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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1章 除了她,誰都不可以

    裴珩望向宋嘉榮, 喉結(jié)幾番上下滾動才忍著把人扣在懷里的沖動,“你有何冤屈,盡管說來, 但凡你說的是事實(shí), 朕一定會還你一個公道。”

    他的話,分明是在單方面偏袒,一些慣會投機(jī)取巧的人已經(jīng)猜測他們二人的關(guān)系。

    要不然那么一件小事,如何能勞煩圣上親來,言語間更是明晃晃的偏袒。

    一時之間,大家看向宋嘉榮的眼神中都帶上了曖昧的桃色,更把她之前的努力全盤否認(rèn)。

    好像女人無論憑借自己的努力取得再大的成就, 只要沾上一星半點(diǎn)兒男人, 最后都會變成是依靠男人上位才獲得的成功。

    只有這樣,他們才能卑劣的說服自己比不上他瞧不上眼的女人。

    別人都能看出來的,明目張膽的偏愛,宋嘉榮又怎會看不出來,但她絲毫不被流言蜚語所壓垮的挺直脊背,“民女確實(shí)有冤要審, 民女要狀告宮中的淑妃娘娘惡意散播民女家私,以天子………”

    宋嘉榮狀告的話尚未說完, 就被劉月娥連高聲打斷, 眼睛里是淬了毒的陰戾,“呵, 你有何冤情可審, 難道是本宮污蔑你父母是姐弟□□不成!自己父母不檢點(diǎn), 罔顧人倫做出這種豬狗不如的事來, 本宮怎么不能說, 本宮不但要說,本宮還要把此事大肆宣揚(yáng)到天下皆知,讓別人知道昔年為人人所稱贊的宋太傅到底是怎樣一個罔顧人倫的畜生!”

    此言一出,圍觀的眾人立馬用眼神譴責(zé)起宋嘉榮,像是瞧見什么臟東西。

    他們沒有想到的是那位以清正廉潔、剛正不阿,且在洪災(zāi)爆發(fā)后捐出全部身家而出名的宋太傅居然是和個親姐私通的畜生,要知道有百姓感念他的豐功偉績,又憐他英年早逝,特意于城外給他立生祠

    有劉月娥提前安排好的人,乘機(jī)煽風(fēng)點(diǎn)火,“我就說普通人怎么能長得那么好看,原來是姐弟□□生出來的臟東西,怪不得滿身都是不正經(jīng)的狐媚子樣,咱們可得離她遠(yuǎn)一點(diǎn),誰知道她身上有沒有什么臟病。”

    “你別說,要是她娘也生得和她一樣漂亮,難怪當(dāng)?shù)艿艿臅滩蛔憬阆率郑媚敲雌恋模膫男人能忍得住啊,反正換做是我,我肯定忍不住。”

    “虧我前幾天還去拜祭了宋太傅,如今想來,我真是寧可把貢品拿去喂狗都不給這種畜生。”

    “你們胡說,我?guī)熋貌挪皇沁@樣的人!”淹沒于人群中的謝玄衣再也聽不下去那些刺耳尖銳的言語,冷沉著一張臉擋在師妹面前,“你們剛才說的話,可知道犯了大晉律法中的侮辱誹謗罪!”

    “即便師妹的父母私德有虧,難道就能抹除掉他們曾經(jīng)做過的好事,你們受到的好處。這樣的你們,跟農(nóng)夫與蛇的蛇有什么區(qū)別!”

    謝玄衣的維護(hù)非但沒有起到平息,反倒是往燒得沸騰的油鍋里倒入一滴清水,炸得油花四濺。

    有人忍不住齷齪邪惡的想,“我當(dāng)是誰呢,原來是你這個小白臉啊,表面上是和他師兄妹的關(guān)系,誰知道背地里是是不是那種情……啊!。”

    “啊!”

    眾人只聞一聲慘叫,在定睛一看,空曠的地面上突兀的多出了一條鮮紅的舌頭。

    而舌頭的主人,正是前面造宋嘉榮,謝玄衣黃謠的男人,動手的人則是看著就公子如玉的君主。

    “他有句話說得對,按照大晉律法,空口白牙污蔑者,造謠婦女,辱人清白者,皆犯了侮辱誹謗罪。”鐵青著臉的裴珩收回沾血的長劍,聲音冰冷得沒有人的質(zhì)感,“把在場的造謠者抓進(jìn)大牢,犯此罪者,處三年牢獄,拔舌之刑。”

    此刻的裴珩不敢去想,他的小姑娘在他不知道的角落里到底受了多大的委屈,又聽了多少難堪入耳的污言穢語。

    前面罵得最兇的人瞬間哭爹喊娘的求饒起來,他們只是想來看個熱鬧的,怎么也沒有想到會換來自己三年的牢獄之災(zāi),以及拔舌之苦!

    也有人慶幸,幸好自己忍著沒有說,要不然指定也成為了其中一人。

    宋嘉榮感動為自己出聲的師兄,因?yàn)檫@件事本來和他沒有任何關(guān)系,“我知道我父母做錯了事,可他們做錯的只是私德上一事,我在這里問諸位一聲,我父親在為官的那些年里,可有做錯過什么,又曾多拿過民眾的一針一線。”

    她不否認(rèn)自己的父母做錯了事,但不能因?yàn)橐粋好人做錯了一件事,就要扼殺掉他做過的所有好事!

    劉月娥只覺得嘲諷,“你的意思難不成是想說,壞人只要做過一件好事,就能洗白掉他做過的惡了嗎,難不成因?yàn)樗莻大善人,所以他強(qiáng)迫自己女兒,姐妹和他通/女/干就是一件正確的事,要真是正確,天底下豈不是亂了套。”

    裴珩眉頭皺起,“誰和你們說宋太傅和他親姐之間存在不倫戀情。”

    “這不是顯而易見的嗎。”劉月娥手指指向宋嘉榮,唇角輕勾,“至于證據(jù),不正是他們罔顧人倫生下的………”

    劉月娥口里得意洋洋的“雜種”兩個字還沒罵出,就被裴珩掃過來的一眼定在原地,慌了神。

    那是怎么恐怖的一個眼神,仿佛她在多說一個字,下一刻他就會毫不猶豫的捏斷自己的脖子。

    指尖捻轉(zhuǎn)白玉扳指的裴珩眸光泛冷,屬于帝王的氣場全開,壓得人喘不過氣來的只想跪地臣服,“誰告訴你們她是姐弟不倫戀中誕下的,她的生父是在擊退匈奴北下戰(zhàn)役中以身殉國的莫昭君莫少將軍,生母是昔日宋太傅胞姐,莫將軍與宋氏之間并無任何血緣關(guān)系,她又如何成了你口中姐弟□□的腌臜血脈。”

    “當(dāng)年宋小姐和莫少將軍相戀后,兩家已經(jīng)交換過婚帖,只待二人來年開春成婚,誰料十二月份邊關(guān)告急,莫少將軍自請披甲奔赴沙場,此時的宋小姐已有三月之久的身孕,后面莫少將軍馬革裹尸,宋小姐承受不住打擊致使精神錯亂,認(rèn)為是自己弟弟宋太傅害死了她的心上人,腹中骨肉也是宋太傅強(qiáng)迫而來。宋太傅知道家姐接受不了莫少將軍去世的打擊,也擔(dān)心家姐清醒后會隨著一同去了,對于家姐的辱罵,冤枉也不解釋,只是默默的把真相掩飾,為此一直不曾娶妻。朕沒有想到,如同宋太傅這般清風(fēng)明月,至臻至善的人,會成為你們口中姐弟□□的畜生。”

    他的聲音并不洪厚,也非尖銳拔高,卻像一把強(qiáng)有力的錘子敲碎了宋嘉榮以為的混沌真相不過是假象。

    她就像是一只剛剛落地的雛鳥,迷茫又不知所措。

    原來她不是姐弟□□的產(chǎn)物,她的出生并非錯誤,相反她也曾被人期待過,愛著,她也不是惡心的怪物,她身上留著的血也不骯臟。

    扯著嘴角想哭又想笑的宋嘉榮抬手一摸臉頰,原來先前冰冷的觸感是淚水滑落臉頰,并非天上下雨了。

    “對不起,我不應(yīng)該掩瞞了你真相那么久,還讓別人用你的身世圍攻你,讓你受到莫須有的痛苦。”裴珩長臂一伸把他的小姑娘抱在懷里,一手托著她的后腦勺,一手輕輕拍打著她背部,像幼時多次哄她入睡一樣。

    “要是難受的話就哭出來,哭出來會沒有那么難受,哭泣也不是小孩才有的權(quán)力”。

    沒有推開男人,任由他抱著的宋嘉榮啞著聲音質(zhì)問,“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你為什么不告訴我真相!”

    要不是今天真相揭露出來,她只會一直認(rèn)為自己是父母姐弟□□的產(chǎn)物,像她這樣的怪物就不配得到愛,得到世界上最美好的一切。

    她就應(yīng)該一輩子待在陰暗的,見不得陽光的角落里自生自滅,最后成為一個真正的,徹頭徹尾的,瘋子!

    “對不起,是我的錯。”滿心悔恨的裴珩明白此刻再多的解釋都是無用的蒼白,只能用力的報(bào)緊她顫栗不止的身體,因?yàn)殄e誤的本身在他。

    當(dāng)年他派人查出真相后,第一時間就想要去告訴她,可每一次他才起了個頭,她就像是一只受到驚嚇的小獸一樣捂著耳朵大喊大叫,無論他怎么說都不愿聽,他也試過用寫信的方式告訴她,讓其他人用話劇,閑聊的話題提到她面前,可是每一次她只是看了個開頭就再也沒有看下去,還會把自己關(guān)在屋子里不吃不喝,并出現(xiàn)自殘的行為。

    他那個時候就應(yīng)該強(qiáng)硬的告訴她,哪怕她不愿意聽,也不會發(fā)生今日之事。

    “不可能!她怎么可能是功臣之后!她分明就是姐弟□□生出的雜種!”瞳孔猩紅似毒針的劉月娥不可置信的咆哮。

    “就算你是陛下,你也不能顛倒黑白,包庇一個血脈骯臟的人!萬事要講究證據(jù),陛下應(yīng)當(dāng)比我們都清楚!”她好不容易尋到一個能徹底把宋嘉榮趕出上京,讓她永遠(yuǎn)都不敢踏入上京半步,日后無論走到哪里都會遭人指指點(diǎn)點(diǎn)的把柄,怎么能允許別人告訴她是假的!

    宋嘉榮非但不是姐弟□□生出的雜種,而是功臣之后,她無論如何都接受不了!

    裴珩溫柔的安撫好懷中的小姑娘,抬起頭時,眉眼間鋒利得像綴滿霜雪,深沉如墨的眼神帶著嘲弄,“證據(jù),朕怎么會沒有。”

    他話音剛落,一輛低調(diào)的馬車停在岐黃班大門。

    隨后從馬車?yán)镒呦乱荒幸慌恍┡f人一眼就認(rèn)出,那兩人正是莫大將軍和他的夫人。

    “莫將軍,是你回來了嗎。”有人顫抖得熱淚盈眶的問。

    當(dāng)年匈奴北下燒殺搶掠,戰(zhàn)火一度燒到上京時,是莫將軍自請全家鎮(zhèn)守陽城關(guān),并立下,匈奴一日未除,何以見龍顏。

    昔年離京時戰(zhàn)袍蕭殺,眉眼俊朗的莫老將軍如今歸來已是兩鬢染霜白,不變的仍是那挺直的脊背和那雙堅(jiān)毅果決的眼。

    莫老將軍撩袍上前,屈膝跪下,“微臣參加陛下,吾皇萬歲萬萬歲!”

    裴珩上前扶住他,“將軍不必多禮,因?yàn)榇耸缕澥麦w大,需要愛卿作證,朕只能麻煩愛卿千里迢迢跑過來一趟,倒是辛苦愛卿了。”

    “食君之祿,擔(dān)君之憂。微臣并不認(rèn)為辛苦,何況久未回京,也實(shí)感謝陛下讓臣回京。”

    裴珩和他君臣寒暄幾句后,隨即低下頭,附在宋嘉榮耳邊輕聲慢語的問,“榮兒,可要見你的祖父,祖母一面。”

    手指頭緊攥著男人袖口不放的宋嘉榮鼻翼抽搦的抬起那雙似朦朧白霧掠過,露出澹澹水面的鹿眼兒,睫毛上垂掛的淚珠欲落不落,似狂風(fēng)暴雨下枝丫纖細(xì)的一朵芙蓉花。

    她松開攥緊他的手指,微不可聞的“嗯”了一聲。

    宋嘉榮剛抬起頭,一直把視線落在她身上的莫老夫人又驚又喜道:“你是嘉榮是不是,你生得簡直和你娘親一模一樣,不過你的鼻子生得像你爹。”

    “我………”唇瓣翕動的宋嘉榮對上老人慈愛得不似做偽的眼神,連手都不知道應(yīng)該往哪里放。

    眼眶泛起一圈紅意的莫老夫人看出她的窘迫和不安,上前拉過她的手,滿臉愧疚,“傻孩子我是你親祖母和親祖父啊,這些年來你受苦了。”

    “都怪我們當(dāng)年離開上京的時候沒有帶上你娘一起走,要是當(dāng)時沒有聽宋太傅的話,你娘也不會早早的去了,我們也不用委托陛下幫忙照顧你。”提起當(dāng)年之時,莫老夫人便是止不住的嘆氣。

    “你們,真的是我的親人嗎。”宋嘉榮看著握住自己手不松開的老人,她的心臟像是被鐘擺重重地捶了一下又一下,不疼,就是又酸又脹得難受,因?yàn)樗龔奈大w會過這種情緒,更不知道該如何面對,調(diào)節(jié),處理。

    她渴望像別人一樣擁有親情,可是當(dāng)她所求的親情出現(xiàn)了,她反倒變得患得患失,畏手畏腳起來。

    因?yàn)樗拢卵矍暗囊磺胁贿^是鏡花水月一場夢,夢了過無痕,只余她一人在沼澤地里艱難掙扎。

    也害怕這一切會不會是他為了幫忙洗脫自己那卑賤得令人不堪的身世,故意做給世人看的一出戲,歸根結(jié)底是她對產(chǎn)生的不信任。

    拳頭攥得手背青筋突出的劉月娥仍是不信的咬牙切齒,“妾身明白陛下你對宋嘉榮心有偏袒,可你完全沒有必要為了給她立一個出身高貴,而肆意欺騙我們這些人,從而掩藏真相,還讓莫將軍千里迢迢從陽城關(guān)里趕回來,只是為了陪你演一場無聊的祖孫相認(rèn)的戲碼!”

    假的,這一切肯定都是他為宋嘉榮那個賤人偽造出來的身世!

    忍不住笑出聲的宋晏之前認(rèn)為貴妃娘娘蠢,沒有想到天底下比貴妃娘娘蠢的大把有人,毫不留情地譏笑道:“淑妃娘娘你沒發(fā)現(xiàn),宋老夫人的一雙眼睛同宋大夫生得極為相似嗎。”

    “永安年間曾爆發(fā)過一場巨大的水患,宋太傅任命為安撫司,此去一忙便是一年多,算起來還是莫將軍奔赴沙場后一個月才回來,宋大夫是在來年六月份出生,從時間上來算,如果宋大夫真是姐弟□□生出的,那她應(yīng)當(dāng)一位早產(chǎn)兒,可事實(shí)上宋大夫是在足月出生,無論是太醫(yī)院還是戶籍上面都有記載,從時間里都對不上,又何來的姐弟□□一說,果真心是臟的,看什么都臟。”

    如果說世人是盲目的,不講理的,可盲目追隨的大部分是小眾,清醒的人依舊占了大半。

    特別是前面跟著小聲罵過宋嘉榮,宋太傅的人皆是羞愧又難堪地低下了頭,恨不得把自己裝成鷓鴣。

    “你說是就是,誰不知道這些都能作假,如果她真是莫家的血脈,為什么那么多年來他們都不回上京看她,偏偏在事情爆出來的時候回來了,這不是有鬼又是什么。”哪怕所謂的真相赤l(xiāng)uo的擺在劉月娥面前,她仍是不會承認(rèn),只會強(qiáng)詞奪理。

    陰謀!都是陰謀!

    她向來以自己的出身比宋嘉榮高貴而自居,又怎會允許她的身份高貴過自己啊!

    莫老夫人氣得臉皮子直抽,手中拐杖重敲,“我們莫家奉命鎮(zhèn)守陽城關(guān),無召不得私自入京,難道你連這些道理都不懂嗎,我們莫家雖然沒有回京看望孫女,可是我們每年都會送禮回來,同陛下往來書信詢問孫女在上京過得如何!可笑我們莫家世代忠君愛國,在你眼中竟成了為功名利祿,亂認(rèn)他人子女為孫之人!”

    劉月娥依舊嘴硬,“誰知道你是不是啊,反正好賴都讓你一張嘴說了。”

    “所以在你眼中所謂的證據(jù),宋老夫人說的話都是朕指使他們說謊,作假得來。”一向待人接物溫和的裴珩眼里不見一絲溫度,語氣依舊是冷漠的,但能令人感受到其中涌動的驚濤駭浪。

    掐得掌心青紫,咬得舌尖刺疼的劉月娥明白她走到了一條死路上,但,哪怕是死路她也要走下去,“妾身沒有懷疑陛下的意思,只是妾身依舊對宋嘉榮的身世起疑。”

    宋嘉榮諷刺道:“你恐怕不是對我身世起疑,哪怕你親眼看見我的出生,都會齷齪的為我捏造不屬于我的惡意,只因?yàn)椋慵刀饰摇!?br />
    “本宮嫉妒你,你別開玩笑了!”

