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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章 (加更)

    阮齡獨自回到房間, 系統立刻出現了。

    一副驚魂未定的口吻:【你剛才嚇死我了!】

    阮齡掀了掀眼皮:“怎么了?”

    【我以為你真的要離婚了!】

    “我確實思考了這個問題。”阮齡一本正經地說,“就在剛剛葉景池問我是不是想離婚的時候。”

    【?!】

    “我當時在想。”阮齡慢悠悠地說,“如果我回答想離, 是不是就真離了, 你會不會瞬間消失。”

    【……】

    阮齡唇角微微揚起:“會嗎?”

    系統激動道:【你這個問題太危險了!我拒絕回答!】

    “好吧。”阮齡嘆了口氣,“那只能我自己找機會試試了。”

    系統的語速瞬間變快:【不可以!劇情產生這么大的變動非常危險,我也不知道會引發什么未知的嚴重后果!】

    阮齡輕飄飄地“哦”了一聲:“是嗎?”

    【!】好像又被套話了。

    【總之你要記住, 除非是主線任務要求,否則不能隨便提離婚!】

    “好了好了。”阮齡百無聊賴地揮了揮手, “你先退下吧。”

    系統執著:【你先回應我一下!】

    “知道了。”阮齡的唇角微微勾起, “我也沒說我想離婚呀。”

    【……?】怎么感覺, 宿主好像一副心情很好的樣子?

    人類的情緒,果然是最難以捉摸的東西。

    第二天起床,阮齡發現,今天自己竟然沒什么事情要忙。

    之前的照片已經處理完了,之后的客人又要下周才會來工作室。

    久違的清閑, 阮齡先是看了一部電影,然后又看了幾集最近熱門的電視劇。

    吃過午飯后,阮齡小憩了片刻, 接著去健身房鍛煉了一會兒身體。

    接著她又有些手癢, 于是干脆把之前給葉栩拍的那些照片翻了出來。

    “上鏡”是一門學問,有的人上鏡會被削弱美貌, 有的人在鏡頭里反而比現實還驚艷。

    但葉栩兩者都不是, 他本人已經足夠好看, 鏡頭又幾乎原原本本地將他的美貌還原了出來。

    因此阮齡基本上沒有動照片中的人像部分, 只是稍微調整了一下色調和構圖,輕松且賞心悅目。

    不到二十分鐘, 阮齡就把圖片都處理好了。

    她讓傭人幫忙操作,把照片投屏到了一層的影音室。

    接著阮齡上樓,敲響了葉栩的房門。

    少年很快開了門。

    “有時間嗎?”阮齡微笑著問。

    葉栩看了看她,認命地離開房間:“看電視劇,還是打游戲?”

    阮齡賣關子:“都不是。”

    葉栩:“那是什么?”

    阮齡笑瞇瞇地:“看帥哥。”

    葉栩:“……?”

    腳步遲疑了一下,少年還是跟著阮齡走了。

    直到阮齡打開影音室的門,葉栩看了一眼幕布上的照片,整個身體一僵。

    阮齡懷疑,現在葉栩的內心肯定是很想拔腿就走。

    “這是……什么?”葉栩艱難地問。

    阮齡理直氣壯:“是我剛剛給你修好的照片。怎么樣,是不是放大了你的帥氣?”

    葉栩無聲地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

    阮齡欣賞著自己的作品,喃喃道:“這些照片拍的這么好,就這么壓箱底,感覺好可惜啊。”

    葉栩:“不是發到群里過了嗎?”

    “不,我在想——”阮齡煞有介事地說,“要不要挑幾張放大,做成相框或者擺臺。”

    阮齡是以開玩笑的語氣說的,她估摸著葉栩大概不是那種喜歡把照片貼在房間,自我欣賞的人。

    然而葉栩卻鬼使神差地問:“做成相框,放在哪里?”

    “嗯?”阮齡一怔,思考了一下這個問題。

    是哦,除了葉栩自己的房間,還可以放在別處的。

    她的房間首先可以排除,雖然她確實很欣賞葉栩的長相,但想到每天一睜眼就看到繼子的臉,還是有點詭異的。

    “要不擺在你爸書房的桌子上?”阮齡一本正經地提議,“這樣他工作的時候,一抬眼就可以看到你的模樣,就當培養一下父子感情了。”

    葉栩沉默了一下,幽幽地開口:“他看了十幾年,可能早就已經看膩了。”

    阮齡笑出聲。

    她發現葉栩最近越來越愛開玩笑了。

    “那……”阮齡想了想又說,“要不印出來,貼在我工作室的墻上?就當是作品展示了。”

    葉栩:“……你想印的話,也可以。”

    阮齡的眉梢動了動:“嗯?”這么好說話的?

    她得寸進尺:“那我再發個朋友圈宣傳一下?說不定還能吸引一下新顧客。”

    葉栩的眼神閃爍了一下:“都行。”

    阮齡驚奇地睜大了雙眼:“真的?”

    葉栩別過臉,不回答。

    阮齡好奇地打量了一番葉栩,心想他今天為什么這么百依百順。

    葉栩突然說:“其實,也沒什么……我看其他的人,他們偶爾也會發這些。”

    他雖然不喜歡交際,但畢竟平常和想和葉氏套近乎的人太多。

    葉栩的通訊錄里,難免有各種場合添加的長輩的聯系方式。

    對上阮齡驚異的眼神,葉栩又小聲補充:“我就是說說,沒有想讓你發的意思。”

    阮齡眨了眨眼。

    以她對葉栩的了解,這句話可以反著理解。

    所以,就是想讓她發咯?

    說起來,阮齡確實很少聽說,有小孩會主動愿意讓家長發自己的照片的。

    以前她朋友圈里也有不少親戚,熱衷于發自己拍攝的小孩的照片,但拍攝角度大多十分奇怪。

    阮齡還聽說,有親戚家小孩因為不想被發丑照,和父母大吵了一頓。

    但葉景池的朋友圈到現在為止還是空的,自然是沒發過葉栩的照片。

    那么葉栩從小到大,肯定是沒有體驗過被長輩發照片支配的恐懼。

    俗話說得好,越缺什么,就越渴望什么。

    阮齡琢磨了一下,拿出手機:“好!”

    葉栩眉心一動:“什么?”

    阮齡干勁十足:“你不是想讓我發嗎?那我現在就編輯一條!”

    葉栩的神情一滯,小聲道:“我沒有說……”

    阮齡語重心長地說:“不用說了,我都懂!”

    葉栩:“……”

    阮齡快速地從相冊里選了照片,想了想,加了個文案:“我拍的!”

    然后饒有興致地把手機屏幕遞給葉栩看:“怎么樣,喜歡嗎?”

    葉栩瞥了一眼手機,面色一僵。

    “太……太多了吧。”少年低聲說,臉頰隱隱有些發燙的趨勢。

    “有嗎?”阮齡看了一眼,“好像是有點。”

    阮齡剛剛隨手選了個九宮格,里面都是葉栩不同姿勢的照片。

    但當時就是隨便拍的,場景也都是工作室里的一個簡單的布景。

    雖然也有姿勢角度,以及穿不穿外套的區別,但乍一看重復率確實是有點高。

    阮齡點點頭:“有道理,那就留個四宮格好了。”

    她把選好的照片點開,從前往后翻了一遍,刪除了幾張角度相似的。

    過了一遍后還剩下五張,阮齡看來看去,覺得都是她滿意的作品,刪哪個都有些舍不得。

    于是阮齡又把手機遞過去:“你覺得這兩張,站著的和坐在沙發上的,哪張更好看?”

    說著手指滑動屏幕,把兩張分別展示給葉栩看。

    葉栩的神色更不自然了:“……都行。”

    阮齡不滿意:“不能說都行,必須選一張!”

    葉栩抿了抿唇,別別扭扭地開口:“那就站著的吧。”

    阮齡仔細地看了一眼:“可是我覺得坐著的也很好看哎,特別能突顯你的身材。”

    少年的臉瞬間染上了血色:“那,那就坐著的。”

    阮齡:“但是站的這張更挺拔。”

    葉栩:“……”

    看到少年的表情,阮齡忍不住笑了起來。

    其實她也不是真的這么糾結,就是喜歡看葉栩的反應。

    大概她就是壞心眼的后媽吧。

    阮齡終于放過了葉栩:“算了,我就直接發五張好了。那我發了哦?”

    她沒有強迫癥,也不一定非要湊四宮格。

    葉栩悶悶地“嗯”了一聲。

    阮齡心情愉快地點擊了發送。

    ……

    發朋友圈的小插曲過后,阮齡又一個人去沙發上窩著,玩了會兒小游戲。

    然后她想起剛剛發的那些照片,頗有興致地點進了自己的朋友圈。

    這才一個多小時,朋友圈的新消息提示已經是三位數了。

    阮齡點進去隨便翻了翻,除了點贊之外,就是一堆評論夸夸團。

    從各種角度夸葉栩的,還有一些夸她的,甚至還有恭維葉景池的。

    阮齡都佩服他們吹彩虹屁的功力。

    可惜系統音就只有她本人能聽得到,不然阮齡真想讓系統把這些夸獎都念給葉栩聽聽,看他會是什么表情。

    原本她只是隨便找樂子看看,然而目光隨意掃過的時候,恰好看到了葉栩本人的點贊。

    阮齡沒忍住揚了揚唇角。

    發的時候別別扭扭的,點贊的手指還是很誠實的嘛。

    她又看了一眼,接著眨了眨眼。

    點贊列表最后面的這個“葉景池”,是本人嗎?

    葉景池的昵稱一直都是他的本名,都不用特意改備注。

    阮齡點進去,果然看到熟悉的灰色背景,和一條橫線的朋友圈。

    她更驚奇了。

    真是他?

    葉景池會刷朋友圈,還給她點贊?讓人難以想象。

    雖然最近他下班的時間點前移了不少,但現在才剛剛五點,葉景池應該還在公司。

    阮齡好奇地給他發了條信息。

    [阮齡:葉總,你還刷朋友圈的呀?]

    [阮齡:難道你工作的時候也會摸魚?]

    [阮齡:我要向你的員工舉報你!]

    葉氏總裁辦公室。

    裴特助正在向葉景池進行工作匯報。

    每天葉景池離開公司前,都會讓裴特助來辦公室,簡單講一下今天的進展和明天待辦的事情。

    由于不是正式的匯報,氣氛一般也比較輕松。

    葉景池正雙手交叉,姿態放松地靠在椅背上,聽裴特助說明天的會議安排。

    裴特助講完后,男人“嗯”了一聲,眼皮微抬:“還有嗎?”

    “還有就是……”裴特助清了清嗓子,“太太今天下午三點三十九分的時候,發了一條朋友圈。”

    這種事是不在他的工作范圍內的,但前些天葉總出差回來后,忽然提了一句,問他有沒有看到阮齡發的朋友圈。

    在他回答了“有”之后,又若有所思地沉吟了一下。

    裴特助琢磨來琢磨去,覺得葉總雖然沒明說,但或許是想讓他關注一下太太的動態?

    于是他將這件事默默地記在心里,今天偶然看到,就在其他工作匯報完畢后,又額外補了一句。

    說完之后,裴特助小心謹慎地觀察著葉景池的表情,確保自己之前沒有會錯意。

    葉景池的手指原本正隨意地交叉在胸前,時不時地輕輕敲擊一下手背。

    聞言,葉景池的手指微微一頓,但既不說話,也沒抬眼看他。

    裴特助拿不準了。

    他這是匯報對了,還是錯了?

    片刻,葉景池終于開口:“我知道了,還有其他事嗎?”

    裴特助也瞬間松了口氣:“沒有了,葉總。”

    他對葉總也算是比較熟悉了,這種反應說明至少他沒做錯。

    葉景池“嗯”了一聲。

    按常理說這個時候匯報已經結束,裴特助就該離開了。

    但裴特助擔心,對于剛剛匯報的這件事,葉總還有什么指示。

    于是他沒立刻請示離開,而是等著葉景池開口。

    可葉景池遲遲沒有說話,似乎是在思索。

    兩秒之后,葉景池緩緩地拿起了手機,手指在屏幕上敲擊了幾下。

    然后,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意識到葉總是在自己面前看太太發的那條動態后,裴特助睜大了眼睛。

    他現在是該走,還是不該走?

    裴特助屏住呼吸,眼睜睜地看著葉景池看了幾秒手機,抬頭看向自己。

    “葉總,您說!”裴特助立刻條件反射般道。

    葉景池緩緩開口:“我記得,你兒子三歲了?”

    “……是。”裴特助有些驚訝,沒想到葉總會記得自己兒子的年齡。

    葉景池又問:“你太太平常,會發兒子的照片嗎?”

    其實,葉景池很少這樣和裴特助閑聊。

    但此時葉景池的神色和語氣相比平常處理工作時,要柔和許多,因此裴特助也放松了下來。

    裴特助答:“會的,兒子剛出生那會兒幾天就發一條。后來據說是被朋友說太頻繁了,于是改成了一個月一兩條。”

    葉景池沉默了。

    裴特助想不明白葉總的意思,于是也不敢亂接話。

    過了片刻,葉景池又問:“那你呢?也常發嗎?”

    裴特助一愣,接著瞬間精神一震。

    葉總是有他好友的啊,當然也能看到他的動態。

    這么問,不會是懷疑他屏蔽葉總發朋友圈吧!

    想到這,裴特助立刻回:“不會!我也就偶爾發一條,您都能看到的!”

    這話也不假,葉景池不是那種會管員工私生活的老板。

    因此裴特助放年假時出國旅游,或者休假的時候去哪玩,發朋友圈都不會特意屏蔽葉景池。

    此刻他表忠心,也是十二分的真誠。

    等裴特助說完,葉景池看了他一眼,又“嗯”了一聲。

    “我就隨口問問。”葉景池溫聲道,“時間不早了,我先回去了,你也早些下班吧。”

    “好的,葉總。”裴特助立刻回道。

    裴特助迅速退出辦公室,接著看了一眼手表。

    這才五點過一刻,哪里早了?

    上半年的時候,葉總每天不到晚上九點,幾乎都不會離開公司的。

    然而最近一段時間,葉總下班的時間似乎真的越來越早了。

    變化的時間點也非常明顯,就是在和太太結婚后的一個半月左右。

    裴特助思索了一下。

    看來,葉總不是不想陪太太,而是想等跨國業務線穩定之后,再一起陪。

    新婚那一個月的高強度加班,肯定也是為了現在能多陪太太提前做的準備!

    裴特助的心里,更加佩服葉總的工作規劃能力了。

    阮齡的信息發出之后沒幾分鐘,就收到了葉景池的回復。

    [葉景池:是裴特助告訴我的。]

    [葉景池:照片不錯,我保存了。]

    阮齡挑了挑眉,回復他。

    [阮齡:那當然,也不看看是誰拍的]

    [葉景池:我可以用你的圖嗎?]

    阮齡眨了眨眼。

    [阮齡:你也想發朋友圈?]

    [葉景池:嗯。]

    [葉景池:如果葉栩不介意的話。]

    [葉景池:我是不是應該先問問他?]

    阮齡有些想笑。

    葉景池也有拿不準這些的時候嗎?

    不過她猜如果葉景池真問了的話,葉栩肯定會說介意。

    [阮齡:不用,我幫他回答了,他不介意]

    [阮齡:你發吧!]

    葉景池沒有再回復了。

    不過幾分鐘后,阮齡點開葉景池的個人頁面。

    原本空蕩蕩的界面,果然多了幾張照片。

    還配了文案——

    “我太太拍的。”

    第42章

    葉景池新發的朋友圈, 立刻讓整個豪門圈子炸開了個鍋。

    原本葉氏掌權人忽然閃婚這件事,就已經讓大家議論過一輪了。

    上一輩的那些舊事都發生在葉家從錦城遷來之前,知道的人不多。

    而鄭家又早已沒落, 因此大多數人, 都還是把阮齡和阮明偉一家聯系在一起。

    在眾人看來,葉家會選擇和實力并不相配的阮家聯姻,一定是另有隱情, 而不是出于葉景池本人的意愿。

    否則,葉景池怎么會在婚禮當日連笑容都沒有露出幾個, 和賓客敬酒后就結束了短暫的儀式?

    婚禮結束之后的一個月, 夫妻二人也再沒合體出現在任何正式場合。

    縱然后來又有一些傳聞, 說是葉景池其實對太太還不錯,并沒有傳聞中的那樣冷漠。

    但大多數人還是相信:葉景池對這位新婚妻子應該沒什么感情。

    而葉景池本人也沒有過任何公開的表態,仿佛更應證了這一點。

    誰能想到,葉景池不是不表態,而是等著來這么個王炸呢?

    從來不在任何社交軟件活躍的葉總, 居然為了這位新婚妻子,發了一條朋友圈?

    不管葉景池此番秀恩愛有幾分真幾分假,至少表明了他的態度。

    葉氏掌權人的這份態度, 就足以讓眾人轉了風向。

    更不用說這條朋友圈除了秀了一把恩愛之外, 還說明葉景池的兒子和這位后媽,處得還不錯。

    總之, 葉景池的這條朋友圈如同一石激起千層浪, 還透露了一個信息——

    周六的晚宴, 葉景池很可能會帶太太一起出席。

    周六白天, 管家專門和阮齡科普了一下這個晚宴。

    晚宴的主辦者是某個老牌豪門,每年都會舉行這個為兒童基金會捐款的慈善晚宴。

    圈子里的有錢人基本上都會來捧場, 算是個例行活動,也是個大型交際場。

    大概的流程就是大家簽到之后,一邊吃飯一邊聊天,順便看表演和捐款。

    據說也會請來一些歌手和演員什么,在臺上表演。

    這幾項活動中,阮齡對吃飯和表演最感興趣,其他兩項就交給葉景池了。

    下午四點左右,葉景池給阮齡發了信息,讓她可以和葉栩一起準備出發了。

    葉栩雖然也要收拾一番,但還是比阮齡裝扮起來要方便很多。

    于是阮齡換好禮服搭配好造型之后,已經看到了身著正裝,打好領帶的葉栩了。

    除了衣服不一樣,少年平日里柔順的短發也被吹了造型,不知是哪位專業人士的的手筆。

    說實話,還挺不習慣的。

    阮齡盯著葉栩看了半天。

    看到一半的時候,葉栩就已經別過臉,拒絕和她對視了。

    終于,阮齡開口:“我感覺,我又有點手癢了。”

    如果不是葉景池和司機已經在門口等他們了,阮齡真想拿出相機再給葉栩拍幾張。

    葉栩的可塑性極強,穿常服的時候清爽帥氣,如今穿著西裝,青澀中又別有一番魅力。

    雖然阮齡沒直接夸,不過葉栩大概也明白了那個的意思,頓時又有些不自在。

    他別扭地催促了一句:“走吧。”

    ……

    阮齡穿著禮服有些不方便,于是讓葉栩幫自己提著裙子,坐在了后座。

    上了車,她先問了葉景池一件自己剛剛想起來的事。

    阮齡:“葉景池,今天的宴會,阮家人會不會來?”

    她也是隨口一問,不確定葉景池會不會知道。

    葉景池答:“阮明偉今年沒在被邀請之列。”

    阮齡捕捉到了關鍵詞,好奇道:“今年?那就是說前些年曾經在過了?”

