧不好自己,也是擔(dān)心他的身體。
“或者我留下,每周飛一次國內(nèi),”聞霖久輕聲說,“你說好不好?”
“……”
夏滿懵圈。
他聽見了什么?
“你說你留下?”
聞霖久也有糾結(jié),陳述說:“在國內(nèi)有很多人照顧她,而你在這里只有自己一個人,你更需要。”
很難形容夏滿這一刻的感受。
良久,夏滿道:“你知道現(xiàn)在你管我要走賬戶里所有錢、讓我去廣場上大喊一百聲我是大豬頭我都會答應(yīng)嗎。”
“什么亂七八糟的。”
“就是說,你越過你姐姐來選我,讓我覺得震撼。”
“我因此想跟你回家、跟你去天涯海角。”
夏滿這樣說著,眼睛一轉(zhuǎn)不轉(zhuǎn)的看著聞霖久,眼神充滿熱忱。
他真的很擅長表達自己,即便通過千奇百怪的方式來描述,但總能精準(zhǔn)的表達出來,并且讓別人知道。
聞霖久內(nèi)心有微微震動。
他低聲道:“一線藝人這么好騙?”
夏滿:“不好騙。”
“還好我來得早,”聞霖久說,“沒有被別人騙走了。”
“不是的,”夏滿認真的望著他,“只有你有這個本領(lǐng)。”
只有聞霖久這樣的人,他愛的這樣實在,像是寒冬的棉襖,嚴(yán)絲合縫的裹在身上,不許一點兒風(fēng)雪侵進來。
這世界上千千萬萬的伴侶,像他這樣的寥寥無幾。
未必是否定其他人的愛。
只是,一個人像這樣去愛別人,那他注定會比其他人都更容易得到幸福。
第68章
夏滿從來沒有期待、許愿過要擁有這樣的愛,卻幸運的獲得了。
其實,于聞霖久而言,他的身邊可以有更多聰明絕頂、相貌頂尖的選擇,但他獨獨將這愛給了自己。
夏滿想,或許是自己也有一些過人之處,比如,比別人多那么一點可愛、多那么一點坦率。
他們的這些品質(zhì)原本默默都只藏在身上,像是埋在沙漠里的金子,直到他們遇見彼此、發(fā)現(xiàn)彼此,從此賦予了對方愛的超能力。
是這樣奇妙。
而正是這樣,他們也不必再時時刻刻都相伴在一起,一段時間的分離,不會對感情有絲毫減損。相反,經(jīng)歷過寒冬的磨煉,來年春日的花兒會開的更紅。
晚上,他們又一起去聞荷那里,三人吃了一頓家常飯。
聞荷飯后用藥,聞霖久去醫(yī)生辦公室詢問,夏滿這次沒有回避,跟著參與進去。
大辦公室內(nèi)冷冷清清,多名醫(yī)生不在其中,而被叫去樓上排隊等待談話。
“一名實驗者病情惡化,現(xiàn)在正在了解情況,”留守的醫(yī)生對他們說,“你們也是實驗者的家屬,有權(quán)知道這件事情。”
夏滿看看聞霖久的表情,見他面色毫無波瀾,知道他已經(jīng)了解了這件事。
他們回去病房,和聞荷玩大富翁。
她便在這時接到了助手的電話。
玩樂中止,她使喚聞霖久打開筆記本電腦,調(diào)出項目文件來,一份一份的看,間或頭也不抬的問聞霖久的意見看法。
有點像家教。
夏滿趴在桌上,睡著了。
