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分割的戰(zhàn)場
黑蜥蜴有自己的行動專車, 但中島敦、泉鏡花和太宰治被分開帶走,坐上了兩輛車。
芥川看見太宰治之后幾乎要忘了人虎的任務(wù),一心撲在主動出現(xiàn)的太宰身上。樋口見此情形主動要求開車, 于是三人坐上了同一輛車。
臨走之前,廣津柳浪擔心出事,將手下的銀也推了過去,正好四個人坐一輛車。
負責坐在后座看守太宰治的正是戴著口罩的芥川銀。
“廣津先生既然這么忌憚我,為什么不親自過來看守我呢?”雙手都被綁縛著的太宰治看到如此安排后,笑著將腦袋靠上車后窗,看向外面衣冠楚楚的男人。
“太宰君說笑了。”廣津柳浪不為所動。“正是因為忌憚你,所以才要讓銀到你身邊去。至于原因, 我想你我都明白。”
在一干人等好奇的目光中, 太宰治完全不避諱地笑了。“真是的, 我如今可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囚徒哦?”
廣津柳浪對他行了個紳士禮。“您的智慧比得過世間最珍貴的寶石。”
面對廣津柳浪的贊譽和顧慮,太宰治只是深深地嘆了口氣,看起來像是對這樣的形容并不認可,無奈極了。
不過廣津柳浪已經(jīng)不打算再繼續(xù)和這位大名鼎鼎的“雙黑”之一繼續(xù)交談下去。在其他黑蜥蜴成員略帶好奇的目光中,男人親自為太宰治戴上了眼罩, 而后關(guān)好車門。
“不要聽。”他叮囑道,“對于武裝偵探社的太宰治說出來的話,不必管也不要聽。”
“他是敵人。”
老爺子這樣說道,卻不可避免地回想起六年前發(fā)生在橫濱的龍頭戰(zhàn)爭,以及在那場戰(zhàn)爭中揚名的“雙黑”。
叛逃的太宰治是不會就這樣被港/黑抓回來的。他很明白。
且不提憑借太宰治的個人能力, 他根本不會就這么被輕易帶走;就說雙方的態(tài)度, 無論boss還是太宰治, 彼此其實都不愿再共事。
欣賞無法抵過猜忌和猶疑,信賴也無法抹除傷害與決意。
表面再相安無事, 無形的溝壑也已經(jīng)劃在二者之間。
那個男人曾是黑/手/黨歷代最年輕的干部,血液中充斥著惡。這次他主動現(xiàn)身在港口黑/手/黨面前,一定有他自己的目的。但廣津柳浪不會拒絕。
因為森鷗外也不會拒絕。
體察上意,但不要凸顯自己;明辨危機,同時要保持沉默。這就是廣津柳浪在黑蜥蜴的生存之道。
“我們走吧。”他招呼著自己的部下,坐上了另一輛車。
離開之前,他回頭看了一眼,芥川龍之介坐在副駕駛上,對后座的太宰治說著什么。一旁的樋口一葉想要目不斜視,但表情卻沒控制住,而銀挺直腰桿坐得像一把刀。
芥川君還是太年輕……要知道執(zhí)念即是鎖枷。他本該成為港口黑/手/黨最鋒利的武器,這樣的武器不能擁有鎖枷,和除了森首領(lǐng)以外的執(zhí)劍人。
希望他能明白啊。
——
另一邊,中島敦被敲暈送進了立原道造所在的SUV,五花大綁得像只烤乳豬。相對而言,只被捆住手腳、奪走了隨身攜帶的手機的泉鏡花,待遇還算是不錯。
但少女自己不這么認為。
她沒法主動控制自己的異能,夜叉白雪的出現(xiàn)必須要由電話來控制。被拿走電話她就不能使用異能了,而且還有可能被別人利用。
隨身攜帶的小刀也被收走,徹底斷絕了她自己割斷繩子逃跑的可能。
唯一的好消息大概是手機沒有被交給芥川。
想起那人冷漠的眼,泉鏡花就一陣顫抖。少女強迫自己不要去思考在港/黑發(fā)生的一切,要專注于解決如今的現(xiàn)狀。
不能給凱亞先生帶來麻煩。
港/黑襲擊之時,泉鏡花曾經(jīng)轉(zhuǎn)頭看了凱亞一眼,將他被人纏住的狀況看了個一清二楚。
那男人……是偵探社的人。
偵探社的人要纏住凱亞哥哥,不讓他過來救援,目的是什么?
他們希望中島敦被港/黑帶走,希望我被港/黑帶走嗎?
偵探社……和港/黑不是對立,而是一體的嗎?
少女無法理解這種行為,但這不妨礙她知道如今的情況只能靠自己。
不要寄希望于總有人來救你,泉鏡花。少女低頭將臉頰埋入膝蓋。你要學(xué)會自救,你要幫助他人,你絕對不能再回到那暗無天日的地方。
她慢慢抬起頭。
或許是為了載兩位來客,這輛SUV只有立原道造和一個黑蜥蜴的普通成員坐在駕駛位和副駕駛,后方空間都空出來給了泉鏡花和中島敦。
少女的手機就放在擋風(fēng)玻璃下的儀表臺上,隨著車輛的行進,系在手機上的線繩微微晃動著。
要想辦法拿回手機。
只有這樣才能讓夜叉白雪帶自己離開,還有腳邊這個被捆得嚴嚴實實的倒霉蛋。
所以,怎么才能夠得到呢?
少女的目光在前方逡巡。立原道造并沒有關(guān)注他們,只是一邊開著車一邊和同事閑聊。除了他們乘坐的這輛,前方后方都有好幾輛相同款式的汽車,將他們夾在了中間。
很謹慎,讓人無從下手。
而且泉鏡花知道,芥川一定不會坐在第一輛車上,最大的可能是距離這里不遠。
她需要幫助。
少女微微挪動了下被綁起來的腿,一點一點踩在了中島敦身上。
沒辦法,她不能做大動作引來前面兩人的關(guān)注,就只能踢踢昏迷的中島敦試圖把他叫醒了。
這家伙打架的時候能變成白虎,爪子那么鋒利,割開繩子應(yīng)該不在話下吧?
………………
凱亞沒跟在車輛后方。
那樣太顯眼了,一眼就能知道他是過來干什么的。但目前他還需要隱藏自己的行動,不能被港/黑發(fā)現(xiàn)。
不過好在,他知道這些車輛的目的地是哪里。
港口黑/手/黨的總部,那五座大樓,正是橫濱的地標建筑。他在到達這里的第一天就看見了高聳入云的玻璃大樓,非常震撼。
而被他們控制的港口,正處于港/黑本部不遠處的海灣內(nèi)。
異能特務(wù)科因他的行動封鎖了整個橫濱,必然是要搜尋消失的書頁的。再加上太宰治給的提示:中島敦被懸賞70億,要盡快交付給委托方。
所以港/黑一定會趁著封鎖還沒有完成,立刻將中島敦送出公海!
他會等在港口黑/手/黨附近。如果鏡花在被帶進港/黑大樓之前都沒能脫身,他一定會出手將兩人都救下來。
想讓鏡花融入一個新的組織,除了同甘苦共患難,其實還可以通過施恩來完成。
但不到最后一刻,凱亞不愿意這樣做。
他了解人性。升米恩斗米仇并不是只會發(fā)生在故事里的情節(jié)。因為過重的恩情離心離德的友人、親人、愛人也并不少見。
他還是希望自己撿回來的小姑娘能幸福。
凱亞站在不遠處的高樓之上,看著腳下如河水一般匯流入港口的車輛。
前面的幾輛車陸陸續(xù)續(xù)停了下來,港口邊已經(jīng)有一艘貨船準備好揚帆起航。芥川龍之介從其中一輛車上下來,親自拎出了中島敦,指揮著黑蜥蜴的屬下將人扔進船艙里。
泉鏡花就在車里和他對視。
“鏡花。”芥川看起來剛剛平復(fù)下心情,表情都沒整理好就急匆匆走了過來,讓少女發(fā)現(xiàn)了端倪。“我會給你最后一次機會。放棄離開港/黑吧。”
捆著女孩的繩索已經(jīng)被羅生門斬斷,被沒收的手機也回到了芥川的手上。
“將人虎殺死,港/黑會對你的背叛和逃離既往不咎。”
泉鏡花沉默。
“然后呢?”女孩抬起頭,直視芥川龍之介的眼睛。“接下來,我是不是還要繼續(xù)殺人?”
芥川龍之介眸光不變:“當然。這就是你的價值。”
你的迷茫與痛苦我看在眼里,所以,和我一樣留在港/黑吧。如果你找不到活著的意義,那就由我來給你。
從不會反駁他的泉鏡花,這一次,在沒有外人幫助的情況下鼓起了勇氣。
“我不要。”少女眼神堅定。“我不要再殺人了。我不要再留在港/黑,做奪走他人性命的事了!”
她話音剛落,遠處的船艙里便有白虎嘶吼一聲沖破束縛,向著少女和芥川的方向而來。
在芥川下意識轉(zhuǎn)身防御中島敦的襲擊之時,泉鏡花猛地撲了上去,將芥川龍之介手中的老式手機奪了回來。
少女打開手機翻蓋,主動喚出了自己的異能:“夜叉白雪!”
持劍的紫色人形驟然顯現(xiàn),將它的小主人護在懷中,三兩下躍出了人海。
跟在附近的黑蜥蜴已經(jīng)在廣津柳浪的招呼下全部撤離,順帶將太宰治一起撈進了港/黑大樓,直接吩咐人送進地下牢房。
既然上邊沒有吩咐,那就按照俘虜?shù)臉藴蕘硖幚戆伞K南搿?br />
另一邊,雖然躍出了人海,但泉鏡花并沒有選擇逃離,而是看著芥川龍之介的羅生門鋪滿港口的空間,白虎穿梭其中,伴著布帛撕裂的聲響。
她想,她該去幫忙。
只是沒等少女邁開腳步,便看見有一人撐著傘,施施然從港/黑大樓里走了出來。
女人有著橘紅色的長發(fā),梳成藝伎的款式。桃紅色與白色相間的和服與同色系的紙傘,讓女人看起來優(yōu)雅又美麗。
但泉鏡花知道她是誰。
眼前的女人,正是港口黑/手/黨的干部之一,人稱“夜叉姬”的金色夜叉尾崎紅葉。
在泉鏡花被交到芥川龍之介手上執(zhí)行任務(wù)之前,一直是由這個女人代為照顧。衣食住行,一并包辦。當然,也包括殺人的技巧。
“好久不見,小鏡花。出去玩一趟,現(xiàn)在想要回家了嗎?”女人用寬大的袖口遮掩住嘴唇。
回答她的,是夜叉白雪明亮的刀鋒。
第92章 陽光與干部
中島敦和芥川龍之介在港/黑門口大打出手, 打著打著就被人往輪渡的方向引。而泉鏡花站在港口不遠處,面對著款款而來的尾崎紅葉。
“鏡花,妾身把你當成另一個自己。”女人走到泉鏡花面前, 沒管夜叉白雪的刀尖指向她的喉嚨,只是雙手攏著傘柄,仿佛在看一場悲劇。
“所以妾身從來、從來都希望你能幸福。”
“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很幸福了。”鏡花冷聲道。
“真的嗎?”尾崎紅葉的視線掃過女孩緊握著的手機。“那你現(xiàn)在,又為什么舉起刀站在妾身面前呢?”
如果你真的已經(jīng)得到了幸福,又為何依舊舉起刀劍?
泉鏡花:“……這是,我自己的意志。”
總是依賴別人為自己解決問題,是沒有辦法走向明天的。想要靠自己邁出新的一步,脫離港/黑往陽光下行進, 是鏡花的決意。
尾崎紅葉嘆了口氣。
“鏡花, 在黑暗中綻放的花朵, 在陽光下是會死的。”
尾崎紅葉也不是沒有過拼了命也要離開黑暗的年紀,那時她和泉鏡花一般大小,跟著大了自己好幾歲的男人私奔出逃,卻沒得到一個好的結(jié)局。
是那時的尾崎紅葉不夠強嗎?不是的啊。如果她不夠強,怎么可能破開當時港/黑的層層封鎖, 又怎么可能讓老首領(lǐng)因憐惜她的才能而網(wǎng)開一面?
正因她強大,才落得如此結(jié)局。
“但我不是什么長在黑暗里的花!”泉鏡花雙眸中燃起怒火。她永遠忘不掉父母死去的那一天,但她也記得曾經(jīng)經(jīng)歷過的幸福人生,記得凱亞先生告訴她的、關(guān)于夜叉白雪的真相!
少女的聲音振聾發(fā)聵:“我生來,就在陽光下!”
擁有著暖橘紅發(fā)色的女人垂下眼眸, 看起來像個普度眾生的菩薩。但她說出的話, 卻隱含刀鋒。
“這樣啊。”
“原來鏡花已經(jīng)準備好要離妾身而去了。”
女人再抬起頭時, 眼中的脈脈溫情已經(jīng)消失不見。
“那就讓妾身看看吧。你的決心,你的勇氣。”
話音落下, 泛著暖橘與粉的持劍人形驟然出現(xiàn),刀鋒凌厲劃破虛空!