    葉景池平靜地解釋:“嗯,可能是阮家近幾年生意情況不太好。”

    阮齡若有所悟。

    她也不了解豪門圈,但這種名利圈,想必都是拜高踩低的。

    像葉家這樣的,自然是常年被排在邀請名單的前列,但阮家這種估計就是候補名單里的了。

    她正想著,又聽到葉景池云淡風輕地補充:“也可能是我和老孟提了一句,說我太太不太喜歡阮家那邊的人。”

    阮齡:“……”

    她這個時候是不是應該給他鼓個掌?

    這個男人,邀功也不直接說,還要繞個彎子。

    阮齡偏不合他的心意,淡淡地說了聲“可惜”。

    葉景池:“怎么?”

    阮齡:“沒了那一家子奇葩,感覺會少了很多樂子。”

    孟家酒莊。

    莊園入口的一小片區域是簽到區,放了一些小糖果,還有背景板供大家拍照留念。

    眾人在這里打過簽到,互相招呼之后,再前往主會場。

    由于葉景池昨晚發的那條朋友圈,不少人都在議論葉家的事情。

    “自從婚禮那天之后,葉總這還是第一次和太太一起露面吧?”

    “不不,我聽黃太太說,之前葉景池兒子的家長會,兩個人也一起出現了。”

    “怪不得,我懂了……這葉太太肯定是從葉總的兒子入手,這才討了葉景池的歡心。”

    “這么說起來,葉總昨晚的那條朋友圈發的也確實是兒子,看來還真是……不過,我怎么聽說那個男孩很不好相處呢?”

    “說不好,再怎么成熟也只是個十幾歲的小孩,估計是分辨不了真心假意……”

    ……

    晚宴正式開始還有一段時間,在此之前眾人都可以陸續入場。

    不少人簽到之后都沒急著進主會場,而是還在入口處徘徊。

    其中一部分原因便是葉景池還沒到,大家都想等著在這和他打個招呼再走。

    等進了主會場,大家的座位都各自分開,就不好再隨意攀談了。

    將近五點半,大家終于等到了屬于葉家的那輛黑色勞斯萊斯——是限量款的,因此很好分辨。

    先從車上下來的是葉景池。

    眾人的注意力一下子便被吸引過去,有幾個人首先迎了上去。

    還有一部分在旁邊默默觀察的人,此時心里卻開始犯嘀咕。

    不是說葉總會帶著妻子一起前來嗎?怎么就一個人?

    有人忍不住小聲問了出來:“聽說葉總的太太也會來,怎么不見人影呢?”

    之前在家長會上,因為阮齡出了丑的劉太太也在場。

    剛剛聽人議論半天,劉太太也小聲加入了討論,甚至還小心地說了幾句阮齡的壞話。

    那次的家長會之后,劉太太回去后悔了好幾天,覺得自己當時沒表現好。

    其實那時候,葉景池不過是給阮齡遞了瓶橙汁而已,其他的什么都沒做嘛!

    葉景池那么體面的人,就算和妻子沒感情,在外人面前給太太一點面子也不奇怪。

    她當時不該那么慌的!

    但劉太太終究還是對上次的經歷心有余悸,因此也不敢說得太過分。

    見到這一幕,她的心思又活了起來,終于忍不住再次開口。

    “可能是葉總不想帶吧,阮家畢竟……不是咱們這樣的老牌豪門。”

    后面那句話她沒說出口,不過其他人都聽明白了:這是在暗示葉太太出身不夠好,上不了臺面。

    劉太太說出剛才那句話之后,其實也覺得有點心慌。

    上次當眾丟臉,她的心理陰影還沒完全消散。

    她又向葉景池那邊張望了一下,發現對方還是一個人在和旁人寒暄,這才放下心來。

    “我就說嘛!”劉太太的腰桿挺直了一些,“你們說的那個朋友圈,搞不好也是她自導自演!”

    劉太太沒有葉景池的微信,沒能親眼看到那條傳說中的朋友圈,只是在來了會場后才道聽途說。

    不過劉太太想,一條朋友圈也不算什么,她之前還拿她家老劉的手機發過動態呢——

    雖然最后被罵了一頓,她討了好幾天的饒才讓老劉原諒他。

    劉太太好不容易鼓起勇氣說完,卻發現沒人理自己。

    她抬頭去張望,這才發現那輛限量款豪車的后座,又走出來了兩個人。

    一個是一襲暗紅色禮裙的阮齡,另一個是在她下車時,幫她牽著裙擺的葉栩。

    眾人的目光已經全都聚焦了過去,感嘆著這驚人的一幕。

    “葉太太今天真是光彩照人啊,怎么之前在婚禮上,都沒覺得有這么驚艷?”

    “我沒看錯吧,旁邊葉總的兒子……竟然在給葉太太牽裙擺?”

    “你們注意到沒,葉總今天的領帶也是暗紅色條紋的,和太太的裙子是一個顏色!”

    完全被忽視的劉太太:“……”

    酒莊不在市區內,車程要一個多小時。

    坐車最容易困,葉景池見阮齡的眼皮越來越沉,就讓她先小睡一會兒。

    到了之后,阮齡又是一副似醒非醒的模樣。

    于是葉景池自己先下車,讓葉栩在車里陪著她。

    正好過幾分鐘他寒暄結束,阮齡可以和他一起進主會場。

    下車之后,阮齡慢悠悠地和葉栩一起,走到葉景池的身邊。

    葉景池適時地結束了和周圍人的談話,笑容溫文爾雅:“那我先陪家人進去了。”

    眾人對視一眼,都識相地讓開了路。

    進了內場,阮齡左右環顧了一周。

    葉景池的目光略有些探究:“在找什么?”

    “想看看有沒有熟人。”阮齡如實說。

    阮齡記得蘇君若和她提過,她們也會來參加這場慈善晚宴。

    葉景池的眼神略微暗了暗:“是嗎?”

    阮齡:“嗯,蘇君若和她媽媽今晚應該也會來吧。”

    男人的表情又恢復了淡淡的微笑:“蘇琴也在賓客名單里。你想見她的話,一會兒我可以為你引見。”

    阮齡點頭:“好啊。”

    自從那天聽了葉景池講的故事,阮齡就對蘇君若的母親有一些好奇,很想見見這位傳奇女性是什么樣子。

    其實內場和外面相比,除了多了些桌子椅子也沒有太大差別,大家還是三三兩兩地互相交際。

    宴會正式開始還有一段時間。

    此時葉景池雖然和妻子兒子在一起,但還是有不少人蠢蠢欲動,想上來攀談。

    阮齡干脆對葉景池說:“要不你留在這,我先四處逛逛?”

    她還沒來過這種地方,看旁邊那些布置還挺新鮮的,不遠處似乎還有自助甜品臺和飲料臺。

    這么高級的地方,甜品應該也很好吃吧?

    葉景池看出了阮齡眼神中的渴望,失笑:“好,你去吧。”

    “葉栩。”葉景池溫聲道,“你也陪著一起?”

    往年來的時候,葉栩也只是跟在葉景池身邊悶不作聲。

    只是葉栩將來可能也要進入葉氏的管理層,葉景池有意讓葉栩提前接觸一下這些東西,所以還是會每年帶他過來。

    葉栩點點頭:“好。”

    葉景池繼續叮囑:“照顧好她,要是遇上什么解決不了的事情,及時打我電話。”

    葉栩:“好。”

    葉景池:“也別讓她吃太多甜品。”

    葉栩:“……嗯。”

    阮齡不樂意了:“你怎么這么多要說的。而且我才是成年人,你怎么只囑咐葉栩?”

    葉景池低低地笑了一聲,和她道歉:“是我不好,那你快去吧,照顧好葉栩。”

    阮齡這才滿意地“嗯”了一聲,帶著葉栩向甜品臺走去。

    幾人說話的聲音不大,但奈何太多人的眼睛正盯著這一家三口。

    如今所有人的心中都充滿了驚奇:這位葉太太,就這么拋下葉總走了?

    還把葉栩也帶走了,怎么感覺葉總的兒子,跟這位后媽反而更親近些?

    更神奇的是,葉太太對葉總這么不客氣,葉總居然也沒有一絲一毫的不滿。

    甚至臉上一直帶著柔和的笑意,還好聲好氣的道歉。

    總之,這位葉太太肯定不是簡單的人物,絕對不能得罪。

    ……

    阮齡和葉栩一起,先去自助飲料區給自己拿了杯橙汁。

    再去甜品區的時候,果然碰到了熟人。

    “阮阿姨!”蘇君若的聲音很是欣喜,“你真的在呀,我剛剛還在想你會不會來呢!”

    然后她又看了葉栩一眼,聲音小了一些:“葉栩,你也來了呀。”

    上次去工作室當助手的那天,蘇君若忽然發現,自己對葉栩的感情似乎有那么一點點的不一樣了。

    回家之后她又想了好久,還是沒想清楚。

    不過,喜歡葉栩似乎早已成為了她的一種習慣。

    葉栩淡淡地“嗯”了一聲。

    阮齡問蘇君若:“就你一個人嗎?”

    蘇君若撇了撇嘴:“是啊。媽媽那邊好多人,說的也是我聽不懂的話題,我插不上話。陳松陽也和他爸媽在一起,不知道去哪了。”

    “對了。”蘇君若指了指甜品臺,“這個巧克力布朗尼特別好吃,阿姨你應該會喜歡的!”

    阮齡立刻很感興趣地拿了一塊,饒有興致地小口品嘗了起來,和蘇君若交流甜品心得。

    葉栩就在一旁默默地站著不說話,一副乖巧跟班的模樣。

    只是這個“跟班”有些太惹眼了,又引來無數人或驚嘆或好奇的目光。

    往年葉栩出現在晚宴上,也是眾人想要套近乎討好的對象。

    畢竟葉景池就葉栩這么一個兒子,那葉氏這么大的產業,以后多半就是由葉栩來繼承了。

    只是葉栩比同齡人成熟一大截,在外人面前永遠是一副冷漠的樣子,甚至比葉景池還難搞——

    葉景池再怎么樣也是商人,商人逐利,眾人知道葉景池想要什么。

    可沒人能摸透葉栩的喜好。

    如今見葉栩毫無怨言地跟著阮齡,眾人不禁懷疑阮齡究竟是用了什么高明的手段,才讓繼子這么聽話。

    ……

    過了一小會兒,一個大大咧咧的嗓音傳入了阮齡的耳朵。

    “阿姨好!栩哥,蘇君若,你們都在這呢。”

    這聲音都不用仔細辨認,一聽就知道是陳松陽。

    不過他不是一個人來的,后面還有一對挽著胳膊的中年夫婦,看起來是陳松陽的父母。

    陳松陽的母親一臉笑容,和阮齡搭話:“葉太太,上次見面還是在婚禮上。咱們兩家離得這么近,本來早該再見面了。可惜聽小陽說你最近都在忙,我也就沒好意思打擾。”

    陳松陽父親也走上前,和阮齡寒暄一番。

    陳太太的笑容得體,時不時附和丈夫一句,永遠不會讓話落在地上。

    一看,就是在各類社交場合都能混得如魚得水的那類人。

    說了幾句,陳太太的話題又轉到自家兒子身上:“小陽在家里,常常提起葉太太你呢。我都和老陳開玩笑,說是這樣下去,小陽是不是要多個干媽了。”

    陳太太說這句話,是有著自己的心思在的。

    陳松陽和葉栩玩得好,但葉景池和他們家認識這么久,卻一直都是點頭之交。

    葉氏在葉景池的運作下利潤逐年升高,陳家近年的生意卻有些萎靡,如今兩家的差距已經越拉越大。

    發現陳松陽和阮齡的關系不錯之后,陳太太就一直想著能靠著這層關系,讓兩家的關系更緊密,也好得到些葉家的幫助。

    這次看似開玩笑的一句“干媽”,也有著幾分試探的意思。

    沒想到,對面還沒開口回應,陳松陽的反應比阮齡更大。

    陳松陽的頭搖得像撥浪鼓:“不不不!媽,你別瞎說,我一點也不想認干媽!”

    說完,還立刻看了一眼葉栩,一副做賊心虛的模樣。

    葉栩:“……”

    八面玲瓏的陳太太驚訝地看著自己兒子,臉上難得地露出了尷尬的神色:“小陽,你怎么能這么說呢……”

    陳松陽還在不住否認:“媽,我真沒那個想法啊!你別強人所難嘛!”

    阮齡沒忍住笑了。

    葉栩看著一臉驚恐的陳松陽,唇角也沒忍住向上揚了揚。

    蘇君若同樣在旁邊偷笑,估摸著是同樣想起了火鍋店那天的事。

    唯有陳太太和她的丈夫一臉摸不著頭腦的樣子,想問又不好問。

    ……

    想著一會兒還有正餐,阮齡沒吃太多甜品,只吃了一小枚布丁,和半塊蘇君若推薦的布朗尼。

    剩下的一半她給了葉栩,讓葉栩幫自己解決了。

    賓客入場已經基本結束了,不過主持人還在臺上做準備。

    阮齡不想這么快回到葉景池身邊坐下,省得被人逮住又要進行一番寒暄,跑也跑不掉。

    她看了看四周,接著指了一下舞臺的方向:“葉栩,要不去那邊看看?”

    聽說今天有演藝圈的人來表演,阮齡稍微有點感興趣。

    葉栩猶豫了一下。

    舞臺那邊有不少演職人員和工作人員,人比其他地方更雜亂。

    阮齡見葉栩不說話,等不及地催促:“哎呀,走啦走啦。”

    半推半就之下,兩人來到舞臺側方。

    走近之后,才發現人比想象的還要多,聲音很雜,還有工作人員正在調試舞臺設備。

    麥克風發出嗡鳴聲,葉栩不得不加大嗓音,才能讓阮齡聽到自己說的話:“你在看什么?”

    阮齡一邊左顧右盼,一邊回應:“我聽說有明星來,不知道有沒有什么大美女和大帥哥?”

    這種級別的豪門慈善晚宴,來的至少也該是在演藝圈有名有姓的一二線明星吧?

    阮齡有些好奇。

    畢竟之前她的那個劇組不是什么大投資,她也沒機會見到真正的一線明星。

    阮齡的聲音,被工作人員調試話筒產生的雜音蓋住了一部分。

    葉栩就只聽清了“帥哥”那幾個字,于是面色變得有些復雜。

    不過看著阮齡頗有興致的表情,葉栩猶豫一下,還是決定不說什么了。

    這時候演員和歌手們大概都在后臺準備表演,阮齡看了一會兒,也沒看到類似明星的人物出現。

    她稍微有些失望,準備叫上葉栩回去等著開飯了。

    就在這時候,一個男人走了過來:“齡齡?”

    他叫到第二聲的時候,阮齡才反應過來是在叫自己,轉身去看。

    兩人對上眼神,阮齡的眉梢微微上挑了一下。

    這個人倒是還挺像明星的,不過不完全是因為長相,而是他的整體造型都像是精心包裝過的。

    肉眼看略微有些濃的妝容,抹了不少發膠的發型,還有閃著亮片的黑色西裝。

    不過如果再細看,五官臉型的硬件條件確實也還可以,個子也不矮。

    阮齡不太清楚娛樂圈的人現實里看起來都如何,但對方至少比之前劇組里的那些男配角,長得要好看一些。

    她剛在心里做出評價,系統也出現了。

    【這是你的前男友,徐辰延。就是之前阮浩森提到過的,和你談過兩個月戀愛的男演員。】

    伴隨著系統的介紹,徐辰延的臉上露出了一個帶著些苦澀的笑容:“齡齡,沒想到,會在這里再遇見你。”

    阮齡表示疑惑:“為什么沒想到?”

    難道她看起來不像是有錢人嗎?

    與此同時,葉栩將兩個人的對話都聽在耳朵里,也清楚地看到了對面男人復雜又苦澀的表情。

    葉栩:“……”

    這個時候他是不是應該,給葉景池打個電話?

    可是,現在這個情況……

    葉栩猶豫了。

    或許,阮齡更希望他幫忙瞞著他爸爸?

    第43章

    阮齡問系統:【我和這個男演員, 當時為什么會分手啊?】

    系統:【具體原因不清楚,書中沒有詳細描寫。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是對方主動提出的分手。】

    阮齡:“嗯?為什么?”

    【因為原書劇情中, 婚后你的感情訴求一直沒有得到滿足, 后來又在晚宴中和前男友碰面。于是你主動和前男友提起往事,對方卻以分手時同樣的理由拒絕了你。】

    阮齡:“什么理由?”

    【認為自己配不上你,所以要和你分開, 為自己的事業發展而努力。】

    阮齡眨了眨眼。

    這個理由,有“上岸第一劍, 先斬意中人”那味了。

    阮齡忽然好奇一件事:“如果是這樣的話, 那你怎么沒給我發布任務?讓我去找這個前男友。”

    之前原書中角色做了什么, 系統不是都會發布同樣的主線任務讓她完成嗎?

    系統悲憤:【原本有的!就在表演環節結束之后發布。但我剛剛去看又沒了,可能是因為他主動來找你了。】

    ……

    阮齡問的問題,和她平淡中帶著一絲困惑的表情,讓徐辰延愣了幾秒。

    他以為,阮齡至少也會被他勾起幾分過去的情愫。

    畢竟兩人才分開不到一年, 而且,還是他主動提出的分手。

    剛和阮齡在一起時,徐辰延還以為對方是哪個豪門的千金。

    后來他才發現, 阮齡每個月的生活費, 還沒有他做演員之后的花費高。

    所以當公司的某個女高管向他表達了興趣,他就立刻和對方表示自己是單身。

    他還記得那時候, 阮齡淚眼盈盈, 問兩人之間還有沒有一絲可能。

    而他為了自己的前途, 堅決地拒絕了她。

    徐辰延終歸是個演員。

    臉上隱忍的笑容僵了一僵, 又恢復了自然。

    徐辰延苦澀道:“那天過后,加入切餓峮四二貳尓勿九依思七 看更多文我以為我們再也不會見面了。畢竟……你不是圈內人, 和我不一樣。”

    阮齡眉梢微揚,冷靜地指出這句話問題所在:“那你可能忽略了一個事實。”

    徐辰延一怔:“什么?”

    阮齡有理有據道:“我雖然不會成為你的同事,但有可能會成為你的老板呀。你看,一會兒不就是我在臺下看你表演么。”

    徐辰延:“……”

    怎么好像,忽然被插了一刀。

    然而阮齡的表情一本正經,仿佛只是單純地指出一個事實。

    徐辰延覺得可能是自己想多了,對方一向單純,或者說……有點傻和固執。

    或許,她只是在暗示,他們還有希望呢。

    徐辰延努力扯了扯嘴角:“你說的對,我們這不是就又見面了嗎?”

    無聲地吸了一口氣,徐辰延露出一個關切的眼神:“齡齡,我們分開之后,你過得更好了嗎?”

    徐辰延并不清楚阮齡是以什么身份,出現在這個場合。

    只是看到阮齡的裝扮富貴,他隱隱猜到了一些。

    主動和阮齡搭話,也是出于這一點考慮。

    若是阮齡還念著兩人的舊情,或許他還能得從她這里撈到一些好處。

    徐辰延的話音剛落,阮齡就像看傻子一樣看了他一眼。

    她理了理自己價值七位數的禮服,脖子上鴿子蛋大小的鉆石掛墜也隨著她的動作晃了晃。

    答案不言而喻。

    阮齡:“你說呢?”