迷迷糊糊的,聽見他們說起回國的行程安排,坐什么飛機,要帶哪些醫(yī)生和設(shè)備,落地后的準(zhǔn)備等等。
肩膀上落了點重量,是有人給自己披上了一件衣服。
“我很抱歉,”聞荷對聞霖久說。
聞霖久問:“抱歉什么。”
聞荷對他說:“霖久,你會有自己的家。”
聞霖久微頓。
“我知道你很想念那些,你是好孩子,你會有的,姐姐和你保證。”
聞霖久抿緊了唇,終于走到她身邊。
他蹲下身,緩緩的將頭靠在她的膝蓋邊。
“姐。”
聞荷撫摸他的頭發(fā),是姐姐,也是母親,“咱們梅女士去世后,我去做了基因檢測,顯示我也有很大幾率與她患同種病。那個時候,你有三四個月都不能說話,而聞濤聲去找外公,說想另娶一位女老師給咱們當(dāng)媽,所以我去找了雷教授,請他帶你出去讀書。”
“你看,你長的多好,你看見了世界,構(gòu)建了世界,你有交心的兄弟、真誠的愛人,有興趣和理想。”
“沒有任何人干涉,你按照母親的意愿來撫養(yǎng)你自己,長成了我們期待的、驕傲的樣子。”
她無疑是愛他的,而這種愛,讓她放了他去遠方。
“你的人生還有很長,后面的路,是你自己選擇的人來陪你走,”聞荷說,“我放心,你能選到最好的人。”
當(dāng)夜,夏滿和聞霖久一起走回住處。
寒夜的星照著路,風(fēng)呼嘯,聞霖久用大衣裹著夏滿。
他們說話,他將家里的狀況說給夏滿聽。
他的外公,他的父母,他和姐姐如何渡過童年,如何一夜成人。
他一生的溫暖來自于何方。
他們在夜里相擁,夏滿努力將他抱得更緊一些。
次日,天氣很好,陽光明媚,聞霖久帶了狗出去溜圈,夏滿則受到邀請,去到了李維斯的工作室。
這是他第一次正式進入這間工作室,里面所有東西都非常新鮮。
埃里克帶他四處參觀,向人介紹他,而工作室里的同事似乎都已經(jīng)認識他,大多數(shù)都熱情、客氣的與他問好。
夏滿被引進一間小會面室中,與一位鼎鼎有名的業(yè)內(nèi)人士面對面坐著。
面前已經(jīng)擺好了合約文件,有中外雙語兩本,做的很周全。
對方道:“我詳細和你說一遍,你再對一對,有問題當(dāng)面問我,過后將合同帶回去給你的經(jīng)紀(jì)人、律師看,約第二次見面。”
夏滿在這會面室中坐了半個小時,之后帶著合同出去。
埃里克又領(lǐng)著他去自己的部門,從一堆彩色文件夾里找到兩個,給他:“這個紫色的是《降生》第四季,角色屬于反派陣營,他是兩個人氣角色的兒子,上一季鋪墊過了,很多人在期待這個角色。”
“這個藍色的是《水星世界》,簡妮特你在晚宴見過了嗎?她的片子,預(yù)計下個月啟動,現(xiàn)在還差一個主角小隊三號人物,設(shè)定是個亞裔,她對我們說,想要你去試試鏡。”
“你等等,”夏滿說,“我還沒簽約。”
埃里克:“不可能吧,XX找你了?他們沒和我說。”他說的是某家超級巨星制造機公司。
“不是,沒有。”
“那你要退行了?”