那即是尾崎紅葉的異能,【金色夜叉】!
“鏘——”地一聲,夜叉白雪架住了另一只夜叉的長刀,緊跟著迅速格擋,倏然間兩只夜叉便戰(zhàn)在一起,刀劍碰撞的聲音不絕于耳。
“向妾身證明!鏡花!證明你已經(jīng)可以決定你的人生!”
女人收起紙傘,從中抽出一把長刀。
里世界兇名赫赫的夜叉姬從不只是靠著自己的異能才闖下這等名聲!在暗殺這一領(lǐng)域,尾崎紅葉已臻化境,接受她訓(xùn)練的泉鏡花無比了解。
她的短刀已經(jīng)不在身上,如今能防身的武器可以說什么也沒有。
如果這個時候尾崎紅葉揮刀斬過來,她就只能躲!
但一昧躲避是沒法贏得勝利的,鏡花深知這一點。所以當務(wù)之急是要拿回自己的刀!或者,隨便一把什么武器都行!
“鏡花,妾身教過你,不要在戰(zhàn)場上走神!”
只是一瞬間搜尋武器的功夫,尾崎紅葉已經(jīng)持刀而來,泉鏡花猛地偏頭閃避,后撤離開,卻依然被斬斷了幾縷發(fā)絲。
該怎么辦……
該怎么辦……!
就在泉鏡花努力思考對策時,不遠處的樓頂上,凱亞在尾崎紅葉的異能出現(xiàn)那一刻就舉起了弓。
是用冰雪凝成的弓,纏繞著霜華與冰晶,有曇花的影子于其上閃爍。
他并不經(jīng)常使用弓箭,起碼不像安柏一樣常用。卻并不代表他用不好。
“真是的。”男人喃喃道,“都告訴鏡花要學(xué)會向大人求助了啊。”既然幫了忙,那就要幫到底。從一開始他沒有把鏡花扔在冷飲店而是帶著她離開,就意味著如今也不會干坐著什么也不管!
冰雪凝成的箭矢裹挾著龐大的冰元素力急射向下方的尾崎紅葉。
傘劍已經(jīng)快要戳到鏡花眼前,卻在傷害到女孩的下一秒猛然向上揚起,刀勢一折驟然襲空,與飛馳而至的冰箭狠狠撞在一起!
元素力轟然爆發(fā),二人所在之處彌漫出一片霜華,寒冷的氣息向外擴散,凍結(jié)了好大一片土地。
“嚯——”一直躲在港/黑大樓門口觀察的梶井基次郎趕忙躲進門后,才沒和其他人一樣,被四散吹來的冷風(fēng)掀個跟頭。
“這是什么異能,也太強了吧!”
揮散漂浮在身邊的雪霧,梶井迫不及待地取下護目鏡,向著爆炸的最中心看去。
冰霜炸裂形成的寒冷霧氣中,一個男人的身形緩緩浮現(xiàn)。
那是個有著一頭美麗的藍色長發(fā)的男人,穿著華麗的翼領(lǐng)禮服襯衫,耳邊的藍寶石耳墜微微閃光。戴著半指手套的纖細手指攬在女孩的肩頭,將人微微護在身后。
“初次見面,港口黑/手/黨的尾崎女士。”男人聲線華麗,語氣透著些漫不經(jīng)心。“無意冒犯,但我要帶著鏡花回家了。”
有風(fēng)吹過,塵霧散盡,男人站在冰雪之中,手持長劍,仿若天地的主宰。
——
太宰治被送進了港/黑的地下審訊室。
這地方他很熟,或者說實在是太熟了。畢竟四年前他還經(jīng)常帶著下屬到這個地方團建。主打一個陰森可怖拿下屬的恐懼表情下飯吃。
沒想到風(fēng)水輪流轉(zhuǎn),輪到自己進來了。
鳶眼男人忍不住“嘖嘖”兩聲。
不過好在廣津柳浪十分識時務(wù),雖然把人帶了進來綁在了架子上,卻盡可能選擇了不那么黑暗的地方,沒有轉(zhuǎn)移到更深的地下去。
那里面還關(guān)著一個對國武器呢。廣津心想。這要是碰到一起去,港/黑可能就要炸了。
“委屈太宰君先在這里待一會兒。”黑蜥蜴的百人長彬彬有禮道,“我該去通知干部和首領(lǐng)太宰君的消息了。”
“欸~這樣的話,老爺子可以直接去找小蛞蝓比較快哦~”太宰治晃悠一下鎖住雙手的手銬。“畢竟紅葉大姐現(xiàn)在應(yīng)該在外面才對吧?”
港/黑在森鷗外上位后,歷經(jīng)好幾次干部變換。
最開始這個位置上還有蘭堂,只是后來那個男人被確認為法國間諜,被中原中也和太宰治聯(lián)手殺死。經(jīng)此契機,中原中也進入了港口黑/手/黨。
而同樣曾是干部的大佐先生,后來死在了龍頭戰(zhàn)爭之中。
再加上曾是干部、后來叛逃的太宰治,港/黑的五大干部職位死的死逃得逃,如今竟也不剩幾人。
尾崎紅葉、中原中也、永井荷風(fēng)*1,以及用金錢買來干部之位的ACE。
泉鏡花是尾崎紅葉一手照顧著的孩子。如果要將人帶回港口黑/手/黨,尾崎紅葉絕不會假手他人。所以必然不在樓內(nèi);
永井荷風(fēng)常年外派,偵探社沒收到對方回到橫濱的消息;
中原中也幾天前才剛剛結(jié)束外派回到港/黑,這段時間不會有新的任務(wù)下達;
而ACE……哈哈,一個用錢買來干部之位的家伙,真的明白太宰治這個名字在港/黑的分量嗎?
廣津柳浪看了他一眼,只微微嘆了口氣,什么也沒說便出去了。
但太宰治知道,他一定認可了自己的話,會先去尋找中原中也,然后再和中原中也一起面見森鷗外。
那么,這段沒有人來也沒有人往的空閑時間,應(yīng)該干點什么好呢?
他露出笑容。
雖說想辦法進入港/黑的目的是為了調(diào)查究竟是誰在黑市給中島敦下了懸賞,但這個問題的答案或許并不那么容易撬出。中也剛回來不可能了解那么深刻,好套話的芥川如今正在外完成他的任務(wù)……
要去問森先生嗎?
噫——還是別了吧。
太宰治心說我好不容易擺脫了那個假惺惺的戀/童/癖,才不要回去看老男人呢。
廣津先生也變得越來越不好交流了,看來他離開以后并沒能降低這些人的防范心吶。
隨著“咔噠”兩聲,束縛住太宰治的手銬應(yīng)聲而開,而后又掉落在地上。
那接下來就去看看委托好啦。我可真是個勤奮的社員啊。太宰治歡快地想著,一蹦一跳推開了地下監(jiān)/禁室的門。
武裝偵探社收到消息,在一場宴會中看到了凱亞要尋找的其中一件首飾。
——那枚美麗的藍寶石曇花胸針。
偵探社立刻入侵了宴會當晚的監(jiān)控,從混亂的百八十人中扒拉出了這個大大咧咧帶著首飾出席的家伙。太宰治只是看書時向電腦屏幕瞄了一眼,卻立刻就認出了胸針的持有人。
港口黑/手/黨的干部,ACE。
那是個喜好華麗的家伙,因為異能的緣故,對寶石收藏有著堪稱狂熱的愛好。這場宴會的舉辦人正是橫濱有名的富商,對方得到了一枚碩大的翡翠的戒指,采用精細的千禧切工,據(jù)說在陽光下能看到近1000個切面。
像這樣的美麗造物,ACE怎么可能錯過。
而為了表達對宴會主人的尊重,干部也戴上了自己最好的飾品,就被偵探社順藤摸瓜找到了線索。
在主動被港/黑帶走之前,太宰治向凱亞說:“別忘了明天到偵探社拿回你丟失的首飾”。就是指這個。
等從ACE那里拿回胸針,就趕緊跑路吧。我可不要再被小蛞蝓揍了。太宰治笑瞇瞇地,踏上了干部辦公室所在的走廊。
第93章 放手與自由
雖然放了狠話, 凱亞卻沒有立刻對著尾崎紅葉出手。
因為泉鏡花抓住了他的衣袖。
女孩揚起尚且稚嫩的臉,向自己的臨時監(jiān)護人要了一把刀。
“沒問題嗎?”凱亞有些擔心,對面的女人看身姿就能知道是個優(yōu)秀的暗殺者, 面對這種人還讓小女孩親自動手怎么也說不過去。
但他還是用冰凝結(jié)了一把短刀出來。為了不傷害到鏡花,還特意將所有表面容易逸散冰元素都牢牢鎖進刀柄里。
“沒問題的。”泉鏡花堅持道,“我自己的未來,我想親自去爭取。”
凱亞爭不過她,只好幫她將老式手機重新掛回女孩的脖頸,防止丟失。
“那么我會在一旁掠陣。”凱亞指指港口附近的空地。那里原本是放置集裝箱的平臺,但如今已經(jīng)在中島敦和芥川龍之介的異能對抗中被波及,如同颶風(fēng)過境一般清理了個干干凈凈。
“全力擊敗她吧。鏡花。”我會帶你回家的。
女孩睜大藍紫色的雙眸, 隨即露出一個笑容來。
那笑容如此明媚, 世界就在她的笑容里抖落片片櫻花花瓣。
而凱亞看著女孩美麗的笑臉, 突然間就放下了懸著的心。
戰(zhàn)斗再啟。
藍頭發(fā)的男人好像真的就只是為了救場而已,在鏡花表達了自己的意愿之后,就功成身退一般站到了集裝箱平臺之上。可是無論是誰都沒法忽略那個存在感極強的男人。
而森鷗外就站在港/黑大樓的最高處注視著下方的鬧劇。
是的。于他而言,無論中島敦與芥川龍之介的爭端,還是尾崎紅葉的執(zhí)念, 都只是鬧劇罷了。
這是這種鬧劇會讓他不自覺地想起太宰治離開前惹來的麻煩。
說到底,森鷗外的本意也不是為了組合懸賞的70億——或者說,不單純是——這個冷血的男人最重視的是橫濱,且只有橫濱。
在不影響他深愛的橫濱的基礎(chǔ)上,森鷗外才會作為一位黑手黨首領(lǐng)來思考他的行為, 和要完成的工作。
首領(lǐng)不過是組織的奴隸, 一切想法都要為組織的存續(xù)讓步。所以他的下屬也理應(yīng)同樣如此。
只是在無傷大雅的某些方面, 森鷗外不介意給下屬些許縱容。
接下組合的懸賞有一半是為了試探,試探對方究竟是真的只對那么個異能力者感興趣, 還是對異能力者代表的某些東西感興趣,更有甚者,會不會是人虎只是個幌子,他們的最終目的是橫濱。
所以將其作為借口與組合成員接觸,順理成章。
但若是得不到也沒什么所謂,通過對方的態(tài)度其實也能推測出很多東西。
至于泉鏡花……森鷗外其實只在最初見過一面。很正常,因為他的xp是12歲以下的幼女,對于泉鏡花這種已經(jīng)超過12歲的,完全提不起興致。
更何況,他的多疑也讓他很難主動接觸一個真正的小女孩。多年前的與謝野晶子確實給他留下了堪稱深刻的印象。
當尾崎紅葉提出要親自照顧泉鏡花時,森鷗外直接同意了。
同樣的異能他已經(jīng)有了紅葉君,那么年紀小一些的、很容易養(yǎng)不熟的夜叉就沒什么留下來的必要。
沒有將其“物盡其用”是森鷗外對這個女孩最后的仁慈。
不過,現(xiàn)在看來……
“泉鏡花確實是有值得培養(yǎng)的一面的……”他晃悠著紅酒杯,發(fā)表評論。“只是價值沒有另一個人高罷了。”
男人將目光投向為泉鏡花壓陣的凱亞。
“你說呢?愛麗絲醬?”
趴在地上用油蠟筆畫畫的金發(fā)小女孩毫不留情地吐槽道:“林太郎太貪心了吧。難道想邀請那位進入港口黑手黨嗎?”
“欸~為什么這么說,愛麗絲醬是對我沒有信心嗎?”
“是沒有信心呢。因為林太郎是個大笨蛋。”女孩完全不客氣地說。
“QAQ!”森鷗外流出寬面條淚,仿佛被小女孩的話語扎穿了心臟。“愛麗絲醬這么說好過分!但是會毒舌懟我的愛麗絲醬也好可愛!”
男人忍不住從窗戶邊離開,想要擁抱趴在地上的小女孩。
“哎呀林太郎你離遠一點啦!我的畫都要被你弄花了!你這大笨蛋!”愛麗絲很不高興地拾起散落的畫筆就扔過去揍他,森鷗外是能抱頭蹲防。
“嗚嗚愛麗絲醬……今天也是被拒絕……”男人蹲在地上哭訴一會兒就又挨挨蹭蹭來到穿著洋裝如同美麗玩偶的女孩身側(cè)。
“愛麗絲醬為什么認為不可能呢?”