    徐辰延:“……”

    男人的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臉上充滿關心的表情也差點維持不住了。

    旁邊有人低低地笑出了聲。

    剛好舞臺那邊調試話筒的聲音暫停了幾秒,這聲嗤笑就顯得有些明顯。

    徐辰延朝發出笑聲的人看過去,發現是一個十幾歲的少年。

    能出現在這個場合的人,哪怕只是小孩子也不能小覷,誰知道背靠的是哪位大佬。

    于是徐辰延只是警告地看了少年一眼,以示自己聽到了,希望對方能適可而止。

    接著,徐辰延又看向阮齡,苦笑:“齡齡,我知道你心里怪我。但當初和你分手,真的是因為我有難言之隱……”

    阮齡的臉上終于露出了驚訝之色。

    徐辰延心中跟著一喜。

    這樣的反應,就說明,她還在意他——

    阮齡詫異地看著徐辰延:“你有隱疾這種事情,就不用特意知會我了吧?”

    徐辰延:“?”

    驚愕過后,他咬牙切齒:“我沒有……”

    阮齡眼神憐憫地打量了一番徐辰延,語重心長:“雖然不用和我說,但還是應該告訴醫生,不能諱疾忌醫。”

    徐辰延的臉部肌肉都扭曲了:“我真的沒有……”

    阮齡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別說了,我懂。”

    徐辰延的面色鐵青:“……”

    ……

    阮齡回到葉景池的身邊時,主持人剛好宣布晚宴正式開始。

    臺下是一些大小不一的桌子,主辦方給葉景池安排的是一個不大不小的圓桌。

    看樣子可以坐得下五,六個人,不過現在只坐了他們三個人。

    阮齡坐在正對著舞臺的椅子上。

    葉景池看了看阮齡,面帶微笑:“逛得還開心嗎?”

    阮齡正好奇地看著臺上,聞言隨意地點了點頭:“還不錯。”

    葉景池又似不經意道:“遇上熟人了嗎?”

    阮齡:“嗯,還不止一個。”

    葉景池的聲線低沉:“哦?都有誰?”

    阮齡的注意力已經旁邊的服務生吸引了,看他們的行動,似乎是馬上就要上菜了。

    葉景池的聲音,被她自動歸為了影響她的雜音。

    阮齡隨口應道:“蘇君若,還有陳松陽一家。”

    徐辰延在她看來不算是熟人,所以她沒說。

    坐在阮齡另一邊的葉栩,默默地看了自己的父親一眼。

    他現在是不是應該說些什么?

    但是……

    猶豫了一下,葉栩還是選擇了保持沉默。

    葉景池“嗯”了一聲。

    阮齡在聽臺上的主持人說話。

    臺上的主持人在介紹晚會的主題,阮齡好一會兒沒等到演出開始,有些無聊。

    她喃喃道:“什么時候開始表演呀。”

    葉景池眸光微動:“你很期待表演?”

    阮齡如實說:“是啊。”

    唱歌跳舞肯定比主持人干講話有意思,而且還有一點很重要——

    阮齡:“表演開始之后,應該就可以吃飯了吧。”

    她剛才特地控制住自己,就吃了一點點甜品墊肚子,現在已經開始餓了。

    聞言,葉景池的眉心動了動,神色明朗些許。

    葉栩:“……”

    果然,他什么都不說是對的。

    ……

    幾分鐘后,主持人終于退場,一位歌手出來演唱。

    服務生們也陸續將菜品端了上來。

    不愧是最高級別的豪門晚宴,這些菜光看外觀都讓人食指大動。

    阮齡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先從離自己最近的那道清燉蟹粉獅子頭開始品嘗。

    葉景池含笑看著她:“遠的夾不到的話,和我,或者和葉栩說。”

    阮齡不客氣地點點頭:“好。”

    她先嘗了一口湯,隨后整張臉的表情都愉悅了起來。

    葉栩在旁邊看到,也忍不住嘗了一口自己的。

    阮齡回味了一下,轉頭對葉景池說:“以后再有類似的這種宴會,也可以叫上我。”

    想了想,又補充:“要有正餐可以吃的。”

    葉景池失笑:“好。”

    接著,阮齡又把其他幾個菜都嘗了一遍。

    和她平常愛吃的那些重口味食物不同,這次宴會上的菜都是偏清淡的。

    但是廚師的功力顯然非同一般,將食材做的鮮美無比,好吃得讓人恨不得吞下舌頭。

    阮齡吃得十分滿足,一邊享受美食,一邊隨意地欣賞著舞臺上的表演。

    在表演的中間,穿插著捐款的環節。

    主持人宣布各家都給基金會捐了多少錢,還會讓被提到名字的人揮手致意。

    不過目前為止,還沒有提到葉家。

    又一輪的捐款過后,臺上出現了之前那個穿著黑色亮片西裝的身影。

    徐辰延雖然是演員,但這次也是在舞臺上站樁唱歌。

    阮齡不太認識這個世界的明星,此時難得看到個對得上名字的人,視線就多停留了一會兒。

    然后就聽到葉景池低沉的嗓音:“好聽嗎?”

    阮齡隨口答:“一般,唱得比剛剛那個女歌手差點。”

    接著,她的筷子頓了頓,懷疑地看了一眼葉景池。

    本來她沒多想,覺得葉景池可能只是隨口一問。

    在阮齡的認知里,葉景池這種資本級別的大佬,肯定是懶得特別關注哪個普通演員的。

    阮齡也沒覺得徐辰延這個人,和自己有什么緊密的聯系。

    畢竟“談過兩個月戀愛”,在她這里只是系統干巴巴的一句話,不代表任何回憶。

    但之前那幾個節目,葉景池都沒說話,偏偏就到徐辰延的時候,他問了這一句。

    阮齡回答完之后,就意識到有點不對勁。

    葉景池不會是……知道這個徐辰延是她的前男友,在試探她吧?

    見阮齡忽然盯著自己,葉景池仿佛若無其事般開口:“怎么?”

    阮齡:“你很可疑。”

    葉景池鎮定自若地反問:“是嗎?”

    男人這幅面不改色的模樣,反而更讓阮齡覺得不對勁了。

    一般人被這么說,不應該反問為什么可疑嗎?

    阮齡不喜歡打啞謎,她想直接問葉景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不過她還是稍微猶豫了一下,看了一眼葉栩。

    以她和葉景池的個性,兩個人吵起來的概率幾乎為零,但畢竟葉栩也還在旁邊……

    葉栩剛吃了一口米飯,此時遲疑了一秒,開口:“我去趟洗手間。”

    然后默默站起來,走了。

    阮齡:“……”

    該說不說,葉栩的敏銳程度還是很高的。

    桌子上就只剩下了她和葉景池兩個人。

    在阮齡灼灼的目光下,葉景池終于嘆了口氣。

    他緩緩開口:“我們結婚之前,老何給過我一份有關你的資料。”

    見阮齡揚起了眉梢,葉景池又補充:“經過了你和你的母親同意。”

    阮齡緩慢地眨了一下眼睛,算是接受了這個說法。

    想一想也還算合理,和葉景池相比,原主和她的母親是主動卻也弱勢的一方。

    因此,她們會自愿接受葉景池的“背景調查”也不奇怪。

    葉景池頓了頓,又說:“那份資料里,也包括你的部分情感經歷。”

    其實那個時候,葉景池主要關注的是鄭家以及阮齡本人名下的資產狀況。

    對于阮齡的情感經歷,他只是寥寥看了幾眼,甚至連對方的名字都沒仔細看。

    但葉景池的記憶力一向異于常人,雖不至于說是過目不忘,但也差不多了。

    這又是阮齡第一次和他出席晚宴,因此在裴特助發來名單之后,葉景池看得比往年仔細了那么一些。

    也就發現了表演嘉賓的名單里,有一個名字有些熟悉。

    再回看之前的資料,一切就不言而喻。

    阮齡一直盯著葉景池,發現男人的眸光似乎隨著他的話音落下,也跟著閃了閃。

    只是她不確定,是不是由于宴會廳上方的水晶吊燈在晃動。

    葉景池這樣的人,也會心虛嗎?

    阮齡冷不防地問:“那份資料里是怎么寫的?就情感經歷那一欄。”

    她的思維一向發散,聽葉景池說完,忽然就想到了自己找工作的時候,費了不少心思寫的那份簡歷。

    阮齡突然間就開始好奇,葉景池手里的那份資料是怎么寫的?

    難道也和她簡歷里的“教育經歷”一樣,哪哪年到哪哪年,和誰誰在一起?

    葉景池的眼神一直落在阮齡的臉上。

    此時她的眼中好像純粹只有好奇,完全沒有要生氣的跡象。

    葉景池輕咳了一聲,解釋:“不是你想的那樣,沒有專門的情感一欄。只是資料里的某一頁,列出了和你接觸較多的人。”

    阮齡有些失望:“哦。”

    如果真的是和簡歷里的差不多,她還想讓葉景池給自己也看看呢,肯定比系統講的要清晰多了。

    空氣安靜了一會兒,葉景池忽然低聲開口:“生氣了?”

    阮齡看他一眼:“有一點。”

    其實她沒有什么憤怒的情緒在,因為她對徐辰延這個人完全沒有任何感覺。

    但葉景池明知道她的“前男友”會來,卻沒有提前告訴她。

    阮齡覺得自己還是應該表達一下不滿,免得以后再有類似的事情,葉景池也不和她說。

    葉景池沉默了一下,忽然抬起筷子,夾了一小塊糯米排骨,放進阮齡的碗里。

    一桌子的菜,阮齡剛剛吃這一道吃得最多。

    “抱歉。”葉景池緩緩開口:“沒提前和你說,是因為我不確定你介不介意提起這個人,又是不是想和他見面。”

    所以在看到表演人員名單的時候,他也沒有通知主辦方換人。

    葉景池原本想當作不知道的。

    但剛才見她往臺上看的時候,卻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

    阮齡在心里感嘆了一下,和聰明人說話就是簡單。

    她都還沒有說出口,對方就已經知道自己為什么生氣了。

    想了想,阮齡問葉景池:“那如果我說想見面呢?”

    葉景池沉默了一下:“表演結束后,演職人員不會立刻離開。你如果有想法的話,我可以幫你聯系。”

    阮齡眨了眨眼,驚訝地說:“沒想到你這么大度。”

    就算他們只是名義上的夫妻,難道葉景池就完全不介意?

    葉景池的眸色微暗:“……沒有。”

    阮齡不解:“嗯?”

    葉景池沉聲道:“我沒有那么大度。”

    阮齡:“那你為什么……”

    葉景池:“我只是不想讓你失望。”

    阮齡:“……”

    “其實。”阮齡說,“我和那個徐辰延已經見過面了,還說了好幾句話。”

    葉景池的臉上終于出現了愕然的神色。

    剛好,葉栩在這個時候回來了。

    或許是感覺到兩人之間微妙的氣氛,少年的腳步一頓,猶豫著要不要找個理由,再去別處走走。

    阮齡已經眼尖地看到了葉栩,順口補充:“當時葉栩也在。”

    葉景池:“……”

    葉栩:“……”

    第44章 (加更)

    葉栩直接別過了臉, 躲過了來自父親的復雜目光。

    阮齡把自己和徐辰延的對話,撿重點和葉景池概括了一下。

    聽完之后,葉景池的神色有些微妙。

    “然后……”葉景池問, “他就走了?”

    阮齡點點頭:“是啊, 不過走之前,他還說……葉栩,他和你說什么來著?”

    葉栩面無表情地接話:“他讓我小小年紀, 不要多管閑事。”

    “對對。”阮齡忍俊不禁,“是這么說的。”

    徐辰延大概是以為葉栩是恰好出現在附近, 看熱鬧的, 于是倉皇離開前還警告了一句。

    “看來, 他是真的很怕被人聽到。”阮齡沉吟道,“難道是我無意間說中了?”

    阮齡低頭思索了一下,問葉景池:“這個徐辰延多大年紀啊,你知道嗎?”

    葉景池微怔,然后答:“虛歲三十。”

    男人的記憶力超群, 前天看過一次資料后就記住了。

    阮齡疑惑地看了葉景池一眼,心想這個年代資料上還寫虛歲的嗎?

    不過她沒細想,繼續喃喃道:“那就是其實還不到三十了, 這么說來, 應該也不至于……”

    這句話說完,空氣似乎凝固了一些。

    阮齡抬眼, 發現已經超過了三十歲好幾年的某個男人, 正神色不明地看著自己。

    另一邊, 十六歲的少年眼觀鼻, 鼻觀心,目不斜視地盯著桌布。

    阮齡:“……”

    她清了清嗓子, 去看舞臺的表演。

    過了幾秒,阮齡眉梢微動:“這跑調跑得有點厲害啊,莫不是之前被我打擊得太狠了?”

    徐辰延一開始唱的時候,雖然聽起來和專業歌手有差距,但至少調還是在的。

    然而現在阮齡只認真聽了短短的十秒鐘,已經聽到他跑了三次調了。

    主辦方給葉家安排的座位是最好的之一,幾乎正對著舞臺中央,離表演者很近。

    阮齡探究地看過去,恰好和舞臺上的徐辰延對上眼神。

    徐辰延身子一僵,聲音明顯地抖了一下。

    阮齡疑惑:她有這么嚇人嗎?

    還是說,男人真的會被這種事情打擊得這么深?

    阮齡轉頭剛想問葉景池,就發現他也正看著臺上的徐辰延。

    葉景池的眼眸深邃,面色陰沉,散發著一種“取敵將首級于千里之外”的強大氣場。

    阮齡:“……”

    破案了,不是被她嚇的,是被葉景池嚇的。

    為了觀眾的耳朵著想,阮齡好心給葉景池夾了一塊排骨:“嘗嘗。”

    下一秒,臺上的徐辰延又破了一個音。

    ……

    徐辰延的表演結束之后,主持人開始宣讀捐款的名單。

    阮齡已經大概摸透了規律,每過一個節目,主持人就會公布三到四名捐助者的姓名。

    這次第一個宣布的是蘇家,蘇琴女士為兒童基金會捐款一千萬元。

    阮齡好奇地望過去,可惜葉家的桌子和蘇家隔了兩個,她只看清一個模糊的側影。

    接著主持人念到了“葉景池先生”,并且在念完之后頓了一下。

    葉景池風度翩翩地站起身,揮手致意,四周響起了前所未有的熱烈掌聲。

    阮齡仰頭看他,正在心里感慨男人確實有成功人士的風范。

    下一刻,主持人又念到了“阮齡女士”。

    阮齡略微一怔,這才在葉景池帶著笑意的目光中緩緩起身,也揮了揮手。

    主持人宣布兩人共同捐贈了兩千萬,是目前為止最多的。

    阮齡這才意識到,這么平均一下,自己也是給基金會捐過一千萬的人了。

    果然無論是什么數據,就怕平均。

    不過無論怎樣,她沾了葉景池的光,也是做過慈善的人了。

    這種感覺還是挺奇妙的,尤其是在主持人念出“阮齡女士”幾個字的時候。

    阮齡在心里體會了一下這幾個字,看向葉景池。

    之前主持人在念到夫妻二人共同捐款的時候,大多都是以男方的名字加“先生”,以及男方的姓加“太太”來分別代指兩人。

    主持人會特別念出她的名字,應當是葉景池的安排。

    果然,葉景池見她看過來,臉上露出了一絲淡淡的笑意。

    ……

    這一組的捐款名單里,最后宣布的是孟家。

    阮齡稍微琢磨了一下,覺得這個公布的順序,應該是按照各家的財力來的。

    也就是說主辦方孟家不計入排序的話,葉家和蘇家的實力應該是獨一檔的。

    這么說來,蘇君若和葉栩確實是十分的門當戶對,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所有捐助名單都公布完畢后,臺上又開始進行主辦方致辭的環節。

    發言的孟家老爺子看起來精神矍鑠,完全不像七十余歲的老人。

    老爺子說話非常慢,很有領導范。

    阮齡剛好吃得有點飽,聽了兩分鐘就開始昏昏欲睡,頗有種高三上數學課的感覺。

    想睡,又不敢睡。

    她看了眼“老領導”的發言稿,發現后面還至少有兩頁。

    現場比之前安靜了許多,大家都默契地不高聲講話,只是偶爾交頭接耳。

    不過阮齡觀察了半分鐘,發現還是偶爾有一兩個人起身去洗手間的。

    想了想,阮齡將手從桌子底下伸過去,輕輕觸碰了一下葉景池的手。

    葉景池眸色一深,側頭看她。

    阮齡用指尖在男人的手背上輕撓了兩下,示意他靠過來一些。

    葉景池果然立刻會意,略微湊近了些。

    阮齡傾身在葉景池耳畔,低聲道:“我可以出去走走嗎?好困。”

    溫熱的氣息噴灑在男人的耳畔。

    葉景池的身子一頓,看阮齡一眼,隨后眼底浮現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

    他輕點了一下頭,然后給葉栩遞了一個眼神。

    早在兩人湊近交流第一個字的時候,葉栩的目光就已經飄了過來。

    眼神閃爍,一副有些好奇,又不忍直視的表情。

    在看到阮齡緩緩站起身之后,葉栩也立刻明白了,跟著她一起站了起來。

    ……

    “啊!”走出會場,阮齡伸了個懶腰,長嘆一口氣。

    “果然,還是外面的空氣比較新鮮!”

    剛進會場的時候,她還感嘆不愧是頂級豪門主辦的晚宴,連空氣中的熏香都高級的不得了。

    但再好的熏香聞多了也會膩,再加上會場里的人多,混雜著包括各種香水味在內的無數味道,待久了還是會覺得悶。

    阮齡覺得自己剛剛那么困,除了吃飽了血液都去胃里消化的緣故,多半也是因為空氣不夠流通。

    來到宴會廳外面,阮齡瞬間就感覺神清氣爽了不少。

    她環顧了一下四周。

    舉行晚宴的地方是孟家的酒莊,前面就是一片小花園。

    “走!”阮齡指向一個方向,回頭叫葉栩,“咱們去那邊看看。”

    葉栩本來就是被派來陪著阮齡的,自然也沒有什么意見。

    兩個人向著花園走去。

    花園里有一處噴泉,白天看起來平平無奇,晚上被燈光一打,卻多了幾分氛圍感。

    阮齡繞著噴泉轉了一圈,拿出手機解鎖,遞給葉栩:“來,幫我拍幾張照片吧。”

    反正在外面閑著也是閑著,不如找點事做。

    葉栩從善如流地接過手機,低頭打開相機。

    阮齡剛準備轉身去噴泉前凹造型,腳步又是一頓。

    她看了葉栩一眼。

    阮齡覺得自己有理由懷疑,葉栩從來沒有給女性拍過照。

    少年的眼神倒是挺無辜的,見她看過來就問:“怎么了?”

    阮齡:“你給女生拍過照嗎?”

    葉栩的眼神閃爍了一下:“……沒有。”

    阮齡:“……”

    她就知道。

    葉栩為自己辯解:“但是我知道怎么拍照。”

    “知道”和“會拍”可不一樣,阮齡心想。

    阮齡記得自己以前在社交平臺上,看過一個吐槽男性拍照的話題,里面的照片絕對稱得上是千奇百怪。

    但現在,她也沒有別的選擇。

    阮齡看著葉栩,義正言辭:“那你好好拍,一定要把我拍的好看一點。”

    她可不希望自己擺了半天的姿勢,結果收獲一堆不同角度的丑照。

    葉栩:“……嗯。”

    阮齡思考了一下,還是不放心,伸手:“你先把手機給我。”

    葉栩的手下意識地往后一縮:“怎么了?”