“……”
埃里克把劇本放他手里,捏著他手指攥緊來。
“拿好,別掉了,看完聯(lián)系我。”
夏滿:“………………”
夏滿回到家。
聞霖久不在家,貓和狗倒是都在。
這倆家伙最近大概一塊兒呆久了,終于走過漫長磨合期,能夠安安靜靜的和諧共處了。
夏滿蹲在那軟綿綿的窩前,和他們玩了一會兒。
之后,回到他最喜歡的溫莎椅上,忍不住翻起了劇本。
不知不覺,天色黑了。夏滿揉揉眼睛,站起來開燈。他看了看中標(biāo),發(fā)現(xiàn)早已經(jīng)過了聞霖久往常的回家時間。
他心中忽而咯噔一下。
鈴聲響起,夏滿回頭,看見手機屏幕上的聯(lián)系人。
他快兩步過去,拿起手機。
聽了幾句后,他拎起外套車鑰匙,跑出門去。
第69章
沒用多少時間,夏滿到了梅蘭克診所。
他狂奔上樓,在樓梯間和走廊撞到幾個人,匆匆說著抱歉,頭也不回的向前。
他推開手術(shù)室樓層大門時,一行人剛好從內(nèi)間出來。
聞霖久從長凳上站起,走到醫(yī)生們面前,詢問結(jié)果。
得到答案,他表情微松。
夏滿快步上前,聽見他們后面的話,“移植”、“盡快”等單詞鉆進了耳朵里。
“我知道了,你們辛苦了,”聞霖久和他們點頭,讓開道路。
夏滿默默的站在他身邊。
又過了一小會兒,聞荷被推出來,麻醉未褪,她雙目緊闔,臉上沒有一絲血色,白的像紙做的人。
他們一起回去病房,幫忙固定病床,聞霖久對此已經(jīng)很熟練,彎腰下去,扣緊幾個關(guān)卡,動作利落。
“麻醉還沒過,讓病人休息吧,”護士小姐道,“我今晚值班會特別關(guān)注的。”
聞荷下午時突然大出血,醫(yī)生發(fā)現(xiàn)及時,找到出血點,但他們說,她還是需要做移植手術(shù),更換器官。
房門關(guān)閉,他們輕手輕腳的走出去。
空間驟然寂靜,外間沒有開燈,只有走廊的光透進來,拉出一條長長的線條。
聞霖久站在那兒。
一只手扯了扯他的衣角,然后攀上來,握住了他的手指。
他垂眸看去。
夏滿不言,上前抱了抱他。
一扇房門,隔開著他們與聞荷。
良久,有人輕輕敲了敲門,二人抬眸望去,只見一名戴著眼鏡的年輕白人站在那兒,也不知等了多久。
“聊一下吧,”對方說。
他們一起到了院務(wù)層,進入某間辦公室。
維克多給他們倒了兩杯咖啡,將一些文件給他們看。
“你直接說,”聞霖久道,“頭疼,看不了。”
維克多從善如流:“我猜也是。聞小姐此前和我們開過幾次會,組織在華夏建立分支機構(gòu),現(xiàn)在醫(yī)生名單已經(jīng)列出來了,設(shè)備也采購?fù)戤叄俣瓤斓捏@人。”
“因為她提要求,下一次,發(fā)生在她身上的,危險級別較高的手術(shù),一定要去分院做。”
聞霖久面色微變。
“器官我能幫你找,三天以內(nèi)一定到,但手術(shù),是否能做,得看她的意思。”
聞霖久沉默。
夏滿問:“在華夏做手術(shù),條件是否具備?”
“不會有區(qū)別,她的醫(yī)療團隊全員都會跟過去。”
“長途飛行沒問題?”