    再也聽不下去的裴珩寬袖一甩,“將劉小姐送回劉家,告訴劉廣成,為官者,為父者連家事,子女的教育都做不好,恐怕也無法擔(dān)任其職。”

    對于裝睡的人,你在怎么解釋都無濟(jì)于事,浪費(fèi)的往往只有自己的時間和精力。

    劉月娥聽完,整個人身體發(fā)軟的癱在地上,更多的是不甘心,恐懼,她要是真的被送回家,等待她而來的一定是死路一條,天底下又有誰家能接受一個被帝王休棄歸家的女兒!

    “陛下你不要把我送回家好不好,妾身可是你的妃子啊!天底下哪里有把自己妃子送回家的道理啊。”

    “陛下求你,求你不要把妾身送走,妾身知道錯了,妾身……妾身向她道歉,向她道歉好不好。”精致妝容花得一塌糊涂的劉月娥說著,一邊跪著爬向宋嘉榮所在的位置。

    “宋嘉榮,我向你道歉,我給你磕頭好不好!求你你不要讓陛下把我趕回去好不好,我不能回去,真的不能回去。”

    “你在做出選擇的時候,怎么沒有想到自己所要承受的后果,如果今日不是陛下和莫將軍一家解開了關(guān)于我身世的秘密,你早恨不得把我挫骨揚(yáng)灰,把天底下所有惡毒的刑法都在我身上用過一遍了。”宋嘉榮避開她要抓住自己腳踝的手,并不接受她的道歉。

    天底下又會有誰接受一條咬過自己的,毒蛇的道歉。

    如果今天不是真相爆出,不只是她的人生徹底毀了,她的父親,不,應(yīng)該說是舅舅的一世清白也會徹底毀于一旦。

    “朕三年前就已經(jīng)下令遣散后宮,若是不肯走的便在宮中以女官的身份自居,嚴(yán)格來說,你同朕并沒有任何關(guān)系。”裴珩的視線落在宋嘉榮身上,用著稀松平常的語調(diào)說著最鄭重的承諾。

    “朕這輩子不會有皇后,但是貴妃肯定只有一個,除了她,其她人朕都不會將就,也不將就。”

    “不可能!我才是你的妻子,以后還會是陛下的皇后,陛下怎么能那么殘忍的說出和我沒有任何關(guān)系的話來!”劉月娥剛發(fā)出尖叫的下一秒,便被侍衛(wèi)捂住嘴拖了下去。

    第72章 他的喜歡

    直到圍觀的眾人散去, 目睹了師妹身世揭開全過程的謝玄衣的那顆心,像是遇到了寒冷的冬風(fēng)吹過,徹骨的冰冷。

    他自認(rèn)為自己能比對方更好的帶給師妹幸福, 他不能帶給師妹的自由, 他能給,也不會拘束師妹想要做的任何事。

    可剛才的一幕,謝玄衣第一次發(fā)現(xiàn)自己是如此的沒用,在師妹最需要幫助的時候非但幫不上忙,還險(xiǎn)些成了拖后腿的存在。師妹難過,需要安慰時第一時間想到的也是那人,何況他們之間有著十幾年相伴的感情, 默契。

    那是一種他身為外人, 永遠(yuǎn)都會被排斥在外的無力感。

    “師妹,你沒有事吧。”

    眼眶泛紅的宋嘉榮鼻翼抽搦,故作輕松道:“我能有什么事,倒是我讓師兄為我擔(dān)心了,還讓師兄因我之事受到牽連。”

    謝玄衣?lián)u頭,“你我?guī)熋枚? 要是用到連累二字就見外了。”他頓了頓,又說, “你祖父祖母讓你和他們?nèi)ジ贤? 你為何不愿意?”

    “我在師兄家住習(xí)慣了,而且?guī)熜旨揖嚯x岐黃班也近, 師兄突然問我這個問題, 該不會是嫌我打擾太久, 打算趕我走了吧。”她沒有同意隨莫老將軍一家去住莫府, 其實(shí)是她的心中有著考量。

    最重要的她的心里此刻很亂, 需要平靜。

    “不會,我永遠(yuǎn)都不會趕師妹走,只要是師妹想住,無論你想住多久我都?xì)g迎。”

    他的眼神和口吻過于認(rèn)真得嚴(yán)肅了,卻讓宋嘉榮陷入了沉默,因?yàn)樗ε聨熜诌對自己抱有某種不切實(shí)際的期待,又擔(dān)心是不是自己想多了,只好對于這個話題避開不說。

    宋嘉榮眨了眨眼,漾出一抹笑意,“我今晚上想吃張記的梅子雞,我們等下去買吧。”

    “好。”

    那天結(jié)束過后,岐黃班里因她是女子所針對的惡意,排斥如同天上的烏云一同散去。

    背后有誰在做推手,心知肚明卻不敢真說出來,除非是嫌自己活得不耐煩了。

    水桃,青提二人從她要去岐黃班上學(xué)后,跟著拜羅青為師學(xué)醫(yī)。

    一開始宋嘉榮以為她們二人只是小打小鬧,誰料學(xué)起來的架勢和她當(dāng)年不相上下,就差連夢里都要睜著兩只眼睛背醫(yī)書。

    轉(zhuǎn)眼間,已是砌下滿梅如雪亂,拂了一身還滿的十二月,亦連呼出的氣息都是攏攏白霧,茫茫鏡花。

    端著一碗蓮子羹的水桃推門進(jìn)來,“小姐,上官小姐來了。”

    上官如意便是她和師父在初入上京時救下的那名難產(chǎn)婦人,她所嫁之人正是劉月娥的三哥——劉玉延。她亦是個性子剛烈的,在家人帶回去的當(dāng)天就要休夫,不是和離,而是休夫。

    要知道大晉律法中可從未見過有女子休夫的先列,劉家一開死活不同意,揚(yáng)言他們劉家沒有休夫,只有休妻一說,后面此事鬧到御前才得以解決。

    “那么冷的天,你屋里怎么不多置幾個火盆,可別是你宋大夫不舍得。”跟在后面的上官如意抱著女兒走進(jìn)屋里,調(diào)侃了一句。

    “你也知道我是個不怎么懂得營生的窮大夫,哪兒燒得什么好炭,反倒是你,那么冷的天還抱著孩子出來作甚,也不擔(dān)心會凍到她。”宋嘉榮連忙讓水桃多端一個火盆進(jìn)來,她一個人倒是不覺得冷,凍到孩子可不行。

    “一個人在家里頭悶著,不如出來走走,散散心。”上官如意把襁褓中的女兒遞給奶娘,滿是不舍,“我聽說你開春后就會走,是真的嗎。”

    宋嘉榮并未否認(rèn)的給她斟上一杯紅棗羊奶茶,“岐黃班的課業(yè)結(jié)束后,我也沒有必要的理由留在上京,上京雖好,不一定適合所有人。”

    “是因?yàn)槟侨藛帷!鄙瞎偃缫庠侨雽m的秀女之一,自然識得她,只是二人之間從未有過交集,那年在她墜湖三個月后,陛下為此消沉的遣散后宮,她尋思待在宮里無望,不如出宮,隨后在家中的安排下嫁給了劉玉延。

    只是沒有想到,兜兜轉(zhuǎn)轉(zhuǎn)中她救了自己和女兒的命,導(dǎo)致她有時候都不得不感嘆命運(yùn)的奇妙。

    提到那人,宋嘉榮有過短暫的失神,捏著杯盞的指骨下意識攥緊,隨后松開,搖了搖頭,“不是他,只是我認(rèn)為上京不適合我。”

    其實(shí)她說謊了,她不想要待在上京的理由唯有他一人。

    因?yàn)樗芘伦约耗穷w游離不定的心,會再次被他所吸引,她控制不住自己的心,但能控制和他的距離。

    “我知道你學(xué)醫(yī)一心為人,但是在上京不是能更好的治病救人,還能和諸多太醫(yī)一起探討醫(yī)術(shù),交流心德,你要是走了的話,我會很難過的,我還打算讓你當(dāng)汝汝的干娘呢。”上官如意是不希望她離開的,可她又沒有什么理由能非讓她留下。

    宋嘉榮笑著為她添上一杯茶:“我只是離開上京又不是死了,你想我了可以給我寫信,至于當(dāng)汝汝的干娘,你不嫌棄我,我可是很樂意的。”

    “我還擔(dān)心你會拒絕呢,都不知道想了多少個勸你說服的法子。”上官如意知道自己勸不動她,轉(zhuǎn)而說起其它,“過幾日休沐,我聽說城南外的梅花開得正好,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看,你來了上京那么久都沒有出去玩過,我邀請了你那么多次你都拒絕,這一次你無論如何都不能在拒絕我了,要不然我可是會傷心難過的。”

    “哪里有很多次,我也只是拒絕了兩次而已,你放心,這一次我肯定會去,我早前就聽說城南外杏子林里的梅花開得一絕,就算你不邀請,我也打算前往一賞。”她除了七夕那日后便沒有在出去過,她不想出去,好不容易離開宮中的水桃,青提二人肯定想去。

    水桃和青提聽到小姐要出去玩,都高興得不行,還沒到那天,就開始為她準(zhǔn)備好那天要穿的衣服,佩戴的首飾。

    “前幾天莫老夫人剛送了幾匹新的料子過來,做成新衣穿在小姐身上肯定很漂亮。”水桃拿出兩件襖裙,一件水紅色,一件桃嫣。

    雖然小姐穿什么都好看,但她覺得還是紅色穿在小姐身上最好看。

    紅衣炙炙,人間風(fēng)華。

    正在看書的宋嘉榮細(xì)白的手指翻動一頁,輕輕笑道:“我的衣服已經(jīng)很多了,你們之前為我張羅的新衣服我都還沒穿完。”

    她是決定要好好待自己,但也沒有她們那樣鋪張浪費(fèi)的。

    “小姐的衣服哪里多了,我瞧著都沒有幾件,就算多了也不打緊,我們可以多雇一輛馬車呀,小姐生得漂亮,更得要好好打扮才行。”青提可巴不得小姐的衣服和首飾再多一點(diǎn),這樣她就能每天都變著花樣打扮小姐。

    小姐的衣服首飾那么少,肯定是之前都沒有好好打扮過,也不知道小姐離開宮后過的是什么苦日子。

    這時,剛從外面回來的水桃站在門外猶豫不決,不知該不該開口。

    “怎么了?”宋嘉榮見她一直在屋外徘徊不進(jìn)來,恐發(fā)生了什么事。

    本在門外躊躇不定的水桃見她出聲,又猶豫了一會兒才走進(jìn)來,說,“這是陛下送來的,奴婢想著小姐以前愛吃的是蓮子糕,正猶豫著要不要拿來給小姐。”

    貝齒輕咬微紅唇瓣的宋嘉榮垂下濃而卷翹的鴉青長睫,指骨捏緊書本邊緣才想起,他那天走的時候,她都未來得及向他道謝。

    如果不是他,現(xiàn)在的她早在岐黃班里待不下去了,只能灰溜溜的,頂著一個姐弟□□所生的怪物的名聲回到酈城。

    宋嘉榮想到那個令人感到心安的懷抱,頓時唾棄起自己,說好了要不在相見的人是他,思他想他的人也是她。

    心中像是憋了一口氣,上不去下不來,又實(shí)在煩悶,連嗓音都悶悶的,“既然送來了,就收下吧。”

    水桃和青提二人對視一眼,默契地不做聲。

    那天莫家人和裴珩一起進(jìn)宮后,在出來時便決定先在上京居住一段時日,等明年開春在離開。

    兩人為了和孫女多親近一些,便同謝家做了鄰居。

    宋嘉榮剛從岐黃班回來,便去了莫府。

    遠(yuǎn)遠(yuǎn)地,看見精神頭極為好的莫老夫人站在屋檐下等她,見到她后忙笑著招手,“嘉榮下課了,今天學(xué)的難不難。”

    “祖母你怎么還出來等我,你都不知道外面有多冷,不難,學(xué)習(xí)哪里有什么難的。”宋嘉榮上前面扶住她手臂,笑得嗔怪。

    她有時候不得不感嘆血脈的強(qiáng)大,她以為自己會不習(xí)慣,或是有些抵觸,但是事實(shí)上她都沒有,反倒和祖母祖父二人相處融洽。

    “祖母不是想要早點(diǎn)見到你嗎,今天那么冷,怎么穿得那么單薄,都不擔(dān)心會凍到。”笑得慈愛的莫老夫人拉著她的手進(jìn)屋里。

    “祖母知道你喜歡吃蓮子糕,特意給你做的,你嘗下合不合你口味。”

    屋外寒風(fēng)刺骨,屋內(nèi)溫暖如春,先前帶來的寒意消融于無形間,只不過落在衣領(lǐng)間的白雪融化成水后滴落脖子里,總會激得人打了個寒顫。

    “祖母怎么知道我喜歡吃蓮子糕。”拈起一塊蓮子糕的宋嘉榮覺得有些奇怪,如果說一樣兩樣是巧合,那樣樣順心合意的巧合未免也太多了。

    “還不是陛下告訴我們的。”莫老夫人想到什么,起身道,“你隨我來。”

    宋嘉榮把手上的蓮子糕吃完,才不緊不慢的跟上。

    掀開紫玉珍珠簾走進(jìn)側(cè)間,側(cè)間靠墻的位置放有一個突兀的,遍體漆黑的檀木箱。

    莫老夫人來到檀木箱前,從袖袋里取出銅制長匙插到鎖芯里輕輕轉(zhuǎn)動。

    隨著鎖扣咔噠一打開,只見里面堆滿的都是密密麻麻的書信,按照時間的排序,最上面的一封書信是不久前新送出去的。

    宋嘉榮還未疑問,莫老夫人眼角的皺紋都笑著漾開,布滿歲月痕跡的掌心撫摸著木箱邊緣,“這些是陛下和我們這些年往來的所有書信,你喜歡什么,不喜歡什么,陛下可都是事無巨細(xì)的告訴了我們,上一次進(jìn)宮,他擔(dān)心我們忘記你的喜好,又特意同我們絮絮叨叨了一遍,那個時候老身都忍不住感嘆,哪怕是換成老身都沒有陛下帶得那么盡心盡力,本以為陛下是個性子冷清的,誰能想到在關(guān)于你的事情上倒像個永遠(yuǎn)操不完心的老媽子。”

    “因?yàn)檫@些來信,更讓我們兩口子認(rèn)為你在上京可能會比漠北過得好,也不在提起要把你接過來,其實(shí)我想告訴你,陛下的心里是有你的,只是一直不愿承認(rèn)罷了,早些年年紀(jì)不大,倒是把一些君子的迂腐思想學(xué)了個十成十,都喜歡上你了,還總愛扯一些兄妹之情,長兄如父的借口。”

    “他對你做錯過事,你不原諒他是對的,要是輕易的原諒了,祖母反倒要?dú)饽悴粻帤狻!蹦戏蛉死^她的手,悠悠地嘆息一聲,“祖母今日把這些書信轉(zhuǎn)送給你,只是不希望你錯過一個真正愛你,你也喜歡的人,人生短短十幾載,最不能留下的就是遺憾,祖母不希望你把遺憾留到最后一刻仍是不能釋懷。”

    昨晚上下了一夜的棉花蓬雪在落日的傍晚余暉下再次簌簌落下,像是有人從半空中抓了一把雪白的鹽紛紛揚(yáng)揚(yáng)的灑下。

    “小姐,箱子里面裝的是什么啊?”青提看著那么大的箱子,除了珠寶首飾之外,還真猜不出裝的是什么。

    “沒什么,過來幫我一起搬下。”關(guān)于里面的秘密,她并不希望有第四個人知道。

    這些信的時間跨越長度很長,從她接到東宮開始為第一封,不久前希望祖母祖父二人回上京為收尾。

    信里的內(nèi)容雖然日常,但能窺見下筆人對她的眷眷愛意和無法用言語形容的寵溺。

    孤應(yīng)該怎么和她說,孤并不喜歡吃蓮子糕,可是小姑娘都做好了,我只好,勉為其難的吃幾塊,要不然惹她傷心了怎么辦。

    嘉榮開始換牙了,因?yàn)檎f話漏風(fēng)怕被人笑話,連笑都不對孤笑了,真愁。

    孤今日帶她去放了花燈,她說希望以后每年生辰時都能收到一盞花燈就好了,孤記下了,不過外面做的花燈實(shí)在是過于普通,入不得眼,不如孤親手為小姑娘做一盞花燈,唯獨(dú)苦惱應(yīng)該做什么款式。

    隨著信封越拆越多,宋嘉榮眼睛早已濕潤泛紅,瑩瑩淚珠順著臉頰往下滴落,直滾入衣襟。

    原來她并非無人愛她,在她不知道的角落里,她追隨的神明早已愛上她,并用著自己的方式來守護(hù)著她。

    第73章 賞梅

    點(diǎn)燃一盞燭火, 月影斜斜灑窗牖的室內(nèi)。

    頭發(fā)閑閑落在腦后,僅著一件月白色纏枝蓮褻衣的宋嘉榮用了一夜時間,把他那些年來同祖母祖父的來信全都看完了。

    每拆開一封, 便會發(fā)現(xiàn)他對自己的愛意濃一分。

    信從他把自己接回東宮, 查到她身世為始,讓他們回來澄清自己身世,作為劃上二十多年來信的結(jié)尾。

    若將醇厚的美酒度數(shù)比喻為愛意,那他所釀的酒,是單純只要聞其味就會醉倒的程度。

    若不是親眼所見,宋嘉榮無論如何都不會相信,在她最糟糕, 連她本人都不想承認(rèn), 并為此感到難堪得不愿回首的時光里,也曾有一個人如此的深愛著她。

    愛一個滿身缺點(diǎn),幾乎全身上下找不出任何一點(diǎn)閃光點(diǎn),甚至稱得上愚蠢惡毒又自私的她,

    展開手中信紙的宋嘉榮一會兒哭,一會兒笑, 連她本人都要懷疑自己是不是得了失心瘋。

    原來在自己喜歡他的時候,他也曾深深愛著自己, 可是他為什么不說, 為什么不向自己解釋啊!