    阮齡挑起眉毛:“你先給我。”

    葉栩:“……”

    少年無聲地把手機遞還給她。

    阮齡先把相機的網格線打開,然后對著噴泉比劃了一下,走到合適的距離。

    接著她舉起手機,現場給葉栩教學:“你一會兒就站在這,把手機舉到和我眼睛差不多高的位置,鏡頭稍微放大一點……”

    說完一遍,阮齡一本正經道:“記住了嗎?”

    葉栩點點頭,表情看起來有些懵懂。

    阮齡懷疑地皺起眉:“那你重復一遍?”

    葉栩:“……”

    少年語氣平平地復述了一遍阮齡的話,居然還真讓他幾乎一字不差地說對了。

    阮齡徹底沒話說了。

    葉栩雖然不會拍照,但是他腦子好使啊!

    “行。”阮齡把手機遞給他,“那你拍吧。”

    說著,阮齡走到噴泉前,開始凹造型。

    擺了幾個姿勢之后,阮齡就走過去看手機。

    就算葉栩剛剛說對了,她還是有些不放心,擔心自己擺了半天造型都是瞎折騰。

    所以她打算中途檢查一下。

    葉栩見阮齡過來,乖乖地把手機遞過去給她看。

    阮齡打開相冊前后翻了翻,驚訝地揚起了眉毛。

    在剛剛她那一通臨時的攝影指導之后,葉栩拍出來還真挺像模像樣的。

    “不錯!”阮齡真心實意地向葉栩投去一個贊許的眼神。

    葉栩的唇角微微上揚了幾分:“那還繼續拍嗎?”

    “拍!”阮齡說。

    ……

    又讓葉栩給自己拍了一會兒照片,阮齡估計時間差不多了,宴會廳里的致辭環節應該快結束了。

    于是阮齡叫上葉栩,兩人一起向宴會廳的方向走去,回去找葉景池匯合。

    還沒進宴會廳,已經見到有稀稀拉拉的人影在往外走。

    看來宴會廳里的流程是真的已經全部結束了。

    不知道葉景池是不是也已經出來了。

    阮齡想了想,對葉栩說:“給你爸爸打個電話,問問他在哪。”

    葉栩無聲地看她一眼,眼神中的意思很明顯:為什么不是你打?

    阮齡理直氣壯:“這是我第一次來,說不清楚位置怎么辦?不像你,都來過好幾次了。”

    其實她就是懶得打。

    葉栩:“……”

    少年還是聽話地撥通了電話。

    幾句短暫的交流后,葉栩掛了電話,對阮齡說:“他讓我們去門口的雕像那邊,稍等他兩分鐘,他馬上就過來。”

    宴會廳門口的右側,有個大理石的丘比特雕像,很顯眼。

    阮齡和葉栩一起,走到葉景池所說的地方等。

    結果等了半天沒到葉景池,反而先看到了另一個人。

    徐辰延面如土色地走出宴會廳,還在為之前發生的事情擔驚受怕。

    今天來的時候,其他賓客都還沒有到場,他就直接去了后臺準備。

    因此他找阮齡說話的時候,根本不知道她現在的身份,更加不認識阮齡身旁的那個少年。

    和阮齡分開之后,徐辰延安慰自己不過是嘴上吃了點虧,重振旗鼓上臺表演。

    他先是有些心不在焉地唱完了第一段,等音響開始放間奏的時候,徐辰延隨意地掃了一眼臺下。

    接著他驚恐地發現——

    阮齡竟然和葉景池坐在一起,而且座位就在第一排!

    更可怕的是,除了阮齡,徐辰延還一眼認出了坐在阮齡另一邊的那個少年。

    那不就是被他瞪了一眼,還警告了一句“不要多管閑事”的男孩嗎?

    如果只是阮齡和葉景池坐在一起,徐辰延還可以安慰自己,或許兩人只是恰好在一起交談。

    可是他們三個人坐在一起,阮齡還坐在中間,關系一下子就變得十分明顯。

    阮齡是葉景池的夫人,而那個少年就是葉景池的兒子!

    假如當時只有阮齡和自己,那么只要阮齡不說,葉景池就不會知道兩人的對話。

    可那時候葉景池的兒子也在旁邊,那他對阮齡的親昵稱呼,以及說的那些話,怎么可能瞞得住葉景池!

    這下子,徐辰延徹底地慌了。

    而就在這時候,葉景池又忽然抬起了頭看著他,神色晦暗不明。

    徐辰延的腳下一軟,差點摔在了舞臺上。

    歌已經完全不會唱了,調也跑到了天邊。

    下一秒,阮齡給葉景池的碗里夾了一塊排骨。

    徐辰延直接破了一個音。

    ……

    等好不容易下了臺,徐辰延滿腦子都是葉景池知道太太被“勾搭”了之后,來找自己算賬的模樣。

    徐辰延整個人渾渾噩噩,只能不斷地安慰自己:

    葉景池那種地位的人,是不會在意自己這種小人物的,更不會專門抽空對付自己。

    反復說服了自己數次之后,徐辰延才稍微緩過來一點。

    不知道是不是被誰絆住了,距離那通電話已經過去了五分鐘,葉景池還沒出現。

    阮齡等人等得正無聊,抬眼看到徐辰延,順口就叫住了他:“哎——”

    徐辰延下意識地就想逃跑。

    這個地方就在宴會廳門口的旁邊,所有從宴會廳正門出來的人,都會經過這里。

    他萬一在這多待一會兒,和葉景池撞上個正著,那就是加倍的倒霉了。

    可徐辰延又怕自己得罪了阮齡,下場同樣的慘。

    畢竟,阮齡可是直接能給葉景池吹“枕邊風”的人。

    腦子飛速運轉一番之后,徐辰延生生定住了腳步,硬著頭皮開口:“葉,葉太太。”

    阮齡挑眉:“嗯?你剛剛不是還叫我齡齡,怎么這么快就變成葉太太了?”

    徐辰延:“……”

    他看出來了,阮齡根本對他沒有一點舊情,她這完全就是在拿他找樂子!

    可阮齡玩得起,他卻玩不起。

    他出道這么多年,好不容易抓住了“機會”,混到現在這個一線的位置。

    葉景池是何人?甚至可以用一句話就直接封殺他。

    阮齡這樣,是想讓他“死”啊!

    徐辰延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走投無路之下,甚至看了一眼葉栩——

    你后媽和別的男人說話,不阻攔一下的嗎?

    然而葉栩只是默默地站在阮齡的身旁,仿佛一個職業素養極佳的保鏢。

    徐辰延絕望了。

    然而很快,讓他更絕望的事情出現了。

    他看到葉景池從宴會廳里走了出來。

    ……

    看到雕像旁站著的幾人,葉景池的眉梢微微動了動。

    接著葉景池走到阮齡的身邊,一臉饒有興致的表情:“齡齡,對面的這位先生是?”

    不只是徐辰延僵住了,葉栩也愣了一愣。

    他好像還從來沒聽他爸爸,這么稱呼過阮齡。

    葉栩看了一眼葉景池,若有所思。

    而徐辰延的面色已經蒼白得像紙一樣了。

    第45章

    阮齡挑了挑眉, 看了葉景池一眼。

    葉景池一副氣定神閑的模樣,好像早已用這個稱呼,喊過她成百上千次。

    但在目光對上的那一刻, 阮齡還是從男人的眼眸中看出了一絲輕顫。

    四目相對, 空氣的流動速度仿佛都變得更緩慢了一些。

    這兩人的“眉來眼去”,直看得徐辰延心驚膽戰。

    他們這是在做什么?調情?還是在商量怎么“處置”他?

    偏偏兩個人還只互相看著,一句話也不說。

    徐辰延六神無主地看著兩人, 說話也不是,不說也不是。

    終于, 阮齡緩慢地, 拉長音開口:“這位先生啊, 他是——”

    阮齡的語氣讓徐辰延頓時心一慌,搶白:“葉、葉總您好!”

    聞言,葉景池的目光落在徐辰延身上,不動聲色地停留了兩秒。

    徐辰延差點被這個眼神嚇得魂飛魄散。

    他驚慌失措地開口:“葉總,我、我是天宸娛樂的藝人, 來這里表演的!只是偶然在這里遇上了您太太,聊了幾句那個……公司的事。”

    天宸娛樂也有葉氏的股份,雖然和星盛那樣直接控股不同, 但也屬于葉氏的控制范圍。

    徐辰延努力想把和阮齡的交流, 粉飾成和公司老板娘打招呼。

    葉景池淡淡地“哦”了一聲,沉聲道:“你叫什么名字?”

    阮齡在一旁忍笑。

    她百分百確定, 葉景池連人家的年齡都記得, 絕對也記得名字。

    這個男人就是故意的。

    果然, 徐辰延的眼神變得更加魂不守舍:“我、我是……”

    他不想報出自己的名字, 卻又不敢搪塞葉景池。

    葉景池的眉心微攏,似乎有些不耐煩。

    一直在觀察葉景池神色的徐辰延嚇得一個激靈, 立刻回答:“徐辰延!雙人徐,時辰的辰,延長的延!”

    阮齡:“……”

    她在旁邊聽這兩人對話,真的很難不笑場。

    她默默地看了一眼葉栩,唇角控制不住地上揚。

    少年也不知道有沒有理解她的笑點,也和她對視,眼神有些無奈。

    阮齡給葉栩遞了一個“咱們繼續看熱鬧”的眼神。

    另一邊,葉景池低沉地“嗯”了一聲。

    他緩緩地從徐辰延的臉上收回視線,側身看向阮齡。

    “剛剛在外面玩得還開心嗎?”葉景池問。

    阮齡:“還好,我讓葉栩幫我拍了幾張照片。”

    葉景池溫和道:“還想再拍嗎?”

    阮齡眉梢微動:“你幫我拍?”

    葉景池唇角揚起笑意:“嗯。”

    “還是算了。”阮齡想了想說,“其實也沒什么特別的,剛才只是和葉栩一起打發時間。”

    葉景池:“也好。”

    徐辰延:“……”

    他是誰?他在哪?他現在是應該直接走,還是繼續在這里聽著?

    徐辰延小心地,猶豫著開口:“那……葉總,葉太太,我先走了?”

    葉景池這才又看過來,神色平靜:“嗯。”

    徐辰延如獲圣旨,點頭哈腰地就要逃離現場。

    剛走兩步,葉景池又“好心”地叫住了徐辰延:“停車場不在那邊。”

    徐辰延身子一頓,僵硬地扭頭:“謝謝葉總提醒,我……我打車回家。”

    其實公司給他備的車確實是在停車場,只是他實在擔心繼續和葉景池阮齡同路,就走了另一個方向。

    葉景池看他一眼。

    徐辰延的身子又僵硬了幾分,還不敢拔腿就走。

    葉景池沉吟了一聲:“這么晚了,打車也不方便。”

    他看向阮齡:“齡齡,你和這位徐先生相熟的話,不如我讓司機順便送他一程。”

    徐辰延:“?!”

    葉栩:“……”

    阮齡差點笑出聲。

    剛剛她還有些不確信。

    現在她現在終于肯定,葉景池是真的在吃醋。

    這樣假裝大度,實在不符合葉景池平常的風格,她都有點不忍直視了。

    阮齡沒來得及回應,徐辰延已經嚇得連連擺手。

    “不用不用,打不到車我就慢跑回去!正好我最近在那個……健身!葉總,我真的走了,不打擾您和太太了!”

    一口氣說完,徐辰延一溜煙地逃跑了。

    ……

    阮齡看了看徐辰延倉皇離開的背影。

    然后好奇地問葉景池:“如果……剛才我同意了,他也沒意見,那你真的打算讓司機送他?”

    他們來時坐的那輛車很寬敞,再多坐一個人還真不難。

    只是阮齡有些難以想象那個場景。

    葉景池看阮齡一眼,云淡風輕道:“他不敢。”

    阮齡:“……”

    那你還問?

    阮齡又問:“你就這么放過他了?”

    葉景池目光微沉:“怎么?”

    阮齡知道男人是誤會了,解釋:“沒有,他沒把我怎么樣。自從知道了我是你太太,他就怕我怕得要死,一句話都不敢和我多說。”

    只是她看葉景池剛才氣場全開的,結果卻只是嚇了嚇徐辰延,也沒給對方造成什么實質性的傷害。

    葉景池似乎是被“你太太”這三個字取悅到了。

    他的語氣依舊淡淡的,但唇角卻微微上揚了幾分:“你希望我對他更狠一些?”

    之所以沒有進一步的動作,終究還是因為葉景池不能完全確定,阮齡會不會顧念舊情,希望他手下留情。

    阮齡:“也不是。”

    葉景池的神色一凝。

    阮齡繼續說:“我就是覺得你可以派人查查,徐辰延最近的資源是從哪里來的。我覺得他可能有點問題,比如,和某個公司高管有什么聯系……”

    剛才和葉栩一起等葉景池的時候,她等得無聊,就又問了問系統這個徐辰延和原主的情況。

    結果,還真讓她問出了一些事情。

    徐辰延和原主提分手提得非常突然,前一天還在約會,后一天就急忙要分手,還勒令原主千萬不要再繼續找他。

    而和原主分手之后,徐辰延的事業卻如同忽然開了掛,一路從十八線飆升至一線的尾巴。

    兩個月按理說還在熱戀期,卻突然被分手。因此原主才一直對這個前男友念念不忘,后來在宴會上,又在葉景池的眼皮子底下去找對方敘舊。

    葉景池眼神微暗,頷首:“好,我知道了。”

    “對了。”阮齡又想起一件事,“你怎么這么慢?我記得你在電話里和葉栩說,兩分鐘就來?”

    說完看了一眼葉栩,尋求認同。

    葉栩:“嗯,說的是兩分鐘。”

    葉景池無奈地看了一眼葉栩,答:“抱歉,出來的時候被熟人攔住,聊了幾句。”

    阮齡點點頭。

    其實她也知道,像葉景池這樣的人,難免會有推脫不開的應酬交際。

    “不過。”葉景池又說,“你不是一直想認識蘇君若的母親嗎?剛剛我見到蘇琴,和她說了這件事,她現在應該在宴會廳等你。”

    阮齡眼睛一亮,隨后又有幾分焦急:“那我得趕緊去才好,這已經又過了好幾分鐘了。”

    葉景池的眼里染上了幾分笑意:“不急。蘇琴剛剛還在和孟老爺子說話,也不是專門在等你。”

    “那也不能讓人等太久。”阮齡瞪了一眼葉景池,“你應該早點告訴我的。走,你快帶我去。”

    “好好。”葉景池無奈道,“那出發吧,夫人。”

    阮齡:“……”

    又是“齡齡”,又是“夫人”的,這人今天是喝多了吧?

    剛剛晚宴的桌上確實是有一瓶紅酒,她和葉景池都喝了,葉景池喝得還比她多一些。

    阮齡沒再深想,跟著葉景池來到宴會廳。

    一進去就看到了蘇君若在門口徘徊,可能是在等媽媽出來。

    蘇君若上來和阮齡,葉景池打了招呼,然后又和葉栩說話。

    葉景池面上帶著微笑,朝前方揚了揚下巴:“蘇琴應該就在那邊。不過除了她,孟老爺子和一些和孟家相熟的人也都在。你是想自己去,還是我陪你一起?”

    阮齡想了想,回:“我自己去吧。”

    如果和葉景池一起,搞不好原本一句話能解決的,都要變成十句話。

    誰讓葉景池太受歡迎,想巴結他的人太多,到時候她還要陪著葉景池應酬。

    葉景池眉梢一動:“確定?”

    阮齡一本正經:“只要你不怕我說錯了話,影響了你們葉氏。”

    葉景池失笑。

    然后先不緊不慢地糾正:“是我們。”

    阮齡挑了挑眉毛,忍住了那句“那你先把葉氏的股份分我一半”。

    葉景池又說:“你隨意說你想說的就好,他們不敢對我們怎么樣的。”

    阮齡看了看他。

    男人說這句話時的表情非常平淡,如同在隨意地談論天氣,卻莫名地讓人信服。

    可能這就是實力帶來的底氣吧。

    也對,以葉氏如今的規模,確實不可能因為她說幾句話就被影響到。

    阮齡:“好,那我進去了。”

    葉景池的眼角帶著溫和的笑意:“嗯,我和葉栩在這里等你。”

    ……

    晚會流程結束后,自覺不夠格繼續留在孟家莊園的,已經都提前退場了。

    留在會場內的,就只有實力最強的那一些人,和幾個和孟家相熟的老牌豪門。

    阮齡是一個人安安靜靜地走入宴會廳的。

    但會場里人本就不多,阮齡一襲暗紅色禮裙,還是迅速吸引了眾人的目光。

    只不過她是一個人來的,這就讓有些人心里犯了嘀咕。

    若是葉景池帶著太太一起出現,可以理解為葉總有心幫著阮齡融入圈子。

    阮齡一個人出現,就顯得有些微妙。

    于是眾人沒有立刻迎上去,而是互相交換了個眼神。

    倒是孟家老爺子,一把年紀了眼神還是十分銳利,正在和旁人說話,卻一眼就看到了阮齡。

    老爺子沖阮齡招了招手:“齡齡,來。”

    阮齡:“……”

    今天這是怎么了,這已經是第三個人叫她齡齡的人了。

    阮齡走上前,和孟老爺子打了聲招呼。

    老爺子笑得十分和藹可親,乍一看和公園里晨練的老大爺沒有什么不同。

    但阮齡心里清楚,這位孟老爺子隨口一句話,都可能會影響這個宴會廳里很多人的命運

    “齡齡,你來的剛好。”老爺子笑呵呵的,“我和景池認識了十幾年,也算是忘年交了。雖然沒能參加你們的婚禮,但我一直惦記著,要和你說說話。”

    兩人寒暄了幾句,看似隨意。

    但周圍的人都屏氣凝神地注意著這邊的動靜,生怕錯過了什么信息。

    孟老爺子對阮齡的態度,一定程度上也決定了他們的態度。

    幾句話過后,老爺子接過侍者端來的茶,喝了一口。

    接著,老爺子狀似不經意地詢問:“對了,剛剛講話的時候,我怎么只在下面看到了景池一個人?”

    語氣平淡,仿佛只是在閑話家常。

    四周悄悄聽著的人,卻全都一瞬間豎起了耳朵。

    或許有的在為阮齡捏一把汗,但更多的是幸災樂禍,和等著看戲的。

    孟老爺子的致辭,是每年晚宴的固定環節。

    不至于如臨大敵,大家也會中途去趟洗手間,接個電話什么的。

    但沒人會像阮齡這樣,沒兩分鐘就明目張膽的離場,再也沒回來。

    孟老爺子的語氣看似隨意,但既然有此一問,就說明還是在意的。

    對上老爺子慈祥卻也略帶探究的眼神,阮齡如實說:“晚宴的菜品太好吃了,我吃得實在停不下來,最后又撐又困。等您開始講話的時候,只好出去醒醒神。”

    此言一出,整個宴會廳都安靜了。

    眾人互相看了幾眼,眼里滿是震驚:這位葉太太,膽子也太大了吧?