“問題不大。”
兩人一問一答,非常干脆。
聞霖久終于伸手,把文件拿過來,翻開。
馬克杯中,咖啡表面飄著氣泡,慢慢的升起,又破滅。
維克多向后靠在老板椅的靠背上,打量他和聞霖久。
約莫半小時,他們離開辦公室,回去病房。
當(dāng)夜他們都宿在醫(yī)院。
凌晨時分,夏滿迷迷糊糊的醒過來,翻個身,旁邊沒有人。
他睜開眼,見到一個背影,坐在椅上,幾乎被黑暗淹沒。
夏滿走過去,縮進他懷中。
聞霖久將他摟著,下巴擱在他頭頂。
他閉了閉眼。
…………
一天以后,大小幾輛飛機在梅蘭克機場降落。
機場派出了幾名高管,等在那下面,西裝革履的男人下了樓梯,他們便上前與之握手。
“麻煩了,”男人道,“時間比較緊迫,我需要再次確認一遍運輸安排,請你直接帶我過去。”
見他行事利落,高管點頭,側(cè)身,“請。”
同一時間,由黑色轎車領(lǐng)路,數(shù)輛醫(yī)療車從梅蘭克診所啟程。
維克多坐在最前,通過電話與另一邊溝通,他身邊的同事還低著頭,謹(jǐn)慎的再一次檢查物資表格。
有一些設(shè)備太過精密,無法整裝發(fā)貨,需攜帶安裝人員到目的地調(diào)試,他得確認好,不能落下什么。
“聞小姐讓帶話,”后座的工作人員道,“讓我們開慢一些。”
司機道:“那是肯定的。”
夏滿和聞霖久從住處出發(fā)。
他收拾了一部分行李,用箱子裝著,放進后備箱,大白和咪咪看懂了這個動作,一個往后備箱里跳,另一個往汽車副駕里爬。
兩人往把貓狗往外拎,沒一會兒,這倆貨又倔強的回到原位。
聞霖久訓(xùn)斥他的倔貓:“過幾天就回來了,你跟什么跟。”
貓不聽。
“算了算了,”夏滿把貓抱懷里,“讓她送送你。”
他又對著大白下指令:“后座,去。”
大白得令,興奮的重新上車。
副駕的位置空出來,自然是夏滿的。
聞霖久揉了揉太陽穴。
他坐進駕駛座,打開導(dǎo)航,目標(biāo)選的是機場。
路上花了約莫一小時,貓有些不安,縮在夏滿懷里,狗心大,把腦袋貼在窗戶上,興奮的不行。
汽車從機場的標(biāo)志前經(jīng)過,繼續(xù)往前,一直開到了機場內(nèi)部。
指定地點有一些人在等,見到他們的車后,都上前。
“只有一只箱子,”聞霖久打開車門,下車,道,“放到我房間去。”
來人應(yīng)是,提著他的箱子走開。
聞霖久又繞過車頭,打開副駕、后座的車門。
人們眼睜睜看著,一條狗,一個人,一只貓,陸續(xù)下來。
好,這是一個座都沒浪費。
前方是專門的等待室,一名著正裝的中年男人站在門側(cè),對著聞霖久微笑:“小久。”
聞霖久與他握手,又相互摟了摟肩膀,“舅舅。”
對方是聞霖久的表舅梅鏡月,家族旁支,但從小在老爺子身邊接受教育,很得看重。
“你姐姐在艙里了,她想在外面等你,我勸她進去了。”
“嗯,”聞霖久道,“多謝,麻煩了。”
“說什么呢,”梅鏡月?lián)u頭,他看夏滿,臉上是五月春風(fēng)的溫和,“這是小滿吧,你好。”
夏滿與之打招呼。
“也叫舅舅就好,”梅鏡月笑瞇瞇的,“辛苦你照顧我們小久了。”
“……”那真不知道誰照顧誰。
“先進去吧,”梅鏡月做出一個請的姿勢,“還沒吃午飯吧,里面準(zhǔn)備了飲料和零食。”
說零食,實際非常豐盛,甚至還準(zhǔn)備了一盅盅藥膳湯品,據(jù)說是把家里廚子帶來了,這樣姐弟倆在飛機上也能吃到熟悉的口味。
等候室里有隔間,外面的人核對行程,聞霖久和夏滿一起進了隔間。
兩人湊在一起吃東西、小聲說話。
但沒有提及回程這件事情。
聞荷要做重要手術(shù),聞霖久是必須要到場陪同,但在那之后,是留在國內(nèi),還是返回,他們沒有商量。
他有很多行李,都留在湖邊小樓里。
還有他的貓、他的戀人。
“他們說這是你小時候就開始用的廚子,”夏滿小口小口喝著湯,抬著圓溜溜的眼睛,“你回去后,每天都可以吃到了。”
聞霖久坐在他對面,“我做的好吃,還是她做的?”