“這種事很明顯吧?林太郎看不出來是腦子生銹了嗎?”愛麗絲終于畫出了滿意的圖案,從地板上爬了起來。“那個男人是天空中的飛鳥,哪怕因為一朵花的嬌艷而暫時停下羽翼降落在地面上,也早晚有一天會拋下花朵再次振翅高飛。”
愛麗絲藍色的眼眸直直盯著森鷗外,無機質(zhì)的瞳孔終于顯露出非人的質(zhì)感。
“你知道的吧?”
“我知道的啊。”
重疊的話語脫口而出,男人的聲音、幼女的聲音,在空曠的首領(lǐng)辦公室內(nèi)同時回響。
“那個突然出現(xiàn)在橫濱的街頭,過去一片空白連異能力者都找不到的家伙,那個擁有強大異能力、周身也確實纏繞著黑暗氣息的男人,不能拉進港/黑,還真是讓人感到遺憾啊。”
森鷗外托住下巴,將紅酒杯放置在茶桌上。
“沒什么所謂吧?”愛麗絲撿起所有扔在地上的畫筆,漫不經(jīng)心道:“林太郎不是早就看出來,那家伙不會留下嗎?”
“哈哈。話是這么說,但遺憾還是有的。”森鷗外最后看了一眼窗外,泉鏡花和尾崎紅葉的爭斗已經(jīng)逐漸走向尾聲。“希望紅葉君接下來不要太難過才是。”
愛麗絲乜了他一眼。“虛偽。”
“哎呀,愛麗絲醬怎么能這樣說我~!”森鷗外發(fā)出夸張的哭泣聲,“我要安慰才能好起來!所以今天我們換這條裙子好不好?”
“不要!林太郎是大變態(tài)!”
小女孩看著對方癡笑著拿出來的新洋裝,躲開了森鷗外的手。兩個人就這樣在首領(lǐng)辦公室你追我趕,直到廣津柳浪敲響了辦公室的門。
——
刀劍聲鏗鏘作響。
夜叉白雪配合著泉鏡花阻攔尾崎紅葉的攻勢,時而將金色夜叉擋在劍刃之外,時而架住尾崎紅葉從各種刁鉆角度揮來的刀。
比起在里世界闖下赫赫聲名的夜叉姬,泉鏡花是個只接受了六個月訓(xùn)練的普通女孩。但其天賦之高,連凱亞也會忍不住贊嘆。若是鏡花出生在蒙德,一定是騎士團備受矚目的天才少女。
技巧方面的缺憾,有凱亞提供的短刀來補足:
濃郁的冰元素力附著在短刀的鋒刃上,每一次交手、每一次接觸與摩擦,都是在將這份元素力傳遞到敵人的武器上。
金屬的敲擊聲不絕于耳,紛飛的和服如同畫卷,將重重殺機遮掩。
少女逼迫自己瞪大眼睛,去觀察尾崎紅葉的刀,同時將那幾乎化作雪霧的冰元素傳導(dǎo)過去。
她在等一個瞬間。
一個能一擊定勝負的瞬間!
在少女的不斷掙扎之下,金色夜叉的刀尖在某一次出刀之后被冰雪凍結(jié),為了不影響主人的行動,只能迅速虛化自己,讓冰雪脫落;就這么一瞬間,泉鏡花已經(jīng)抓住機會迅速突進,刀鋒直指尾崎紅葉的腰間。
少女停了下來。
在她手中的冰雪短刃抵上尾崎紅葉的那一刻,女人手中的傘劍也同樣停在了她的脖頸前。
有著暖橘色頭發(fā)的女人露出微笑。“鏡花,你長大了。”
能夠說出自己內(nèi)心的想法,并遵從想法去行動;哪怕遇到危險也不曾慌亂,用盡籌碼也要從深淵中脫離;找到了可靠的隊友,不曾因為背景就拋棄鏡花。
以及,她將自己的信任托付給了一個足夠強大、且不會背叛她的人。
這就已經(jīng)夠了。尾崎紅葉心想。這已經(jīng)足夠鏡花在離開黑手黨的庇護之后,也能活得很好了。
芥川和中島敦的爭斗早一刻便結(jié)束,白發(fā)的少年急吼吼朝著泉鏡花奔來,四肢虎化想要過去幫忙,被凱亞一把抓住衣領(lǐng),凍在一邊干瞪眼。
等到鏡花與紅葉分出勝負,凱亞才撤掉了元素力,任由中島敦沖進戰(zhàn)場。
尾崎紅葉收劍入鞘,那把紅白相間的油紙傘再一次撐在了女人頭頂。與夜叉白雪僵持著的橘色人形也回到了尾崎紅葉身后。
“你……”泉鏡花有些不解地收回短刀,仰頭看著曾照顧過自己的女人。
“既然找到了新的羈絆,那就要牢牢得抓緊啊。”尾崎紅葉的神情變得溫柔繾綣,似乎想到了什么,又很快低下頭直視著即將離開她的女孩,仿若注視遠行的游子。
“永遠、永遠不要成為第二個妾身。”她的呢喃消失在風(fēng)里,鏡花聽見了,卻覺得自己沒有聽明白。
港/黑干部尾崎紅葉回到了本部大樓。
回去時,她還示意黑蜥蜴將受傷的芥川龍之介送到醫(yī)務(wù)室里去,才一步一步往首領(lǐng)辦公室的方向走。
凱亞不知何時走到了泉鏡花身后,拍拍女孩的頭,梳理了一下對方略顯凌亂的發(fā)絲。
泉鏡花伸手拽住了凱亞的衣袖。
他蹲下身來,看著女孩仿佛在說著什么的眼,瞬間明白了一切。于是他張開雙臂,對女孩說:“我好累哦,抱抱我吧。”
泉鏡花迅速將自己塞進了凱亞的懷抱里。
“你辛苦了。”男人微笑著說。
等到女孩終于抱夠了,凱亞才直起身來,招呼著已經(jīng)變回人形的中島敦一起離去。
“我們先回偵探社吧。”他說。
“誒?凱亞先生我們不需要救太宰先生出來嗎?”中島敦是看著太宰治被一起帶走的,他至今還留在原地就是因為想要救人。
凱亞冷酷無情地說:“不需要。那家伙肯定很快就自己出來了,完全不用擔心。”
還有閑心試探自己,又主動將自己暴露在港/黑面前,說他純良無害,凱亞自己都覺得燙嘴。
見中島敦還是不信。他笑瞇瞇給出建議:“闖進去是不可能的,中島君。如果想救他的話,不如打電話給你們偵探社的負責人,讓對方出面交涉。”
少年思索了一會兒覺得靠譜,才邁開腳步跟上早已遠去的凱亞和泉鏡花。
第94章 彼此的未來
果不其然, 凱亞把中島敦送回偵探社后,國木田獨步聽說太宰治丟了一點擔心的神色都沒有。
“那家伙的生命力比小強還頑強。”國木田合上自己寫著“理想”的手冊,又將鋼筆好好地塞進胸前口袋。“等著吧, 一會兒他就回來了。”
和太宰治做搭檔的國木田很是了解這家伙。
“啊?可是,可是,那里是港口黑手黨啊!”中島敦不理解。就算太宰先生很聰明,但那種窮兇極惡的地方,怎么想都很難平安離開吧?
“嗯,所以呢?”國木田獨步完全不在意,只對著凱亞點點頭打招呼。
中島敦:“……”
怎么感覺擔心的只有我……
見面前的小孩猶豫不決的表情,國木田伸手將人拎到了工位上。“與其想那么多, 你不如先幫我把文書工作做完。”
太宰治這混蛋, 每次出委托都不寫歸檔報告, 只能由國木田來寫。敦可絕對不能學(xué)習(xí)他的壞習(xí)慣!
“哦,好的……”白發(fā)少年愣愣地坐上椅子,在國木田的指示下回憶剛剛和宮澤賢治一起完成的委托。“……等等,宮澤前輩呢?”
“啊,這個嘛……”國木田握著記事本的手都微微收緊了。但很快他意識到這樣不行, 努力放松了下來。
男人指了指醫(yī)務(wù)室的方向:“在里面躺著呢。”
凱亞給國木田獨步打了電話之后,就把小孩抬到了路邊躺著。國木田開車過來立刻就看見了顯眼的宮澤賢治,將人抱上車一路載回了偵探社。
但與謝野晶子并不在社里。
前面也說了,太宰治為了創(chuàng)造與凱亞的偶遇,將偵探社里的所有人都派了出去。國木田因為是和花袋一起調(diào)查, 才有余裕來接人。
畢竟田山花袋那家伙是個重度宅男社恐嘛。所謂的調(diào)查就是電子調(diào)查。
與謝野晶子和春野綺羅子一起出門逛街去了, 目測不逛個盡興不會回來。國木田也沒打電話去催, 并不希望對方將性質(zhì)被打擾的罪名安到自己頭上。
只能祈求賢治快點醒過來吧。
醒過來逃離晶子的砍刀地獄。
什么?你說為何不讓宮澤賢治在休息室里養(yǎng)著?
要是與謝野晶子回來發(fā)現(xiàn)有社員受傷了寧愿自己挺著都不找她治療,只會更生氣啊!
會用砍刀、用這種刑具將人折磨到瀕死再治療啊!而且非常可怕的是這種行為會一直持續(xù)到她心滿意足為止啊!
“啊?”中島敦沒看懂國木田獨步的暗示, 對著醫(yī)務(wù)室的方向愣了一會,才突然回想起曾經(jīng)的慘痛經(jīng)歷,渾身打了個寒顫。“不、不會吧?”
國木田獨步沉痛點頭。
中島敦瑟瑟發(fā)抖。
他擁有的異能名為【月下獸】,是一種能將自身化作白虎的異能。伴隨而來的還有撕裂一切的爪子和極其強大的自愈能力。
按理來說,他是不需要接受治療的。因為無論怎樣嚴重的傷口,哪怕缺胳膊少腿,只要運轉(zhuǎn)起異能,也會很快就消失不見。
但與謝野晶子很好奇。
這位長相漂亮性格卻并不溫柔的醫(yī)師有著讓人難以言喻的愛好:解剖。對于不同人的身體結(jié)構(gòu),她的好奇心和行動力都很嚴重。
再加上,與謝野晶子的異能【請君勿死】是能讓瀕死之人完全恢復(fù)健康的奇妙能力,所以就算她將人解剖到奄奄一息,也絕對救得回來。
作為治愈力強大的典范,中島敦很少會有重傷到需要與謝野來救的時候。但對方鍥而不舍盯著他,哪怕他的手指被紙張劃了個口子,也會拎著衣領(lǐng)將他拉進醫(yī)療室……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這是血脈的壓制!
“總之。這些工作現(xiàn)在就交給你了。”國木田壓著他不讓他多想,趕快沉浸在文件的海洋,然后才親自去接待凱亞和鏡花。
坐在沙發(fā)上喝茶的兩個人看著國木田與中島敦的互動,會心一笑。
“你喜歡這里嗎?鏡花。”凱亞問她。
女孩看了他一眼,不說話,只點點頭。
“為什么呢?”凱亞有點擔心鏡花是察覺到了自己要離開的想法才這么說的。
少女看著杯子里立起來的茶梗。“因為,很有趣。”
明明之前就說過,想要殺了人虎,那是她接到的任務(wù)。可是中島敦還是選擇向她走過來,愿意與她交流,愿意帶著她工作。
偵探社內(nèi)沒有人因為她曾經(jīng)的工作而歧視她,沒有人擺出特別的態(tài)度,平和得仿佛泉鏡花只是個普普通通的小女孩。
她喜歡這種態(tài)度。
“這樣啊。”凱亞呼出一口氣,微微放下了心。
如果鏡花不排斥這里,或許他離開之后,女孩也能在這里活得很好吧。
等到國木田帶著委托進度過來和他交流的時候,鏡花已經(jīng)腳步一點,跑去找中島敦聊天了。兩個大人在沙發(fā)上說起委托和鏡花的事,直到太宰治推門而入。
“中午好呀敦君~還有小鏡花~”男人晃悠悠地抬手。
“中午好,太宰先生。”老實的小老虎禮貌回復(fù),鏡花也跟著揮揮手。
國木田獨步站起來:“既然回來了就趕緊把你該做的工作做完!太宰!”
誰知男人扣了扣耳朵:“哎呀,我怎么好像聽見有人在說話?”
國木田登時氣憤:“太宰治!!”
鳶眼男人看著搭檔生氣的臉,哈哈一笑,倒是見好就收,沒有繼續(xù)惹怒對方。“好啦好啦國木田別擔心,接下來和委托人交流的工作就交給我吧,我保證會很好地完成的。”
男人拍拍金發(fā)搭檔的肩膀,露出討好的笑容。
國木田獨步瞇起眼睛,用懷疑的眼神盯了他一會兒才松口。“那好吧,你別給偵探社找事啊。”
“當然不會啦~”太宰治笑著晃了晃手中捏著的紅絲絨盒子,“我可是辛辛苦苦從港/黑干部手里拿回了委托人需要的胸針呢!”