    其實私底下也有人抱怨,說老爺子年紀越大話也越多,每年的致辭越來越久,讓人聽著犯困。

    可真正到了那個場合,大家都是恨不得正襟危坐,以示對孟老爺子的尊敬。

    有誰敢當面和老爺子說這話?

    有些人已經開始在內心嘲笑起阮齡,心想果然是小門小戶出來的,場面話都不會說。

    然而安靜了幾秒之后,孟老爺子卻笑了起來,看起來很是開懷。

    只是旁人也摸不清,老爺子這是真的高興,還是給葉景池面子?

    眾人都不敢接話之時,另一道女聲忽然出現:“說明老爺子您宴會上的菜都太好吃了,讓人寧愿錯過致辭,也舍不得放涼了再品嘗。”

    說話的是蘇琴。

    阮齡來之前,老爺子便是在和蘇琴交談,此時她插話也不算突兀。

    蘇琴又含笑看向阮齡:“你還不知道吧,每年晚宴的菜式都是老爺子親自欽點的。像那一道糯米排骨,看似簡單,做法卻是老爺子親自改進過的。”

    阮齡眼睛一亮:“我就說呢,我最愛吃那道糯米排骨。比我之前吃過的排骨都好吃,鮮香軟糯,入口即化。應該是有特別的調料,再提前腌制了很久吧?”

    蘇琴笑:“這我就不知道了,你得問老爺子本人。”

    兩人一番對話,把老爺子哄得“呵呵”直笑。

    眾人互相看了看,眼里都是驚異。

    其他人即使是刻意哄老爺子高興,也是把重點放在致辭上,還有不少弄巧成拙被老爺子問住的。

    誰能想到,夸贊晚宴的菜品,能讓孟老爺子這么高興?

    有人趁勢加入了對話,也開始夸贊起晚宴的菜式來。

    只是,阮齡提到每道菜都能清晰地將味道描述出來,一看就是真的用心地品嘗了。

    而其他人吃飯時都在忙著社交、敬酒,再好吃的食物也都食之無味,只說一兩句便漏了餡。

    這樣一對比,反而更顯得阮齡真誠。

    最后離開時,孟老爺子整個人紅光滿面,特意囑托阮齡,下次聚會一定要再來參加。

    ……

    老爺子離場后,蘇琴單獨和阮齡聊了起來。

    “葉太太。”蘇琴說,“聽葉景池說,你想見我。”

    “嗯。”阮齡大方承認,“叫我齡齡就好。”

    反正今晚這么叫她的人有好幾個,也不多蘇琴這一個。

    蘇琴微笑:“好。”

    阮齡主動開口:“其實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葉景池給我講了你的創業經歷,我覺得好曲折,也好精彩。而且你真的很厲害,是我學習和努力的目標。”

    蘇琴沒忍住笑了,說了句“謝謝”。

    然后她又若有所思地問:“你也在創業嗎?”

    阮齡微微睜大眼睛:“你知道?是葉景池和你說的?”

    蘇琴搖頭:“不是。我是聽你的措辭,猜的。”

    知道她早年那一段經歷的人不少,但蘇琴心里清楚,大家議論時,都會把重點放在她和丈夫的婚姻上。

    因此大家也都擔心她忌諱,基本不會有人在她面前提起那個時期。

    只有阮齡,直白又坦然地在她面前提起,還說要向她學習,看起來是真的單純把它當成是“創業經歷”。

    阮齡解釋:“也不算是創業吧,就是我最近開了一個攝影工作室。”

    蘇琴點頭:“原來你是說這個。我聽君若說過,她很喜歡去你那里幫忙,我還想好好謝謝你。”

    阮齡眨了眨眼:“嗯?謝什么?”

    蘇琴的臉上露出了有些遲疑的神情:“你可能也知道,以前君若她的心思,都是……”

    阮齡了然:“都在葉栩身上,是吧。”

    蘇琴詫異了一瞬,然后點頭:“是,你說的沒錯。”

    她的臉上浮現出幾分無奈:“別看君若在外人面前還算聽話,其實在家里一直是小孩子脾氣。如果葉栩有幾天沒和她說話,君若就會很不開心,在家里鬧脾氣。”

    阮齡點點頭。

    蘇家的條件這么好,蘇君若作為有錢人家的大小姐,任性一點并不奇怪。

    蘇琴接著說:“但自從去你那里幫忙之后,君若已經很久沒有發過脾氣了。前些天,她還和我說起……”

    ……

    阮齡和蘇琴交談時,有不少人在暗中觀察。

    在兩人真正碰面之前,所有人都猜測,蘇琴會和阮齡不對付。

    原因有很多。

    其中之一,是蘇琴和葉景池的關系一直還不錯。

    大家基本都知道,蘇琴當年創業的第一筆資金,來自剛由葉景池接手的葉氏。

    第一任丈夫去世后,蘇琴一直沒有再婚。

    另一邊,葉栩的身世在葉家從錦城遷來時,就成了一個秘密。而這么多年來,眾人從沒聽說過葉景池和哪個女人有過曖昧。

    再加上蘇琴比葉景池年長五歲,屬于可以接受的范圍內。

    因此即使沒有任何憑據,還是有坊間傳聞,說蘇琴其實是對葉景池有意,只不過葉景池沒有回應。

    誰能想到,蘇琴居然會和葉景池的太太一副相見恨晚的樣子,兩個人有說有笑地聊了半天?

    這位葉太太,先是把喜怒無常的孟家老爺子哄得笑個不停,又讓一向待人客氣卻疏離的蘇琴另眼相看。

    也就是說,阮齡竟然同時搞定了圈子內最難搞的兩位大人物。

    哦,準確地來說是三位,還有葉景池。

    晚宴用餐時,葉景池給阮齡夾了好幾次排骨的事情,早就已經在圈子里傳開了。

    阮齡還不知道,今天這個晚上過后,自己在豪門圈子里的名聲已經又到達了一個新的層次。

    和蘇琴聊完,阮齡去宴會廳門口找葉景池和葉栩。

    有侍者上前傳話,說葉景池去了正門外,在和某個食品公司的老板交談。

    阮齡毫不意外。

    葉景池每每出現在公開場合,就仿佛一個香餑餑,是個人都想和他搭話。

    于是阮齡先去找葉栩。

    找到葉栩的時候,他正和一位女性站在一起,對方乍一看有些眼熟。

    再仔細一看,好像是在家長會的時候,自己灑了自己一身水后憤然跑出教室的劉太太。

    劉太太也沒刻意壓低聲音,因此阮齡輕松地就聽到了兩人的對話。

    “小栩,也不是阿姨多管閑事,只是實在心疼你。如今你爸爸結婚了,和新婚妻子如膠似漆,對你的關注難免就少了一些……”

    葉栩的眉毛緊緊地鎖在一起,一副想離開,又不得不堅持聽的表情。

    阮齡及時出現,解救葉栩。

    “葉栩。”她出聲。

    看到阮齡的一瞬間,少年的表情瞬間舒展了開來。

    葉栩立刻走到了阮齡的身旁。

    劉太太面色一變,訕訕地看向阮齡:“葉太太,那個——”

    阮齡沒看她,而是對葉栩說:“不想聽的話,怎么不走?”

    葉栩的眼神閃爍了一下:“之前說好了在這里碰面,我怕我也走了,你找不到我們。”

    阮齡揚眉:“我帶了手機,可以給你打電話呀。你也不用為了等我,讓自己忍受魔音灌耳這么久。”

    發出“魔音”的劉太太:“……”

    葉栩垂眸:“說好了要在這等你,不能食言。”

    說著又抬眼看阮齡:“不過下次,記得早點來接我。”

    少年的眼神帶著一絲委屈,卻又充滿了依賴。

    阮齡忽然想起很久以前,她還不是葉太太的時候,自己的小侄女也用同樣的眼神看過自己。

    “下次放學,記得早點來幼兒園,接我回家。”

    第46章

    出了宴會廳的正門, 遠遠地就看到了葉景池。

    男人的身材高大挺拔,即使晚上燈光昏暗,也能在人群中一眼找到他。

    阮齡剛要走上前。

    系統:【發布主線任務, 你需要在大家面前和葉景池舉止親昵, 向眾人宣示主權。】

    阮齡頓住腳步,疑惑道:“為什么?”

    系統翻了翻數據庫:【原書中,葉景池在眾人前對你冷冷淡淡, 讓大家都知道了你和他沒有什么感情,某些人也因此動了心思前去搭話。你看到這一幕十分不滿, 于是跟著上前宣示主權。】

    阮齡:“那現在, 事情的發展不是已經被改變了嗎?”

    系統:【主線任務的觸發條件是很復雜的。現在原書中的某個人應該就在人群中, 并且想要和葉景池搭話,因此觸發了這個任務。】

    阮齡:“……”

    她嘆了口氣:“葉栩。”

    葉栩扭頭看她:“怎么了?”

    阮齡:“你先在這里等我一下。”

    葉栩:“……?”

    少年有些莫名巧妙,但還是聽話地點了點頭:“好。”

    ……

    葉景池的旁邊站著一位有些發了福的中年男士,四周也圍了一些人。

    這位王姓的食品企業老板,之前就一直找機會接近葉景池, 只是苦于身份不夠,又沒有人引見。

    如今好不容易在宴會結束的時候逮住了葉景池,王老板滿臉的諂媚討好之色, 喋喋不休地向葉景池介紹公司新研發的產品。

    只是葉景池似乎不太感興趣的模樣, 偶爾應一聲,視線還時不時往別處飄那么一飄。

    見狀, 王老板的心里焦急不已, 已經流了滿腦門的汗,

    近兩年他們公司的生意越發低迷, 王老板就指著今晚和葉景池的這一番對話,能夠扭轉乾坤。

    葉景池和葉氏, 就是他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王老板深吸一口氣,繼續施展自己的三寸不爛之舌。

    就在此時,葉景池的唇角忽然微微上揚了幾分。

    王老板心中一喜,以為是自己的游說終于有了成效,正要再接再厲。

    然而下一刻,王老板卻發現,葉景池的目光落在了不遠處走來的紅裙女人身上。

    見阮齡出現,原本圍在葉景池四周的人,早已識趣地讓出了一條通路。

    阮齡施施然走上前。

    葉景池對王老板淡聲說了句“稍等”,接著看向阮齡,眼里漾起溫和的笑意。

    “談完了?”葉景池問。

    阮齡“嗯”了一聲。

    她的視線在葉景池身上打量了一下,然后走到他的右側,伸手搭上了葉景池的手臂。

    纖細的手指輕搭在男人的西裝布料上,只是虛扶著,讓人幾乎感受不到任何重量。

    葉景池的神色卻是微微一凝。

    接著,若無其事地將手臂彎曲的弧度調整的更大了些。

    阮齡的眉梢動了動。

    這么自覺的嗎?

    于是阮齡的手指也加大了幾分力氣,更緊地扣在了男人的臂彎處。

    兩人的外形本就是全場最突出,如今相攜而立,仿佛一對來走紅毯的明星。

    葉景池竟然會帶著夫人這么明目張膽地秀恩愛,眾人都看直了目光。

    而原本還有些小心思,想趁葉景池和太太分開時來搭話的某些人,也被迫打消了念頭。

    系統:【任務判定成功。】

    阮齡挑了挑眉稍。

    她準備的其他話還沒說出口呢,這么簡單就判定成功了?

    對上葉景池似有深意的目光,阮齡無聲地將手指往回一抽。

    下一秒,葉景池狀似無意地抬起左手,在阮齡的手背上輕拍了下,恰到好處地阻止了她的動作。

    很奇怪,葉景池看起來這么冷靜自持的一個人,掌心的溫度卻比阮齡的要高上一截。

    阮齡因為突如其來的溫熱觸感怔了一怔,緊接著,手指又被男人輕捏了一下。

    力度不大,卻恰好讓她能明顯地感覺到,像是某種提醒。

    隨后葉景池收回了左手,面不改色地看著王老板開口:“新產品的事情,你直接找老唐溝通吧,他負責食品相關的投資。”

    王老板面色一僵,哪里還不知道這是拒絕的意思。

    葉景池口中的“老唐”是葉氏的一位高管,王老板的投資請求早就在那里被駁回了一次。

    只是王老板實在走投無路,這才想著借這次慈善晚宴的機會來找葉景池本人,希望能取得一線轉機。

    王老板看了阮齡一眼,眼神里透出了幾分不明顯的怨懟。

    他自認為剛剛正講到最精彩之處,若是阮齡再晚來兩分鐘,或許葉總就被他說動了。

    王老板其實也不敢當面給葉太太甩臉子,只不過極大的失望之下,他一時沒控制好表情,將內心的想法展露在了臉上。

    幾乎是同時,王老板察覺到了一絲冷意。

    耳邊是葉景池低沉而冷漠的聲音:“之前的訂單是否續訂,我也會讓老唐再評估一下。”

    一句話讓王老板始料不及,頓時大驚失色:“葉總,我——”

    葉景池的神色冷淡:“其余的事情,還是直接讓老唐那邊和你溝通吧。我要同家人一起離開,失陪了。”

    說完,葉景池再次看向阮齡,微笑:“走吧。”

    阮齡:“嗯。”

    王老板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夫妻二人緩緩離開,面如死灰。

    而周圍的人,更是在心里愈發確認了一個事實。

    葉景池對太太是百分百的護短,若是想從葉總那里討到好處,一定不能得罪葉太太。

    不少人也因此連夜購置了禮物,準備找機會送給阮齡。

    畢竟剛剛那句話,反過來也是一樣成立的。

    只要能獲得葉太太的青睞,那自然也可以讓葉景池另眼相看。

    阮齡找到不遠處站著的葉栩,發現少年的表情有些復雜。

    阮齡輕笑:“怎么啦?”

    葉栩看起來有些無語:“你讓我在這等著,就是為了……”

    挽一下他爸爸的手臂?

    葉栩的視力很好,當然也就清晰地看到了,阮齡回來找他的時候,才緩緩松開挽在葉景池臂彎的手。

    阮齡笑瞇瞇的:“不行嗎?”

    她當然不是為了避諱這個,才沒讓葉栩跟過去。

    只不過阮齡原本以為,系統判定任務成功的條件,還會更難一些。

    未免自己語出驚人震懾到葉栩幼小的心靈,她才沒讓葉栩跟著自己一起。

    葉栩沉默了一下,悶悶地說:“……我又沒有不讓你們挽手,你們想挽就挽,不用特意避開我。”

    說著,快速地看了一眼兩個人,然后又別過眼神。

    耳邊傳來葉景池一聲低低的笑。

    阮齡和葉栩同時看過去。

    男人的表情云淡風輕:“小栩長大了。”

    葉栩:“……?”

    少年對自己的父親,怒目而視。

    平常都叫他的大名,怎么他說了剛才那一句,忽然就開始叫“小栩”了?

    他又不是為了討好他,才說的剛剛那句話!

    見狀,葉景池竟然還一本正經地向葉栩道歉:“抱歉,今天一晚上,周圍的人都在耳邊這么叫。聽得多了,也就跟著說順口了。”

    這話不假,為了表示親昵,上前和葉景池攀談的人提起葉栩,都會稱呼為“小栩”。

    聞言,葉栩的表情更復雜了。

    接受道歉也不是,不接受也不是。

    阮齡在旁邊看著這別扭的父子倆,實在忍不住笑出聲。

    “好了好了。”阮齡拍了拍葉栩的肩膀,“小栩就小栩嘛,也挺好聽的。你們父子倆都認識這么久了,那么生分做什么?”

    阮齡拍到葉栩肩膀的時候,少年的身子就是一僵,聽她說完更僵硬了。

    旁邊的男人倒是一副隨和又善解人意的模樣:“也好,小栩覺得呢?”

    葉栩:“……”

    停頓了數秒之后,少年垂眸悶聲道:“隨你們的便吧。”

    ……

    三人前往停車場,司機已經在等了。

    這次阮齡上車時,葉景池主動幫她提了一下裙角,然后也就順勢地坐在后排。

    葉栩在后面頓了一頓,看了一眼還能容下一個人的后排座位。

    猶豫了一下,葉栩默默地去了前面的副駕駛。

    葉景池幫著阮齡把裙擺理好,接著從車門側面拿了一瓶純凈水,遞給阮齡。

    等阮齡終于舒服地靠在了椅背上,葉景池問:“剛才在宴會廳里,和他們聊得如何?”

    “還不錯。”阮齡喝了一口水,隨口說,“孟家老爺子很和善,挺好說話的。”

    葉景池的神色一頓,眼里閃過一絲詫異。

    “是嗎?”葉景池若有所思道。

    他和孟老爺子也認識很久了,自然是見過老爺子和藹的一面,但記憶更深刻的,是老爺子僅用一句話就讓全場都不敢作聲的場面。

    除了阮齡,恐怕沒有人會用“和善”二字來評價孟老爺子。

    阮齡點頭:“嗯,而且我覺得孟老爺子的品味真的很不錯,那道我最愛吃的糯米排骨,就是老爺子親自改進的做法。他還答應我,讓人把腌料的配方給我一份。”

    “對了,你不說我差點忘了。”阮齡又說,“我把配方給張姨,讓她研究研究,加到咱們家的菜單里怎么樣?”

    葉景池失笑:“當然,家里的菜單,都按你喜歡的來就好。”

    阮齡提高聲音問:“葉栩,你呢,你喜歡吃糯米排骨嗎?”

    葉栩看似在前座假寐,腦袋上帶著一個頭戴式的耳機。

    但其實耳機里沒放歌,他一直豎著耳朵,在聽兩人的對話。

    頓了一頓,葉栩的聲音從前面傳來:“還行。”

    阮齡滿意了:“那就好,那我明天就和張姨說。”

    葉景池又將話題拉了回來:“也見到蘇琴了?和她都聊了些什么?”

    阮齡剛想回答,想了想又看葉景池:“你打聽得這么清楚做什么?”

    葉景池的語氣輕描淡寫:“只是好奇。”

    阮齡盯著男人看了兩秒。

    葉景池的眉梢微挑:“怎么?”

    阮齡有理有據道:“你說蘇君若媽媽開始創業時,蘇君若還在上幼兒園。你又是那個時候和她認識的,也就是說,你們至少也有十年的交情了。”

    葉景池淡淡地“嗯”了一聲。

    阮齡:“你是不是擔心,蘇君若的媽媽會告訴我什么和你有關的秘密,不為人知的那種?”

    葉景池舉重若輕地反問:“你想知道哪些秘密?”

    阮齡心想,那就多了。

    比如她就很好奇,這個男人的情史。

    按理說,葉景池這樣的外在條件,再加上葉氏掌權人的身份,對他有想法的異性怎么也得排長隊吧?

    但當著司機和葉栩的面,又不好問。

    葉景池大概是猜到了她的想法,深深地看她一眼:“想知道的話,回家之后,我可以親自講給你聽。”

    阮齡:“……”

    她鎮定自若地把話題拉了回來:“不過,我和蘇君若的媽媽聊得確實還挺不錯的。”

    葉景池一副愿聞其詳的表情:“哦?”