夏滿:“不好說。”
聞霖久彈他鼻頭,“回答錯誤。”
夏滿:“你知不知道這很疼!!!”
“不知道,你的疼都是薛定諤屬性,看對象看場合的。”
捂耳朵,“聽不見!”
聞霖久隔著手背,在他耳朵上親了親。
夏滿指指點點,“追我的時候開飛機帶我看星星,追到了不值錢了,一句好話都不肯說。”
“等我,”聞霖久說。
夏滿輕怔。
“夏滿,等著我,”聞霖久握住他的手,望著他。
“生病吃藥,定時吃飯,我讓兩個護工跟著你,不管去哪都要帶上他們。”
“術(shù)后危險期渡過,我就回來,這陣子,你要照顧好你自己。”
聞霖久將他的頭按在胸口,聲音沙啞,“我不想你也……答應(yīng)我。”
夏滿被那心跳聲、那熟悉的氣息、龐大濃重的情緒淹沒。
聞霖久忍了那么久,冷靜克制了那么久,終于還是在這臨別一刻,無法壓抑。
夏滿覺得難過,感同身受的替他難過。
他的戀人,只有表面看起來難相處,只有表面看起來冷漠,實際上,卻是他見過最重感情、最富有同情心、最具有責(zé)任感的人。
但命運偏要奪走他看重的東西,讓他經(jīng)歷心痛和失去。
“霖久,會好的,”夏滿叫他的名字,用手拍打他的后背,“一切都會好的,我會一直在你身邊。”
聞霖久將他抱的更緊,幾乎要烙進軀體之中。
那是真的有些疼,夏滿沒有吭聲,仍然輕輕的哄著他。
咳嗽聲在門口響起,梅鏡月敲了敲門,在門外提示道:“時間要到了。”
室內(nèi)回以沉默。
梅鏡月在室外頓了頓。他悄然嘆了口氣,又道:“這樣吧,我們延半個小時,三點我再來——”
門被從里推開。
聞霖久和夏滿走出來,他淡淡的:“不用,走。”
樓梯不高,只有幾層,工作人員等在兩側(cè),現(xiàn)在只待聞霖久這最后的乘客上機。
夏滿與他到樓梯下,忽發(fā)意外。
一道白影一閃,是大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躥進了機艙之中。
幾名看管的工作人員從身后狂奔而來:“哪去了!進去了嗎!快攔住!”
機艙里也傳來了驚呼聲,兩邊響成一片,那場面非常戲劇。
見狀,聞霖久立馬快步?jīng)_進機艙,叫著“no”。
沒一會兒,他把大白拖了出來。
夏滿站在坪里,大白趴在他腳下,一副眼淚都要掉下來的樣子……比他夸張多了。
夏滿被大白搞得受不了,吸了吸鼻子。
他松掉手,把狗一放,指著機艙:“去。”
狗在此刻展現(xiàn)了少有的驚人服從性,一秒起跳,撲進了機艙。
與此同時,夏滿也一步步走上前,抱住聞霖久的胳膊,道:“還有我們倆的座位嗎?”
聞霖久一怔。
第70章
聞霖久半天沒動靜,像是沒有反應(yīng)過來。
夏滿不由得有點心里打鼓,又覺得不會吧不會吧。
幾秒后,聞霖久問他:“貓呢?”