    如果他和自己說了,他們之間肯定不會淪落到現(xiàn)在的局面。

    可是說了, 又能改變得了什么?

    她也只是會仗著他對自己的喜歡得寸進(jìn)尺, 更加肆無忌憚的利用他對自己的喜歡, 因?yàn)樗盍私庾约菏莻什么本性的人。

    錯過即是錯過, 她也不希望好不容易擁有獨(dú)立健全人格, 見識過外面廣闊無垠的天地的自己會再次男人留守在四方城里,每日里等著他的寵愛,因他的寵愛患得患失,瘋魔,不自信。

    做過展翅翱翔的飛鷹,又怎會甘愿做困于私方天地的金絲雀。

    她是擔(dān)心自己會不受控制的愛上他,可她忽然發(fā)現(xiàn),比起和他長相廝守,她有了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明亮的燭火下,照得她半邊臉散發(fā)著溫柔的神性。

    隨著天亮來臨,守在屋外一夜的水桃,青提默契的什么都沒有說,端著盥洗盆進(jìn)來。

    “今日是小姐約好和上官小姐一道賞梅的日子,小姐你放心,青提一定會把小姐打扮得漂漂亮亮,保證讓所有人都移不開眼。”青提按著人在梳妝臺前坐下,十根手指靈巧得像蝴蝶飛舞。

    “我只是去賞個梅而已,怎地到你嘴上,倒成了我要和其他人比美一樣。”宋嘉榮接過水桃擰干了水的熱毛巾,擦臉時還特意在眼睛處多敷了一下,好不讓自己眼睛里的紅血絲看起來過于嚴(yán)重。

    “自然是因?yàn)榕疄閻偧赫呷荩虬绲煤每床还馐莿e人看著賞心悅目,自己看了也會心情變好。”青提望著鏡子小姐倒映出來的那張臉,發(fā)現(xiàn)四年過去了,小姐生得比在宮里還要耀眼得令人移不開目光。

    不單指容貌,更多的是小姐通身氣質(zhì)的變化,自由,且充滿勃勃生機(jī)的美。

    以前的小姐美雖則美矣,卻美得沒有獨(dú)屬于她的靈魂,更像是需要用著天底下最昂貴的金樹銀花灌澆,依附著他人而生的美。

    嬌養(yǎng)在高門皇城里的芍藥雖嬌媚高貴,但總歸比起在野外生長的芍藥少了幾分恣意張揚(yáng)。

    “小姐,你別動。”青提從失神中抽離,壓住她欲起身的動作,隨后像變戲法一樣取出一支紅寶石海棠花簪,輕輕地簪入她發(fā)間。

    “我發(fā)現(xiàn)小姐果然還是最適合金簪,玉簪銀衩雖好,我總認(rèn)為小姐戴上素了點(diǎn),我沒有說小姐不好看的意思,畢竟小姐在我眼中,哪怕是披著麻袋都好看。”

    “我當(dāng)然知道。”宋嘉榮同樣看向鏡子的自己,下意識伸手撫摸上施了一層薄粉的臉頰,臉上畫著上京時下最流行的妝面。

    鏡中女子畫著眉色如遠(yuǎn)山,姿態(tài)掬雅慵的小山眉,一點(diǎn)朱唇小巧似桃花,飽滿而嫣紅,輕輕一抿,像是一顆熟透得要炸裂的蔓越莓。

    分明是她以前的打扮,宋嘉榮卻覺得格外的陌生,好像是透過鏡子看著以前的自己。

    鏡中的女人是她,又不是她。

    距離約定的時間還早,宋嘉榮決定先出發(fā),要不然按點(diǎn)出發(fā),難免路上會遇到不知情的意外。

    或許越不希望來什么,越會來什么。

    馬車行駛到一半,前路忽然有著不少人圍著看熱鬧,也堵住了前行的路。

    眼見距離約定的時間越來越近,宋嘉榮掀開簾子詢問趕車的馬夫,“前面怎么了,可是發(fā)生了什么。”

    很快,馬夫打聽回來了,說,“有一個婦人帶著一伙人到醫(yī)館前鬧事,好像是因?yàn)槌粤舜蠓蜷_的求子藥方不管用。”

    前面有吃瓜吃全的人好心的補(bǔ)充道:“哪里是求子,分明是那女子年輕的時候在這家藥館里買太多避子湯喝,導(dǎo)致壞了根本,現(xiàn)在想生都生不了。要我說,那也是她自作自受,明知道避子湯不是什么好東西還喝,喝多了生不出孩子又能怪得了誰,要怪只能怪她自己。”

    “避子湯。”宋嘉榮嘴里呢喃的念出來,似是想到了什么,臉色瞬間刷白,攥著車簾的指尖驟然用力抓出一片皺痕。

    她下意識伸手撫摸上肚子,這里,曾經(jīng)是否也有過一個小生命。

    那位婦人是喝了過量避子湯才會導(dǎo)致的不育,她身為大夫自然能明白每個人因?yàn)轶w質(zhì)不同,服用避子湯后的程度也有著大小差異。

    有些人可能十幾二十碗灌下去,等停藥的那一刻就會重新懷上,也有人只需要一碗簡單的避子湯,就能程度斷了子女緣。

    所以一些藥堂開避子湯的分量都不會很多,誰又能想到天子腳下,明知道一個女人服用過多避子藥后會導(dǎo)致不育,他們怎么還敢給同一個人開那么多避子藥。

    因?yàn)槁飞嫌龅降男〔迩渭螛s整個人變得消沉,頹糜,連偌大的梅林都讓她提不起太多性質(zhì)。

    “小姐,你要是難過的話就罵出來,罵出來后心情說不定會好多了。”青提抓了一把頭發(fā),說出了自己認(rèn)為最好的主意。

    “我認(rèn)為青提說得對,雖說陛下是幫了娘娘很多,也不能消除掉他對娘娘造成的痛苦。”水桃自從知道陛下和娘娘可能是兩情相悅后,也曾動過把他們二人重新撮合在一起的想法,因?yàn)樗幌M锬锶蘸蠊铝懔愕囊粋人,也不希望娘娘錯過自己等待十多年的心愿。

    但她也清楚的明白,感情一事還是得需要當(dāng)事人自己解決,輪不到她一個感情外的人指手畫腳。

    宋嘉榮輕笑著搖了下頭,“我并沒有想什么,也沒有難過,你們放心好了。”

    她剛說完,上官如意正好坐著自家馬車到來,“嘉榮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早知道我就應(yīng)該早點(diǎn)出門的,也不會在路上遇到堵車。”

    “我也才剛到而已。”宋嘉榮見她是獨(dú)自一人,猜測到汝汝應(yīng)當(dāng)是交給奶娘帶了。

    “你知道嗎,我之前做夢都沒有想到,我會和你成為朋友,還會和你一起來看梅花。”抬起腳尖,輕折下一枝梅花的上官如意感嘆道。

    “以前的我,是不是很遭人討厭。”這還是宋嘉榮第一次從除了水桃,青提以外的人,詢問對自己的看法。

    當(dāng)她問出聲的那一刻,喉嚨不斷吞咽著滋生的唾沫,掌心沁出一層濕漉的薄汗。

    上官如意沒有想到她會問這個,隨即搖了搖頭,“我第一眼看見你的時候,只覺得天底下怎么會有人生得那么好看,后面從別人嘴里聽說了你做過的那些事,一開始是很氣憤,但是等我嫁人后我才明白,你并沒有做錯什么。你長得漂亮,總讓我認(rèn)為你做什么都不會有錯,啊,想不到我那個時候就是個顏控了。”

    換成任何一個女人,恐怕都不會愿意把自己丈夫分享給另一個女人。

    上官如意把折下的梅花枝遞給她,笑起來的時候露出兩個小酒窩,“前面的梅花好多,我們?nèi)デ懊婵纯窗桑眠能讓畫師幫我們兩人畫一幅畫。”

    接過梅花枝的宋嘉榮感受到掌心中殘留的溫?zé)幔浇堑难鲆荒ㄐΓ碳t飽滿的唇齒間輕輕的吐出一個“好。”

    梅林越往里走,里頭的梅花開得簇簇?fù)頁頋M枝頭,潔白的雪落在剛勁蒼瘦的枝干上,總會令人想到——

    梅須遜雪三分白,雪卻輸梅一段香①。

    “嘉榮,我們等下在這里吃午飯吧,我感覺吃進(jìn)嘴里的都會像那些人嘴里說的風(fēng)花雪月,映我梅香花正繁。”上官如意第一次痛恨自己文采不夠,要不然也能應(yīng)景的吟出兩句詩來。

    同樣不會做詩,文采也不夠的宋嘉榮促狹著打趣,“我可沒有帶吃的,不知道我能不能蹭你的。”

    “哼,我就知道。”上官如意佯裝著生氣地雙手叉腰癟了嘴,又滿臉不情愿中帶著一絲得意的擺擺手,“還好本小姐有先見之明,特意讓人多準(zhǔn)備了幾份,保證你吃不完還多得能帶走。”

    “好,要是我吃不飽,我可得要賴你。”

    二人說笑間,一腳踩斷枯枝的宋嘉榮耳朵靈敏的聽到了有腳步聲正在朝她們所在的位置靠近,而且不是一個人,眼睛警惕的掃過四周,才發(fā)現(xiàn)她們周圍已經(jīng)沒有什么人了。

    隨著深處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宋嘉榮心里的不安像是一顆滾動的巨石落在懸崖邊,神經(jīng)繃緊。

    上官如意掃見她忽然變得嚴(yán)肅起來的臉,身體下意識的往她靠近,小聲的問,“嘉榮,怎么了?”

    她剛問完,便看見宋嘉榮繃緊了臉,隨后一把拉過她的手往前狂奔。

    “跑!”

    作者有話說:

    梅須遜雪三分白,雪卻輸梅一段香。

    出自雪梅·其一

    宋·盧梅坡

    第74章 新仇舊恨

    宋嘉榮出聲過來的那一刻, 圍堵在密林中的黑衣人立刻沖出來把她們兩個圍住。

    “抓住她們。”

    “你們是什么人,你們想要做什么!”他們的出現(xiàn),嚇得上官如意白了臉, 不明白梅林里怎么會有黑衣人潛伏。

    今天是她邀請嘉榮出來賞梅的, 嘉榮會不會以為是她故意的,

    “嘉榮,我沒有,不是我做的……”她張著嘴要解釋,可嘴巴張張合合竟說不出半句為自己辯解的借口。

    “我相信不是你,等下我數(shù)一二三,我們兩個分別往不同的方向跑, 知道嗎。”遇到刺殺的宋嘉榮同樣慌得六神無主, 但她也深刻明白越是因?yàn)榛牛揭潇o。

    “嗯。”上官如意也因?yàn)樗南嘈艥窳搜劭簦桨l(fā)認(rèn)定以前跟風(fēng)討厭她的自己才是個壞人。

    眼見黑衣人逐漸逼近,松開她手的宋嘉榮當(dāng)機(jī)立斷的大喊,“快跑。”

    黑衣人見她們兩個跑了,連忙大喊, “快追,別讓那兩個娘們給跑了!”

    梅林深處有人家, 梅林外有煙火。

    她們兩人跑的方向完全不一樣, 但目的地都是相同的,即是跑到人多的地方。

    人多的地方代表著能獲救, 得到希望。

    途中跑掉一只鞋的上官如意回頭看了眼和她跑向不同方向的宋嘉榮, 咬緊發(fā)酸的牙根, 沒有猶豫的提起裙擺往前跑。

    她不能被他們抓到, 絕對不能被他們找到!

    呼嘯凌厲的冷風(fēng)刮過臉頰, 像細(xì)密的鋒利刀刃刮破薄脆肌膚,沁出薄薄血霧。

    沒有跑多遠(yuǎn),已經(jīng)難受的鼻翼大張,開始用嘴呼吸的上官如意肺葉抽疼,像是生吞刀片,緊接著一陣陣眩暈襲來,兩只腳像灌了鉛般沉重得難以在邁開第二步。

    正當(dāng)她聽到隱約的人聲,以為自己快要跑出梅林,得救了的要大聲呼救時,她的臉上忽然罩來一塊汗巾捂住口鼻,眼前開始陣陣發(fā)黑,力氣一瞬間從身體里抽離。

    渾身發(fā)軟的上官如意徹底失去意識之前,她聽到的是。

    “這該死的娘們還真能跑,要不是雇主說留你一條命,老子保證現(xiàn)在就剁了你。”

    她最后記掛的仍是,嘉榮應(yīng)該沒事了吧。

    等她醒過來時,發(fā)現(xiàn)周圍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僅有的一絲能透過月光的窗戶完全被釘死,籠罩在鼻間的是潮濕的霉味,灰塵大得令她鼻尖發(fā)癢總?cè)滩蛔∫驀娞纭?br />
    她不知道這是哪里,下意識的把自己縮進(jìn)教練里,以此來換求一絲安全感。

    對比于她現(xiàn)在的遭遇,她更擔(dān)心的是嘉榮有沒有事,要不是因?yàn)樗难埑觯齻円膊粫姑沟挠龅浇壏耍恢浪麄兪且筘?cái)還是要命。

    如果求財(cái)?shù)故菬o性命之憂,最擔(dān)心的是要命又求財(cái)。

    “醒了。”清甜嬌糯的嗓音帶著些許啞意,像是一根羽毛輕輕地劃過掌心,泛著酥麻的癢意。

    把自己蜷縮成一團(tuán)的上官如意乍然聽見第三個人的聲音,瞬間嚇得雞皮疙瘩直冒。

    “看來是我嚇到你了。”宋嘉榮不好意思的道歉。

    上官如意聽出來是她的聲音后,哆嗦著牙齒往她出聲的位置挪去,“嘉榮你有沒有事,對不起,都是我連累了你,要不是我執(zhí)意邀請你出來賞梅,我們也不會遇到綁匪。”

    “我不是都和你說了,這件事并不怪你,你也不需要為此感到自責(zé),說到道歉,也應(yīng)該是我和你道歉,要不是我,你也不會被我連累。”那些人針對的是她,如果沒有她,他們同樣會出現(xiàn)。

    上官如意的肚子不合時宜的響起了敲鐘聲,也讓上官如意尷尬得想要尋條地縫往里鉆出去,“我生了孩子后容易餓。”

    宋嘉榮沒有笑話她的意思,而是艱難的從袖袋里抽出個裝糖的杏色香囊,“我這里還有幾顆糖,雖然不一定頂餓,多多少少也能疊下肚子。”

    “我們一起吃吧。”上官如意生怕她不吃,全給了自己,故意板起一張臉,“你要是不吃的話,我也不吃。”

    糖很少,兩個人也才一人分了兩塊,但當(dāng)甜滋滋的糖果含在嘴里的那一刻,原先緊繃的神經(jīng),害怕都像是憑空消失了,只留下舌尖一點(diǎn)甜。

    “你說,他們什么時候才會發(fā)現(xiàn)我們失蹤了。”上官如意把臉埋進(jìn)膝間,鼻頭難受地想,她那么晚還沒回去,汝汝沒有見到她,肯定會哭。

    “很快,說不定已經(jīng)在找我們了。”從昏迷不醒到醒過來,已經(jīng)過去了很長一段時間,水桃她們應(yīng)該發(fā)現(xiàn)自己失蹤了,現(xiàn)在要做的就是等,等他們來找自己。

    但是原等在原地坐以待斃從來不是她的性格,與其等別人來救,不如自己創(chuàng)造一條生的路。

    誠如宋嘉榮所猜測的一樣,在梅林外遲遲沒有等到她們二人出來的水桃,青提二人立馬感覺到不對勁。

    走到她們始終的位置的青提彎下腰,從地上撿起一根簪子,簪子正是她今天親自為小姐選的,臉色當(dāng)即大變,“不好,小姐她們可能出事了。”

    臉色不好看的水桃當(dāng)機(jī)立斷,“我立馬入宮稟告陛下,你去找莫老夫人,一定要快。”