    阮齡:“我們先聊了聊蘇君若,還順便提到了蘇君若和葉栩的事情”

    她說的時候,用的是十分平靜的閑話家常的語氣,聲音也不大。

    然而話音未落,就看到前排葉栩漏出的半個肩膀,明顯變得僵硬了起來。

    阮齡的唇角微微揚起。

    果然是在偷聽,被她抓到了吧。

    不過,阮齡只是打算逗一逗葉栩,沒打算真和葉景池探討蘇君若和葉栩的關系。

    高中生的感情其實是很單純的,讓他們自己處理比較好,成年人不到萬不得已,最好不要插手,

    阮齡覺得,葉景池應該也是同樣的想法。

    因此阮齡說到這,就話題一轉:“然后,我又和蘇君若媽媽聊了一些創業相關的事情。雖然我開的只是個人工作室,但也算是有相通的地方,蘇君若媽媽給了我很多建議。”

    剛剛在宴會廳短暫的談話中,蘇琴確實給了阮齡不少言之有物的建議。

    除了那些對每個創業者都有效的普適性建議,蘇琴還專門針對攝影工作室提出了一些想法。

    例如,蘇琴建議阮齡之后可以考慮和服裝店合作,進行一些聯名活動,或者找服裝廠家制作一些獨一無二的拍攝用服裝。

    阮齡原本對服裝行業完全不了解,拍攝用的衣服都是直接在店里買的,從來沒有考慮過自己定制衣服什么的。

    但經過蘇琴的科普,她發現其實定制服裝,也沒有她想象中的那么困難。

    再加上拍攝用的衣服是可以重復使用的,綜合下來的成本,其實完全屬于她可以接受的范圍內。

    不過她現在才剛剛開始,不好一下子把步子邁得太大,因此這些也都是暫時列在計劃之中。

    阮齡把這些簡單地和葉景池提了幾句,最后總結:“總之,我從蘇君若媽媽那里學到了很多,她果然和我想象的一樣厲害。和她聊過這么一次之后,我感覺我的思路又清晰了不少。”

    “只可惜……”阮齡又有些惋惜地說,“她平常肯定也很忙,不能常和她聊這些。”

    每當說起感興趣的事情時,阮齡都會進入一種忘我的狀態。

    因此她說到這里,才想起看葉景池的反應。

    男人聽得很認真,目光專注。

    只是聽她說完,葉景池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阮齡揚起眉梢:“怎么了?”

    葉景池沉吟了片刻:“其實……你如果想找人聊這些事情的話,還有一個人選。”

    阮齡不明就里:“誰?”

    她來這個世界才不到兩個月,能稱得上是朋友的人不多,其中還有好幾個是高中生。

    和高中生探討創業,就仿佛找小學生討論微積分,雖然也不排除有天賦秉異的,但總體來說不太靠譜。

    葉景池沉默了。

    前排傳來一聲很輕的笑,如果不是阮齡耳朵靈,幾乎聽不到。

    阮齡反應過來,看著葉景池:“你不會說的是你自己吧?”

    葉景池的眼里閃過一絲無奈:“嗯。”

    阮齡微微擰起眉毛。

    葉景池好脾氣地問:“我哪里不符合要求?”

    阮齡思索了一下。

    其實,如果葉景池真的開課,那恐怕很多創業者都會趨之若鶩。

    葉氏雖然不是葉景池自己創立的,但他接手后葉氏的規模變化,也和重新創立一個大型企業沒什么區別了。

    只是……

    阮齡的心里還是下意識的,不想把工作室的事情和葉景池攙和在一起。

    大概在她的心里,這個工作室是屬于她自己的一個安全區域,也被她當成是自己的退路。

    她和蘇君若媽媽見面的機會很少,也僅限于口頭上的溝通,因此可以坦然地和對方交流想法。

    但葉景池,她卻幾乎每天都能見到他。

    如果她開始向葉景池講工作室的情況,從他那里尋求建議,久而久之,一定會形成一種習慣。

    假如她又恰好遇到了什么問題,而她又知道葉景池只要揮揮手,就能輕松地解決她的問題,那她真的能忍住不向葉景池請求幫助嗎?

    在內心深處,阮齡其實清楚。

    無論是金錢還是人力,只要她開口,葉景池多半是會同意的。

    畢竟他可以拿出幾千萬給她投資,又怎么會吝嗇這一點點資源。

    只是一旦形成這種慣性的依賴,到時候,她所謂的退路還是退路嗎?

    一瞬間,阮齡的腦海里想了很多。

    然后她抬眼去看葉景池,發現男人的表情依舊很平和。

    見她看過來,葉景池微微一笑:“沒關系,不想和我說的話,就不說。”

    阮齡目露懷疑:“真的?”

    葉景池淡淡地“嗯”了一聲,然后不說話了。

    正當阮齡以為男人不高興了的時候,葉景池忽然傾身,靠近她的耳朵。

    “只是,有些吃醋罷了。”

    說完,又迅速退開了。

    但溫熱的氣息仿佛還在耳邊縈繞,讓阮齡的心跳有些快。

    吃誰的醋?

    她慢半拍地思考著。

    阮齡扭頭看葉景池,發現男人已經恢復了往常氣定神閑的模樣,不動聲色地望向窗外。

    她又看向前方,正好和扭著臉,正在往后偷看的葉栩對上了眼神。

    被發現后,少年神色一滯,僵硬地轉回頭。

    剛剛葉景池那句話,幾乎是貼在她的耳朵邊說的。

    聲音很輕,葉栩和司機肯定都聽不到。

    但男人湊近她的動作卻很明顯,所以葉栩肯定是看到了葉景池和她說悄悄話,只是不知道具體內容。

    阮齡終于意識到——

    她好像是在司機和葉栩的眼皮子底下,被葉景池撩了。

    而且她還沒能立刻還回去。

    阮齡:“……”

    有種不服氣的感覺是怎么回事?

    孟家莊園離市區有些距離。

    哪怕現在這個時間點已經不堵車了,回去也要將近一個小時的車程。

    在葉景池耳語了那句話后,兩人就沒再沒開口。

    阮齡一開始還覺得有些不服,但很快,這種情緒就被困倦代替了。

    行進中的汽車就如同一個巨型搖籃,再加上剛剛在晚宴上,她還喝了一點紅酒。

    很快,阮齡的眼皮子就開始打架。

    ……

    再醒來時,阮齡發現自己似乎是在一個懷抱中,而且抱著她的那個人還在繼續向前走。

    步伐有些慢,但很穩。

    然而阮齡還是下意識地摟緊了那人的肩膀,確保自己不會掉下去。

    直到意識漸漸回歸,阮齡才終于反應過來,自己正被葉景池用公主抱的姿勢摟在懷里。

    而周圍熟悉的裝潢,代表他們現在已經到家了,并且正處于別墅一層的起居室內。

    阮齡已經沒有精力去思考,她是怎么睡著的,以及葉栩為什么已經不在旁邊了。

    她現在只有一個問題——

    自己是應該裝睡,還是應該“醒”過來?

    “系統?”阮齡先試探性地在腦海里呼喚了兩句系統。

    然后熟悉的合成音并沒有出現。

    阮齡依稀地想起,系統好像是告訴過她。

    出于保護宿主隱私的目的,除了吃飯睡覺洗澡之類的,如果她和其他人有“親密接觸”,系統也會被屏蔽。

    沒想到這還是個“純愛”系統,只是個公主抱,居然也被算作是親密接觸嗎?

    阮齡不合時宜地想。

    一種輕微的失重感忽然出現。

    阮齡來不及思考,下意識更加用力地摟緊了葉景池——這次摟的是脖子。

    其實為了避免懷中的女人被磕碰到,葉景池一直走的很慢。

    只是臥室在二層,上樓梯的時候,不可避免地沒有平地那么穩。

    阮齡這一下“鎖喉”,讓葉景池的呼吸一滯,腳步也停住了。

    半晌,男人無奈又有些沙啞的聲音從上方傳來:“別勒這么緊。”

    阮齡:“……”

    她默默地松開了一些力道,并且將手向下挪動了一下,移動到了男人脖子和肩膀的交界處。

    葉景池繼續沉默地抱著她上樓。

    等樓梯上到一半,阮齡才終于意識到一件事情。

    她不是已經醒了嗎?

    為什么葉景池還不放她下來?

    第47章

    阮齡就這么被葉景池抱著, 一層層地上樓梯。

    男人的核心力量很強,哪怕是上樓的同時手臂也很穩,并沒有讓她感覺到過多的顛簸。

    不過在這期間, 阮齡的腦子還是更加清醒了一些。

    她發現, 自己的鞋子已經不知什么時候被人脫掉了,而那時候她卻完全沒有感覺。

    這一切,大概還要歸功于晚宴時的那瓶紅酒。

    阮齡的酒品很好, 從前和朋友喝醉了之后也從不發酒瘋,最多一個人躲在角落里睡覺。

    但與之相對的, 她每次只要沾一點點酒精, 就會睡得特別沉。

    如果不是在宴會上喝的不算多, 恐怕她直到現在都還醒不了。

    兩人終于到了樓梯的最高一級。

    阮齡仰頭看葉景池:“你可以放我下來了。”

    葉景池的嗓音低沉:“就差幾步路了,我直接抱你回房間吧。”

    說話時,并沒有看她。

    剛醒過來后腦子還有些發脹,阮齡鬼使神差地開口:“哪個房間?”

    話音剛落,阮齡意識到有些不對。

    果然, 氣氛有些凝固,男人的腳步也頓住了。

    片刻,葉景池低低地笑了一聲。

    阮齡在他的懷中, 明顯感覺到男人的胸腔在震動。

    葉景池的語氣意味深長:“你的提議也有道理, 我們原本就是夫妻。”

    阮齡:“?”

    她提議什么了?

    比起阮齡的房間,葉景池平常休息的主臥其實離樓梯更近。

    葉景池再次邁步, 竟然真的走進了更近的主臥。

    阮齡被葉景池輕輕地放到主臥柔軟的大床上時, 腦袋還在渾渾噩噩地發懵。

    她就這么……把自己賣了?

    葉景池的嗓音, 比她曾經聽過的任何一次都還要更溫柔:“你先躺著, 我去拿些水給你喝。”

    說完,男人轉身走出了房間。

    阮齡:“……”

    她撐起身子, 讓自己半靠在床上。

    之前為了完成系統的任務,阮齡曾經在這個房間睡過一個晚上。

    或許是出于這個原因,又或許單純是因為她的心太大了。

    總之此時此刻,阮齡躺在葉景池的床上,竟然也沒有多少慌張的感覺。

    只是思緒控制不住地到處亂飄——

    葉景池那句話的意思,是今后都要像大多數的夫妻一樣,和她在同一個房間休息了嗎?

    但她更喜歡獨占一張雙人床的感覺。

    而且,除了字面上的意義,在同一個房間睡,或許還意味著更多。

    ……

    阮齡猜不透男人的想法。

    就在這時候,腳步聲響起,葉景池回來了。

    葉景池將水杯遞給她,溫聲道:“先喝點水。”

    阮齡接過杯子,喝了一口。

    溫度剛剛好,不涼,但也不會太燙。

    很多時候,阮齡都會感嘆于這個男人的細心。

    見她一口口地慢慢喝著水,葉景池的眼里又多了幾分柔和。

    “喝過水,就早些休息吧。”他說。

    阮齡眨了眨眼:“那你呢?”

    你在哪睡?

    葉景池輕笑了一聲,答非所問:“我聽傭人說,你覺得這個房間的床更舒服。”

    阮齡恍然了一瞬。

    和葉景池互換房間的那次意外后,她曾經想以牙還牙,于是去找傭人,要把葉景池房間的四件套換成粉色的。

    可惜當時家里除了她房里的那一套粉玫瑰系列床品,其他的四件套都是冷色調的。

    之前別墅只有葉景池和葉栩兩個人住,兩個人的房間風格出奇的一致,裝潢都是簡約冷淡風。

    當時阮齡也是突發奇想,于是聽說沒有后就做罷了,也沒特意讓人再買。

    只是又順便和傭人抱怨了幾句,說葉景池房間的床好像比她的要舒服,睡起來更香。

    阮齡沒想到,這話會傳到葉景池的耳朵里,還被他記到了現在。

    葉景池看著她,眼里是淺淺的笑意:“你喜歡的話,以后就在這個房間休息。”

    似乎是看出了她的疑惑,葉景池補充:“我去你原先的房間就好。”

    阮齡緩慢地眨了下眼睛。

    葉景池的意思,是要把主臥讓給自己了?

    好像確實也沒有什么問題。

    雖然換房間有些麻煩,但別墅的傭人是萬能的,把她房間里的東西都移過來并且整理好并不難。

    至于葉景池,上次她在這里休息的時候觀察過,這個男人的個人用品少得驚人。

    衣柜里的衣服都是西裝和襯衫,整整齊齊地按色系排列,對強迫癥極為友好。

    而且由于衣柜太寬敞,還有一半都是空的。

    衛生間的置物架也是干干凈凈,只有洗漱用品和剃須刀,以及兩罐她不認識牌子的護膚品,估計是面霜什么的。

    偏偏葉景池的皮膚還好得不像話,眼角也沒有皺紋,大概這就是天賦吧。

    總之,換房間這件事本身沒有什么難度。

    只是這樣,讓她有種鳩占鵲巢的感覺。

    見她沒有回答,葉景池又溫和道:“不早了,你先睡吧,這些明天再說。”

    阮齡:“……好。”

    葉景池又注視了她片刻。

    阮齡幾乎以為,他又后悔把房間讓給自己睡了。

    然而最終,葉景池只是說:“晚安”。

    男人的神色平靜,仿佛從抱著她上來到和她說晚安,這期間發生的這一切都再平常不過,全然沒有曖昧的氣息。

    就連那個“晚安”,也是用十分云淡風輕的語氣說出口的。

    然后男人轉身走出了房間,離開時還不忘把燈關上。

    阮齡:“……”

    阮齡:“系統。”

    【你終于想起我了!】

    阮齡掀了掀眼皮:“你這么激動做什么?”

    系統憤慨:【我能不激動嗎!突然被屏蔽了幾個小時,再上線,就發現你已經在葉景池的床上了!】

    頓了頓,系統又顫抖著問:【你們不會……已經……】

    阮齡干脆利落地答:“沒有。”

    系統:【……哦。】

    阮齡的眉梢動了動:“我怎么覺得你有些失望呢?”

    【沒有,絕對沒有!】

    它只是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宿主。

    明明完成了所有作為反派所需要完成的任務,卻莫名地有把周圍所有人都“攻略”的趨勢。

    所以,有些好奇她究竟能做到什么地步。

    阮齡:“我叫你出來,是有個問題想問你。”

    【什么問題?】

    阮齡:“葉景池他,是不是從來沒有談過戀愛啊。”

    【……?】

    系統莫名其妙:【我不知道啊。你穿的這本是校園文,不是講校園文男主他爸的愛情故事的。】

    阮齡:“好吧。”

    這么說來,系統的資料庫里是沒有相關的信息了。

    系統有些疑惑:【但是,你為什么會這么認為?以葉景池的年齡和條件,不太可能沒有過戀愛經歷吧。】

    “因為,”阮齡有理有據道,“加入切餓峮四二貳尓勿九依思七 看更多文葉景池剛剛和我說了晚安,走之前還把燈給關了。”

    【這不是很貼心嗎?】

    “他竟然不知道,女人在睡覺前是要先卸妝的。”

    【……】

    不知道是因為前一天喝了些紅酒,還是葉景池房間的床真的更適合睡眠的緣故。

    阮齡睡足了十二個小時,中午前才爬起來。

    慢悠悠地吃過午飯,管家上前請示。

    “太太。”何管家神色恭敬,“今天家里收到了很多給您的禮物,您看您是想親自拆開,還是由我幫您整理后,將禮物的明細給您列個清單,再由您過目?”

    阮齡的眼睛一亮:“當然是我自己來。”

    拆禮物多有意思啊,由別人代勞就失去了許多樂趣。

    然后她才想起來問:“很多禮物?都是誰送的?”

    何管家:“應該都是昨天的晚宴過后,和您聊得比較投緣的各家太太。我這里已經整理好了送禮人的名單,你要現在看看嗎?”

    “是嗎?”阮齡回想了一下,“不過昨晚,我好像沒誰聊過天。”

    昨晚她一進宴會廳,就帶著葉栩去了甜品臺那邊,全程就和陳松陽的父母寒暄了幾句。

    另外還有離開之前,和蘇君若的媽媽談了談工作室的發展。

    其余時間她不是在用心吃飯,就是在外面和葉栩閑逛,沒和其他家的太太說過什么話。

    聞言,何管家先是一愣,然后清了清嗓子:“那可能是……被您的個人魅力吸引了。”

    阮齡看了何管家一眼,直白地指出:“是被葉景池吸引了吧。”

    送這些禮物的,估計都是想通過她,靠上葉氏這棵大樹。

    何管家:“……”

    “太太說笑了。”管家的腦門冒出了一滴冷汗。

    雖然已經不是第一次了,但何管家還是經常被自家太太的語出驚人震驚到。

    ……

    某種程度上,阮齡其實是低估了自己。

    昨夜,眾人親眼見證了阮齡是怎么輕而易舉地,就搞定了孟老爺子和蘇琴。

    至于看到葉景池和太太十分恩愛,想趁機通過送阮齡禮物來討好葉景池,只是原因之一。

    很多的人,已經對阮齡本人產生了深深的好奇,甚至懷疑她除了表面上阮明偉女兒的這個身份之外,還有更深的背景。

    更有甚者,為了在眾多討好者中脫穎而出,已經開始打起阮家那邊的主意。

    周日一早,林美娥看到家里忽然收到的一枚價值五位數的定制打火機,有些疑惑。

    當年阮明偉和她在一起后,憑借離婚分到的一部分鄭家的資產,再加上剛好選對了風口,事業突飛猛進。

    那也是林美娥最風光的一段時間,帶著女兒成功上位,老公的事業還蒸蒸日上。

    反觀鄭曉月,只能帶著女兒勉強度日,昔日風光不在。

    當時林美娥甚至還勸阮明偉對鄭曉月手下留情,鄭家剩下的那些家產,就留給她們算了。

    一是當時對于阮家越做越大的生意來說,鄭家剩下的那一點錢,林美娥已經看不上了。

    更重要的是,阮明偉是林美娥搶來的。

    因此她內心一直有著危機感,想著通過展示自己的善解人意和大度,來牢牢拴住阮明偉的心。

    只是運氣并沒有永遠站在阮明偉這邊。

    近年來風口不在,阮明偉又錯過了轉型的機會,事業接連受挫。

    曾經每次逢年過節,來討好阮家送禮物的也是絡繹不覺,如今阮家卻漸漸變得門可羅雀。

    于是這兩年,林美娥和阮明偉才又打起了鄭家的主意。

    只是……

    今天又不是什么特殊節日,怎么家里忽然有人送禮了?

    思索了一番之后,林美娥心中一喜。

    難道是阮明偉的事業終于又有了起色,她終于可以恢復之前養尊處優的富太太生活了?

    近幾年由于生意不好,林美娥和一對兒女的生活水準也是直線下降。

    雖然稱不上是省吃儉用,但和之前的奢華日子確實是沒法比了。

    想到了這個可能,林美娥露出了笑容,心情也久違地明朗了許多。

    自從前些天阮瀅忽然被抓走拘留之后,林美娥經歷了從極度的憤怒到惴惴不安,最后再到心灰意冷的過程。

    曾經的她可是把鄭曉月趕下了阮太太的位置,如今她自己的女兒卻因為阮齡,被送進了拘留所。

    當時林美娥就氣得胸悶氣短,差點暈過去。

    由于忌憚葉家,阮明偉還警告她不許去找阮齡的麻煩。

    林美娥只能忍氣吞聲,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女兒哭成淚人被執法人員帶走,毫無辦法。

    持續數天的陰霾之后,林美娥終于再次看到了希望。

    ……

    阮明偉一到家,林美娥就喜氣洋洋地迎了上去:“明偉,你回來啦——”

    阮明偉不耐煩地看她一眼,語氣冷硬:“又怎么了?前兩天不是剛給你打過錢嗎?”