“還挺厲害的嘛。”國木田倒是有點驚訝,“會客室已經(jīng)收拾好了,需要的話可以到那里詳談。”
最后一句話他是對兩個人說的。
凱亞看著太宰治微笑的臉,點點頭和對方一起走進了會客間。
凱亞和太宰治沒有任何矛盾。
只是,出于對危險的敏銳直覺,太宰治忍不住想要得到一個答案。
“你看凱亞先生,我按照約定拿回你需要的東西了哦。”他打開紅絲絨盒子,里面正是一朵藍寶石材質(zhì)的曇花,許多年過去,依舊栩栩如生。
其名為【歷經(jīng)風(fēng)雪的思念】。
這名字還挺應(yīng)景的。凱亞心想。
只是在他想要接過這枚圣遺物時,太宰治突然將東西收了回來。
凱亞微笑。“太宰君這是什么意思?”
“抱歉。我只是有些出于私人原因的好奇。”太宰治面色不變。“沒有過去,突然出現(xiàn),出現(xiàn)的第一時間是救下一個女孩。幫這個女孩擺脫心結(jié),還為此對上了港口黑手黨,闖進了異能特/務(wù)科……”
“任誰聽到這些事,都會認為干出這些事的,是個舉世無雙的好人。”
“可為什么這個好人,身上纏繞著揮之不去的黑暗氣息呢?”
凱亞注視著太宰治的瞳孔,那里面看似空空蕩蕩,卻有著或許本人都不曾注意到的微妙情緒。
于是他也毫不客氣地說:“說出這些話的你,究竟是以什么樣的身份來向我提問的呢?”
凱亞神色從容,語氣不疾不徐。“若是偵探社的一員,你不應(yīng)該問。我們之間只是雇傭和被雇傭關(guān)系,關(guān)于我個人的所有經(jīng)歷,都沒有向你和盤托出的必要;若是作為敵人或看客,我為什么要將自己的想法告訴一個毫無關(guān)系的人?”
太宰治輕笑起來。
這個回答真是滴水不漏。果然,他沒有看走眼。
“如果我以小鏡花未來的監(jiān)護人身份問你呢?”
“……監(jiān)護人?”凱亞挑眉,鏡花確實需要一個監(jiān)護人,但他可不認為偵探社會將女孩交給太宰治。“你在開玩笑么?”
太宰治完全能聽出言外之意。“怎么不可能呢?你其實,已經(jīng)打算好要將小鏡花送到偵探社來了吧?”
凱亞看著他,一字一句道:“若是如此,那就更沒有必要了。因為我早晚會離開。”
所以反而能證明我對鏡花毫無企圖。
太宰治覺得自己被說服了。
“好吧。”男人一攤手,將紅絲絨盒子推了過去。“那么委托到這里就算完成了。別忘了結(jié)委托費哦~”
說完,他率先從會客室里走了出去。
凱亞打開盒子檢查了一下這朵冰雪曇花,確定了這上面確確實實附著著自己的一片靈魂,才嘆息一聲收進懷里。
他該和鏡花告別了。
女孩正坐在沙發(fā)里和中島敦聊天,少年已經(jīng)完成了自己的工作,如今正擔憂地時不時就要看一眼大門,生怕與謝野晶子回來時宮澤賢治還沒醒。
凱亞結(jié)完賬走過去,將一直放在黑瑪門尼之中、從異能特/務(wù)科里帶出來的那張書頁遞給了泉鏡花。
少女疑惑不解:“這是……?”
“這是籌碼。”凱亞道。“是能夠讓你從異能特/務(wù)科、軍警那里平安脫身,擁有嶄新未來的籌碼——這是能改寫未來的‘書’的一頁。”
他說出這個名字的時候,留在偵探社內(nèi)的成員都看了過來。
“原來是這樣啊。”太宰治打開手冊擋住嘴角,“異能特/務(wù)科封鎖全城,是為了尋找這張書頁。”
“正是。”凱亞笑著示意泉鏡花收好它。“要保護好自己啊,鏡花。”
泉鏡花抬頭看他。
“凱亞先生也請保護好自己。”女孩說著,伸手抱了抱凱亞的腰。“鏡花會走向自己的未來。”
“那可真是太好了。”凱亞摸摸女孩的頭,帶著那朵曇花轉(zhuǎn)身離去。
他也要奔赴自己的未來了。
第四卷 黃金圣杯
第95章 正義
“真奇怪, 怎么換個世界還能遇見你這種惡心的人啊。”
“……”
“怎么不說話?你剛剛搞出來的聲音那么大,都把我從遠處吸引過來了。”
“……”
“好吧,也許是我自作多情?我以為你會想要說點什么的, 在現(xiàn)在這種情況下。比如說,評價一下你自己?”
“……啊、啊啊……”
“是讓你評價自己,不是讓你像個被欺負的小姑娘一樣尖叫。……不,也不是讓你笑。該說不說,你這樣真的很變態(tài)誒。”
“……原來、鮮血……最美的……”
“可以了可以了,我覺得你好像要說出什么讓人受不了的話,所以這個環(huán)節(jié)就讓我們打住吧。”
凱亞坐在漆黑一片的房間里唯一的一把椅子上,手中握著一柄鮮血淋漓的匕首。
有血液一滴一滴向下流, 匯進腳下四處蔓延的血河之中。
他踮了下腳, 繞開被血液浸染的部分地面。“這位雨生龍之介先生。”
凱亞覺得自己可能和這個名字犯沖。
不不不, 他對龍之介這個名字沒有敵意,相反,他認為龍之介這個名字很好聽也很耐聽,有著相當豐富的含義和期許。只是每一次遇見叫這個名字的人,都免不了要大打出手。
單方面大打出手也算。
在步入新的世界之后, 凱亞第一時間就被空氣中游離的元素因子嚇了一跳。跨越了諸多世界,他還是第一次遇見元素濃度能和提瓦特相提并論的世界。
比起之前費盡心思連接地脈才能肆無忌憚使用元素力的情況,這個世界可溫柔太多。
不過他還是習(xí)慣性地先判斷了一下這座城市的地脈流動,發(fā)現(xiàn)了四個地脈匯聚的節(jié)點。
其一是一家教會。凱亞站在外圍看了一眼,名字很樸素地取做冬木教會, 但教會外卻羅列了諸多結(jié)界與法陣, 防衛(wèi)力量十分充足。
其二是一座山。凱亞登上這座名為“圓藏”的山后, 只覺得處處都是元素微粒飄過的痕跡。越往上越明顯,山頂?shù)牧此驴峙率钦皆亓?#8204;最充裕的地方。
但無論是教會還是寺廟, 似乎香火都不怎么旺。凱亞沒在門口看見熙熙攘攘的人流,反而一整天過去只有寥寥數(shù)人進出。
其三是一家私人住宅,門口的銘牌寫著“遠坂”。院子內(nèi)里布置得很華麗,有很漂亮的花田還有巨大的理石噴泉。但用元素視野看過去,就能發(fā)現(xiàn)浮在噴泉附近大門口的防御符文。
是一旦走錯就會被轟個死無全尸的類型呢……這座城市真是臥虎藏龍啊。
雖然知道這個世界大概率是個和提瓦特有些相似的世界,但武德充沛到這種地步,也確確實實是有點嚇到凱亞了。
總覺得他好像不是進入了一座繁華的城鎮(zhèn),而是危機四伏的叢林啊。男人心道。
這座城市看起來熱鬧又不失祥和,可凱亞在到達的第一天就在風(fēng)里感知到了危險的氣息。整個城市的氛圍就好像一鍋逐漸加熱的水,身處其中的人們無法察覺,可是作為“外來者”地他幾乎是一瞬間就意識到了不對。
所以他沒有出手試探,也沒有試圖前往以上任何一個地脈聚集點。而是選擇住進了新都會館。
這里就是最后一處地脈匯聚地。
凱亞在這里召喚了地脈之花,將自己的神之眼埋了進去。在這種能量充裕的地方,他可不需要辛辛苦苦尋找世界支柱并靠近來收集能量。
神之眼埋在地脈花的花骨朵里,仿佛呼吸一樣閃著光。
凱亞看了一眼,確認不會有人發(fā)現(xiàn)他藏起來的東西,才翻身出門,四處轉(zhuǎn)悠。
讓他一直無所事事地待在房間里這種事,還是饒了他吧。況且除了收集能讓他跨越星海的能量,他還需要找到自己剩下的靈魂碎片。
在離開上一個世界之前,凱亞一口氣將從太宰治那里拿回來的,和在旅行者手里那快一起融了進去,記憶基本上算是完全恢復(fù)了。
他在墜落深淵之后遇見了有趣的深淵詠者·淵火,自我介紹說名字是淵上,之前一直負責淵下宮相關(guān)任務(wù)。
叫住他是想要將他在淵下宮找到的關(guān)于坎瑞亞的記載都交給他。
正是憑借這些記載,凱亞才下定了決心,在面對天理時什么都不必保留。
離開深淵后凱亞出現(xiàn)在蒙德陣線之外,被帶隊巡邏的阿貝多發(fā)現(xiàn),兩人在角落里稍微聊了一會兒戰(zhàn)爭近況,就被出來找人的可莉發(fā)現(xiàn)了。
小女孩撅起嘴一臉地不開心。她年紀小,不懂為什么突然有一天凱亞哥哥不見了,也不懂為什么提起他的名字時,很多人都會露出諱莫如深的表情。
但精靈族天生的敏銳還是讓女孩緊趕慢趕制作了一盞提燈,無論何時都不放手。
“凱亞哥哥你回來啦!”不開心的情緒在看見男人一如既往地對她張開手臂的那一刻煙消云散,精靈女孩小跑著撞進凱亞懷里,環(huán)住男人的脖頸。
但他沒法回答可莉這句話。
他和阿貝多都知道,戰(zhàn)爭一旦開始,所有人都不能幸免。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好了可莉,你凱亞哥哥還有工作要去做,馬上就又要離開了。”最后還是阿貝多給他解了圍。可凱亞總覺得這家伙其實很想看他在可莉面前窘迫的樣子。
“凱亞哥哥又要走了嗎?”女孩有些不舍。
藍發(fā)的男人拍拍可莉肩膀,伸出一根小指。“因為大盜先生已經(jīng)找到了能照亮地底黑暗之國的光,現(xiàn)在要去做個將光明帶給國民的英雄啦。”
他笑著說出謊言,將女孩的思緒引回某一年在須彌的瓶子國大冒險。
“所以,火紅的女巫小姐啊,能否給予大盜賜福,祝福他接下來的征程一帆風(fēng)順、旗開得勝呢?”
“當然!”可莉很順利地被轉(zhuǎn)移了注意力,像模像樣地從背包里拿出道具法杖,念了一大段連自己都記不得的咒語,為他“施加祝福”。
“凱亞哥哥,這是可莉要給你的。”在各國軍隊集結(jié)面對天理時,可莉就想把提燈交給他了。只是那時候他被空間裂縫卷走,才沒能成功。“可莉希望凱亞哥哥平安歸來。小提燈會一直亮著,帶你找到回家的路哦!”
“……謝謝可莉。”凱亞表情怔松,半晌才接過提燈。“凱亞哥哥一定會記得的。”
之后可莉就被阿貝多哄回了陣線內(nèi)。
人造人告訴他,如今是各國神明在和天理交戰(zhàn),他們這些普通人(說這句話時,凱亞翻了個白眼)才有機會退下來休息。
“如果你要去的話……”阿貝多不說話了。
他知道沒法阻止凱亞。
曾經(jīng)的騎兵隊長拍拍人造人的肩,什么也沒說。轉(zhuǎn)身離去。
兩塊碎片給他帶來了大量的記憶,再加上旅行者的解釋,于凱亞而言,剩余碎片中的記憶已經(jīng)不那么重要了。
他想,他知道為什么他能在靈魂破碎后,依然保留著意識,并能夠自我愈合了。
是可莉的提燈融進了他的靈魂,成為牽引他奔赴未知前路的鎖鏈啊。
所以他更不能在房間里百無聊賴地躺著了。他要盡快找到僅剩的碎片,回到提瓦特去。
就在他邁開腳步丈量全城,試圖尋找這座城市的地下黑市的時候,凱亞猛然聽見了一聲尖叫。
需要提前說明,他不是個喜歡多管閑事的家伙。只是這聲音非常尖利,同時又能聽出幼齒,恐怕是小男孩才會發(fā)出的聲音。
什么樣的情況會讓小男孩發(fā)出這等恐懼意味濃重的尖叫?