    她們剛才就應(yīng)該跟著小姐一起的,小姐說不定就不會發(fā)生意外,現(xiàn)在只祈求小姐沒有受到什么傷害,否則她死一千次一萬次都不夠。

    正在批改奏折的裴珩筆尖一頓,墨漬滴落污了一片雪白,從剛才開始,他的心里一直感覺到不安,仿佛是會發(fā)生什么事。

    心里過于煩亂,他正要讓人去查下榮兒今天去了哪里,一身黑衣的衛(wèi)臻神色凝重的走進(jìn)來,單膝下跪,“陛下,宋大夫和上官小姐不見了。”

    裴珩聽到她被綁架的那一刻,天旋地轉(zhuǎn)得眼前一陣發(fā)黑,急忙往外走,冷聲追問,“什么時候被綁架的,地點(diǎn)在哪里,可有派人去找了,為什么現(xiàn)在才來稟告孤。”

    一想到小姑娘遭到綁架,有可能會遇到的危險(xiǎn),裴珩的心像是被一只陌生的手給狠狠扼住一樣疼痛難忍,拳頭因?yàn)槲盏眠^度用力,突出了泛白的骨節(jié)。

    “是在城西的梅林,水桃姑娘說宋大夫已經(jīng)失蹤了一個時辰,屬下得知宋大夫失蹤后第一時間就派人前往梅林搜人。”

    梅林不大,但梅花旁有一座高聳入云的高山,山上能躲藏人的地方可比小小的梅林多多了。

    山上的破廟中,狂風(fēng)吹來似鬼泣狼嚎,聲聲驚悚,似女鬼鋒利的指甲劃過窗紙,仿佛要在下一秒破窗而入。

    “噓,等下可能會有點(diǎn)疼,你忍著點(diǎn)。”宋嘉榮手上拿著好不容易找到的碎瓷片,正小心翼翼的用它割斷系在上官如意手腕的粗繩。

    屋內(nèi)沒有光線,導(dǎo)致她割繩時全憑感覺。

    兩人系在手腕上的繩子剛解開,忽聽門外傳來人的說話聲和腳步聲,兩人默契的把自己縮回角落里,假裝自己還處在昏迷中。

    鑰匙插到銅芯里咔嚓一聲轉(zhuǎn)動后落下,兩邊的大門被用力推開,皎潔的月光森冷的鋪天蓋地的涌入,如鍍霜華。

    為首的女人走到宋嘉榮面前,抬腳踹向她,眼里的恨意幾乎凝聚成刀子般鋒利,“我知道你醒過來了,在裝睡下去可不是什么聰明人的做法。”

    既然被拆穿了,也不在裝睡的宋嘉榮依言睜開眼,見著在自個眼前站定的女人,并不意外,反倒是有種意料之中的落定感,“是你。”

    “怎么,是我很意外嗎。”摘下帷帽的劉月娥殘忍的勾起嘴角,眼睛纏滿猩紅的蛛網(wǎng)血絲。

    她的模樣變了很多,臉頰凹陷,顴骨突出,完全看不出那日在岐黃班里趾高氣揚(yáng),艷光四射的模樣。

    “看見本宮變成這個模樣,你很得意是不是!”一把掐住她下巴的劉月娥逼近宋嘉榮的瞳孔,神態(tài)厭惡又扭曲。

    又是這種眼神,她憑什么用這種高高在上憐憫的眼神看她!

    宋嘉榮想要說沒有,劉月娥卻像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癲狂的自言自語,“宋嘉榮,我真的很討厭你,但有時候又很羨慕你,更嫉妒你嫉妒得發(fā)瘋,憑什么你一個什么都不會,愚蠢又惡毒的草包能輕而易舉的獲得本宮想要的一切!”

    “你有什么比得過本宮的,本宮出身優(yōu)越,無論是才學(xué)還是品性都遠(yuǎn)遠(yuǎn)超你,你除了這張臉能拿得出手又有什么比得過本宮的!”

    要是陛下早些年認(rèn)識的人是她,那該有多好啊,皇后之位對她而言肯定是唾手可得的囊中之物,而不是落得個被趕出宮的下場!

    “你在說什么,我完全不知道你想說什么。”咬唇否認(rèn)的宋嘉榮蜷縮著身體往后退,掌心捏緊剛才打爛的碎瓷片。

    “呵,你是不懂還是裝傻。”捏著她下巴的劉月娥眼底全是淬了毒汁的寒意,冰冷的吐息像蛇杏子一樣攀繞而上,“你該不會還天真的以為陛下會來救你吧,我勸你不要白日做夢了,就算你真的等到陛下來救你,你說,是他們先一步找到你,還是本宮能夠輕而易舉的弄死你來得更快一點(diǎn)。”

    “長得那么漂亮的一張臉蛋,要是輕易的死去就太可惜了。”女人涂著艷紅豆蔻的指甲撫摸過宋嘉榮的臉頰,令人不自覺驚起一身的雞皮疙瘩。

    “你說,要是陛下趕來,看見你身上沾滿了其他男人遺留的痕跡,她是會心疼你,還是認(rèn)為你惡心。”

    “劉月娥你是瘋了是不是!”一旁裝睡的上官如意再也忍受不住的怒罵出聲。

    本來沒有注意她的劉月娥抬手一個巴掌扇在上官如意的臉,表情陰狠,“閉嘴,你這個吃里扒外,不懂女戒的賤人也敢和我二弟和離!也不撒泡尿照下自己長得什么蠢樣,生不出兒子就找下自己的原因,別說我二弟認(rèn)為女孩晦氣,本宮那時要是在場,我保準(zhǔn)要把她活生生摔死。”

    臉被打偏的上官如意偏頭吐出一口血,拔高音量厲聲道:“我就是生不出兒子又關(guān)你什么事!我勸你不要多管閑事,我當(dāng)初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霉才會嫁到你們豬狗不如的劉家!”

    “怎么不關(guān)本宮的事,你嫁到我們劉家,生是我們劉家的人,死是劉家的鬼,誰允許你和離的!”她怎么敢和離,還讓他們劉家成為上京貴族群里茶余飯后的笑談。

    劉月娥一把拽過上官如意的頭發(fā)拖拽在地上,陰狠又毒辣,“說,是不是宋嘉榮這個賤人慫恿你干的!”

    “你要是不說,本宮有的是法子讓你說。”

    “你和我的恩怨同其他人沒有關(guān)系。”宋嘉榮挪向上官如意的位置,眼神諷刺,“你除了只會用男人來羞辱女人清白的辦法,你還有什么。我是女人,不代表我一定要為一個男人守節(jié),為了一次不清白就要死要活。如果一個男人真的因?yàn)槲也磺灏锥鴧拹何遥尬遥荒苷f明他不是一個值得我托付終身,值得我真心喜歡的人。”

    “何況,女子的貞操從來不在羅裙之下。”

    為什么一個男人不需要所謂的貞操文化,女人必須得為一個男人守貞一輩子,若是失了清白便是遭萬人戳脊梁骨,只有黃土一捧的歸宿。

    他們想到羞辱女人最好的一個辦法,也往往是所謂清白羞辱,即□□羞辱,認(rèn)為這才是對女人最殘忍又惡毒的處置方法。

    “小姐,上官小姐你們在哪里啊。”水桃?guī)怂焉降穆曇簦琰c(diǎn)燃著火苗的山風(fēng)一樣無處不在。

    第75章 我要你去死!

    “宋嘉榮, 本宮還真是小看你了!”咬牙切齒的劉月娥低吼詛罵出聲,她沒有想到他們會來得那么快。

    “還愣著做什么,還不快把她們?nèi)?/進(jìn)馬車?yán)飵ё撸 ?br />
    劉月娥說完, 立馬有兩個身強(qiáng)體壯的絡(luò)腮胡大漢走進(jìn)來, 兇狠的要把她們兩人扛出去,其中一個男人在看見宋嘉榮臉的那一刻,眼睛滿是充滿yin邪的搓起手,“這娘們生得那么好看的,要不,你先借給我們玩玩,那群人一時半會兒肯定不會找到這里。”

    “你們敢!你們知道她是誰嗎, 要是你們敢動她, 你們絕對會知道什么叫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上官如意即便害怕也要護(hù)住宋嘉榮,不為別的,單純因?yàn)樗亲约旱呐笥选?br />
    “臭娘們,老子愿意睡你是你的福氣,別他媽給臉不要臉!”男人啐地吐了一口痰,揚(yáng)起巴掌就要打。

    在男人巴掌落下的那一刻, 宋嘉榮迅速拉開被嚇傻的上官如意,一腳踹向男人, “滾!”

    沒有一絲防備的男人被踹到在地, 驚起滿地灰塵飛舞。

    “好啊,原來你一直在騙我, 你知不知道我最討厭有人欺騙我!”劉月娥也反應(yīng)過來了, 眼睛陰沉得能滴出水, “你們敢騙我, 就得想好會有怎么樣的下場。”

    宋嘉榮眼皮輕掀, 帶著嘲弄,“你綁架了我們,就沒有想過自己會獲得怎么樣的下場嗎。”

    雙手抱胸的劉月娥嗤笑,“放心,在你們有報(bào)應(yīng)之前,本宮都不會有報(bào)應(yīng)。”

    方才被宋嘉榮踹到的大漢從地上狼狽的爬起來,雙眼狠厲,“你這個娘們還挺烈的,烈點(diǎn)好,等下玩起來的時候才不會像條死魚一樣無趣,小姐,你可是答應(yīng)過要送這倆娘們給兄弟們玩的。”

    劉月娥捂住嘴直笑,眼中是毫不遮掩的惡意,“你們等下就好好享受吧,別說我對你們不好,劉大劉二兩兄弟的本錢可足得很,足夠你們兩個小賤蹄子美死了。”

    “劉月娥,你那么做,就不擔(dān)心會連累到你們劉家。”捏緊手中瓷片的宋嘉榮把上官如意護(hù)在身后,冷靜的分析著水桃她們還有多久能發(fā)現(xiàn)這里。

    “劉家,那是個什么東西。”提到劉家的劉月娥眼底迸發(fā)出濃烈的恨意,“要不是他們不愿意去向陛下求情,還嫌我丟人把我連夜送到尼姑庵里,我怎么會變成這樣,不對!害我變成這樣的罪魁禍?zhǔn)资悄悖憔褪莻賤人,怪胎,你就不配活在這個世上!”

    “劉月娥,我有件事一直不明白,為什么你那么討厭我,畫眉的死是不是和你有關(guān)。”宋嘉榮知道有很多人討厭她,想要置她于死地。

    但她自認(rèn)除了在劉月娥剛進(jìn)宮時針對過她,后面的兩人基本沒有什么交流。

    “你還敢問我為什么,要不是你,我就會是天底下最尊貴的女人,是陛下寵愛的妃子,因?yàn)槟悖际且驗(yàn)槟惚菹虏挪幌矚g我的!”甚至在她入宮多年都還保持著干凈的處子之身,試問天底下有哪個妃子做得如她一樣憋屈,而這一切都是拜眼前女人所賜。

    只要她死了,一切都會恢復(fù)原樣,陛下不會把她趕出宮,劉家也不會因此罷了官,父親更不會在朝堂上被陛下當(dāng)眾呵斥教家無方!

    是她,都是她的錯!

    她就不應(yīng)該活在這個世上,只要她死了,一切都會回歸到原位。

    “至于畫眉,完全是她沒用,一個沒用的奴才留著就是廢物。連簡單的幫本宮留下陛下,拉你下位都做不到,這種廢物留著做什么。”她的語氣輕藐又隨意,仿佛討論的不是一條人命,而是沒有生命的野花野草。

    宋嘉榮知道喜歡一個人后會因?yàn)榧刀首兊妹婺咳牵?dāng)初的她是,現(xiàn)在的劉月娥同樣也是,雖說大家都是可憐人,但她們本質(zhì)上又有著不同的區(qū)別。

    愛一個人沒錯,你嫉妒得發(fā)瘋也沒錯,錯的是你因?yàn)橐粋男人不愛你,而嫉妒成性的傷害別人!

    劉月娥很快反應(yīng)過來,她在故意拖延時間,目的是想要讓他們找到她,恨得牙齒都要咬碎,“你們還不快點(diǎn)動手,難道還想要讓我親自動手嗎。”

    劉大劉二雖有色心,可聽著越來越近的搜山聲也有些慌了,他是好色,但也惜命啊。

    等下找到了個安全的地方躲藏,這兩個娘們還不是任由自己怎么睡就怎么睡。

    還沒等他們兩個動手抓住宋嘉榮,破廟外忽然亮起了明亮的火光,照得亮如白晝,也驅(qū)趕了黎明來前的陰霾。

    “回稟大人,我們找到宋大夫和上官小姐了。”

    聞言,宋嘉榮拽過上官如意的手就往外跑。

    劉月娥自信的認(rèn)為他們找到自己還有一段時間,沒有想到會那么快,在宋嘉榮快要跑出去時,橫抽出劉大腰間佩戴的長刀,長臂一伸拽過上官如意,“宋嘉榮!你要是再敢往外走一步,本宮可不清楚自己手上的刀,是不是會落在我這位昔日的二嬸嬸的臉上。”

    “你說,要是她一張如花似玉的臉你因你而毀,會不會恨你一輩子,因?yàn)槭悄愕木壒什艜䦟?dǎo)致她毀容。”很平淡的口吻,卻藏著無盡的血腥惡意。

    “她是無辜的,你和我有恩怨應(yīng)該沖我來,不應(yīng)該連累其他人。”距離逃離破廟僅有一步之近的宋嘉榮停下腳,丟下手中的碎瓷片,“你把她放了,我來做你的人質(zhì),我對你來說不是更有利用價(jià)值,也能更好的折磨我。”

    劉月娥歪了歪頭,鼻間溢出一聲嗤笑,“你倒是個聰明人。”

    眼見宋嘉榮要替換自己作為人質(zhì)的大喊著要掙脫出劉月娥的桎梏,“不要!嘉榮你不要答應(yīng)她。”

    “我最起碼是她的二嬸嬸,她不會對我做什么,但是你不一樣!你要是再敢過來一步,信不信我和你絕交!”

    “可是你在我心里,是我的朋友,我不能眼睜睜看著我的朋友因?yàn)槲业木壒氏萑胛kU(xiǎn),即便你和我絕交,我也認(rèn)了。”無論上官如意如何哭喊,宋嘉榮都仍是沒有絲毫停頓。

    “你們的友情還真是好得令人嫉妒啊,嫉妒得讓本宮想要親手毀掉。”劉月娥鋒利的指甲劃過宋嘉榮的臉蛋,深深的涌指甲掐進(jìn)去,看著鮮紅的血液流出,瞳孔里折射的全是詭異的紅。

    “劉月娥你居然敢綁架我家小姐,你是不是不想活了!”青提望向膽敢綁架自家小姐的劉月娥,恨不得沖上去把她挫骨揚(yáng)灰。

    一道搜山找人的裴珩眉眼間覆蓋霜寒,厲聲冷斥,“劉月娥!”

    “陛下你來了,你是來看月娘的是不是。”見到男人的那一刻,劉月娥嬌羞的紅了臉頰,但一接觸到男人冰冷的瞳孔時,猛地打了個寒顫。

    得知她出事后,身著月白長袍的裴珩連腰封都未系便和他們一道搜山尋人,他沒有拐彎抹角,直接開門見山,“你要什么條件,才肯放了她。”

    他說完,又安慰宋嘉榮,“別怕,我來了。”

    脖子上架著匕首的宋嘉榮看著一向?qū)θ魏问露加稳杏杏啵莆杖值哪腥艘蛩帕松瘢Я随?zhèn)定,向來整齊干凈的衣服邊緣沾了泥,樹枝刮出了痕,還在無聲的安撫她的害怕時,忽然鼻頭發(fā)澀得難受,不是,他為什么要來啊。

    為什么還要對劉月娥許下條件,他知不知道一個帝王的承諾到底有多重啊!

    笨蛋!大笨蛋!

    完全被無視掉的劉月娥眼睛里溢出淚花,凄厲的哭罵,“陛下為什么都沒有看月娘,是月娘不美了,所以陛下不喜歡月娘了嗎,還是因?yàn)檫@個賤人勾住了你的魂,所以陛下才不看月娘。”

    “劉月娥,朕的話不喜歡說第二遍,你要是現(xiàn)在放開她,朕可以不追究你做的事。”在裴珩眼中,最重要的是榮兒的安危。

    但他的關(guān)心,卻狠狠地刺激到了劉月娥那顆因?yàn)榧刀识で男模氨菹抡f的話可真是好聽,臣妾差點(diǎn)兒都相信了呢,可是臣妾是個很貪心的,不單單是想要陛下不追究,還希望陛下能把皇后之位讓給妾身才行。”

    “我想,一個區(qū)區(qū)的皇后之位陛下肯定不會拒絕,陛下金口玉言,對于說出口的話肯定不會反悔。”哪怕她當(dāng)不成皇后,能惡心到宋嘉榮也是極好。

    她要讓宋嘉榮的心里永遠(yuǎn)藏有一根刺,那個刺無時無刻的不在提醒她,她所愛的陛下曾對另一個女人許諾過皇后之位,哪怕他根本不愛那個女人。

    誰都沒有想到她的胃口會那么大,水桃和青提更是氣得黑了臉,拳頭攥得咯咯直響。

    天底下怎么會有如此厚顏無恥,又心如蛇蝎的女人啊!