    林美娥面色一滯,只感覺心里一陣惡心。

    這個老男人,以前看起來還算順眼,如今卻天天只知道在她面前作威作福。

    然而林美娥的經濟來源全部來自阮明偉,因此她不得不勉強擠出一個笑容:“明偉你誤會了,錢還夠用,我就是想問問你……最近的生意怎么樣呀?”

    聞言,阮明偉的表情更加不悅了:“能怎么樣?不就那樣嗎!你天天在家里不做些正經事,就知道問問問!讓你教個孩子都教不好,都給你教到拘留所了!”

    阮瀅私自去找阮齡麻煩并且被拘留之后,阮明偉就把氣全撒在了林美娥身上。

    畢竟阮瀅在里面蹲著見不到,阮浩森又是他好不容易盼來的兒子,林美娥就成了阮明偉唯一的發泄對象。

    聽到這話,林美娥只覺得腦袋又是一陣發昏,一口氣差點上不來。

    要不是阮明偉沒本事,不能把她的瀅瀅送進葉家,她至于受這份氣嗎!

    林美娥深吸了一口氣,忍耐道:“是這樣的,我今天收到了一份來自林太太的禮物……他們家之前不是還看不上咱們嘛。我就想著問問你,是不是生意有什么轉機?”

    “林家?”阮明偉的眉頭皺得更緊了,“那你還不快拿過來,給我看看!”

    林美娥忍氣吞聲地去拿禮物,遞給阮明偉:“是一枚打火機,我搜索了一下,要一萬多塊呢。里面還有一封信,我沒敢拆。”

    阮明偉沉著臉接過,沒看打火機,而是徑直拆開了那封信。

    看著看著,阮明偉的面色開始不對勁了。

    林美娥在一旁小心翼翼地問:“怎么樣?”

    阮明偉看了一眼林美娥,面色鐵青地開口:“林家想見阮齡,問我能不能幫忙引見。”

    林美娥失聲驚呼:“什么?見她?”

    阮明偉翻了個白眼,懶得理這個沒見識的女人。

    他自言自語道:“昨天是孟家舉辦慈善晚宴的日子,往年我也參加過。只不過今年,孟家沒邀請我們。”

    說著說著,阮明偉忽然醍醐灌頂:“肯定是阮齡在晚宴的時候不知道做了些什么,搞得林家想討好她!”

    只是得出這個結論后,阮明偉只覺得自己的太陽穴開始突突作響,臉色也一陣青一陣白。

    前些天他還在為沒能接到晚宴的邀請而捶胸頓足,結果阮齡不僅去了,還輕而易舉地獲得了林家的青眼。

    要知道林家前些年就因為阮家的效益不好,終止了和他的合作。

    阮明偉去求了幾次,全都是熱臉貼冷屁股,最后一次還幾乎是讓人家趕出來的。

    如今這一出,只讓阮明偉覺得自己的臉面和尊嚴被人狠狠地踩在地上,反復摩擦。

    林美娥在旁邊聽了個大概,也明白了。

    原來阮家的生意根本沒什么轉機,對方來送禮,是想拿他們當跳板,討好阮齡!

    大喜之后立刻是大悲,一股絕望沖上林美娥的腦袋。

    林美娥眼前一黑,腿也是跟著一軟,差點站不住。

    然而能忍耐阮明偉這么多年,林美娥也沒那脆弱。

    她強撐著,咬著牙提出建議:“那,明偉……你去和阮齡說說?看她能不能……”

    話沒說完,阮明偉把禮物的包裝直接甩在了林美娥的臉上:“胡鬧!你的意思是讓我去求阮齡?”

    如果對方是葉景池,阮明偉還能拉下臉。

    畢竟在生意場上,一把年紀還要去討好葉景池的,又不止他一個。

    可讓他去求阮齡?

    那個一事無成,只配被他頤指氣使,呼來喝去的大女兒?

    光是想想,阮明偉就覺得自己要被氣暈過去了。

    阮齡讓管家把禮物都堆在了客廳的茶幾上。

    看到幾乎堆成了一座小山的禮物,阮齡已經迫不及待了。

    關鍵不是禮物的內容和價值,而是親手拆開的快感。

    就和網購之后拆快遞的感覺差不多,只不過由于是未知的,還更多了一種驚喜感。

    不過期待歸期待,正式拆禮物之前,阮齡還是給葉景池先發了條信息。

    [阮齡:各家太太給我送了好多禮物,名單我讓管家發給你了]

    [阮齡:不過我還不清楚禮物都有什么]

    [阮齡:我要是都直接拆了,假如禮物特別貴重,你是不是還要想辦法把人情還回去?]

    她當然不會想著自己還人情。

    就算是用葉景池的錢,那也要費不少腦細胞去想送什么,還要考慮到對方的身份地位等等。

    這種費腦筋的事情,阮齡是絕對不會攬到自己身上的。

    不一會兒,對面就回復了。

    [葉景池:都拆了就好。]

    [葉景池:喜歡的就留著,不喜歡的交給老何處理。]

    [葉景池:回禮的事情,你不用考慮。]

    阮齡放心了。

    在她的認知里,葉景池絕對不是那種會為了面子死撐的人。

    他既然這么說了,那肯定是沒問題了。

    [阮齡:那我就不客氣啦!]

    她以為這段對話,到這里就結束了。

    畢竟葉景池還在工作,他看起來也不像是喜歡在工作時間閑聊的人。

    但很快,聊天框里又冒出來一條新信息。

    [葉景池:要是有什么特別喜歡的,也可以告訴我。]

    [葉景池:我參考一下。]

    阮齡眨了眨眼。

    嗯?這是要送她禮物的意思嗎?

    第48章 (加更)

    阮齡向傭人討來了剪刀, 并且在對方詢問要不要幫忙的時候,毅然決然地拒絕了。

    她要好好享受拆禮物的快感。

    貴婦們送禮物的儀式感都非常充足,就連緞帶都恨不得要用最大牌的, 包裝也是層層疊疊。

    阮齡興致勃勃地開始拆, 結果拆到第二個的時候,就已經有點失去耐心了。

    她第一次發現,拆禮物也是件體力活。

    看到剛好出現在樓梯口的葉栩, 阮齡如獲至寶地沖他招招手:“葉栩,快來幫忙。”

    葉栩的表情看起來有些無奈, 但還是腳步十分迅速地下了樓梯。

    阮齡笑瞇瞇地把剪刀遞過去:“來幫我拆個禮物。”

    葉栩接過剪刀, 看了一眼茶幾上成堆的禮物袋和盒子, 沉默了好一會兒。

    然后他問:“其他人……都在忙嗎?”

    葉栩問的是白天別墅負責打掃和整理的傭人。

    阮齡如實說:“也沒有,他們剛才還問我要不要幫忙來著。”

    對上葉栩的目光,阮齡接著說:“但是我拒絕他們了。”

    葉栩無聲地看著她,繼續用眼神表示疑問。

    阮齡理直氣壯:“因為我想體驗自己拆禮物的快樂。”

    她特地強調了“自己”兩個字。

    葉栩看了看手里的剪刀,沉默了。

    阮齡臉不紅心不跳:“但是這些包裝都太厚了, 我拆了一個,還是覺得太麻煩了。”

    她的眼睛笑得彎彎的:“幸好還有你。”

    葉栩:“……”

    少年看了她一眼,語氣顯得有些勉為其難:“那好吧。”

    但臉上卻沒有一絲一毫的為難, 唇角甚至在微微上揚。

    “想先拆哪個?”葉栩問。

    ……

    阮齡在一旁, 看著葉栩將禮物們的包裝一層層的剪開。

    看到葉栩的動作太“粗魯”時,阮齡還會出聲提醒:“哎!這個蝴蝶結打得多好看呀, 你別給人家剪斷了。”

    “這個包裝紙也很精致!你別直接從中間剪開, 幫我留一個完整的。”

    每當阮齡提出這些“任性”的要求, 葉栩的手都會頓住, 有時還會露出十分不理解的表情。

    在葉栩看來,這些包裝紙和蝴蝶結, 除了顏色壓根沒什么區別。

    但最終,葉栩還是每一次都按照阮齡的要求,把禮物的包裝都拆開了。

    阮齡一件件地將禮物盒打開。

    原本她還很期待,那些豪門太太們都會送來什么她沒見過的新奇禮物。

    不過親眼見到之后,阮齡稍微有些失望。

    也不是說禮物不好,每一個都價值不菲,起碼也有五位數。

    但也沒什么新意,只是把普通人會送的禮物替換成了價格更高的品牌,種類還是那么幾個。

    香水,化妝品,各類包包,以及首飾。

    目光在所有禮物中掃過一遍之后,阮齡拿起了一瓶香水。

    送香水的那位太太特意在盒子里附上了一封信,說了一通這瓶香水是如何特別,如何地適合阮齡的氣質。

    但阮齡看出來了,其實這封信最重點的那句話,是暗示這瓶香水至少價值六位數。

    阮齡有些好奇,這么貴的定制香水,和普通香水究竟有什么區別。

    她在手里把玩了一會兒香水瓶,然后對葉栩說:“伸手。”

    葉栩戒備地看著她:“做什么?”

    阮齡一臉理所當然:“借你的手腕噴一下。”

    葉栩:“……”

    “噴在紙上不行嗎?”葉栩問,“我看商場里……他們都是這么試的。”

    阮齡的眉梢動了動,贊許道:“你懂的比我想象的嘛。”

    葉栩已經摸透了她的套路,等著下一句。

    阮齡話鋒一轉:“但是呢,香水噴在紙上的味道,和在人的皮膚上是不一樣的。”

    葉栩欲言又止:“那你為什么……”

    阮齡:“為什么不在我自己身上試?”

    葉栩點點頭。

    “沒什么原因。”阮齡笑,“就是好玩。”

    葉栩:“……”

    片刻,少年伸出手腕,一臉視死如歸的表情。

    阮齡悠閑地打開香水蓋子,還有心情順便和系統對話:“你說,我這樣給校園文男主噴女士香水,會不會遭天譴呀。”

    系統:【……】您看起來可不像是害怕的樣子。

    香水的溶劑是酒精,近距離接觸到皮膚會有些涼。

    隨著阮齡把香水噴到葉栩的手腕,少年的小臂略微地瑟縮了一下。

    阮齡不由分說地按住葉栩的胳膊,又噴了兩下。

    這次葉栩沒再掙扎。

    噴完之后,阮齡才想起來問:“葉栩,你是不是……不太喜歡別人碰你?”

    記得上次在工作室,她幫葉栩整理襯衫的時候,他的反應也有些大。

    葉栩微微一怔:“沒有,我就是……”

    阮齡接話:“不太習慣?”

    葉栩:“……嗯。”

    阮齡一邊扭頭,一邊順口說:“那你這樣,以后可怎么辦呀。”

    說著,她把香水瓶子蓋好,放在茶幾中間。

    雖然是別人送的禮物,但這么貴的香水,萬一碎了她還是會心疼的。

    葉栩的聲音低低的:“不用擔心,我會慢慢習慣的。”

    阮齡轉回頭:“嗯?”

    擔心什么?

    葉栩垂眸:“你下次再給我噴香水的時候,我就不會躲了。”

    阮齡眨了眨眼,忽然止不住地笑。

    葉栩一臉莫名地看她:“你笑什么?”

    阮齡還在笑個不停,肩膀都在抖:“我不是在說噴香水。”

    葉栩:“那是什么?”

    阮齡終于慢慢停了笑,意味深長地看了葉栩一眼,說出了那句當父母的經典名言——

    “等你再長大些就懂了。”

    葉栩:“……?”

    少年思索了一下,似有所悟,瞪她:“我說過,我不會早戀的。”

    阮齡語重心長:“其實談戀愛也沒關系,我又不會管你。”

    想了想,她又問:“還是說,你爸爸他不讓你戀愛?”

    看葉景池的樣子,不像是會管這些的。

    但葉家的家產畢竟這么龐大,葉栩作為繼承人,不知道能不能自由戀愛。

    葉栩被阮齡的跳躍性思維打得措手不及,怔了怔才答:“他……反正沒說過要管。”

    阮齡了然地“哦”了一聲。

    她忽然想起來,系統告訴她,書中葉栩和女主角的第一次相遇,就是在高二開始前的那個暑假。

    只不過兩人真正地擦出火花,是在高二開學之后。

    之前阮齡沒細想,現在她思考了一下,那不就是這個暑假嗎?

    也就是說,葉栩現在有可能已經遇到傳說中的女一號了?

    阮齡很早就遇到了喬月和蘇君若,后來連男二號許澄都見過了,唯獨不知道女主角是誰。

    她忽然很好奇:“那你現在,有沒有喜歡的女孩子?”

    葉栩:“……”

    少年的神情有些不自在:“沒有。”

    阮齡探究地看了看葉栩,同時找系統確認:“系統,葉栩和女主角現在見過面了嗎?”

    男女主角的相遇,肯定是主線劇情中的主線了,系統應該能探測到。

    果然,系統很快回復:【經檢測,男女主的初遇劇情還沒有觸發。】

    耳邊同時傳來葉栩的聲音:“真的沒有,沒騙你。”

    阮齡點點頭:“好吧。”

    “不過……”阮齡一臉笑意,“要是以后你有了喜歡的女孩子,我可以幫你支支招。”

    葉栩默默地看她一眼,鬼使神差道:“你很有經驗?”

    “那當——”阮齡說到一半,反應過來,“葉栩。”

    葉栩的眼神透出幾分無辜:“怎么了?”

    阮齡微微擰起眉毛:“你不會是在套我的話吧?”

    葉栩的眼神閃爍了一下:“……沒有。”

    阮齡不買賬:“難道,你是你爸派來的臥底?”

    葉栩:“……”

    少年別過眼神:“才不是。”

    阮齡狐疑:“真的?”

    葉栩看她一眼,聲音悶悶的:“當然。之前你和那個徐什么的說話,我都沒有打算告訴我爸。”

    阮齡眨了眨眼,回想了一下,好像還真是。

    她一眼就看透了徐辰延是故意措辭曖昧,而不是真的對她舊情未了,所以也沒當回事。

    但如果站在葉栩的角度看,突然出現一個陌生男人叫她的小名,沖擊力還是蠻大的。

    只是那時候葉栩的反應實在太平淡了,甚至連問都沒問她一句,所以阮齡也沒有想到這回事。

    現在想來,難道葉栩當時是做了激烈的心理斗爭,才決定幫她掩護的?

    阮齡覺得有些好笑,又有些意外。

    她抬頭看葉栩,對方也正看著她,目光似乎還有些委屈。

    阮齡沒忍住笑了:“好吧,是我錯怪你了,對不起。”

    葉栩愣了一愣。

    接著飛速地別過臉:“我不是這個意思,你不用道歉。”

    阮齡看了看葉栩,懷疑她要是再繼續這個話題,少年又要臉紅了。

    她決定大發善心放過葉栩,換個話題。

    葉栩的手腕還乖乖地放在他的腿上,保持著她給他噴香水的時候,手心向上的姿勢。

    阮齡仔細分辨了一下。

    香水的主調是玫瑰,似乎還有木蘭花香,還摻雜著一絲黑胡椒的味道。

    是典型的女香,但少年的氣質實在太過干凈和清爽。

    以至于中和了玫瑰的柔媚和成熟感,意外地并不違和。

    阮齡沉吟道:“這個味道還挺好聞的,要不然,有時間我給你買瓶香水吧。”

    直接用女香還是有些怪,不過可以買個類似的。

    聞言,葉栩的身子一僵。

    接著渾身都寫著拒絕:“……不用了吧。”

    阮齡被他這個樣子逗得笑出聲,不再堅持:“好吧,那就算了。”

    她也是突發奇想,仔細再想想,高中生噴香水好像確實不太現實。

    阮齡又好奇道:“那你爸平常用不用香水?”

    葉栩遲疑了:“應該……不用吧。”

    阮齡點點頭。

    她好像也記得,從沒在葉景池的身上聞到過什么香水的味道。

    離得近時,偶爾會聞到一股淡淡的柚子味道,阮齡猜測那是葉景池用的須后水的味道。

    葉栩抿了抿唇,忽然問:“你要給我爸買香水?”

    阮齡看了一眼葉栩,煞有介事道:“大人的事情,小孩不要隨便問。”

    葉栩:“……”

    ……

    晚飯的餐桌上,葉景池狀似隨意地問起了禮物的事情。

    “今天拆的禮物,有什么喜歡的嗎?”

    阮齡正在努力干飯,聞言想了想:“好像,也沒有特別喜歡的。”

    除了那瓶定制香水,她對剩下的都不是很感興趣。

    葉景池的筷子頓了一頓。

    與人交談時,男人總是收放自如的,從不會執著地去追問什么。

    但這次,葉景池沉默了一下,又問:“那,一般喜歡的呢?”

    此話一出,就連葉栩都驚訝地看了葉景池一眼。

    阮齡思索了一下:“非要說的話,有一個紅寶石的戒指還不錯。”

    符合她對首飾的一向審美。

    聞言,葉景池的神情微微一滯。

    他的眼神閃了閃:“你……很喜歡戒指嗎?”

    阮齡給自己夾了一塊魚肉,隨口回答:“如果在所有首飾里面選的話,算是吧。”

    戒指最適合她喜歡的浮夸風,而且也方便。

    耳環稍微大一些就容易掛得耳朵疼,手鐲和項鏈又不方便摘帶。

    阮齡喝了一口魚湯,滿足地瞇起眼睛。

    然后才注意到,葉景池在問完那句話之后就沉默了。

    阮齡緩慢地眨了下眼睛,忽然想到,他不會是又想到了婚戒的事情吧?

    她還以為在自己拒絕了兩次之后,葉景池早就把念頭打消了呢。

    “是這樣的。”阮齡好心解釋,“我喜歡夸張一些的飾品,寶石戒指只是其中一種。”

    葉景池若有所思地“嗯”了一聲。

    阮齡又喝了一口魚湯,順口補充:“不過也不是所有夸張的都喜歡,要夸張又不失精致,配色和諧,不能太土。”

    葉景池:“……”

    縱橫商界多年的男人臉上,第一次出現了名為迷茫的表情。

    工作室的第二位客人約在了周一拍攝。

    蘇君若家里有事,于是這次就只有喬月來幫忙。

    不過無論是阮齡自己還是喬月,都已經對拍攝的流程更熟練了,所以也并沒有因為少了一個人就手忙腳亂。

    這次的客人也很好相處,準點到達,拍攝的全程都十分配合。

    阮齡從前學攝影的時候,也認識一些后來做了自由攝影師的朋友。

    她經常從朋友那里聽到各種各樣的,關于奇葩客人的抱怨,

    所以在開工作室之前,阮齡已經做好了充足的心理準備。

    但她的運氣還不錯,這兩次拍攝的客人都非常地好說話。

    送走了工作室的第二位客人,阮齡一邊收拾器材,一邊和喬月隨意地聊著。

    “等這陣子的七夕主題忙完……”阮齡將相機放進包里,“我打算給工作室再新買一批裙子,你和蘇君若如果看到什么好看的,都可以發給我。”

    喬月乖巧地點點頭:“好。”

    阮齡又去擺弄電腦,隨意道:“其實,我最近還有自己設計衣服的想法。不過之前我也沒試過,也不知道會不會很難。”

    這次喬月沒立刻回答,不過阮齡也沒在意。

    直到她把電腦也收進雙肩包里,才發現喬月看著她,似乎有話想說的樣子。

    阮齡笑:“怎么啦?”