凱亞停下腳步四處張望,奈何時間已經(jīng)是夜晚,周圍幾乎沒有人煙,只有凱亞這種跨世界時差還沒倒過來的家伙在外游蕩。
他無法確定是不是自己幻聽,于是下意識打開了元素視野,竟意外發(fā)現(xiàn)了一條極其清晰的腳印向遠處的街區(qū)而去。
在這種元素力濃度很高的環(huán)境中,無論是誰走過都會留下痕跡。但這條腳印非常明顯且深刻,凱亞一眼就注意到它遠去的方向。
鞋印很大,步伐間距也很寬,再加上痕跡很深,這恐怕是個身強體壯的年輕男人留下的。
鑒于目前沒什么目標,凱亞想了想決定跟從自己的心,沿著這特殊的腳印找過去看看。
腳印停留在居民區(qū)邊緣的某一棟二層小別墅門前。
乍一看上去,這所房子沒什么特殊的。夜已經(jīng)深了,房子內(nèi)更是沒有點燈,所有人經(jīng)過估計都會認為屋主人已經(jīng)沉沉睡去。
但凱亞聞到了血腥味。
很淡的血腥味,中間還混雜著油漆和消毒水的味道。而后者更濃烈。如果是普通人經(jīng)過的話,大概根本分辨不出來這些微的血的味道吧。
只是很可惜,來得人是凱亞。
他動作麻利地翻墻而入踏進了院子,踩過一看就是家庭主婦精心打理的草坪,撬開客廳的窗戶鉆了進去。
客廳什么都沒有,只有漆黑一片。但凱亞感受到了空氣中元素力在不正常地波動,還有更加濃郁的刺鼻味道撲面而來。
他再也顧不得什么,冰雪開路一路凍結(jié)出去,在小別墅房子后的倉庫里,找到了已經(jīng)被肢解的女主人,和被打斷了手腳面目猙獰奄奄一息的男性孩童。
那個孩子在看到他推門而入的一瞬間,眼中驀地燃起一抹光,隨后徹底熄滅。
他知道那個孩子死了。
而殺人兇手被他凍結(jié)在原地,手里還握著匕首,維持著一個彎腰的別扭姿勢。
“啊呀,你是誰啊?”男人被凍結(jié)了半個身軀依舊無所畏懼,他正在用鮮血繪制法陣。
凱亞環(huán)顧四周,神色一點點冷了下去,面無表情道:“來殺你的人。”
第96章 殺人
凱亞本以為這家伙會很難纏。
不是隨便來一個人都能悄無聲息將一位成年女性肢解的。哪怕是最柔弱的上班族or闊太太*1, 在死亡面前爆發(fā)的巨大潛力都無法忽視。
所以他相當謹慎地將人就地取材綁在了倉庫里,才撤掉滿地的冰雪。
然而似乎是太冷了,哪怕凱亞已經(jīng)不再時時刻刻散發(fā)元素力, 甚至將外顯的冰霜都化作光點驅(qū)散,男人依然縮在地上顫抖,眼角眉梢還有白痕。
看著橘色頭發(fā)的男人這幅樣子,凱亞不知為何就有點泄氣。
太弱了吧?
這樣的男人,是怎么闖進一戶住宅,又控制住這個家里的女主人還沒被任何人發(fā)現(xiàn)的?依靠元素力嗎?
但凱亞記憶中的元素使用者對元素力的抵抗性不會有這么差。
難道這家伙是用了什么藥物嗎?
他嘆息一聲,忍著怒火將死不瞑目的少年抱起,將他和他母親的尸首放在一起。
他不會埋葬這對母子, 他會將他們交給警察負責。這個已經(jīng)破碎的家庭沒有他人插手的余地。
但他能處理掉這個殺人的人渣。
凱亞很有耐心地等待對方恢復(fù), 慢慢地, 躺在地上的年輕男人開始蠕動起來。凱亞踹了他一腳,正好讓人仰躺在地板上,身下即是鮮血繪成的奇怪法陣。
凱亞看著他張口說話,本以為這家伙會說幾句狠話之類的,結(jié)果殺人犯的第一句話竟然是自我介紹:“我的名字是雨生龍之介, 你呢?”
就著月光,他看見躺著的人眼中幾乎要滿溢出來的興奮。
對方的臉上似乎還殘留著一點紅暈,凱亞不想去分析那究竟是因何而起。
不太想和這種東西交換姓名,所以他反問道:“你就想說這些嗎?”
“什么?不不不當然不是!”男人的語氣上揚得厲害,是不看表情也能聽出來的亢奮。“你是什么魔法使嗎?或者故事書里的法師?還是應(yīng)召喚而來的使魔?”
雨生龍之介的目光投向角落里攤開的一本舊書。
凱亞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 幾步避開仿佛還在流淌的鮮血, 將那本書拾起。
“使魔?”這個詞和前面那些形容可有點格格不入。
“是啊是啊, 就是使魔!”男人聽他這么說,以為是在應(yīng)和自己, 很開心地道:“那是我在自己家倉庫里找到的書哦,還以為是什么很厲害的東西呢,結(jié)果打開一看畫的都是奇奇怪怪的圖案。不過看起來很有意思,所以我就試試看啦~!”
凱亞從雨生龍之介的話語中聽出了別意。“試試看?”
他環(huán)顧四周,注視著肢體扭曲破敗的少年和已經(jīng)看不出人形的母親。“這就是你所謂的試試看?”
“不好看嗎?”橘發(fā)男人眼神獵獵。
好看個鬼。凱亞一言不發(fā)。
“哈哈哈哈,沒關(guān)系沒關(guān)系,這樣的還不算是最美呢。不過,我還以為那魔法陣是騙小孩子的,沒想到真的有用啊!”男人掙扎著,像是毛毛蟲一般向他拱了過來。“吶吶,魔法使大人,快把我解開吧,我?guī)闳タ锤?#8204;好看的景色,我都已經(jīng)——”迫不及待了——
“噗嘰”一聲,是利器刺入□□發(fā)出的聲響。
“啊咧——?”雨生龍之介睜大眼睛,納悶地看向自己的胸口,那里明晃晃停留著一把匕首。
是他自己的匕首。
凱亞本想深呼吸一口氣,壓下難以控制的怒氣,卻嗅了一鼻子的血腥味。在這種環(huán)境下,他已經(jīng)完全不想壓抑自己的情緒了。
面前這個男人,是毫無廉恥之心的愉悅犯。凱亞確定了這一點。
既然如此,那就沒什么需要留手的了。放任他高談闊論發(fā)表自己的見解只會污染耳朵,這種東西還是早早殺了為妙。
他一腳將人踢飛出去,重重砸在了倉庫墻上。
直接捅死太便宜這混蛋了,千刀萬剮都不為過。
……………………
……
凱亞將倉庫里的椅子拎過來,稍加清理后施施然坐在已經(jīng)進氣多出氣少的男人面前。
凌遲的酷刑有利于行刑者平復(fù)心緒,但也是真的有點累。他將人折磨到奄奄一息才收回手,決定給這個討人厭的家伙一點臨終關(guān)懷。
畢竟,從第二刀開始,這家伙就已經(jīng)不說話了啊。
“真奇怪。”凱亞感嘆道,“換個世界也能遇見你這樣的人。”
提瓦特大陸里能人輩出,變態(tài)怪胎也輩出。各式各樣的人體實驗層出不窮,出于正常人無法理解的緣由作案的家伙也一抓一大把。
凱亞曾經(jīng)追捕過一個偷盜慣犯。那是個很年輕的女孩,長得很漂亮性格也好,非常受歡迎。抓捕歸案時所有騎士都詫異極了,沒人覺得這樣的女孩會是個小偷。
尤其在對方還很有錢的情況下。
是真的很有錢。她的父母經(jīng)營跨國生意,她是千金大小姐,不愁吃也不愁穿。
騎士團審問的時候,少女說,我其實并不需要那些東西,我只是享受偷盜的過程。從別人那里拿東西會讓我覺得快樂。
為了這份快樂,她甚至資助了一個盜寶團。
除此之外,因興趣殺人的家伙、毫無倫理道德的科學(xué)家、喜歡做幕后黑手的野心家……他見過太多太多。
眼前和那對母子一樣倒在血泊中的男人默然不語,沒有給出一星半點回應(yīng)。
凱亞也不惱,他發(fā)泄過了,反倒有心思想東想西,又仔細拿起那本破舊的魔法書,趁著窗戶透過來的一點點月光仔細瞧。
“怎么不說話?”
他其實早該知道的,世道如此,沒什么純?nèi)还饷鳡N爛的世界,只是初到此處就被惡心事糊了一臉還是讓凱亞非常不爽。
他轉(zhuǎn)頭看過去。
雨生龍之介用最后的力氣抬起了頭,凱亞能看見男人眼中的灼灼亮光,燙得人要命。他突然就有種不好的預(yù)感,這個家伙恐怕要說出什么了不得的話。
“真美……”
殺人魔沒管凱亞的問話,只是滿面潮紅地看了他一眼,又用一種仿佛見到了繆斯、見到了畢生所愛的眼神盯著自己身上汩汩流淌的血液。
“啊啊,我真蠢啊,怎么這么晚才意識到……”男人的語氣里透露著癲狂,“這世界上最美的東西,是我自己的鮮血啊……”
凱亞一陣惡寒。
好了,可以了,他現(xiàn)在知道這個人有多無可救藥了!
自認為不算正直的騎兵隊長滿臉嫌惡,干脆利落用冰將對方的頭顱封鎖凍結(jié),而后才從椅子上起來,在倉庫里仔細尋摸了一會兒,找到一把沾滿灰塵的鐵鍬。
一看就是不常使用,雖然沒有生銹,也沒什么陳舊的痕跡,但那種暗淡的光澤和握上去滿手的灰塵做不了假。
不過他自己也不是個經(jīng)常使用鐵鍬的人……凱亞姿勢別扭地拾起,將尖銳的鐵質(zhì)刀頭對準被凍結(jié)的殺人犯。
然后狠狠一拍——!
就像敲西瓜一樣,被冰雪凝結(jié)的頭部隨著冰殼的碎裂整個爆開,紅紅白白的東西四散噴射,凱亞及時撐開半透明的冰盾才擋住直沖自己而來的腦漿。
“我也不知道你曾經(jīng)這么殺過多少人,但是呢,既然講人家折磨致死,就讓你自己也常常同樣的死法吧。”凱亞放下工具,笑瞇瞇說道。
“這才叫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對吧?”
解決掉了惡心的殺人魔,凱亞也沒了繼續(xù)待在這里的興趣。他無所謂如何處理現(xiàn)場,就這樣放著也未嘗不可。
不過那本書倒是還挺有意思的,可以帶走。回去之后給麗莎做伴手禮。
凱亞想著,從椅子上摸起被自己倒扣著放下去的舊書,合上書頁準備離開這里。
月光的隱約照耀下,鮮血繪成的魔法陣被雨生龍之介掙扎時涂抹掉了一部分,變得模糊不清。但剩下那一半,依然像是還活動著一樣,紅得發(fā)亮。
凱亞踏過滿地霜華,高跟靴踩在安靜的水泥地上,發(fā)出清脆的聲響。
他沒有關(guān)注仿佛活著的法陣,拿了書就要離去,卻在跨國法陣的那一刻感受到了左手灼燒般的疼痛。
他忍不住停下腳步,脫掉了一直戴著的手套。
就在手背之上,有什么鮮紅的圖案緩緩浮現(xiàn)。看起來像是烈火,又像是飛鳥。在那簡筆畫一般的烈火或飛鳥之中,有著像劍又像是十字架一樣的形狀。
什么東西。
凱亞撫摸著仍然有著灼痛余溫的手掌,目光深邃難言。
是詛咒嗎?還是什么印記?
他能感覺到有什么契約儲存在這奇妙的圖案中,與他的身軀相合。在契約之外,這紅色痕跡似乎還包裹著巨大的元素能量。
他可不記得自己和某個人定下了契約。
凱亞忍不住回頭看向倉庫里殘忍的現(xiàn)場,又想起那男人瘋瘋癲癲的渾話。
“‘比照著書里的法陣畫了出來’什么的,又提到了魔法使、使魔一類的東西……”凱亞面色有點難看。
“這個契約,不會是魔法陣的附帶產(chǎn)物吧。”
那他這是被當成了“魔法使”,還是被看做了“使魔”?
無論如何,他得再看看這本書了。男人伸手揉了揉眉心。
第97章 召喚
凱亞回到了新都會館。
新都會館顧名思義, 就在冬木市的新都。這座城市被縱貫?zāi)媳钡奈催h川一分為二,東面稱為新都,是全新建立的工商業(yè)地區(qū), 西面是深山町,是冬木市的老城區(qū)。
新都會館就在靠近海岸的地方,毗鄰海濱公園和冬木港。港口吞吐量不算大,但也并不小,將近夜晚才逐漸了無聲息。凱亞拎著書回到會館的時候已經(jīng)快要深夜,連港口都已然沉默,只能聽見海浪的呼吸。
會館內(nèi)有諸多活動室,本身也是作為類似俱樂部和商賈交流會談的地方, 當然也會設(shè)立供人休息的臥室。在沒有活動的情況下, 只有輪值的保安會每天進來檢查一次, 凱亞輕松就能掩蓋過去。
按理來說,空氣中元素力這么濃厚,這里應(yīng)該也會誕生出許多超凡能力才對。
就好像他曾經(jīng)接觸過的異能力者、咒術(shù)師什么的一樣。
但很意外的是,來到這里之后,無論凱亞走訪過多少地方, 都沒有人展現(xiàn)出世界的另一面。
就連元素視野也沒法給他更多提示。
沒有超凡能力幾乎是不可能的,凱亞連想都沒想就排除了這種可能性,剩下的就只有一種:掌握超凡能力的人們主動隱瞞了力量的存在。
但這很難啊。凱亞思索著。
超凡能力作為世界的另一面,會受到影響的一定不只有人類,還會有更多是這世界上的一草一木、一磚一瓦。就連提瓦特都存在收到元素力影響的魔晶石、深赤之石這種礦物, 這里也絕不會落后。
難不成這世界的超凡能力有什么不方便言說的門檻或者限制嗎?