    她們一方面擔(dān)心小姐的安危希望陛下能答應(yīng),但心里又希望陛下拒絕,自家娘娘那么喜歡他,哪怕他們明知陛下是為了娘娘的安危說出的,可她們?nèi)允菫槟锬锔械讲恢怠?br />
    在她們的心里,她們的娘娘理應(yīng)值得世上最好的一切。

    骨架纖細(xì),身量不高的宋嘉榮忽略掉脖間傳來的刺疼,視線落在陷入猶豫中的裴珩臉上,哪怕他風(fēng)塵仆仆,周身依舊是遮不住的矜貴清冷,清雋疏朗,似乎連月光都對他格外偏愛。

    之前她遇到危險(xiǎn)時,都希望他能像話本里的郎君一樣從天而降,帶她逃離危險(xiǎn)之中,但她每一次等來的都是失望,當(dāng)她不在開始期待后,她的期待卻不期而遇的到來,反倒讓她不知所措起來。

    她不知道自己想要聽到的答案到底是什么,只知道心里很慌,像是一只滾落在懸崖邊,搖搖欲墜的兔子,卻是一只腦子徹底僵住的笨兔子。

    裴珩佯裝思考,隨后搖頭,“你的提議確實(shí)很好,但是朕的皇后,朕從未想過要立誰,現(xiàn)在不會,以后也不會,后宮之中也只會有貴妃一人,百年后歸土同朕合棺的,也只會是貴妃一人。”

    男人聲若清渠流水,又?jǐn)S地有聲得連清風(fēng)都要避讓,沒有一個人會懷疑他說的假話。

    沒有皇后,但只會有一個貴妃,這和當(dāng)眾許對她許下后位又有什么區(qū)別。

    歷史上雖沒有貴妃入皇陵同皇帝共棺的先歷,但當(dāng)一位皇帝一生都未立皇后,且只有貴妃一人。

    宋嘉榮因?yàn)樗蝗缙鋪淼膹?qiáng)勢表白,大腦一片空白,那顆她自以為能壓制得很好的心臟正在劇烈的跳動著,它們跳動的每一下,產(chǎn)生的每一個旋律,她腦海中總會浮現(xiàn)出一行字——

    他深愛著她。

    他的愛不似其他人那樣轟轟烈烈,大張旗鼓得人眾皆知,他的愛是隱忍又克制的君子之愛,是但凡他不說,恐怕她一輩子都不知道的愛意。

    要不是祖母把那一箱子的信轉(zhuǎn)送給她,她恐怕永遠(yuǎn)都不會明白,她曾一心追逐,希望能為她停下腳步的神明早就欽慕于她。

    她說不感動是不可能,更多的是手足無措,因?yàn)樗恢涝撛趺椿貞?yīng)她的感情。

    沒有想到他會拒絕讓自己成為皇后的劉月娥表情逐漸變得癲狂,“好啊,既然陛下不愿意立我為后,陛下想要救她的話也可以,我要你死!”

    “要是你死了,妾身說不定會考慮放過她,我想陛下你也不希望看著宋嘉榮死在你面前吧。”瞧瞧這一對有情人,可真是令她嫉妒得發(fā)瘋啊!

    憑什么陛下不喜歡她,要喜歡宋嘉榮這種除了美貌之后,簡直一無是處的蠢貨!

    沒有想到她是真的瘋了的宋嘉榮掙扎了起來,“劉月娥你瘋了是不是,你這樣做,和誅九族有什區(qū)別!”

    “我很遺憾的告訴你,我沒有瘋,現(xiàn)在的我甚至比任何時候都要清醒。”劉月娥握緊長劍的手往里遞近一分,宋嘉榮細(xì)膩如白瓷的脖間立刻劃開一條血痕,像極了綢緞上盛開的一朵彼岸花,美得艷麗,艷糜。

    淡淡的血腥味在寂靜的深夜里被風(fēng)那么一吹,正飄飄悠悠的鉆入鼻腔,也在刺激著所有關(guān)心她的人。

    劉月娥抽出腰間的匕首,用腳尖踢到裴珩腳邊,眼睛猩紅,“陛下,臣妾說到做到,只要你死了,臣妾一定不會傷害她,保證把她全須全尾的還回去,只是臣妾有一點(diǎn)兒和貴妃娘娘很像,那就是耐心一樣不好。”

    第76章 如何能認(rèn)清自己的心?

    流動的空氣因?yàn)閯⒃露鸬囊痪湓挾? 帶著風(fēng)雨蕭殺。

    “好,朕希望你能說到做到。”裴珩彎下腰,那只白皙修長, 凈白皮膚下隱約透出青色血管的手沒有絲毫猶豫的撿起她扔過來的匕首。

    因?yàn)樵谒难劾? 他有著比生命更重要,并且要用之守護(hù)的人。

    只是他來得太遲了,他對她的喜歡表露得也太遲了,如果能在給他一次機(jī)會,他絕對不會推開她,而是牢牢地握住她的手再也不松開。

    告訴他的小姑娘,他想要做她的清風(fēng)明月, 亦要做她的床褥被枕。

    “不要!”瞳孔緊縮的宋嘉榮沒有想到他真的會聽從劉月娥的話, 急得大罵,“你是不是蠢!我不需要你那么做,我也不值得你那么做,你自以為是的為我犧牲并不會讓我感動,只會讓我感到惡心,還認(rèn)為你是一個自私無能, 只會用死來道德綁架我的男人,你也休想讓我記住你一輩子!”

    “你要是真的聽她的話, 我告訴你, 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你的,我連你頭七都不會給你墳頭上香, 我以后還會帶上我的心上人到你墳前炫耀, 讓你知道你到底做了一件多么愚蠢的事!”事情不應(yīng)該是這樣發(fā)展的, 他心里最重要的應(yīng)該是天下社稷, 黎民百姓, 怎么能因?yàn)橐粋她就中了圈套,甘心舍了自己的命。

    他怎么能那么蠢啊!

    她不值得,真的不值得,她寧可他舍棄,也不要舍棄他自己的生命。

    如果他是為了報(bào)復(fù)她之前三番兩次的拒絕,冷漠的說要和他劃清界限,此生不復(fù)相見,那他成功了,宋嘉榮自認(rèn)輸?shù)靡凰俊?br />
    原先的她以為自己能放下對他的愛意,隱藏住對他的滿腔歡喜,哪怕放不下隔著千里也能淡了她的相思,但眼前的一幕,又無一不在直白的提醒她。

    她做不到!更做不到親眼看著他死在面前而無動于衷。

    “值不值得應(yīng)該由我來說。”裴珩唇角扯出一抹笑意,“如果我不能帶給你幸福,另一個人能代替我給你幸福,我想,我會祝福的。”

    他想,他是說謊了,他怎么舍得讓自己的小姑娘嫁給除了他以外的其他男人,又怎么會心甘情愿的送上祝福,他只會嫉妒得像個游魂一樣纏著她,做她炎炎夏日里吹來的一縷涼風(fēng),庭院中盛放的一朵花,夜間照明她小路的星星。

    “笨蛋!你這個笨蛋!除了你還有誰能………”淚水浸濕滿臉的宋嘉榮眼見他就要用刀對準(zhǔn)心臟,當(dāng)即掙扎了起來。

    “裴珩,你別讓我看不起你!”

    她根本不值得你用生命來換,要是他真的走了,那晉國該怎么辦,晉國千千萬萬的百姓又該怎么辦!

    他做人怎么能如此的自私!

    “我知道我很自私,所以你讓我最后在自私一次好不好,貍奴。”避開她視線的裴珩沒有猶豫的把尖刀刺進(jìn)胸膛,因?yàn)樗乱姷叫」媚镅蹨I后的自己會心軟,會舍不得。

    見到這一幕的宋嘉榮早已瘋狂,本能的掙扎著,撕心裂肺的喊,“不要!你快停下!”

    “你不是說喜歡我嗎!難道你真的舍得丟下我,讓我一個人孤零零地活在世上,嫁給其他男人嗎!”

    甘心?他怎么會甘心。

    “可我更舍不得見你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受傷。”修長骨指握住鎏金匕首一端的裴珩含笑地收回視線,聲如玉珠鉉,“榮兒,閉上眼睛好不好。”

    他不希望自己和她的最后一面,成為日夜折磨她的噩夢。

    “我不要!憑什么你讓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你這個人怎么能如此自私的過分!”天底下怎么會有那么過分又自私的人啊,明知道自己喜歡他,還要讓她親眼看著他死在面前!

    他果真是個一如既往,自私又討厭的男人。

    裴珩眉眼眷戀不舍地嘆息一聲,“聽話好不好。”

    隨即他當(dāng)著眾人的面,將手中刀捅進(jìn)了胸腔。

    此刻他的動作像是放慢一樣,更能體會到何為凌遲,也在慶幸傷的不是她。

    但對于所有人來說,都宛如凌遲。

    一向?qū)η閻壑锣椭员堑牡弁酰瑳]有想到他有一天也會成為情愛的俘虜,甚至陷得比所有人都深。

    月亮偏移藏進(jìn)墨染的云層里,好似不愿看一對有情人生死離別。

    侍衛(wèi)猩紅著眼,當(dāng)即下令,“放箭!”

    隨著一聲令下,埋伏在密林里的弓箭手拉開長弓,黑黝黝的箭頭瞄準(zhǔn)劉月娥。

    劉月娥赤目染血得幾近瘋狂,她沒有想到他會為宋嘉榮做到這個地步。

    憑什么!

    憑什么宋嘉榮能得到他的偏愛,她劉月娥自認(rèn)樣樣比她優(yōu)秀。

    在他舉刀捅進(jìn)胸膛的瞬間,宋嘉榮不惜脖子被劃出血痕推開挾持住她的長劍,跌跌撞撞得向他奔去。

    見她逃脫,弓箭手立刻發(fā)箭。

    局勢瞬間扭轉(zhuǎn),劉月娥來不及逃跑,便被一箭刺中心臟,瞳孔大睜,不可置信地軟了身體倒下。

    來之前,裴珩便在暗處埋伏好了人手,可是在劉月娥讓他做出選擇自己的生命,還是小姑娘時,他開始慌了。

    他的命不過稀松平常,小姑娘的命卻彌足珍貴,他也見不得她受到半點(diǎn)兒疼。

    掙脫開劉月娥桎梏的宋嘉榮奔著跑過來,又在靠近他的那一刻不知所措的停下動作,淚水洇濕臉頰。

    水桃和青提反應(yīng)過來,大喊道:“你們還不快點(diǎn)叫太醫(yī)過來!”

    “榮兒。”雙眼赤紅的裴珩松開握著匕首的那只手,眼尾染至頹靡地艷紅,責(zé)怪又心疼,“你怎么那么傻,知不知道剛才有多危險(xiǎn)。”

    他的聲音破碎到像是一盞盞高掛于寺廟佛堂中,流光溢彩的琉璃燈被悉數(shù)砸爛,幼獸支離破碎的嗚鳴,細(xì)聽又像是眼淚墜落,帶著凄哀孤涼。

    “你別說話了,你知不知道你身上流了很多血。”慌了神的宋嘉榮扶住他搖搖欲墜往下倒的身體,她從來沒有見過那么多的血,多得無論她怎么止都止不住。

    她不是大夫嗎,為什么連傷口里的血都止不住啊!

    睫毛輕眨間,眼淚簌簌往下滾落,逐漸模糊了宋嘉榮的視線,鼻子染上澀意,喉嚨像是哽住硬物一樣難受,“你說我傻,要我說,真正傻的人應(yīng)該是你才對!人家叫你去死你就去死,虧你還讀過那么多圣賢書,你要是真的出了事,你讓天底下的百姓怎么辦啊,你又讓我怎么辦啊,難道你真的要眼睜睜地看著我嫁給其他人,和別的男人生兒育女!”

    宋嘉榮發(fā)現(xiàn)她可笑的變扭,糾結(jié),等真正到了生死面前是那么的微不足道,且矯情。

    “我怎么會愿意看你嫁給其他人,別怕,我一點(diǎn)兒都不疼,我現(xiàn)在不是沒事了嗎。”裴珩抬起指尖拭去她臉頰上的淚珠,“別哭了,我不喜歡你哭鼻子。”

    他不希望她為任何一個男人流淚,即便那個男人是他,也不允許。

    他的小姑娘理應(yīng)是驕縱,灼日耀眼的存在。

    見他一點(diǎn)都不在意自己傷口的宋嘉榮氣得拔高音量,鼻尖似灑了一層胭脂,“我就是喜歡哭,我不但今天哭,我以后還要天天哭,我想怎么哭就怎么哭,又關(guān)你什么事啊。”

    罵完又委屈得帶著鼻音的垂下垂淚長睫,鼻翼抽搦中帶著埋怨的控訴,“反正我無論做什么,你都不會關(guān)心,也不會在意。”

    要是真的在意,為什么還要做。

    “因?yàn)槲疫是喜歡貍奴笑起來的模樣,很美。”因疼痛失了血色的男人輕輕擁著她,氣息孱弱得仿佛要在下一秒徹底昏睡過去,“榮兒,我還能在聽你叫我一聲‘珩哥哥’嗎。”

    他從不否認(rèn)自己是個自私的人,也非君子,在這種情況下想的不是自身,而是逼迫她承認(rèn)對自己的感情。

    其實(shí)他剛才是存了賭的決心,賭她的心里有他,賭她能經(jīng)此一事看清她對自己感情。

    因?yàn)槭篱g的感情,無論真真假假在生死面前都會原形畢露,無所遁形。

    宋嘉榮一怔,不知想到什么,隨即耳朵泛起一抹桃紅,不知是羞的還是惱的,偏過臉不去看他。

    他這個人,怎么總是在得寸進(jìn)尺。

    “看來榮兒還是在生我的氣,終歸是我種下的苦果,得要自己咽下。”裴珩嗓音凄涼悲苦的垂下長睫,像只被人拋棄的大狗狗,無助又可憐。

    一旁的宋晏皺起眉頭,“都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難不成宋大夫連陛下臨死之前的小小愿望都不肯滿足嗎。”

    裴珩輕叱,“這是我與她之間的事。”

    “臣只是為陛下感到不值,陛下難不成忘了自己是為了誰才受的傷,要我說某些人雖是個大夫,可那心腸也未免鐵石心腸了點(diǎn)。”

    宋嘉榮清楚宋晏是刻意說給她聽的,她于情于理喊一聲“珩哥哥”并不為難,為難的是她心里過不去那道坎。

    但她又有什么好過不去,宋嘉榮覺得自己可真是越發(fā)的矯情,擰巴了,她都喊了十幾年,又何差這一聲,隨即釋然一笑地喊了一聲“珩哥哥。”

    女人清甜軟糯的嗓音在滿是緊張的氛圍中,像一縷清風(fēng)一樣令人熨帖,安心。

    “謝謝。”此時裴珩的聲音已經(jīng)越發(fā)微弱,不用風(fēng)吹,自個都能消散。

    “你先別說話了好不好,只要你沒有事,你無論想聽多少我就叫多少。”想要幫他止血的宋嘉榮發(fā)現(xiàn)她此時能做的事情也唯有,為他祈禱。

    所以拜托你一定不要出事,否則她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的,更會日日良心不安。

    眼皮越來越沉,能感受到血液不斷流失的裴珩強(qiáng)勢地握住她的手,擠進(jìn)她的指縫里與她十指緊扣,“你放心,我一定會陪你一起長命百歲。”

    “我才不要和你長命百歲呢。”宋嘉榮見他還有臉笑,瞪起哭得像染了一層桃糜緋緋胭脂的鹿眼兒,“我告訴你,我前面說的都是真心話,你要是死了,我以后每年踏青節(jié)都不會給你燒紙,我還會嫁給其他男人,和他生七八個小孩,然后把他們帶到你墳前,氣死你。”

    “你不會。”因?yàn)樗浪男」媚锟隙ú粫敲醋觥?br />
    他也知道,他和她都深愛著彼此,只是中間產(chǎn)生了太多誤會,錯過,導(dǎo)致他的小姑娘對他的愛意封存了起來,她怕的是擔(dān)心自己會重蹈覆轍,才會那么冷漠又決絕的說著和自己再也不相見的話。

    可是愛意哪里會那么輕易的消散,轉(zhuǎn)移,又怎么能說放下就放下。

    他一直以為他們之間會有很長的時間,可是今天發(fā)生的事情又如此直白且殘酷的告訴他,明天和意外,你永遠(yuǎn)不知道哪一樣先到來。

    他也無法真正做到豁達(dá)的放手讓她回到酈城,此生隔著千里的距離,讓他僅依靠著和她相處過的點(diǎn)滴艱難度日。

    酈城距離上京太遠(yuǎn)了,哪怕他托了人照顧她,可在他看不見的角落里,他的小姑娘受了委屈,傷害又該怎么辦?