夏滿拉開大衣的拉鏈,掏出貓貓頭。
一大一小,齊刷刷無辜看著他。
聞霖久一時不知該說什么。
他五味雜陳,上前半步,只摸了摸貓腦袋上的毛,克制道:“上來吧。”
他轉(zhuǎn)頭,“安排一下。”
這次來啟用了一臺最新款的灣流,機艙內(nèi)部空間很大,臥室也有好幾間,多載幾個人不是問題。
空姐帶他們進入機艙內(nèi)部,為他們介紹機艙內(nèi)幾個場地的用途,領(lǐng)著他們到臥室去。
“晚餐在幾點?”聞霖久問她。
“兩個小時之后供應(yīng)晚餐,您可以先通過系統(tǒng)進行點單,我們今天有牛肉咖喱、松茸雞湯——”
“好知道了,”聞霖久打斷,“你去吧。”
空姐微笑著離開,給他們關(guān)上門。
夏滿往里看,很是新鮮,一米八大床,鋪好了柔軟的被子,床邊有四個圓形小窗戶,床尾則有一張長沙發(fā),正對著一個大屏幕,屏幕左側(cè)做了隱藏門,門后應(yīng)該是浴室。
他好奇的去推門,正要探頭往里看時,一股力道從肩膀傳來,拽著他朝后。
一拉,一抱,夏滿被翻過來抵在墻上,前方是男人堅實的胸膛。
他一點兒都不驚訝,抬著頭,沖聞霖久眨眼睛:“干嘛?”
聞霖久單手握著他的腰,低頭親了親他薄薄的眼皮、嘴角,最后捧著他的臉,看紅色的云在他臉頰上升起。
“下周要演出,你跟我走,演出怎么辦?”
“你也說下周,”夏滿嘟囔,“下周飛嘛……今天就想陪著你。”
“我把這架飛機送給你,落地就去改信息。”
“啊?”
“大白跟我們回來,要住帶花園的房子,我在湖心島有三套,我們?nèi)ソo你選一套。”
“你還想要什么,你喜歡珠寶手表嗎,我看朋友圈有人在拍賣一只古董表,造型很好看,你可能會喜歡……”
夏滿窩在他肩頭聽,心跳如鼓。
聞霖久不是想送東西給他玩一擲千金的把戲,而是一瞬間有些不知道怎樣喜歡他才好。
他能感受到,那種珍貴的、滿的要溢出來的感情。
是只捧給他一個人的。
“還有呢,還要送什么,”夏滿好喜歡聽,在他頸窩蹭了蹭臉蛋,抬起眼睛看著他,“你藏了那么多私房錢啊。”
聞霖久定定看著他,眼睛很溫柔:“想要什么?”
“嗯……”夏滿想了一會兒。
“我要吃線面,手工線面,落地就想吃。”
“好,吃。”
“以后冬天夏天都你遛狗,春秋我才遛。”
“懶蟲。”
“以后吵架不要和我講道理了,”夏滿說,“要聽我的,我講的才有道理,你講的再有道理也沒道理。”
聞霖久故意沉默了一下。
“看情況吧。”
夏滿:“跳機了我馬上跳機了!”
他做出要掙脫的樣子,聞霖久箍住了他的腰,將他拉回懷中。
他的臂膀?qū)掗煟靥畔拢呐K沉穩(wěn)有力的跳動,夏滿聽見那聲響,唇角微微翹了起來。
“我沒想到,”聞霖久說,“你會跟我走。”
“什么嘛,”夏滿說他,“對我的期待值這么低,你也不是什么聰明蛋。”
這個蠢蛋,他從來沒有想過,要另一半也來犧牲什么妥協(xié)什么,他是在愛里付出的那一方,他的字典里是沒有索取的。
但愛從來都是互相的,每個人都應(yīng)該奉獻,都盡自己的努力去朝對方靠齊。
“以后我只要沒工作,都飛回來,你也別說你每周飛一次這種話了,你現(xiàn)在應(yīng)該陪著聞荷。”
聞霖久皺眉:
“你兩邊飛太辛苦了。”
“是你辛苦了,”夏滿卻糾正。
他用雙手捧著聞霖久,望進那深邃雙眼之中,一字一句的說:“這些年你一個人辛苦了。”
聞霖久一怔。
“把你的辛苦分給我一些,”夏滿對他說,“讓我陪著你。”