那可就要小心了啊。
凱亞翻窗進入會館, 坐在臥室的書桌旁, 點開臺燈一頁一頁仔細看了起來。
這本書應(yīng)該已經(jīng)經(jīng)歷了很多個年頭,凱亞翻書的時候都能感覺到灰塵在撲簌簌向下掉。書名叫《魔術(shù)陣法入門解析》, 簡單粗暴表達主旨,卻讓凱亞一頭霧水。
他記得,魔術(shù)這個詞匯最初是從楓丹那邊傳過來的,意思好像是一種利用道具進行表演的戲法。
旅行者從楓丹回來,還和他說過那邊的大魔術(shù)師林尼與助手琳妮特,提起配合這位魔術(shù)師進行過一次偉大的魔術(shù),施展對象正是楓丹的神明。
所謂“欺騙神明的魔術(shù)”正是如此。
他還挺有興趣的,去楓丹出差時還特意趁著休息時間跑去買了門票,非常華麗,讓人心動異常。不去仔細探究手法的話,這場表演確實能讓人得到心靈的純粹愉悅。
不過在這個世界,貌似魔術(shù)這個詞,和在提瓦特的含義并不一樣啊。
第一頁就是基礎(chǔ)知識,比如在魔術(shù)陣中需要有多少元素,才能讓陣法平穩(wěn)運行,之后就開始分別講解各個元素的不同能力。
比如星星元素,就分成三芒星、四芒星、五芒星……一直到十二芒星。
其代表的意義也有穩(wěn)定、誘惑、幸運等等各不相同。
倉庫里雨生龍之介翻開的那一頁其實已經(jīng)很靠后了,在講解完元素之后進行的復(fù)雜法陣嵌套那里。
凱亞翻過去看了一眼,標題寫的是召喚之陣,圖案給的極其復(fù)雜。凱亞仔細分辨了一下,才看出這個陣法是由四個“退卻”之陣環(huán)繞“降靈”之陣組成的。
怪不得雨生龍之介要將人肢解。
他需要用鮮血來繪畫法陣,只是割手腕放血的話估計不太夠用。
這么復(fù)雜的東西,恐怕要將一個人身體里絕大部分血液都榨干才能畫完吧。
在法陣的講解下方,還配有很長一大段召喚咒語,據(jù)說是用來召喚完全聽從命令的使魔的。
“所以,那家伙是想要試試看這東西到底是不是真的嗎?”凱亞看著介紹,感覺有些好笑。
按照正常人的想法,在一個大環(huán)境中完全沒有超凡力量存在的世界里,魔術(shù)陣法這樣看起來就像是幻想一樣的東西,肯定是很難會有人相信的。
一般人注意到這本書,恐怕都會當成某個ACG狂熱愛好者書寫的什么世界觀設(shè)定吧。
說不定這本書被廢棄在倉庫里那么多年,也有這方面的原因。
不過不知是幸運還是不幸的是,這本書遇見了一個很有想法也很有行動力的瘋子。
他當然不在乎這本書是不是在亂說,可是試一試又沒有什么所謂。而且看這家伙殺人時熟練的手法,恐怕也不是第一次干這種事了,取點血畫畫法陣完全是順手為之。
凱亞其實也想試一試。
原因就是他在這個世界感受到了流淌的地脈和元素力。
如果能通過這個法陣召喚一個供他驅(qū)使的使魔,凱亞自己搜尋靈魂碎片的進度也一定能快上不少。畢竟很多地方守備森嚴,單靠他自己還真的進不去。
書本的最開篇就說過,陣法的繪制要用水銀、新鮮的血液或者溶解的寶石來完成。
正因要求血液是新鮮的,所以雨生龍之介才會殺人后立刻取血吧。
但凱亞思索了一會兒,發(fā)現(xiàn)這個新鮮血液沒有限定詞。也就是說,人血是可以的,但是其他動物的血液應(yīng)當一樣可以。現(xiàn)宰現(xiàn)殺的雞鴨鵝、豬狗牛等等動物,應(yīng)該同樣能支撐法陣的顯現(xiàn)。
至于溶解的寶石,凱亞從一開始就沒有考慮過。
且不提寶石從哪里來,就說該如何將寶石融化,他就沒什么頭緒。
他使用的元素力畢竟是冰元素。
要是迪盧克在這里的話,倒是可以借用那家伙的火元素直接大火升溫……他的冰元素,大概只能把融化的寶石凍結(jié)吧。
所以凱亞在水銀和新鮮血液上畫了個圈。
但想要畫一個清晰完整的法陣,需要的水銀數(shù)量是很龐大的。想要在正規(guī)渠道購買到足夠的水銀幾乎是天方夜譚。
果然還是得用新鮮血液嗎。
凱亞合上書本,抬眼向懸在墻壁上的掛鐘望去,時針已經(jīng)指向凌晨兩點。
“太晚了……”他輕聲嘟囔道,“確實到了該休息的時間了。”
等明天就找個市場或者禽畜商店買點活的動物……
男人這么想著,打了個哈欠上床休息。
一夜無話。
在凱亞沉沉睡去之后,被他放置在書桌上的陣法書突然無風(fēng)自動,嘩啦啦一頁頁向后翻開,最終停在了剛剛被他仔細研究過的降靈召喚陣上。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左手被突兀印上去的紅色咒印,竟像是在呼應(yīng)著那道法陣一樣,一閃一閃地、如同呼吸一般發(fā)著光。
………………
第二天一早,他就去農(nóng)貿(mào)市集買了幾只新鮮的雞。
他仔細觀察過了,大型牲畜放血或許一只就能滿足需要,但他拿不動,用完血液后剩下的獸肉也很難處理,不如多買幾只禽類,這些禽肉都可以用來做菜。
最主要是剩的肯定少。
于是他興致勃勃跑去買雞,被農(nóng)場主送了一只竹制的背簍。
“昨天也有一個小孩像你一樣,過來買了好幾只公雞。”賣肉的大叔和他嘮家常,“說是家里老人生病了,要多買幾只回去燉湯喝。”
凱亞道:“公雞燉湯不好喝吧?”
公雞肉質(zhì)緊實,沒有母雞脂肪厚,相對來說更適合紅燒一類的做法;而母雞的雞油更多,燉出來的湯會更美味。
“誰說不是呢!”大叔一樂,感嘆道:“我還想跟他說你要是燉湯就換成母雞,結(jié)果這小子跑得倒是快,眨眼就看不見了。”
“嘿,也不知道拿回去燉湯會不會柴得根本咽不下去。”
“哈哈,那就是他自己的事了。”凱亞笑著接話,結(jié)束這一段家常。
跟老板告別后,凱亞拎著東西回到新都會館,能明顯察覺到空氣中的躁動感愈發(fā)明顯。
怎么回事……難不成有什么東西要過來了?
而且那個同樣買了家禽的人也很可疑啊……
在這個時間點,和他做了一樣的選擇,真的很難不讓凱亞多想。把公雞買回去的家伙會不會也是想要完成這個陣法呢?
“不管怎么說,還是先試試再說。”
他踏入會館的演講大廳。
只有這里的典禮舞臺有著足夠大的空曠場地,凱亞動作麻利地擰斷雞頭,將鮮血潑灑出來,一點一點繪制出龐大的魔術(shù)陣。
在將五只雞的血全部放干凈之后,才堪堪將整個法陣畫完。
男人摘下手套,打開書本,照著書本上給出的咒語一字一句念了起來:“盈滿吧。盈滿吧。盈滿吧。盈滿吧。盈滿吧。周而復(fù)始,其次為五……*1”
伴隨著逐漸遺落的話語,凱亞伸出的左手上傳來灼燒般的刺痛,逼得他不得不努力克制收手的本能。
鮮紅的陣法逐漸亮起光芒,在他不停歇地念誦中,那光芒逐漸變得刺目無比。下一瞬間,凱亞能清楚地感受到,有什么東西出現(xiàn)在了法陣之上。
房間內(nèi)煙霧繚繞。
原來這東西還真不是騙人的……凱亞收回依然殘留著陣痛的左手,揮散眼前浮動的白霧,漸漸看清了踩在法陣之上的某個人的身形。
那是他從來不曾忘卻的影子,是他尚未褪色的記憶中濃墨重彩的一筆。
“迪盧克……”
第98章 不要為我的死亡而難過
風(fēng)消霧散。
凱亞看著那熟悉的影子一步一步走出法陣, 逆著光向他走來,不知為何竟感覺好像有什么東西哽在喉頭,上不去也下不來, 憋得他連呼吸都使不上力。
那是迪盧克嗎?還是他夢中的幻影呢?
走出來的男人扎著高馬尾,氣質(zhì)比起記憶中分別之時要平和許多,仿佛過盡千帆后歸來,心甘情愿做他偏安一隅的小小酒莊老板。外界的風(fēng)風(fēng)雨雨都和他無關(guān),只在偶爾偶爾,在某些特殊的場合,能看見他眼角一抹依舊凌厲的光。
凱亞屏住呼吸,看著迪盧克睜眼注視著他的位置, 唇角蠕動似乎要說些什么。
他會說什么?指責我為何一聲不吭就離去, 又在戰(zhàn)場上不顧所有人詫異的目光, 用那種堪稱慘烈決絕的方式離去?
他會生氣嗎?會難過嗎?會因為這個想要教訓(xùn)我嗎?
其實他應(yīng)該說點什么的。哪怕隨便說點什么都好,只要別讓這個場景如此尷尬就行。但是……但是……
天啊凱亞你一向最擅長滿嘴跑火車了,快點張嘴說話!
結(jié)果,最先張口的居然是迪盧克。
“凱亞。”他的神色有些無奈,“呼吸。”
凱亞這才發(fā)覺自己幾乎要喘不過氣來了。
“啊……呃, 好久不見,迪盧克。”他只能在極度尷尬之中深呼吸幾次,再想是轉(zhuǎn)移話題一般沒話找話地打個招呼。
誰知迪盧克并沒有試圖揭穿他的小小私心,而是相當順從地開口說:“是啊,確實好久不見了。你如今看起來過得還不錯。”
客套話。凱亞心想。這可太不妙了。要知道迪盧克從來不屑于跟他說客套話, 也很少會順著他的意主動轉(zhuǎn)移話題。
他對凱亞的打擊都是精準且直接的。
“哪里就算不錯了啊。老爺可真是的, 我現(xiàn)在還在為自己的小命殫精竭慮呢。”凱亞笑笑, 試圖讓談話節(jié)奏回到自己擅長的方向。
結(jié)果男人根本不搭茬。“啊,是嗎。”
凱亞:“……”
怎么說, 這種隨時隨地噎他一句的態(tài)度,確實很迪盧克。
“你……”凱亞還想說點什么,比如迪盧克出現(xiàn)時穿著的不同尋常的衣衫,比如這么長時間過去提瓦特究竟怎么樣了,比如你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法陣里,但都沒說出口,就被自己的義兄打斷。
“嗯,我們先離開這里吧。”
紅頭發(fā)的男人已經(jīng)環(huán)顧自周觀察好了情況,張口就是要帶人走。
凱亞納悶:“啊?”
還能去哪啊?這地方夠隱蔽了。
“去個聞不到血腥味的地方。”他哥低頭看了一眼剛剛踏出的法陣。
因為溝通了地脈的緣故,鮮血繪制的法陣已經(jīng)深深刻進了會館禮堂的舞臺之上,看上去就像是被人用工具挖出來的刻痕一樣。流動的鮮血已經(jīng)干涸,就嵌在凹陷下去的地面里。
不遠處被劃開喉嚨放血的雞還在竹制背簍中掙扎,時不時會有翅膀煽動的聲音傳入兩人耳朵。
“迪盧克老爺什么時候變得這么講究了?”凱亞笑他。
明明獨自出門去找愚人眾麻煩的時候,餐風(fēng)露宿都是家常便飯,被召喚到異世界反而精致起來了。
男人卻答非所問:“你吃飯了嗎?”
凱亞被他不按套路出牌的話語打懵了,下意識道:“沒有……”
“那就出去吃飯吧。”他說。
一身紅衣扎著高馬尾的男人行走間身上的裝束緩緩變化成他最熟悉的模樣,深黑色外套搭配馬甲和襯衫,腳下踩著熟悉的高筒靴,頭發(fā)也變換成低垂的一束。
火紅的神之眼懸掛在腰間,隨著步伐一起一落。
“你這……怎么回事?”凱亞整個人都看呆了。沒人告訴他迪盧克還會這種瞬間變裝術(shù)啊?!難道這就是暗夜英雄從來沒被發(fā)現(xiàn)身份的真相么!
迪盧克一看凱亞的眼神就知道他又在想些有的沒的。
男人無奈一笑。“這是身為從者的能力之一而已。”
“從者?”
迪盧克:“……你不會還不知道這些東西吧?”
凱亞攤手:“那還真是抱歉了啊。我確實不知道。召喚你出來是誤打誤撞的。”
在他說完這句話后,迪盧克將視線投向凱亞的左手。
在進行召喚之前凱亞就已經(jīng)把手套摘了下來,否則的話他真的擔心召喚過程中那仿佛在用烙鐵燙上皮膚般的疼痛會讓他說不出話來。
迪盧克拿過手套,示意他戴上。
凱亞不明所以,但還是聽話動作起來。“怎么了?”