    更令他感到無望的是,若當(dāng)真有一天他的小姑娘因?yàn)橐馔夂退烊擞绖e,他卻連小姑娘的最后一面都見不到,或許那一天,他會徹底瘋掉的。

    天底下又有什么,能比所愛之人和自己隔著生死更絕望痛苦的事。

    很快,太醫(yī)來了,同時也慶幸陛下的傷口并不深,要是再往里多扎幾寸,哪怕是華佗在世都救不了,更慶幸陛下身邊有會醫(yī)術(shù)的人及時止血。

    宋嘉榮把受到驚嚇的上官如意送回去后,還讓人給她抓了好幾帖安神藥,她則不放心的跟著入了皇城。

    本應(yīng)早早熄燈的宣德宮內(nèi)燈火通明,亮如白晝,不時有端著血水的宮人們面色凝重的走出來。

    “娘娘,要不今晚上你還是留在宮里過夜吧,陛下醒來后看見你,肯定會很開心。”周洋對于讓陛下受傷的宋嘉榮心里是有怨的,若非是她,陛下也不會受傷,但明眼人都能看得出陛下是自愿的,他一個外人又怎好多說。

    陛下對貴妃娘娘的感情,他也算是看明白了。

    一個愿打一個愿挨。

    宋嘉榮剛要拒絕,這個點(diǎn)早就睡下的太后正帶著一堆宮人氣勢洶洶的過來興師問罪。

    “你這個賤人害了我皇兒居然還有臉敢出現(xiàn)在這里!果真是一如既往的厚顏無恥。”本應(yīng)睡下的慧安太后聽到皇帝遇刺,罪魁禍?zhǔn)走是宋嘉榮,滿頭的瞌睡蟲瞬間驚走。

    “你都能出現(xiàn)在這里,我為什么不能出現(xiàn)。”多年未見,宋嘉榮認(rèn)為自己那么討厭一個人,果真是有原因的。

    “要不是因?yàn)槟悖实墼趺磿軅憔褪莻禍害,克死了你爹娘不說,現(xiàn)在還想克皇帝。”慧安太后盯著這張比四年前還要出色的臉,戴著護(hù)甲的手一點(diǎn)。

    “來人,把這個膽大包天傷害龍?bào)w的賤人壓入大牢!”太后聽到消息后,急忙趕過來的原因還有一個,趁著皇帝還沒醒來前趕緊處置了宋嘉榮。

    她前不久想要讓娘家侄女進(jìn)宮,誰知道陛下不愿,還為此在朝堂上當(dāng)眾呵斥了哥哥,連她找借口讓他來長春宮,好和娘家侄女來一個偶遇都不愿意,而這一切都賴她!

    她怎么就沒有淹死,還回來做什么!

    宋嘉榮當(dāng)沒看見她眼底扭曲的毒辣,嗓音清甜軟綿,“太后,民女斗膽問一句,如今宮里頭真正當(dāng)家做主的人到底是陛下,還是你太后。”

    在宮里斗到最后成為太后,又有哪一個不是人精的慧安太后冷聲道:“當(dāng)然是皇帝,但哀家是他的母親,自然也有理由處置那些害他的人。”

    “太后都沒有親眼所見,就口口聲聲說是我害了陛下受傷,就不擔(dān)心陛下醒來后同太后興師問罪嗎。”宋嘉榮眼皮掀開,“還是說,太后的權(quán)力已經(jīng)能越過陛下,直接處置。”

    “你好大的膽子!你是在威脅哀家。”

    “民女不敢,民女只是說出了自己的心中疑惑罷了。”

    殿內(nèi)的太醫(yī)聽到外面的喧嘩聲,冷著臉走出來,“陛下此刻需要靜養(yǎng),臣雖知太后是關(guān)心陛下,但陛下已經(jīng)睡下,即便太后想要處置人,也得要等明日陛下醒來后在議。”

    “好,等皇帝醒來后,哀家倒是要問下皇帝,怎么處置這種禍害!”太后氣得拂袖離開,同她一道來的白若裳卻沒有走,而是屏退伺候的宮人,兀自朝她走進(jìn)。

    “宋嘉榮,我能耽誤你幾分鐘的時間和說幾句話嗎。”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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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書名:春不歸

    文案:婉娘第一次見到林宜安,是在她同世子歡好后。

    那人杵在床邊,嚇得她臉色發(fā)白,世子卻心情極好的捏著她的臉,拍了拍,“婉娘要是能勾引到他,本世子就納你進(jìn)府當(dāng)姨娘,如何。”

    婉娘是奉天城里最下等的憐兒出身,她好不容易攀上世子爺?shù)母咧Γ?dāng)了他的外室,如今得來他一聲能轉(zhuǎn)正,自是笑語盈盈。

    可誰知那人縱是在她使出千般手段時都不為所動,還嘲笑她異想天開。

    氣得她猛下了三大包藥。

    婉娘一直認(rèn)為對方是討厭她,可是在她死后,是他斂了她的尸首,親手為她起了墳。

    林婉娘,她也終于有了屬于自己的姓。

    跌落云端的天之驕子(真太監(jiān))

    X

    自私?jīng)霰∥ɡ菆D花娘(外室)

    第77章 表白

    宋嘉榮看著立于琉璃檐下, 著水紅色織金牡丹寬袖窄腰錦裙,額貼金箔花鈿,發(fā)挽高髻的白若裳時, 恍惚間還以為自己認(rèn)錯了人, 因?yàn)楝F(xiàn)在的她和當(dāng)初入宮時完全判若兩人。

    她梳著高高的發(fā)髻,鬢發(fā)間配著與她清麗容貌完全不相符的金簪牡丹通草花,舉手投足間雍容華貴,細(xì)瞧,她的打扮竟像昔日的她。

    當(dāng)初最厭惡對方的人,如今倒成了對方的影子,任誰都會尷尬。

    “你倒是變了很多。”白若裳很是尷尬的率先打破僵局。

    “你也是。”宋嘉榮掃了一眼, 便垂下眼簾, 她不認(rèn)為她們兩個之間有什么好說的。

    都言往事如風(fēng)逝,但造成的傷害對彼此來說都是不可逆轉(zhuǎn),誰都不能用輕飄飄的一句,都過去那么久了,還計(jì)較那么多做什么,來揭過。

    兩人也因?yàn)橐痪洹澳阋彩恰毕萑氤聊? 任由檐下掛著的六角琉璃宮燈隨著風(fēng)輕輕地晃,晃得二人落在青石板磚上的剪影與那簇?fù)碇纳炙幦~搖曳生姿, 隨著微風(fēng)簇浪, 聚是潑墨山水,散是滿河星。

    “我這次來找你, 你也應(yīng)該猜到是因?yàn)槭裁础!卑兹羯炎哉f自話的撫摸上平坦的腹部, 神色凄苦地自嘲, “我希望你能離開陛下身邊, 我也不希望你重新回來, 因?yàn)檫@樣無論對我,還是對那個孩子都不公平,因?yàn)槟悖瑢?dǎo)致我這輩子可能都不會在懷上孩子。”

    “那個孩子不但是我的第一個孩子,也是陛下的第一個孩子,陛下還說過等我們的孩子長大了,要是男孩就會立他為太子,要是女孩,就讓她成為天底下最無憂無慮的公主,可是,我們那么期盼的孩子,誰都沒有等來她的降生。”美人落淚總是惹人憐愛的,何況是一個母親對孩子的憐愛。

    不敢直視她的宋嘉榮喉間像是卡了硬物,無論她怎么咽都咽不下去,內(nèi)心的愧疚和自責(zé)如同肆無忌憚的藤蔓把她纏得難以喘息,她不知道應(yīng)該說什么,才能彌補(bǔ)對她造成的傷害。

    垂下羞愧難當(dāng)?shù)哪X袋,唇齒翕動須臾,才聲若蚊音的吐出,“對不起。”

    除了對不起,她不知道該說什么,也不知道該用什么表情來面對她。

    誠然她欺騙過她,利用她的愚蠢惡毒陷害她,但她腹里的孩子也是因?yàn)樗脑虿诺舻摹?br />
    “我沒有怪你的意思。”唇邊噙著笑的白若裳表現(xiàn)得格外大度,“我不怪你,并非是我大度要原諒你的意思,相反我這個人并不大度,我想換成任何一個女人,都不會容忍曾經(jīng)害死自己孩子的罪魁禍?zhǔn)壮霈F(xiàn)在自己丈夫的身邊。”

    “你知道嗎,在我得知孩子不在的那一刻,我想過就算是要我拼盡生命我也要?dú)⒘四悖o我的孩子討回一個公道,畢竟他是那么的小,他甚至都沒有來得及看一眼這個絢爛又美好的世界,沒有親口喊我一聲母妃就走了,你要是當(dāng)過母親,也應(yīng)該能體會到我的心情。”

    宋嘉榮將心比心的想到自己被強(qiáng)硬灌下的那碗避子湯,如果她沒有喝下,是否也會擁有一個活潑可愛,如她一樣的女兒?

    白若裳繼續(xù)說下去,“我知道我的要求對你來說過于強(qiáng)人所難,或者說是惡毒,我也知道你和陛下彼此相愛,有些話陛下不會說,今日不妨讓我來當(dāng)一回惡人。”

    沒有來的,宋嘉榮心口一緊,產(chǎn)生了想要逃避她所說的話。

    “你應(yīng)該知道陛下是晉國之主,雖說他能為了你一人,頂住群臣的所有壓力遣散后宮三千佳麗,但陛下膝下不可能無子,而我聽說宋大夫早些年食用過避子湯,恐怕會對日后的子嗣有所影響。不說子嗣,宋大夫你是否愿意為陛下留在宮中一輩子,舍棄你現(xiàn)在獲得的一切,放棄自由,淪為一個困在四方高墻中,只圍著一個男人打轉(zhuǎn),成為被男人情緒所支配的女人。”

    “你是否又能做到像我一樣舍棄所有的一切,只為陪在他身邊,如果你連這些都做不到,你根本不配他喜歡你!也配不上他的愛!”攥緊掌心的白若裳從沒有想過她會卑鄙到這種地步,還活成了自己最討厭的一類人,但她也明白自己走到了這一步,注定沒有回頭路。

    “你明白宮里是個吃人的地方,當(dāng)時為什么沒有離開。”宋嘉榮從青提口中得知了她落水后宮里發(fā)生的所有變動,最令她吃驚的當(dāng)屬裴珩愿為她遣散后宮,如果不愿走的可在宮中任女官一職。

    上官如意也是那一批的秀女,她選擇了出宮嫁人生子,劉月娥,白若裳卻選擇在宮任職女官。

    “我也想離開,但我離不開啊,因?yàn)槲覑凵狭艘粋注定不會喜歡我的男人。”白若裳肩膀聳動的捂住臉,嗓音沙啞帶著哭腔,“我和你不一樣,我能為了他舍棄我的生命,哪怕我知道他不會愛我,可我依舊心甘情愿的愿意為他付出一切!”

    “我也時常在想,如果我沒有愛上陛下,我是不是不會像現(xiàn)在那么痛苦,我也不必模仿著另一個人的影子!”

    喜歡上一個注定不會喜歡自己的人,宋嘉榮明白求而不得的苦。

    “宋嘉榮,你知道嗎,我有時候真的是很討厭你,討厭到恨不得你去死,可我又是那么的羨慕你,羨慕你能得到他的所有愛!”白若裳的話像一把錘子,重新把宋嘉榮直面對裴珩感情的窗口封住。

    她捫心自問,真的能做到和她一樣放棄自由,一心追求的醫(yī)學(xué)大道,只為入宮成為他的妃子?以后注定要困在一座四四方方,只可憐的守著一個男人,等著一個男人對她施舍愛意的日子嗎?

    哪怕她愛他,愛到了靈魂里,血肉中,即便男人也愛她,愛到愿意付出生命,給予她天底下最尊貴的位置,所有人都艷羨的寵愛。

    宋嘉榮本就不堅(jiān)定的心在這一刻徹底動搖了,她想,她不愧是他一手教養(yǎng)長大的,連自私利我的本性都一模一樣。

    他能為她甘愿放棄生命,她也能為她追求的大道舍棄她追逐的神明。

    “做錯事情的是我,我理應(yīng)要向你道歉,無論你是否原諒我。”想通后自責(zé)得連頭都不敢抬的宋嘉榮語氣堅(jiān)定的說,“你放心,等岐黃班的課業(yè)結(jié)束后,我就會離開。”

    她想要說出祝他們幸福的話,可她根本說不出來,也無法平靜的做到祝福他和另一個女人。

    她果然,還是一如既往的惡毒又自私。

    白若裳用素帕抹去眼角泛出的淚花,神色凄涼,似一朵被狂風(fēng)暴雨摧殘過后,仍堅(jiān)強(qiáng)著綻放的純白茉莉花,“我自然相信宋大夫會說到做到,只是我希望我今晚找宋大夫說的話,可否不要讓第三個人知道。”

    可笑的是她做出那么自私的事,居然還想要受害者為她保守秘密。

    “我明白你的顧慮,你放心。”

    “多謝宋大夫。”見目的已經(jīng)達(dá)到的白若裳明白越待,對她來說越尷尬,正欲轉(zhuǎn)身離開時,沒有注意到腳下臺階一腳踩空。

    先前為了不被人聽到她和宋嘉榮說的話,特意把宮人都揮到一旁,眼見就要直直摔下臺階時,一只手臂突兀的橫過她腰肢,用力一摟把她拉回來。

    宋嘉榮扶住她的時候,手指無意間搭上她的脈象,眼中閃過一抹詫異的很快松開手。

    原先的自責(zé),羞愧難得被詫異所覆蓋。

    “很晚了,宋大夫也早些回去休息吧。”白若裳生怕她看出什么,神色慌張地收回手就往外走,一向平穩(wěn)的步子竟顯出了幾分慌亂。

    眼見她的身影即將消失于茫茫月色中,宋嘉榮終是忍不住說了一句,“每個人都是獨(dú)立的個體,不應(yīng)該成為另一個人的影子,否則你永遠(yuǎn)都只會活在她的陰影之下。”

    “影子嗎?”聽到聲音的白若裳凄涼地呢喃出聲,眼角滑落一滴淚。

    她怎么不清楚現(xiàn)在的自己在做什么蠢事,又成了怎么樣的一個笑話。

    為了獲得一個并不愛自己的男人注意,也為了使男人能注意到自己,不但舍下昔日清高傲骨來模仿自己最討厭的人,還用了拙劣的手段把她逼走。

    可笑她除了這個拙劣的模仿,竟蠢笨得想不出其它法子。

    她也像劉月娥一樣怨恨為什么看似無情的陛下要有情,還是天底下一等一的癡情人,動情的對象還是她們最看不上眼的宋嘉榮!

    如果是其她的任何一個女人,她們都不會那么的不甘心!

    目送著白若裳遠(yuǎn)去的宋嘉榮原地躊躇好一會兒,才重新踏進(jìn)殿內(nèi)。

    她以為他還沒醒,可剛走到黑漆描金邊納繡屏風(fēng)旁,一個抬頭便同一雙似三月春風(fēng)拂過澄碧水面,泛起繾綣漣漪的丹鳳眼。

    他的眸光溫柔得能掐出一汪春池,毫不遮掩的盛滿,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纳钋椤?br />
    半坐起身的裴珩眼尾上勾,露出直戳人心的溫柔笑意,“你來了。”

    “是我,陛下怎么不多休息一下。”心臟像是被一只小奶貓伸出爪子輕輕撓了一下的宋嘉榮猶豫了一會兒,才走到桌邊給他倒了一杯水。

    她從見到白若裳后,腦子就一直很亂,她拼了命的想要從里面理出一條完整的線,可是尋了半日,非但尋不到一開始的線頭便罷了,還倒霉的把自己纏了進(jìn)去,束縛得像只要過冬的蛹。

    “見到你,我很高興,還以為自己是在做夢,并期待著這個夢境能持續(xù)得久一點(diǎn)。”裴珩的目光從她出現(xiàn)后便落在她身上再也不愿離開,生怕這是浮夢一場,他因此不敢輕易眨眼。

    宋嘉榮扯了扯嘴,很認(rèn)真的告訴他,“陛下,據(jù)我所知你傷的并不是腦子。”

    “我倒情愿我傷的是腦子,這樣就能天天見到你了。”裴珩的視線落在她纏著厚厚一層綁帶的脖子上,抬起指尖輕輕觸碰,眼中的疼惜濃郁得要化成實(shí)質(zhì),對劉家的恨意更是入骨,“是不是很疼。”

    “也怪我,沒有考慮得在穩(wěn)妥一點(diǎn),否則也不至于讓你受了傷,更讓你受了驚。”男人指尖微涼,接觸到她的肌膚時又會產(chǎn)生滾燙的炙熱,似火星撩起。

    一個側(cè)首,不小心接觸到男人指背,像是燙到了一樣的宋嘉榮側(cè)身后退,避開了過于曖昧的距離,“并不疼,也不算很嚴(yán)重,只是太醫(yī)包得夸張了點(diǎn)。”

    一開始是很疼的,可當(dāng)過了那個疼的時間段后就不疼了。

    她也是那時才知道,原來疼痛也是有所謂的保質(zhì)期。

    宋嘉榮轉(zhuǎn)了話題,“劉家你打算怎么處置。”

    雖說劉家一開始針對的是她,但他受傷也是實(shí)打?qū)嵉模舴堑洞痰貌簧睿峙麓丝烫稍谒媲暗木褪且痪弑涞膶?shí)體。

    “榮兒你希望我怎么處置。”啞笑一聲地裴珩指尖半屈收回,指腹摩挲著她的溫度,“劉月娥此舉若是沒有劉家在背后的示意,怕是都沒有人會信。”

    “我一個平民百姓,不敢輕易評頭論足國事,至于如何處理,民女想陛下心中自然有考量。”她之前是宮中嬪妃都不敢輕易妄討國事,如今只是一個普通的醫(yī)女,又如何敢。

    劉家雖說對外臭名遠(yuǎn)揚(yáng),但除了他們?yōu)闋帣?quán)奪利送女給高官為妾,男子入贅,連家門口的石獅子恐都不干凈落人話柄之外,他們一大家子做的事全像是一只滑不溜手的泥鰍,找不住半點(diǎn)兒把柄。