因這句話,聞霖久一時間竟然失去了所有語言。
夏滿望著他,想起那一天。
聞霖久在門外沉睡,夏滿坐在聞荷的床前,他們對話,是兩個穿梭過生與死邊界的人之間的對話。
聞荷對他說,她還有想要去的地方,想要見的人,想要完成的事業(yè)。
為了那些,她要和死神賽跑,她要爭分奪秒,而不是把時間浪費在與死亡的對抗上,她并沒有那么怕死。
前世今生種種,也在夏滿腦海中走馬燈似的過了許多遍。
生別離、病老死,天注定,他們能作為的余地太小了。
他們應(yīng)該盡自己最大的努力去追求些什么,這樣以后想起來,在這段歲月之中,不止有灰暗的結(jié)局,還有美麗的過程。
過了很久,聞霖久低頭去吻他,將他箍的更緊,幾乎融進骨血之中。
他們在遙遠的異國相識相戀,而到此刻,在歸途之中,在萬米高空之上,開始相愛。
他們不再只是分享心事、獲取愉悅,他們將共嘗苦楚,照見心中每一處陰影。
…………
飛行持續(xù)一整天,在機上,夏滿與聞荷、梅鏡月一起吃了飯,在客廳中看了看新聞,聊了些無關(guān)緊要的天。
聞荷身體不佳,極易疲憊,一會兒便被推去睡覺。
她回頭向夏滿微微點頭。
一天后,飛機在A城國際機場降落。
雪后放晴,靠近機場的平房頂上還蓋著積雪,更遠處,城市的高樓大廈林立,藏著繁忙的人。
艙門打開,機組工作人員首先出來,順著階梯往下,走到平地。
平地上已經(jīng)站了十來號人,為首是聞荷和聞霖久的外公,梅臣客,他須發(fā)皆白,非常瘦削,但雙目有神,是位很了不得的老人,他左手邊站著聞濤聲,再往后,才是聞濤聲的夫人,以及重要親朋、高管。
一行人聚精會神的看著機艙門,直到,他們等待的人從里面出來。
聞荷坐在輪椅上,面帶微笑,聞霖久站在她身后。
“聞荷!”
聞濤聲上前數(shù)步,到兒女面前,表情是難以掩蓋的激動,眼眶中似乎還帶了淚水。
聞荷也回應(yīng)他,說辛苦他、等久了之類的話,沒有少一分禮數(shù)。
之后,將目光落在梅臣客臉上,叫:“外公。”
這才終于帶上了與親人重逢的依戀與激動。
梅臣客摸摸她的頭發(fā):“回來就好,乖囡囡。”
室外風(fēng)大,氣溫低,很快他們就離開,進入室內(nèi)。
聞荷有意停了停。
幾人將目光轉(zhuǎn)向她。
“霖久,夏滿,”聞荷朝后說,“你們到我身邊。”
聞霖久牽著夏滿上前,二人一左一右的站在她的輪椅兩邊。
她又道:“輪椅撤了吧。”
聞濤聲一愣,剛要勸她,二人已經(jīng)利落的動作起來,一個攙她,一個收輪椅。
聞霖久將輪椅給了工作人員,而夏滿扶著聞荷的一只胳膊,朝前走去。
出口處,還有更多的人。
保鏢站成了兩排,嚴(yán)陣以待。
許多路人對這場面非常好奇,扭頭來看,但遠遠的,只能隔著人墻,模糊的看見幾個人影。
數(shù)輛汽車已經(jīng)在等,為首的加長林肯已經(jīng)打開門,靜靜歡迎著它的主人。
幾人依次上了車。
汽車從機場開出去,形成一排齊整的隊伍。
車中暖氣熏人,空間足夠。
聞荷輕閉上眼。
汽車從機場出去,聞濤聲對她說家中布置如何,醫(yī)院建設(shè)如何等等,大有慈父的架勢。
而聞荷則在汽車上高速路口時,吩咐說:“去公司。”
聞濤聲表情頓時一愣。
“今天是十五號,按例要開高管議事會,上午十點,”聞荷說,“和他們說,我會到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