“把令咒擋上,被人看見會很危險。”他說著,率先邁步走下典禮舞臺,出門找餐館去了。
這自說自話的家伙……
凱亞一臉無語地跟在對方身后,看這家伙挑了個有私人包廂的法餐館走進去。
“你這家伙還真不客氣啊。”凱亞托著下巴看迪盧克熟門熟路地點了一堆東西上來,不光是他自己那份,還包括凱亞的那份。
“提前說明,我上個世界離開得太匆忙了,身上沒有多少錢哦。”
想他堂堂騎兵隊長、晨曦酒莊少爺什么時候為錢發(fā)過愁。凱亞嘖嘖感嘆。如今也要開始精打細算起來了么?
“不必擔心。”合上菜單的迪盧克對服務(wù)員示意點單結(jié)束,才在對方消失在包廂中后回答凱亞的擔憂。“我的固有技能-黃金律等級是A。”
“?”這回凱亞是真不明白了。
他能聽懂,也能根據(jù)名字猜個大概,但他真的不太理解。
“簡單說來,你可以將其理解為游戲人物的技能槽。黃金律是被動。”
見凱亞還是半懂不懂的樣子,迪盧克嘆息一聲,說:“我還是從頭開始說吧。”
“唔,我好像差不多明白了。”凱亞打斷他的解釋,迪盧克注意到弟弟注視著自己的眼眸中閃過一抹流光。“就好像將人物數(shù)據(jù)化了對吧?用元素視野的話能在你身上看見奇怪的六維面板,這應(yīng)該也是其中一部分吧?”
“沒錯。”迪盧克點頭認可,“那么你看到了什么?”
凱亞用微妙的表情瞄了他一眼。
這人根本就是明知故問!
“筋力B+,耐久A,敏捷B,魔力A,幸運C+,寶具A。”除了寶具之外,其他的凱亞都能明白,也完全能分析出這個等級所代表的意義。
迪盧克這家伙真厲害啊……
不過想到他單手掄大劍、能和愚人眾執(zhí)行官鏖戰(zhàn)三天三夜、與神之眼相隔兩地四年拿著副作用強烈的邪眼也能戰(zhàn)斗、以及傷重后還有人搭救的經(jīng)歷……又覺得確實,這數(shù)據(jù)再真實不過了。
“唔。”迪盧克應(yīng)了一聲,“還可以。”
“你怎么好像不太滿意的樣子。”
“不,我很滿意。”迪盧克道,“從者的個人數(shù)據(jù)會隨著御主的魔力量和契合度變化,現(xiàn)在的數(shù)據(jù)已經(jīng)很不錯了。”
這說明凱亞實力強大,能給他提供足夠多的魔力支撐他消耗。
在藍頭發(fā)男人再次投來疑惑的視線之前,迪盧克相當自覺地開始了解釋和說明。
“你刻畫的法陣是針對圣杯戰(zhàn)爭配套設(shè)計的降靈陣,召喚咒語當然也是。”男人雙手交叉置于桌面,語氣輕緩地向他介紹了在這座城市里、每隔60年就會舉行一次的圣杯戰(zhàn)爭。
“被召喚出來的都是歷史上赫赫有名的英靈,借由溝通的儀式,從英靈座上降下分靈,幫助召喚主——也就是魔術(shù)師——進行一次為了圣杯的所有權(quán)爆發(fā)的戰(zhàn)爭。”
“而最終活下來的勝利者將得到圣杯的所有權(quán)。那是個充斥著龐大魔力的愿望機,許下的所有愿望都會實現(xiàn)。……絕大多數(shù)人都是為了這個才踏入隱秘戰(zhàn)場。”
凱亞聽得很認真。
但他的注意力并沒有被許愿機勾走,而是飄到了迪盧克所說的“被召喚出的是英靈的分靈”這件事上去。
“也就是說,現(xiàn)在的你并不是完整的你?”凱亞皺眉。
突然被提問的迪盧克哽了一下,對于自己義弟抓重點的能力又好氣又好笑。“對。原本的我已經(jīng)是英靈座上一員了。如今來到你身邊的,只是其中一個分靈。”
雖然是分靈,年齡外貌能力都定格在最巔峰的時期,但記憶卻是完整的。
凱亞不說話了。
他不是很想知道迪盧克到底是什么時候死的,死后的日子又過得怎么樣。
雖說他自己使用了禁忌的力量,兩手一拍死得無牽無掛轟轟烈烈,但這不代表他能心平氣和看著親近的人離世。
尤其是他從未想過會有死亡這一說的迪盧克。
從聽到阿貝多和旅行者告知他拼合靈魂的過程,凱亞就意識到了不妙。換個身體成為降臨者進入提瓦特,說得好像占了便宜一樣,可于他而言,又何嘗不是另類的懲罰。
他將永生,而身邊熟悉的人會一個接一個離去。他要看著他們青絲變白發(fā),看著他們從青蔥年少逐漸變得垂垂老矣,最后化作一抔黃土。
那太殘忍了。
迪盧克眼睛一掃就知道凱亞在想什么。他開口呼喚他的名字。“凱亞。”
藍頭發(fā)男人不情不愿:“你想說什么?”
迪盧克微笑:“我想說,不要為我的死亡而難過,凱亞。”
在服務(wù)員推著餐車進來之前,他終于聽見了弟弟低聲的回答。
“……我知道。”
第99章 讓你成為英雄
還是同一個服務(wù)員, 推著餐車將迪盧克點的餐一一呈上。
“嘗嘗這個。”迪盧克示意服務(wù)員將鵝肝放在凱亞面前。“你口味重,這個會更合你的意。”
凱亞抬頭看了一眼,這熟悉的擺盤熟悉的模樣, 讓他忍不住在服務(wù)員走后拿起刀叉切了一小塊下來。
“楓丹肥肝?”連味道也極其熟悉,是他在德波大飯店吃過的那種細膩柔滑的口感。
“差不多吧。”男人面前擺著的則是肉醬千層面,聽起來像面條,實際上卻是面餅。“我看見圖片的時候就覺得你會喜歡。”
他確實覺得還不錯。
楓丹的餐品和蒙德多有相似之處,比如說迪盧克面前的肉醬千層面,乍一看上去,真的很像愛德琳做的堆高高。
“你的口味也沒變啊老爺。”凱亞終于有了點笑模樣。
“嗯。因為我是個念舊的人。”迪盧克道。
凱亞抬眼看向面前的男人。
明明外貌看起來只比他們分離之時大了兩三歲的樣子,但性格和以前相比卻依然發(fā)生了改變。
迪盧克曾經(jīng)很討厭他油嘴滑舌, 討厭他顧左右而言他, 討厭他語氣輕佻言辭夸張, 所以從不給他好臉色,交談時往往率先出言諷刺也是他。但如今二人面對面坐著,感到如坐針氈的竟是凱亞。
迪盧克太游刃有余了。
他到底來自什么時候?如今的提瓦特距離他死后究竟過了多久?
因意外去往旅行者的塵歌壺后,他也沒試圖出去看看,因為他畢竟只是破碎的靈魂, 在「凱亞」這個存在消失的事實重壓下,只要他敢踏上那片土地,就會再一次碎個滿地吧。
他不想再去刺激那些關(guān)心他的人了。
可旅行者也好、阿貝多也好,都是壽命悠長的種族,從外貌上根本看不出時間的流逝, 凱亞想要借此判斷提瓦特的時間流動根本不可能。
他只能從只言片語中推測, 距離他死去應(yīng)該沒過多久。
那迪盧克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念舊……”凱亞咀嚼著這句話, “我是你的舊嗎?”
“你是新也是舊。”迪盧克八風(fēng)不動。
凱亞苦笑:“迪盧克老爺,你也太狡猾了。”這種回答, 讓他怎么繼續(xù)問下去啊。
“所以你現(xiàn)在的任務(wù)是先吃飯。”他說。
“你為什么這么執(zhí)著于讓我吃東西……”凱亞嘟嘟囔囔,但到底還是聽了兄長的話,開始往嘴里塞菜品。
“支撐從者現(xiàn)世需要消耗魔力——簡單說來,你可以理解為元素力——而魔力的來源除了空氣中逸散的、靈脈中流淌的,還有魔術(shù)師自己產(chǎn)生的。”迪盧克面色不變,繼續(xù)講解。“從者耗魔會更多依賴于御主的魔力。”
凱亞其實已經(jīng)在無意識間完成了魔力補充的過程:吸收空氣中的魔力、將神之眼埋進地脈節(jié)點吸收能量。而迪盧克的行為就是在幫他完成最后一種。
“食物的熱量也可以轉(zhuǎn)換成魔力,聊勝于無吧。”
他說著,慢條斯理將千層面切割成小塊,再用銀叉叉起來送入口中。
“……也就是說,你使用的元素力,如今是我來提供的嘍?”凱亞聽完,眨了眨眼。
“可以這么說。”
“那你現(xiàn)在有沒有什么奇怪的感覺?”他有點好奇。
“奇怪的感覺?”
“就是……我的元素力是冰屬性,但你是火屬性吧。哪怕是離開蒙德的那幾年,你使用的邪眼都是火元素的。真的能適應(yīng)嗎?”
別直接在血管里打融化了。
凱亞想象了一下迪盧克渾身冒水冒蒸汽的樣子,就有點想笑。
紅頭發(fā)男人眼睛一瞟就知道自己弟弟到底在想什么。他真的有點無奈。“你能不能想我點好。”
“所以會嗎?”凱亞的語氣里帶上了一絲期待。
“你應(yīng)該也知道這沒什么影響。”迪盧克聽出了他的期待,決定打碎他的幻想。“你吸收不同元素微粒的時候會發(fā)生元素反應(yīng)嗎?”
“嘁。”凱亞低聲道,“你真無趣。”
迪盧克:“……”這臭小子。
凱亞這家伙總有能力把他惹惱。迪盧克心想。
每一次每一次,當他想要和義弟坐下來好好聊聊的時候,凱亞就好像能未卜先知一樣,用吊兒郎當?shù)难赞o和玩世不恭的態(tài)度激起他的怒火,然后談話便成了枉費唇舌。
也許那個時候、那些時候,凱亞就已經(jīng)早早決定好了未來的歸屬。
所以最后的最后,他義無反顧。
迪盧克看著眼前這個年輕的凱亞,忍不住想起記憶里重新獲得身體回到提瓦特的那一個。他們在清場的“天使的饋贈”里,隔著一個吧臺終于能坐下說說彼此。
“你知道嗎迪盧克,我曾經(jīng)想過要不要讓你親手殺死我。”凱亞開場就是這么一句話,讓迪盧克站在吧臺內(nèi)倒酒的手都靜止了。
他那時候說不出一句話來。
但凱亞就好像要把之前沒來得及說的話全都說出來一樣,根本不考慮其他:“其實使用那份力量,不只有天空島上那一種方式。”
凱亞在天空島的王座前將右眼里寄存的力量一瞬間爆發(fā),洶涌而出的浪潮淹沒整個空間,才給了七神可乘之機。
“如果在戰(zhàn)爭開始前,你真的來到深淵找我了的話,我可能就會選擇第二條路了。要知道,深淵教團的駐地下面,一直有一座巨大的鑄劍池。”
這時迪盧克才找回自己的聲音:“鑄劍池?”
“對。”凱亞點點頭,“如果你來了,那我們就會有一場戰(zhàn)斗:我會在這場戰(zhàn)斗中向你證明我的信念,或許我們會兩敗俱傷,我會在最后一刻放下手中劍讓你的武器穿透我的胸膛——然后順勢墜入那永遠燃燒的劍池之中。”
在迪盧克不可思議的注視之下,藍發(fā)的男人輕輕摘掉已經(jīng)毫無用處的眼罩,十字星的瞳孔微微反光。
“烈火會焚燒去我的罪孽,我的苦楚,我的骨血,只留下最純粹的力量,融入那一直放置在鑄劍池里的劍胚之中。”
“凝聚了坎瑞亞人悲愿的圣劍,將握在你的手中,成為你斬殺神明、登臨神位的助力……”
“凱亞。”迪盧克顫抖著聲音,極力克制自己將要揚起來的手,“別逼我打你。”
這杯午后之死被他克制再克制才沒有直接澆到凱亞頭上。
凱亞苦笑:“對不起。”
這是他時隔多年,再一次對自己的兄長說出這句話。
“你不覺得你這種想法非常不負責嗎?!”迪盧克真的想撬開凱亞的腦殼,看看里面到底是怎么長的,怎么就能每一句話都讓他生氣。
“抱歉。所以我放棄這種想法了啊。”凱亞被罵得縮縮脖子,動作飛快拿過午后之死,小聲辯解。
“被動的。”迪盧克毫不客氣。
兩個人面對面沉默。
隨后還是凱亞喝光了午后之死將高腳杯放回吧臺上的聲音打破了寂靜,兩人默契地不再提起剛才的話題,轉(zhuǎn)而說起了其他的東西。
時光荏苒,那些澎湃的情緒在歲月長河的沖刷下漸漸變得失焦褪色,迪盧克沒想過自己還能被激得想起那么久以前的事。
真是冤家。他扶額。
“迪盧克?你怎么了?”對面吃完了鵝肝的凱亞見他久久不語,有些納悶地望過來。那靈動的眼睛一下子拉回了迪盧克的思緒。
“沒事。”他說著,將盤子里最后一點東西吃完。“漂浮之島是給你點的。”
那道甜品長得很像楓丹的浮霜白露。
“?那你自己吃那個瑪?shù)铝盏案猓俊?br />
“怎么,你要一起么?”