    裴珩抬起指尖,勾起她垂落臉頰的發(fā)絲別到耳后,嗓音帶著令人沉淪的誘惑,又無可奈何的輕嘆一聲,“可我希望我們是一體的,我希望你能像之前那樣遇到不滿,不喜歡的人,事,能直接了當(dāng)?shù)恼f出來,而不是像現(xiàn)在這樣永遠(yuǎn)對我保持著疏離的敬畏。”

    “我知道當(dāng)初的我錯得有多離譜,也自私得有多愚蠢,我明白我的錯誤,自私,我也明白我比任何人都做不到失去你,和你此生不復(fù)相見,我甚至不敢想象當(dāng)我失去你之后,我是否會直接拋下偌大江山隨你一道走了。”

    “我這個人雖然稱不上真正的君子,但我能清楚的知道,我愛你,我想娶你,我想不顧一切的把你寫進(jìn)我的族譜里,生命中,這一次我絕對不會在讓你受盡委屈,獨(dú)自枯坐垂淚,無論你是要至高無上的權(quán)力,揮金如土的生活,還是想要天高海寬的自由,但凡是我有的我都能給你,你若想當(dāng)妖妃,我便當(dāng)一回烽火戲諸侯,只為博美人一笑的昏君又何妨。所以榮兒,你是否能重新給我一個讓我修補(bǔ)對你造成的傷痕的機(jī)會,一個讓我重新走進(jìn)你生活的機(jī)會。”

    第78章 我等你一個選擇

    裴珩沒有打算就此收手, 而是選擇步步緊逼的讓她認(rèn)清自己的心,他好不容易在小姑娘高高壘起的心房打破一道口子,又怎么會讓她再一次逃避的縮回自己的殼。

    “你不必遷就我, 這一次由我來遷就你, 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能給你,無論是你想學(xué)醫(yī)做大夫,開藥堂當(dāng)掌柜,做那鄉(xiāng)野的賣花娘我都會支持你,你不必入宮為妃,把自己困在小小的四方高墻里,成為誰的夫人, 誰的附庸, 又冠上誰的姓,你就是你,世間獨(dú)一無二的你。”

    “我也知道你想要天底下有更多的女大夫,好讓女子不在因?yàn)槠胀ǎ珜δ写蠓蛐哂趩X的病癥而死去,被人誤解后選擇了結(jié)余生。但我要告訴你的是, 此時站在你面前的是天底下最有權(quán)勢的男人,你可以盡情地利用他的一切, 權(quán)勢, 地位,人, 你也不需要為此感到愧欠, 負(fù)擔(dān), 因?yàn)樗坏莻掌握著生殺大權(quán)的帝王, 他也是一個普通的, 像天底下所有能為心愛之人付出全部的平凡男人。”

    “可是我………”手指頭抓緊著膝上布料的宋嘉榮陷入了迷茫的自我中,像一只迷路的小鹿正茫然無措的,四處尋找著離開的方向。

    裴珩伸手撫上她發(fā)頂,像是在看他最重要的珍寶,“我愛的是你這個人,和我共度余生,夜里共剪西窗燭的也是你,孩子什么的對我來說并不重要,對我來說,重要的人自始至終都只有你一人。你要是喜歡小孩,我就去宗室里領(lǐng)養(yǎng)一個回來,母后在世的時候最喜歡的就是你,她要是知道你愿意嫁給我,肯定會很高興,所以貍奴不要總是有那么多的顧慮,假設(shè)可好。”

    他的話也讓宋嘉榮難堪地明白,她和白若裳在外面的對話他全都知道了,他還聰明的把她想要找的理由全給堵死了。

    他說的那些話,也一樁樁,一件件的都踩在了她的軟肋,她最猶豫不決的地方。

    裴珩見她沉默,想到暗明傳回來的話,似惆悵又似好笑的嘆息一聲,雙手?jǐn)n起那張垂著眼簾,不愿和他目光對視的小臉,“我同白小姐之間并未有過夫妻之實(shí),我雖在她宮殿里留宿過兩次,但一直恪守君子本分,并為逾越半尺,僅有的一次,也是春獵那次沒有用手接過她遞來的糕點(diǎn),我有錯,確實(shí)該罰,但你不能罰我再也見不到你,也不能罰,要和我做陌生人的話。”

    “好嘛。”這一次裴珩把選擇權(quán)交握在她的手上,他做風(fēng)箏,由她做執(zhí)線人。

    此時,不合時宜的周洋端著煎好的藥進(jìn)來,“陛下,藥送來了,可要現(xiàn)在喝?”

    周洋的出現(xiàn)也讓宋嘉榮那因?yàn)樗痪湓挘瑥氐讛_亂的心湖得了一口喘息的機(jī)會,“陛下要吃藥,民女也不好在過多打擾,民女告辭。”

    說完,轉(zhuǎn)身就往外走,她的背影甚至帶上了一絲落荒而逃的倉皇。

    她的背影是倉皇的,無措的,證明自己的那一番話擾亂了她的心湖,他本應(yīng)該趁熱打鐵的賴著她求一個答案,更想要做一個挾恩圖報(bào)的人。

    但他也明白,不能把小姑娘逼得太緊,要不然容易弄巧成拙。

    臉頰發(fā)燙的宋嘉榮踏出殿外,由迎面而來的清風(fēng)拂過滾燙的臉頰,那顆因燥動而意亂的心才稍稍平息。

    李德福手中拂塵一甩,笑得討好,“宋大夫,你是要居住在以前的宸極宮,還是老奴重新給你安排一間新的寢宮。”

    宋嘉榮沒有順著他的話選擇,“勞煩公公送我出宮,宮里雖好,但民女一介平民,委實(shí)不適合待在宮里。”

    “可是,現(xiàn)在很晚了。”李德福私心里是希望娘娘能留下來的,況且陛下也是希望她留下的,要是把人放跑了,他還不知道如何交差。

    “多謝李總管好意,但我明天還有課,我也不希望再有其它的流言蜚語傳出來。”她也不希望別人提起她時,想到的只有她和裴珩之間不清白的關(guān)系,雖說他們兩人之間本就不清白。

    “此事我做不了主,恐怕得要請示過陛下才行。”

    提到那人,宋嘉榮那顆被清風(fēng)拂過的心又變得混亂起來,臉頰泛起滾燙的熱度,“你不用稟告他,直接派一輛馬車送我出去即可,出了事,我來擔(dān)著。”

    她的話難免說得自大,若真讓她在宮里頭過一夜,恐怕尚未等天亮,關(guān)于她入了貴人眼的流言蜚語就像清晨掛在蜘網(wǎng)上的露珠,冬日里落下的雪。

    也會讓她憑借自己能力進(jìn)入岐黃班一事,成為有心人渲染是背靠男人,而非她自身的努力。

    “可是………”李德福仍是猶豫。

    宋嘉榮很是平靜的說,“陛下已經(jīng)歇下,你現(xiàn)在進(jìn)去就是打擾他的休息。”

    從宮里出來后,已近子時,偶有幾道打更聲傳來。

    馬車突進(jìn)一處巷口,正掀開簾子透氣的宋嘉榮意外撞見一位故人的半邊側(cè)顏,眉頭微不可見地?cái)Q起。

    也許,是她看錯了吧。

    沒有跟著一道進(jìn)宮的水桃,青提二人正提著燈籠候在大門外伸長著脖子,見一輛馬車從大道駛來,立刻簇?fù)碇锨啊?br />
    水桃抬起燈籠照明,“小姐你回來了,你肚子餓不餓,我去給你下一碗面條。”

    青提見她沒有異常,那顆懸著的心才往下墜,“小姐可要先沐浴,廚房里可是一直備著熱水。”

    心里劃過一絲暖流的宋嘉榮接過燈籠,笑著打趣,“我本來不餓的,但你那么一說,反倒是有些餓了,不知道青提給我準(zhǔn)備了什么好吃的宵夜。”

    “我給小姐準(zhǔn)備了皮薄餡足的蝦仁小餛飩,豬肉白菜餛飩,雞絲面,還有可口開味的清粥小菜。”青提就差沒有在臉上寫著,“快來夸我快來夸我”的得意小表情。

    宋嘉榮愁眉苦臉地嘆了一口氣,“你們怎么給我準(zhǔn)備那么多,不知道夜里不能吃太多,要不然容易擠食嗎。”

    水桃笑道:“小姐吃不完,不是還有我們嗎。”

    青提點(diǎn)頭,“先前小姐沒有回來,我和水桃姐姐哪兒有什么胃口啊,可都是得等著小姐回來后一起吃。”

    三人說說笑笑地踏進(jìn)院落,月亮落在她們身后,靜謐又美好。

    剛踏進(jìn)院落,宋嘉榮遠(yuǎn)遠(yuǎn)地看見有一個人佇立在燭光之下背對著她。

    背影單薄,頭發(fā)用蓮花冠束得一絲不茍,厚重的冬裝穿在她身上不顯臃腫,反倒空落落得不合身。

    宋嘉榮快步走上前,“師父,那么晚了你怎么還沒睡。”

    “你還沒回來,我總歸不放心。”羅青見她沒有大礙,方才松了一口氣,“你今日受到了那么大的驚嚇,明日可要在家中休息一日。”

    “師父你就沒有想過我那么晚沒回來,說不定是在宮里過夜了。”宋嘉榮搖頭,“我雖是受到了驚嚇,卻并不影響我上學(xué),我的根基本就比其他大夫來得薄弱,不穩(wěn),學(xué)醫(yī)的時間也短,如果我在不努力一點(diǎn),如何能實(shí)現(xiàn)當(dāng)時對師父說的話。”

    女子在世間生存本就不易,何況是一位妄圖想要以女子之力打破由男子壟斷的專權(quán)。她必須得要付出比旁人千倍的努力,汗水才能獲得和男人一樣的地位。

    羅青明白她的決心,也不在勸她,而是用上打趣的口吻,“要是你真的在宮里過夜,肯定會讓人送一個口信回來,但我知道,你并不會在宮里過夜。”

    “啊?”這下子倒是換成宋嘉榮不明白了。

    羅青把帶來的安神香點(diǎn)上,“洗完澡后吃完飯記得早點(diǎn)睡,要是你想晚點(diǎn)睡也沒關(guān)系,我記得你明日后日都是休沐日。”

    “雖說能晚睡,可晚睡對身體不好。”

    洗漱完畢后的宋嘉榮躺在床上,卻是沒有一絲一毫的睡意,閉上眼,眼前浮現(xiàn)的皆是裴珩對她的告白。

    她更清楚的明白,來自帝王的承諾有多重。

    越是清楚的明白,越是混沌的迷茫。

    她所謂的魚和熊掌不可兼得,可落在他的眼里,都不重要。

    ——

    夜色漸濃,左手使不上力的裴珩半靠著床頭,玄色龍紋袍半披于身,正聽著衛(wèi)臻的報(bào)告,眼中不驚不瀾,似乎早就料到他們會有所動作。

    直到聽完,裴珩才惜字如金般開了口,“靜觀其變。”

    狡猾的狼總以為自己是聰明的獵人,而忘了獵人為何被稱為獵人。

    狼以為獵人進(jìn)入自己設(shè)好的圈套里,又怎么沒有想過,獵人從一開始就知道他們的圈套,其目的不過是將計(jì)就計(jì)。

    難得休沐兩日,宋嘉榮在家睡了兩日,也偷了兩日浮生閑。

    第三天前往岐黃班時,發(fā)現(xiàn)街上多出了很多外邦人面孔,街上巡邏的士兵也增多了,心底跟著浮現(xiàn)一絲不安感。

    今日她沒有乘坐馬車,又因?yàn)榭煲t到了,決定抄一條小路過去。

    快要穿過小巷的宋嘉榮遠(yuǎn)遠(yuǎn)地看見一個即便身著漢人服,依舊改不了腰別狼牙獸石的男人正把玩著一枚香囊,滿身的吊兒郎當(dāng)。

    只是一眼,宋嘉榮就認(rèn)出了他是誰。

    阿爾圖!

    他不是早就回到月隱國了嗎?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

    最糟糕的是他站著的位置正是巷子出口,他只需要轉(zhuǎn)過頭,兩人就能對上。

    聽到身后腳步聲的阿爾圖噙著嘴角笑意,一個轉(zhuǎn)頭,并未看見有人經(jīng)過,眉頭微蹙。

    奇怪,他分明聽到了腳步聲。

    “王子,怎么了。”

    阿爾圖裂嘴一笑,眼睛死死地盯著無人的長巷,“本王不過是瞧見了一位故人,一位讓本王念念不忘的故人。”

    第79章 遠(yuǎn)比自己所想的要愛他

    差點(diǎn)兒被發(fā)現(xiàn)的宋嘉榮眨了眨眼睛, 示意他松開捂著自己的嘴。

    “噓,先別說話。”男人低沉的嗓音浮現(xiàn)在她耳畔。

    宋嘉榮眼珠子轉(zhuǎn)了轉(zhuǎn),順著眼皮上抬, 見到拉著她的人是誰時, 示意他先把捂著自己嘴的手松開。

    謝玄衣對上她的眼睛,才回過神來自己做了什么,渾身發(fā)燙的把手松開,并拉開一定距離。

    “師兄,可是發(fā)生了什么?”街道上不可能會無緣無故出現(xiàn)那么多官兵巡邏,唯一的解釋便是出了事。

    “兩天前陛下遇刺。”恐生命垂危四個字,謝玄衣竟認(rèn)為殘忍得難以說出口, 只能迂回的告訴她, “近日岐黃班休假,也怪我沒有早點(diǎn)告訴你。”

    要是裴珩真的遭遇不測,他又沒有留下子嗣,他們肯定會從宗室里過繼一個孩子,由太后,宮中嬪妃撫養(yǎng)。

    如今朝堂上最大的文官是白丞相, 宮里的太后,賢妃均出自白家………

    長久以往, 天底下還有誰記得晉國是裴姓, 而非姓白。

    腦子嗡嗡作響的宋嘉榮掐著掌心,咽下心中不斷騰升起的不安感, “師兄, 你可有法子讓我入宮。”

    有些事必須得親眼所見才為真, 反正她無法想象她視為神明的一個人會生命垂危。

    他打聽到關(guān)于宮里頭的消息都艱難, 又能有何辦法把她送進(jìn)去, 可他對上師妹哀求的目光時又不忍她失望,“我盡量。”

    景和帝病重的消息自是不能對外傳,對外只是宣傳昨日兒個有賊進(jìn)了皇宮里偷了東西,他們正奉命緝拿兇手。

    也有聰明的人嗅到了不尋常的味道,更多的還是整日為自己的生活所忙碌著。

    趁著天氣好,剛把被子搬出屋外曬太陽的水桃一個抬頭,看見這個點(diǎn)應(yīng)該在上課的宋嘉榮失魂落魄的走進(jìn)來,忙問道:“小姐,你怎么突然回來了?可是落下了什么東西?”

    宋嘉榮扯了扯唇角,語氣悶悶,“因?yàn)榉蜃佑惺拢詴Un一段時間。”

    水桃聽完,點(diǎn)了點(diǎn)頭,“也好,小姐可以趁著這段時間多休息一下。”

    “嗯。”

    不只是岐黃班停課,國子監(jiān)也停了課,街上走動的士兵的人數(shù)竟比走街串巷的百姓還多。

    那日回來后,宋嘉榮就把自己關(guān)在屋子里閉門不出,直到第四天,謝玄衣來找她,并遞給她一個包裹。

    “你換上這套衣服,今夜子時在南門等我。”

    接過包裹的宋嘉榮了然地點(diǎn)頭,眼眶泛起一圈濕潤的紅意,“謝謝師兄。”

    “你我是師兄妹,何必言謝。”

    子時未到,換好衣服的宋嘉榮已候在南門,臉上涂著姜黃粉,盡量把自己的身形掩在不起眼的陰影處。

    隨著子時一到,一輛從宮外采買的馬車停下,馬車?yán)镒叱鲆粋手持拂塵的老太監(jiān),斜乜著眼,嗓音尖細(xì),“讓你買的東西都買齊了嗎。”

    低著頭的宋嘉榮舉起自己背著的包裹,小聲呢嚅,“買,買齊了。”

    “買齊了還不快點(diǎn)上車,要是耽誤了貴人的事,我看你這張皮夠不夠用!”