“啊不了不了。你吃吧。”那道甜品應(yīng)該和楓丹的晶螺糕差不多吧。
迪盧克哼了一聲,將話題拐回屢屢被凱亞打斷的名詞解釋。
“……總之,這就是圣杯戰(zhàn)爭。”將令咒、從者、職介、寶具等等概念一股腦全塞給凱亞之后,迪盧克施施然用一句話落幕。
他一點點品嘗著餐后甜點,看著凱亞努力接收各種稀有名詞顯得有些宕機的表情,才覺得剛剛與回憶同時被勾起的郁悶發(fā)泄出去了一點點。
“也就是說,我需要做的是,將其他手上同樣擁有令咒的魔術(shù)師淘汰掉,確保拿到圣杯的只有我一個人。”
凱亞終于捋順了思緒,得出結(jié)果。
“你的想法真是……”自然而然地略過了打敗英靈這種選擇,將目光直接聚焦在了除掉御主這件事上了呢。
凱亞挑眉:“你必須承認,我的想法會更簡單,更一勞永逸。”
比起實力強大、滅國破軍不在話下的英靈們,相對而言更柔弱些的御主才是好下手的目標。
“是啊,這就是你。”迪盧克不無感嘆地說。“我還以為你會先問我為什么要拿到圣杯呢。”
“因為很好聯(lián)想吧。”凱亞撐著下巴,用勺子舀起甜品,“圣杯……空之杯。”
若他的靈魂碎片真的像之前幾片一樣,附著在圣遺物身上的話,那么還沒有回到他手里的就只剩下空之杯與時之沙。
而圣杯這個名字,很容易就能讓人聯(lián)想到空之杯。
“如果圣杯真的就是空之杯,只要一想到別人爭奪的東西上有我的靈魂,就讓人渾身不舒服啊……”凱亞露出嫌惡的表情。
迪盧克看著表情鮮活的他,卻給不出答案。
畢竟未來的凱亞也沒有提到圣杯和空之杯的關(guān)系,只是說他贏下了戰(zhàn)爭,拿回了碎片。
不過……
“因為聽起來很像是一群人在爭奪你嗎?”迪盧克問。
“???迪盧克!!”
第100章 黃金律發(fā)動
“你這家伙真是惡趣味。”
吃完這不知是早餐還是午餐的一餐飯之后, 迪盧克和凱亞一前一后走出餐館,出門遛彎。
凱亞跟在迪盧克身后,不知是郁悶還是好笑地說:“你就那么想看我變臉色嗎?”
“是啊, 很想。”紅頭發(fā)男人臉色不變,“畢竟機會如此難得。”
凱亞是個八風(fēng)不動的人。你很難從他臉上看到意外的神色,就算看見了,也難保不是他表演出來的。但迪盧克知道,曾經(jīng)凱亞不是這樣的。
小時候,他們都很小很小的時候,凱亞靦腆、溫柔,很容易害羞, 對于自己的感受和喜好雖不會輕易說出口, 卻也不至于顧左右而言他, 更不至于把自己偽裝得滴水不漏。
他離開蒙德城四年,回來后看見凱亞坐在吧臺前的背影,竟一瞬間分不出那究竟是不是自己的弟弟。
人能變化得這么快嗎?
你這幅樣子,不就顯得還沉浸在過去的我非常可笑嗎?
所以有意無意的,迪盧克總是想看見凱亞以前的樣子。不要對我說謊, 不要拿你的話術(shù)來應(yīng)付我,不要在我面前還戴著那張丑陋的假面。
凱亞:“……”就無語。
他忍住自己對著義兄翻白眼的沖動,快走兩步并肩而行。
“對于你這個職階,有什么說法么?”凱亞開啟元素視野掃過迪盧克,能看到這家伙降臨時自帶的名稱:SABER。
雖然之前迪盧克解釋了七大職階都是什么, 凱亞也覺得迪盧克大約只能作為劍士出現(xiàn), 但對于“從者”、“使魔”而言, 每個職階都一定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然而迪盧克說:“沒什么特殊的。限制了我能使用的能力而已。”
如今降臨到現(xiàn)世的,只是真正迪盧克的一抹分靈, 作為SABER職階出現(xiàn)。與此相對應(yīng)的,他能夠使用自己的大劍,使用神之眼,卻很難將劍技之外的東西化作現(xiàn)實。
不過無所謂,反正他最擅長的,也正是劍技。
先代騎兵隊長迪盧克·萊艮芬德,可是打破了西風(fēng)騎士團最年輕上位記錄的狠人啊。
迪盧克這么一說凱亞就懂了。
因為他自己平時使用的也不僅限于劍技——甚至對于凱亞而言,劍技只是輔助的東西。
利用冰元素這種半實體元素隨機應(yīng)變,各種武器信手拈來甚至不用武器,才是他更加習(xí)慣的戰(zhàn)斗方式。
“你還有什么是用劍使不出來的啊?”在凱亞印象里,他哥拎著一把大劍就能砍翻一切了。而且他也從未見過迪盧克用弓箭、長槍、法器什么的樣子。
迪盧克斜他一眼。“比如火元素。”
他這話說得模棱兩可,凱亞卻聽懂了。
不是說不能再使用火元素神之眼,而是沒法徒手應(yīng)用火元素了。但在劍上附魔應(yīng)該還是沒什么問題的。
“原來如此。”凱亞低頭。“那我們現(xiàn)在該去哪?”
“去想辦法收集情報。”迪盧克說,“其他御主的情報。”
無論在凱亞召喚出迪盧克之前這座城市里有沒有從者,在這之后也一定會有的。圣杯戰(zhàn)爭恐怕就要在這幾天內(nèi)打響,先去收集情報總不會錯。
“但你說過御主是隨機挑選的吧。”除了每一次都必定會得到令咒的御三家,剩下的四個人都是圣杯根據(jù)愿望強烈程度隨機挑選的。
它選中凱亞,或許也有凱亞心中想要回家的愿望過于迫切的緣故。
“那就看你自己的能力了啊,情報擅長的騎兵隊長大人。”迪盧克沒什么表情地說完這句話,就在轉(zhuǎn)身買過某個街角的時候,迅速靈子化跑路了。
留下凱亞一個人站在原地風(fēng)中凌亂。
迪盧克這是在面無表情的開玩笑嗎?是嗎?
他居然在調(diào)侃我啊??
凱亞不可思議地想著,半晌,蹦出來一句:“哈?”
在他不在的這段時間,迪盧克都經(jīng)歷了什么啊?
但凱亞沒在街頭停留太久,而是繞到了附近的海濱公園,找了個在樹蔭附近的長椅坐著。
那本老舊的魔法書(魔術(shù)書)被他隨身攜帶,這時候終于拿了出來,開始翻看那些沒來得及看完的部分。
作為一本專門講解陣法的入門級魔術(shù)書,上面記載的東西駁雜而不夠?qū)>呛苷5摹P亞也沒指望著能從書里發(fā)現(xiàn)多少有用的東西,但生活就是在意想不到的地方會給人一個驚喜。
在他使用過的那本從者降靈陣后面,就是小型使魔召喚陣。
在這個世界,魔術(shù)師的使魔是一種很寬泛的概念。所有能被魔術(shù)師驅(qū)使的東西都會被稱之為使魔。這本書展示的就是如何繪制一個從大源中召喚魔術(shù)造物作為使魔的陣法。
但凱亞仔細觀察了一下,這個法陣的嵌套絕大部分都是凝聚之陣,但這種程度的凝聚,他自己也能做到。
或者說,很多魔術(shù)師也不是靠法陣來召喚使魔的,都是自己做,甚至干脆就隨便抓個普通生物契約,契約完了再改造。
使魔這種東西倒是很方便出去探查情報啊……
在這個他毫無勢力的世界,從零開始建立情報網(wǎng)太慢了,而且也很難將出手伸進隱藏的里世界。既然如此,那就不用人類好了,魔術(shù)的世界說到底要由魔術(shù)來說話。
就這個吧。
凱亞合上書,攤開沒有令咒的右手,開始緩慢地在手心里凝結(jié)元素力。
有什么東西是能快速移動,又小巧不會引人注意的呢?
鴿子當然不行。生命體太過巨大與顯眼,被發(fā)現(xiàn)的概率很高。況且元素力造物和真實生物天然就有區(qū)別,萬一和真的鴿子站在一起,露餡就太快了。
史萊姆和蕈獸當然也不行。對于這里的人來說,幻想成分太重。
所以凱亞將思緒投回提瓦特,他想起蒙德城外不遠,風(fēng)起地的那棵大樹。
那附近生長著諸多風(fēng)車菊,每每到開放的時刻,都會吸引來許多只翩然飛舞的晶蝶。哪怕所有人都知道那是元素造物,沒辦法從花朵上帶走什么。
就是這個了。
一只銀白色泛著藍光的小巧晶蝶出現(xiàn)在他指尖。
蒙德的孩子們很喜歡捉晶蝶。但這種元素造物一旦被觸碰,翅膀就會消失,只留下一塊寶石一般的核心。他們管那東西叫晶核。
而這種特性如今也可以被利用。
將觀測到的信息記載在翅膀上,一旦被破壞就立刻化成元素粒子匯入地脈。凱亞只需要站在地脈的匯集點,就能源源不斷地接受晶蝶傳來的信息。
這么想著,他手中逐漸開始出現(xiàn)大量的晶蝶,在陽光的照射下映出璀璨耀眼的光。然而或許是周圍樹木繁茂,又或許是陽光本就刺眼,竟沒有一個人注意到這邊。
晶蝶四散而飛。
凱亞沒有讓這些小家伙像無頭蒼蠅一樣亂轉(zhuǎn),而是著重監(jiān)視了他之前就探查出來的地脈聚集點:柳洞寺、遠坂家、冬木教會。
除此之外,還有火車站、機場這種時時刻刻有人進入冬木市的地方,以及像是酒店這類外來人員居住的地方。
做好這一切后,凱亞才伸個懶腰從長椅上站起,準備回新都會館休息一會兒。
順便把召喚陣的痕跡處理一下。
通過令咒的聯(lián)系,凱亞能察覺到迪盧克的動向。他的義兄靈子化之后就飄到了距離這里有點遠的地方,凱亞沒特意去查到底是哪,他對迪盧克還是有信任的。
在控制欲這方面,迪盧克只會比他更過分。
就看著他出來這一小段時間吧,已經(jīng)將主動權(quán)從凱亞手里徹底奪走,讓凱亞不自覺地陷入了往昔的節(jié)奏。
……很久之前,他們還沒決裂的那種往昔。
凱亞察覺到了,但他選擇放任。
安慰自己焦心操勞的兄長,也是弟弟的義務(wù),對吧?
他已經(jīng)忙忙碌碌那么多個世界了,好不容易迪盧克來到他身邊,就讓他稍微依靠一會兒吧。
扎著長發(fā)的男人晃悠悠在街上亂逛,準備給自己買點東西,就當這次出門是旅游——是的,他兜里有錢了,因為迪盧克老爺?shù)狞S金律真的發(fā)動了。
在他們?nèi)ソY(jié)賬的時候,老板說他們是開店以來迎接的第15000名顧客,所以給他們免了單(凱亞覺得這理由離譜極了,她不如說看上了他們倆其中一個!);
出門之后便遇見了搶劫犯搶了某位女士的包,迪盧克順手把人按住,得到了女士的感謝:一枚精致的紀念品寶石書簽;
之后沒走兩步就隨風(fēng)刮來一張大樂/透,迪盧克看也沒看就交給了他,只說一會兒把這張彩票刮開。凱亞好奇得不得了當場就行動,換來的是一張能兌換出一等獎的數(shù)字號碼。
他站在彩票站門口的時候整個人都恍惚了。
這能力太厲害了吧,太厲害了吧!迪盧克老爺?shù)降赘闪耸裁矗抛屗蔀橛㈧`后擁有了這么超規(guī)格的能力!
見他實在好奇得很,迪盧克略有些不自在、又好像是在凡爾賽地說:“我把晨曦酒莊的生意做到了整個提瓦特。”
好家伙,在近乎壟斷了蒙德酒業(yè)的情況下,迪盧克老爺又一次擴大了版圖,目標是壟斷提瓦特酒業(yè)嗎?!
怪不得這家伙這么有錢……他該不會要富可敵國了吧!
凱亞想著,一邊感嘆迪盧克老爺?shù)纳虡I(yè)頭腦,一邊毫不顧忌地花花花:他早就看迪盧克總是穿那件黑風(fēng)衣不爽了,他要給迪盧克買套新潮的衣服!
這樣想著,凱亞踏進一家窗明幾凈的奢牌商店。
只是在走進去的那一刻,他就敏銳的意識到了,屋子里有其他魔力聚合體。
于是他繞過門口附近的衣架,像是觀光客那樣隨意轉(zhuǎn)動著視線,不留下任何焦點。
然后,凱亞在收銀臺附近看見了一個金頭發(fā)的、衣著十分暴發(fā)戶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