    馬車進(jìn)入皇宮里都要經(jīng)過重重排查,她所在的馬車也并不例外,好在一路都順?biāo)臁?br />
    “咱家要不是欠了謝大夫一個人情,是決計(jì)不會幫你的,咱家不清楚你要去見什么人,只告訴你,一個時辰后在這里等著咱家,要是來晚了,咱家可不等人。”

    “奴才曉得,多謝公公。”宋嘉榮笑得討好的把一袋銀子遞過去,“這錢就當(dāng)做是我孝敬給公公喝茶的小小心意,還望公公不要嫌棄。”

    張公公掂了掂手上的錢袋子,沒想到這小子還挺上道的。

    目送著張公公離開后,宋嘉榮抬腳往他前面說過的,絕對不能踏進(jìn)的地方走去。

    不能親眼見到他,確定他的病情,她的心里會永遠(yuǎn)不安。

    心里的愧疚感形如潮水,直至將她徹底淹沒。

    入了夜的皇宮里極為安靜,連風(fēng)吹落樹葉聲都清晰可聞,好在身上掛著水桃給的令牌,能在宮中行走。

    宋嘉榮來到宣德宮外,卻不知如何進(jìn)去,只因?qū)m殿外站滿了她所不認(rèn)識的人。

    “站住,你們是哪個宮的,在這里鬼鬼祟祟地做什么。”一道女聲嬌蠻的從身后響起。

    唯恐會被發(fā)現(xiàn)的宋嘉榮把頭埋得更低,不敢去瞧來人,啞著聲道:“回稟姑姑,奴才是靜安宮的。”

    “靜安宮的人倒是很久沒有出來走動了。”白若裳淡淡地掃了她一眼,抬腳往里走去,“既是靜安宮派來的人,你也跟著進(jìn)來吧。”

    靜安宮是已逝的孝莊皇太后居住的宮殿,里面的人鮮少外出,外面的人大多不認(rèn)識里面的人,才給了她假冒的勇氣。

    宣德宮里即便熏了名貴的香,仍是蓋不住濃郁的藥味,要是嗅覺靈敏的,還能嗅到混在里面的一絲血腥味。

    白若裳接過宮女手上的藥盞走到床邊,眉心綴滿擔(dān)憂,“陛下今日可有好轉(zhuǎn)。”

    一旁的太醫(yī)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才有人走出來,能看出來他的臉色并不好,更在猶豫該不該說。

    白若裳隱隱猜到他們要說的話,寬慰道,“你只需實(shí)話實(shí)話便可,本宮絕不會因?yàn)榇耸逻w怒于你們。”

    垂首立在一旁的宋嘉榮在白若裳開口的瞬間,心跳跟著驟緊,仿佛有一只無形的大手掐著她的脖子,防止她尖叫出聲。

    她不知道他到底怎么了,只希望他不要有事,要不然她做不到原諒自己。

    太醫(yī)見她神色不似作假,胡子抖動好一會兒,才視死如歸地說道:“要是陛下在不退燒,恐會危及生命。”

    聞言,宋嘉榮的牙齒死死咬著嘴唇,才不讓自己泄出一絲異樣。

    她那晚離開的時候,他都還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危及生命了。

    她想問的,正是白若裳要問的,“陛下高燒不退,你們?yōu)楹尾唤o陛下開降溫的藥。”

    太醫(yī)搖頭,“陛下高燒不退,并非是普通風(fēng)寒感染所致,而是傷口感染,想要讓陛下退燒是簡單,難的是如何根治反復(fù)的高燒不退。”

    白酒雖具有殺毒,降溫的作用,但裴珩高燒不退的主要原因是,傷口發(fā)炎感染化膿,新肉不生。

    要是他持續(xù)高燒,太醫(yī)們也找不出阻止持續(xù)感染的辦法,恐怕最后的結(jié)局仍是難逃一死。

    她甚至不敢去想,要是他真的走了,那她該怎么辦,他答應(yīng)自己的承諾是不是也會像一陣風(fēng),吹一會兒就散了。

    直到離開這座巍峨得富麗堂皇的皇宮,宋嘉榮仍覺得自己的魂像是落在了里面,連呼吸間都彌漫著喘不過氣來的冰寒。

    宋嘉榮靠著墻角,捂著心臟的位置緩緩蹲下,或許,她真的遠(yuǎn)比自己所想的要喜歡他,要放不下他。

    ——

    “小姐你從昨晚上回來后都一天沒吃了,就算是個鐵打的身體也熬不住啊,就算不餓,吃一點(diǎn)墊下肚子也是好的。”水桃正要勸說讓她多少吃一點(diǎn)。

    青提正滿臉意猶未盡的走進(jìn)來,一雙眼兒亮晶晶的,“小姐,我剛才去廚房的時候,聽到了一個很神奇的事情,我想著你肯定也會感興趣的。”

    “什么事?”正在翻閱書籍的宋嘉榮聽她一說,心臟沒由來地一緊。

    “是府里有一個小廝在外面被人給暴打了一頓,回來的時候滿身是血,肋骨都斷了兩根,聽說救都要救不活了,可他不甘心的把攢的錢全部去請了大夫來看都治不好,錢也花完了,后面索性放棄了,因?yàn)殄X都拿去請大夫了嗎,然后他晚上餓得不行的時候發(fā)現(xiàn)家里還剩有一個饅頭,雖然饅頭上面長出了一層青霉,他又餓得實(shí)在難受,想著不能浪費(fèi)就吃了下去,結(jié)果你猜他怎么了,第二天就退燒了,我聽說的時候可驚奇了,我還是第一次知道吃發(fā)霉的食物還能治病的。”青提說完,還意猶未盡的砸吧了下嘴,“小姐,你說這件事是不是很神奇啊。”

    宋嘉榮聽完,眉頭高高皺起,手指放在桌面上半屈,“你是說他之前身上受了傷,然后一直高燒不退,對嗎。”

    “對啊。”青提認(rèn)真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不過我們都以為他是在開玩笑的,要不然哪里有人受了那么重的傷還能活下去。”

    “你確定他吃的是那塊長青霉的饅頭后就好了,還是吃了其它藥好的。”

    “他之前把錢都拿去請大夫了,哪兒還有什么錢去吃其它藥。”青提說完對上宋嘉榮嚴(yán)肅起來的一張臉,有些不適應(yīng)地?fù)狭藫虾竽X勺,咽了咽口水,“小,小姐,那個人,說的該不會是真的吧。”

    “我感覺應(yīng)該不是真的,要是真的,那也太神奇了吧。”青提越說到后面,聲音越小,主要是這種事情擱誰見到了都不會相信的。

    “那人現(xiàn)在在哪里,住在哪里,叫什么名字。”宋嘉榮說完猛地站起來往外走,“不,你直接帶我過去找他。”

    宋嘉榮的腦海里有道聲音一直在催促她,告訴她,找到那個人,那個人的身上肯定有抑制傷口感染的辦法。

    先前青提嘴上提到的小廝正要睡覺,突兀地聽到門外響起敲門聲,不耐煩的打了個哈欠走出去,“誰啊,大晚上的擾人睡覺。”

    門一打開,張莊見到門外站著的是年輕漂亮的姑娘,特別是中間那個,刷地紅了臉。

    他是不是出現(xiàn)幻覺了,要不然怎么會大晚上的看見仙女出現(xiàn)在門外。

    宋嘉榮沒有拐彎抹角,而是直接開門見山的說明來意,“可否給我看下你受傷的傷口。”

    第80章 合作的誠意

    “啊, 什么!”

    遮住月亮的烏云正好散開,如水的月光皎皎的灑落院前女子周身,連她的發(fā)絲都籠罩上一層銀輝。

    張莊聽著耳邊軟糯嬌甜的聲音, 抬起手給了自己一巴掌, 嘴里喃喃自語的就要往回走,“我在做夢,我肯定是在做夢。”

    要不是在做夢,怎么會大晚上見到仙女就算了,仙女還說要看他的傷口。

    宋嘉榮很是平靜地重復(fù),“你沒有做夢,我確實(shí)想要看一下你的傷口。”

    “你一個女人隨意看我一個男人的身體, 要是傳出去了怎么辦, 你還要不要名聲了。”張莊黑臉通紅,兩只手死死攥著褲腰帶不放,生怕她突然上手怎么辦。

    雖然他是男人不吃虧,但他也是個恪守男德的好男人啊!

    宋嘉榮好似看不見她的糾結(jié),上前道,“我是大夫, 在我眼里只有病患,沒有所謂的男女之別, 我看你的傷口, 只是想要確定一件事。”

    “啊,你是大夫!”張莊說完, 才發(fā)現(xiàn)自己反應(yīng)過大了。

    少爺?shù)膸熋靡彩谴蠓? 不是很正常嗎, 他大驚小怪做什么。

    青提翻了個白眼:“我家小姐只是看一下你前段時間受傷的地方, 就你這樣的, 你該不會是擔(dān)心我家小姐會對你做什么吧。”

    張莊吶吶道:“沒,沒有。”

    點(diǎn)著幾盞燈火照明的屋內(nèi),滿臉羞澀的張莊正掠起衣服,任由三道目光肆意的落在身上,想要把手放下去又不敢。

    雖說她們是大夫,可這膽子也未免太大了些。

    “你身上的傷像是刀劍造成的。”宋嘉榮抬起指腹觸碰了腰部那道深可見骨的傷口,哪怕傷好了,皮膚上面殘留的疤痕足夠證明當(dāng)初這一刀砍得有多兇險(xiǎn)。

    那么嚴(yán)重的傷,要是沒有高明的大夫救治,必死無疑,可奇怪的是他非但沒有因傷口感染而死去,反倒活得很好。

    “不愧是大夫,我身上的傷確實(shí)是刀子造成的,那么重的傷,本來我都做好等死的準(zhǔn)備了,誰知道老天爺居然沒有收我。”沾沾自喜的張莊提起自己之前差點(diǎn)兒要死的時候,仍是一陣后怕。

    宋嘉榮收回手,臉上帶著一絲茫然不解,“我剛才聽別人說,說你本來因?yàn)閭诟腥景l(fā)起高燒后一直不退,是因?yàn)槌粤藗發(fā)霉的饅頭后第二天就退了燒好的,對嗎。”

    “對!沒錯!我吃完后的第二天不但燒退了,連傷口都感覺沒有那么疼了,可是我和他們說的時候,他們一個都不信我,著實(shí)氣人。”張莊見他說的話終于有人相信,恨不得把自己知道的全部說出來。

    宋嘉榮沉吟了一會兒,問,“那個饅頭你之前是放在哪里的,放了多久,除了表面長有青霉,還有其它嗎?”

    張莊指著桌面下面一角,“我之前把饅頭買回來后就一直放在那里,后面就忘記吃了,等想起來要去吃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長滿了青霉,那個時候我病得不行了,只注意到它長滿了青霉,其它的倒還真的沒有發(fā)現(xiàn)。”

    宋嘉榮走過去,彎身看向他說的地方,伸手往里觸摸,發(fā)現(xiàn)此處并不通風(fēng)也沒有陽光照耀,相反還有些潮濕,倒是很符合一些菌物生長的環(huán)境。

    饅頭放在這種潮濕的環(huán)境里,確實(shí)容易長出青霉,但除了青霉也容易滋生其它細(xì)菌。

    張莊見她突然不說話,下意識撓了撓后腦勺,“是我說的話,有哪里不對。”

    宋嘉榮收回手,搖頭,“沒有,今晚上是我們打擾了公子,很晚了,公子還是早些休息。”

    青提和水桃看著走出去的小姐,把一兩銀子留下后連忙追出來。

    青提, “小姐,怎么了。”

    水桃,“可是那人在說謊?”

    宋嘉榮唇線輕抿,隨后眼里折射著明亮的光,加快腳步往居住的院落走去,“我想,我可能找到了能阻止人一直高燒不退的辦法!”

    水桃和青提對視一眼,眼睛里都流露出高興的色彩,“真的嗎,那太好了!”

    “不過為了驗(yàn)證他說的話是否屬實(shí),還需要進(jìn)行實(shí)驗(yàn)后才行。”宋嘉榮的心情此刻不說激動都不行,要是真的能行,不知道能為此挽救多少人的性命!

    每年因?yàn)閭诟腥舅廊サ娜瞬恢烙卸嗌伲撬娴哪苷业椒乐箓诟腥镜霓k法,為國為民都是一件好事。

    不過到底能不能行,還是得要進(jìn)行過試驗(yàn)才行。

    因?yàn)樽蛲砩系陌l(fā)現(xiàn),宋嘉榮,水桃和青提一夜未睡,并派人拿來了大量長滿青霉的食物,連夜來到祖母家。

    祖母和祖父得知她的要求后,當(dāng)即讓管家安排一處安靜又偏僻的院落給她用做藥房。

    “小姐,我們現(xiàn)在是要把上面的青霉刮下來后直接給人用嗎?”因?yàn)榘l(fā)霉的氣味過于難聞,水桃戴上了在疫情結(jié)束后廣泛使用的面罩。

    宋嘉榮用銀制成的刀子輕輕刮下一小層青霉,“還不行,因?yàn)槲疫無法確定青霉是否對人體有用,有時候不同地方,食物長出的青霉也不代表都能使用,但凡有一個步驟出錯,帶來的后果都不是我們所能承受得住的,在用之前,還是得做過試驗(yàn)才行。”

    熬得兩只眼睛都是血絲的青提愣怔地回,“啊,是要用人來做試驗(yàn)嗎。”

    “不是,是用老鼠來做試驗(yàn)。”宋嘉榮把刀子放下,“我們先把收集來的食物上的青霉刮下來后放在干凈的陶瓷罐里,做上標(biāo)記。”

    她覺得自己恐怕真的是瘋了,要不然怎么會因?yàn)橐粋人說的話就研究起了這些食物上長出的霉菌,還試圖用它們來治病救人。

    但,哪怕所謂的希望少得微忽不計(jì),不可否認(rèn)那也是希望,只要是希望就存在著成功的可能!

    她埋頭在家中研究青霉菌,閉門不出的日子,外面也在瞬息萬變。

    “小姐,有人來找你。”

    “找我?” 正從培育房走出來的宋嘉榮難免詫異,也好奇這個節(jié)骨點(diǎn)上,來找她的人會是誰。

    她剛說完,一個穿著靛藍(lán)色團(tuán)花錦衣的男人從管家身后走出。

    不算明媚的陽光下,顯現(xiàn)出男人那雙極富攻擊性的眼睛,和見到她后如露出看見獵物時的勢在必得。

    “幾年不見,娘娘風(fēng)姿更勝往昔。”阿爾圖眼里是遮不住的掠奪。

    一只貪婪的狼,偏要偽裝成君子,瞧著真是不倫不類。

    “這位公子可是認(rèn)錯人了,這里沒有你認(rèn)識的貴妃娘娘。”宋嘉榮不懼地與他視線對上,并對帶他進(jìn)來的管家說,“張伯,我雖是暫住在謝府的外人,但來者也是客,還是你家少爺?shù)膸熋茫阍跊]有告知我的情況下帶了一個陌生的男人來到我的院子,不知道你是準(zhǔn)備做什么。”

    “我是嫁過人,還是個拋頭露臉的大夫,可是這些都不能作為你領(lǐng)著一個陌生的男人到我院子的理由。”她的嗓音并不大,可說的每一個字都讓張伯心虛得抬不起頭,額間汗珠滾落。

    阿爾圖眼梢上挑,帶著漫不經(jīng)心的冷意,“是我和他說,我同娘娘相識,娘娘要是怪罪,就怪罪我一人即可。”

    張伯在阿爾圖喊出“貴妃娘娘”四字的時候,已經(jīng)嚇得連兩條腿都直打哆嗦,整個人天旋地轉(zhuǎn),他只是奉老太爺,夫人的命令不讓宋大夫和少爺接近,怎么都沒有想到。

    少爺?shù)膸熋茫瑫菍m里頭的娘娘!

    他私自帶外男進(jìn)她院子一事,嚴(yán)重得可謂是要?dú)㈩^啊!

    “行了,這里沒有你的事了。”阿爾圖從腰封里拈出二兩銀子甩過去,上前一步想要抓住宋嘉榮的手。

    在他伸手的那一刻,宋嘉榮快速地抽回手別在身后,冷下臉,“這位公子認(rèn)錯人了,這里沒有你認(rèn)識的貴妃娘娘,公子對一個素不相識的女子動手動腳,是否不太好,我們這里可不像你們國家那樣不拘小節(jié),還有你憑什么能代替我原諒別人。”

    阿爾圖再次攫過她的手,眼神似一條濃稠又陰冷的毒蛇,“貴妃娘娘這句話說得未免太不誠實(shí)了,本王子可是在為娘娘積福。”

    男人冰冷的手指往下滑,曖昧地摩挲著她的肌膚,鼻子湊到她脖頸處,似陶醉,似著迷的深吸了一口氣,“貴妃娘娘可真香啊,也難怪晉帝多年來都對你念念不忘。”

    “放開我,我都說了我不認(rèn)識你!我警告過你,你要是在敢對我動手動腳,我絕對會殺了你。”手腕被拽住的宋嘉榮對上男人勢在必得的眼神,膝蓋半屈往他腿間撞去。

    阿爾圖像是早就猜到她的動作,大手扣住她的腿,用力一抽橫跨上他腰間,眼神輕蔑中帶著嘲弄,“就算你不認(rèn)識我,你可認(rèn)識這圣旨,這可是景和帝親自下的旨,將你許配給本王子為妾。”

    “本王子記得,當(dāng)年晉帝答應(yīng)過要送貴妃娘娘前往月隱國和親,你說,這是不是屬于命定的良緣。”

    ——毓秀宮——

    憫枝想到那人求的那道旨意,擔(dān)心得整個人坐立不安,“娘娘,要是這件事不小心被陛下知道了可怎么辦。”

    “陛下就算知道了又怎么樣,他還能不能醒過來都是個問題。”白若裳端起手邊的雨天色墨蘭茶盞抿上一口,“既然與人合作,怎么也得要拿出自己的誠意來,況且我可是給她找了個好歸宿,她還得要感謝我猜對。”

    她從入宮時就對天起誓,無論付出什么代價(jià),她都要成為晉國最尊貴的女人!

    你看,再過不久她就會成功了,如她所愿成為晉國最尊貴的女人!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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