    她看得出來,喬月和其他幾個高中生相比,更喜歡把想法藏在心里。

    不像陳松陽,不等別人問,就恨不得把肚子里的話全部倒出來。

    也不像蘇君若那樣,所有情緒都寫在臉上,稍加引導就全盤托出。

    非要說的話,喬月的性格其實和葉栩有點像。

    所以阮齡也像對待葉栩一樣,會主動問喬月。

    喬月的語氣有些遲疑:“以前……我學過畫畫,偶爾也會畫一些衣服什么的。”

    她又迅速補充:“不過都是畫著玩的。”

    阮齡卻是眼睛一亮:“那我可以看看嗎?有沒有照片什么的。”

    喬月抿了抿唇:“有的。”

    說著,喬月拿出手機,翻找了一下相冊后遞給阮齡。

    里面是用鉛筆畫的幾張畫稿,有些模糊,但能看出繪畫者是有一定功底的,線條很流暢。

    阮齡翻了一遍,指了指最后一張:“這個還不錯,好像還挺適合工作室的。”

    喬月的眼睛微微瞪大:“不不,我完全不懂服裝設計的,就是隨便畫畫。我只是想可以給阿姨你一點靈感,不是說要……”

    阮齡笑了,安撫她:“你別急,我還什么都沒說呢。”

    “其實我也不懂服裝設計。”阮齡說,“不過我知道有一個人是專業的。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可以把你的設計稿給她看看。”

    上周蘇君若來找阮齡預約了和喬月的雙人拍攝,時間定在周三下午。

    由于這次是熟人,也不用擔心客人會不適應異性在,阮齡就先問了葉栩要不要來幫忙。

    葉栩沒有遲疑地就同意了。

    想了想,阮齡也給陳松陽發了條信息。

    不出所料地,陳松陽聽說其他三人都要去工作室,堅決地表示一定要加入。

    于是這一次,阮齡和四個高中生全都聚在了工作室。

    小小的公寓里,前所未有的熱鬧。

    蘇君若這次還帶了之前和阮齡提過的,自己在家里做的甜品:一盤曲奇,和一大塊布朗尼蛋糕。

    拍攝還沒有開始,工作室里就充滿了歡聲笑語。

    每個人手里都分到了一小塊巧克力布朗尼。

    陳松陽吃的最快,臉上都沾了巧克力粉,一邊吃還一邊看著蘇君若喋喋不休:“真好吃!我以前怎么都不知道你這么厲害,咱們認識這么久,你都沒給我做過!”

    蘇君若沒忍住笑了,然后又撇了撇嘴:“這個做一次很麻煩的,我憑什么要給你做。”

    陳松陽嘴快道:“那你也沒給栩哥做過啊,你那么喜——”

    話說一半,蘇君若立刻用力地打了一下陳松陽的胳膊:“你瞎說什么!”

    陳松陽吃痛地叫了一聲,這才反應過來,栩哥的后媽還在這呢。

    饒是他腦子快,一時間也沒想出來該說句話什么來補救。

    結果就是,兩個人全都小心翼翼地看向阮齡。

    阮齡若無其事地咬了一口曲奇,其實已經快忍不住笑了。

    可能在蘇君若和陳松陽的眼里,讓自己知道蘇君若喜歡葉栩是一件很嚴重的事情,搞不好她這個后媽還會加以阻攔。

    但實際上,就算沒有系統告訴她,之前蘇君若對葉栩的喜歡也一眼就能看出來。

    很多時候,這個年紀的中學生以為自己瞞得很好的情緒,在成年人看來真的很明顯。

    但阮齡也不好直接點破。

    于是阮齡看了一眼陳松陽,開玩笑:“誰讓君若更喜歡我呢,你想吃的話,只能沾我的光了。”

    她說完,陳松陽和蘇君若頓時都松了一口氣。

    阮齡看了一眼葉栩。

    葉栩注意到她的目光,問:“還想吃餅干嗎?我再幫你拿。”

    阮齡失笑:“好。”

    順便在心里嘆了口氣:看起來,葉栩是真的對蘇君若沒什么意思。

    就是不知道這段屬于高中女孩的暗戀,會以怎樣的契機結束了。

    ……

    等眾人吃完甜品,阮齡讓蘇君若和喬月去樓上換衣服。

    蘇君若一心一意地想拍第一位客人的那條裙子,喬月也提前一天選好了衣服。

    兩個女孩可以互相幫忙整理衣服,也就不用阮齡去幫忙了。

    阮齡隨意地把玩著相機,葉栩就坐在她的身邊,無聲地陪著她。

    陳松陽閑不下來,一個人跑到布景那邊,擺弄著背景里的道具。

    兩分鐘后,布景那邊忽然傳來“咔嚓”的一聲。

    阮齡循聲看過去,發現布景里的那扇屏風,邊框竟然斷了。

    陳松陽正目瞪口呆地看著斷掉的地方,六神無主地站在一旁,手都不知道該擺在哪。

    幾秒鐘之后,一米八的大男孩僵硬地轉過頭,一臉驚慌失措:“阿姨,我知道錯了!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他就輕輕地碰了一下,怎么就斷了?

    ……

    其實,這事也不能完全怪陳松陽。

    上次的客人拍攝時,不小心撞到了屏風,當時屏風的邊框就有些搖搖欲墜。

    阮齡離開工作室之前還想著,下次帶個膠水過來加固一下。

    結果第二天她忙著修圖,就把這件事忘在腦后了。

    原本以為這扇屏風還能再堅持幾次拍攝,沒想到陳松陽一個手欠,提早結束了它的壽命。

    陳松陽小心翼翼地:“阿姨……這個屏風,是不是很重要啊?”

    阮齡看他一眼,如實說:“還挺重要的。”

    這扇屏風是這次七夕布景的主體之一,如果斷了的話,有很多拍攝角度都會受到影響。

    陳松陽的表情瞬間糾結成了一團。

    阮齡其實也沒打算對陳松陽生氣,現在主要還是得先解決問題。

    她想了想:“工作室的膠水上次正好用完了。要不我先拿透明膠湊合一下吧,不行的話,后期可以再修。”

    耳邊傳來陳松陽的聲音:“……阿姨!”

    “嗯?”阮齡扭頭看他,“怎么了?”

    陳松陽:“這附近應該有便利店或者超市,我現在就去買膠水!將功補過!”

    阮齡有些懷疑:“你行嗎?樓下的便利店不一定有合適的膠水,超市又不是很近。”

    陳松陽一臉堅定:“可以的!阿姨你做造型不是還要花費一段時間嗎?我現在跑過去,肯定來得及!”

    阮齡想了想:“那我把要用的膠水發給你。對了,用葉栩和你一起去嗎?”

    陳松陽的頭搖得像撥浪鼓:“不用不用!栩哥就在這陪阿姨吧,我一個人將功贖罪就行!”

    “……好吧。”阮齡說,“如果實在買不到也沒關系,和我說一聲,我用透明膠湊合就好。”

    陳松陽迅速回應:“好!我知道了!”

    阮齡懷疑地看了他一眼,總覺得陳松陽還是有些不靠譜。

    不過既然他這么主動,阮齡還是同意了。

    陳松陽出門之后,蘇君若和喬月也恰好換好了衣服。

    阮齡開始給兩個人做造型,葉栩在一旁當助手。

    ……

    造型做到一大半,阮齡看了一眼時間。

    已經快一個小時了,陳松陽還沒有回來。

    看來,斷裂的地方還是得先用透明膠湊合一下了。

    好在邊框那里不算明顯,粘好之后,到時候再修一下圖也看不太出來。

    阮齡正想著,門外響起了敲門聲。

    她正在給蘇君若做發型,于是隨口道:“葉栩,幫我一下開門。”

    少年“嗯”了一聲。

    阮齡也沒空去看,還在專注地往發包上插夾子。

    古風造型的頭發非常重要,一定要每個地方都固定好,不然對拍攝效果的影響很大。

    四周似乎突然變得有些安靜,一直在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的兩個女孩,也忽然都不說話了。

    不過阮齡在專心調整發包的位置,也就沒注意,又伸手道:“葉栩,再幫我拿一個發包,麻花的那個。”

    這一次,葉栩的動作沒有之前的那么迅速。

    阮齡等了好幾秒,才有人將發包遞到了她手上。

    “是這個嗎?”

    第49章

    男人說話時離得很近, 嗓音低沉又悅耳。

    阮齡只覺得耳邊一酥,又沒意料到他會在這個時候出現,嚇得身體一顫。

    發包也從她攤開的掌心掉到了地上。

    耳邊傳來了男人低低的笑聲, 似乎很是愉悅。

    阮齡轉頭去看, 葉景池剛好彎腰幫她將發包撿了起來。

    四目相對,葉景池將發包重新放在她的手心。

    “拿穩。”他說。

    男人的眼角還帶著明顯的笑意,似乎剛才她的反應取悅到了他。

    阮齡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看我被嚇到, 很好玩嗎?”

    葉景池收斂了笑意,語氣溫柔:“對不起, 是我不好, 應該提前提醒你一聲。”

    阮齡:“……”

    為什么每次她稍微有點生氣的跡象, 這個男人就會立刻道歉,讓她完全沒脾氣了?

    而且還都是這種標準的道歉句式,先表明態度,再說明緣由,絕對不是敷衍地認錯。

    阮齡現在非常想知道, 葉景池在其他人面前,也是這樣的好脾氣嗎?

    見她的神色好轉,葉景池又溫聲問:“我拿對了嗎?”

    聞言, 阮齡才想起來看看手里的發包。

    “嗯。”她應了一聲。

    阮齡正在給蘇君若做發型, 兩個麻花辮發包對稱地放在蘇君若的頭頂兩側,用黑色的小卡子固定。

    她調整了一下發包的位置, 然后干脆開始不客氣地使喚起葉景池來:“幫我再拿幾個小卡子。”

    葉景池又從桌上的小盒子里拿起一小把卡子, 放在阮齡攤開的掌心上。

    卡子太小, 葉景池遞過去的時候, 手指尖短暫地觸碰到了阮齡的手心。

    有些癢癢的,讓她的指尖略微一顫。

    這次, 阮齡特意觀察了一下。

    她發現,葉景池之所以能準確地識別出她想要的東西,倒不是因為男人的知識層面廣到連造型用品都能熟知。

    而是蘇君若和陳松陽,都在悄悄地幫葉景池“作弊”。

    一個用手默默地指,一個擠眉弄眼地用眼神提醒。

    反倒是葉栩沒什么動作,只是安靜地站在旁邊看著。

    蘇君若背對著她,阮齡看不到她的表情。

    于是阮齡只能瞪了一眼陳松陽。

    這兩個人,怎么比葉景池他兒子還積極?

    見狀,陳松陽眼珠子亂動,給阮齡遞眼神。

    只是看起來就如同在做鬼臉,恐怕神仙來了也沒法讀懂他的意思。

    阮齡不再理這幾個人,先仔細地用小卡子把另一枚發包固定在對稱的位置。

    然后又用手輕輕推了幾下,確保足夠穩固。

    “好啦。”阮齡對蘇君若說,“固定好了,你的腦袋可以活動了。”

    蘇君若“嗯”了一聲,聲音小得跟蚊子似的,不仔細聽幾乎聽不到。

    阮齡:“……”

    之前陳松陽就怕葉景池怕得不行,在車上被嚇得話都不敢說。

    現在連蘇君若也是這樣。

    表現還算正常的葉栩和喬月,一個是葉景池的兒子,一個根本不認識葉景池。

    怪不得剛才葉景池出現,都沒人提醒她一句。

    葉景池在這些“小朋友”面前,究竟是什么可怕的形象?

    想了想,阮齡對蘇君若和喬月說:“你們在這等我一會兒,我幾分鐘就回來。”

    蘇君若忙不迭地點頭,仿佛期盼著一刻很久了。

    喬月也輕輕地“嗯”了一聲。

    阮齡又看了看站在門口的陳松陽和葉栩,剛要說話。

    陳松陽搶白:“阿姨,你先和葉叔叔說話吧!我和栩哥在沙發那兒坐著休息就好!”

    葉栩看一眼陳松陽,似乎對自己就這么被安排了有些無奈,不過也沒表示反對。

    陳松陽說完了又覺得不對勁,撓了撓頭補充:“那個,阿姨你要是想和叔叔在沙發那邊聊,那我和栩哥就上樓等!呃……我不是讓你們必須去沙發的意思,就是——”

    “行了行了。”阮齡好笑地擺了擺手,“我們去樓上,你們四個就都待在樓下吧。”

    說完特地看了一眼葉栩:“在這等我?”

    葉栩:“……”

    對于她的“特別關照”,葉栩似乎有些不自在,別過眼神點了點頭。

    阮齡最后又囑咐了一遍蘇君若和喬月:“你們兩個不要大幅度地動腦袋哦,不然發型會亂的。”

    耗時一個多小時后,喬月的造型已經都全部做好了,蘇君若的也只差一點點。

    如果發型散了,阮齡不敢保證自己還能保持好脾氣。

    蘇君若和喬月一齊答應了一聲。

    阮齡放心了,終于想起來看一眼在旁邊站了許久的男人:“我們去樓上?”

    葉景池微笑:“好。”

    阮齡一邊向樓梯走,一邊小聲抱怨:“我怎么覺得,自己好像帶了四個幼兒園的小朋友。”

    葉景池眼帶笑意,氣定神閑地回:“確實有些像。”

    阮齡回頭瞥他一眼。

    葉景池在她身后慢條斯理地補充:“不過比我好,我像他們的教導主任,所有學生都怕的那種。”

    阮齡終于忍不住笑出聲:“原來你也知道呀,我以為你沒發現呢。看他們那個樣子,我都差點以為,陳松陽和蘇君若小時候一不聽話,父母就嚇他們——”

    她煞有介事地換了個陰森森的語氣:“再不聽話,葉叔叔就要把你抓走了。”

    葉景池低低地笑出聲。

    阮齡走在葉景池上面一級臺階,男人溫熱的氣息剛好灑在她的后脖頸。

    她的腳步微微一頓。

    耳后傳來葉景池低沉又磁性的聲音:“慢些走,小心。”

    這間公寓的戶型是二層的loft,戶型不大,因此樓梯也稍稍有些狹窄。

    上樓時葉景池似乎有意護著她,讓阮齡有一種被他在后面圈住的感覺。

    并不長的樓梯,阮齡只覺得今天走得比平常慢了不少。

    終于上了樓,阮齡來到臥室的床邊坐下。

    二層的空間不大,只有一間臥室和一個衛生間。

    之前裝修的時候,阮齡想著或許偶爾要在這里過夜,于是把臥室的床都鋪好了。

    葉景池也跟著坐在了她的身邊。

    兩人對視一眼,誰都沒立刻開口。

    阮齡胡思亂想著:這還是第一次,兩個人同時在一張床上待著。

    雖然樓下還有四個幼兒園的小朋友。

    樓上的臥室只有兩面墻,另外兩側是欄桿,因此在工作室一層的客廳,一抬頭就能看到上面。

    不過此時,四個小朋友沒有一個往上看的,不知道是不是被葉景池的氣場震懾到了。

    陳松陽正在手舞足蹈地描述著什么,大概是在講剛剛在外面的奇遇。

    另外三個高中生圍成了一個半圓,在旁邊聽著。

    有那么一瞬間,阮齡覺得內心的什么東西被觸動了。

    她發自內心地感慨了一聲:“真美好啊。”

    葉景池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是嗎?”

    “嗯。”阮齡點頭。

    她轉頭看向葉景池,發現男人也正看著她,眼神專注。

    阮齡微微怔了一下。

    剛剛她看著樓下感嘆的時候,葉景池也是一直這么看著自己嗎?

    走神了片刻之后,男人的聲音仿佛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在想什么?”

    阮齡收回思緒,默然了一秒,一本正經地開口:“我在想,你的感觸應該比我更深吧。”

    葉景池的眉梢動了動:“為什么?”

    阮齡:“你的青春,比我的還要遙遠多了。”

    葉景池:“……”

    阮齡的唇角微微上揚了幾分。

    或許,這就叫做有恃無恐嗎?

    總之,自從發現葉景池似乎不會輕易對她生氣之后,她就越來越喜歡偶爾地得寸進尺一下。

    阮齡盯著葉景池的臉,試圖從他的臉上找到一絲惱羞成怒的痕跡。

    然而葉景池卻只是看了她幾秒,然后扯了扯唇角:“這樣也不錯。”

    阮齡揚眉:“什么不錯?”

    葉景池云淡風輕道:“至少,只要我一直在你身邊,你就會覺得自己還年輕。”

    他的語氣平淡,仿佛并沒有意識到自己的遣詞造句中,有近乎于承諾的一部分。

    阮齡的心跳卻還是漏了一拍。

    但很快,她又在心里鄙夷起這個男人。

    現在說得輕描淡寫的,之前讓他和葉栩打音樂游戲的時候,還不是努力地證明自己沒老。

    空氣安靜了片刻,阮齡終于想起來自己最開始把葉景池叫上來的目的。

    “你怎么來了?”她問,“現在這個時間點,你不是應該在工作嗎?”

    “原本是在和興鴻聊生意上的事情。”葉景池淡淡道,“不過聊到一半,他兒子忽然給他打電話,說是有非常緊急的事情。”

    阮齡眨了眨眼。

    “你說的那個興鴻……”阮齡問,“不會是陳松陽的爸爸吧。”

    葉景池:“嗯。”

    阮齡:“……”

    果然,她就知道陳松陽那小子不靠譜!

    她讓陳松陽去買膠水,他去找他爹干嘛?居然還打擾他爹談正經工作。

    葉景池看出了阮齡的疑惑,解釋:“說是急需一個古典屏風,于是打電話給興鴻,問能不能把興鴻書房里擺著的那個搬走。”

    阮齡徹底沉默了。

    她大概猜出來了,陳松陽估計是跑了好幾家店都沒找到膠水,情急之下干脆想找一個新屏風來。

    但她壞掉的那個屏風是從網上買的二手,也就幾百塊錢。

    以陳家的家庭條件,擺在書房裝飾的屏風,少說也得小幾萬。

    陳松陽還真敢想,居然想把家里的屏風搬過來代替。

    “那后來呢?”阮齡問,“陳松陽被他爸罵了一頓?”

    葉景池看她一眼:“興鴻同意了。”

    阮齡:“?”

    葉景池平靜地陳述事實:“聽說是你這邊需要,興鴻就堅持,一定要把屏風送來。”

    阮齡瞪眼:“你沒拒絕?”

    “只是普通的裝飾屏風,不是什么古董。”葉景池說,“而且,盛情難卻。”

    阮齡徹底沒話說了。

    陳松陽這父子倆,真是一個敢想,一個為了討好葉景池也敢做。

    她甚至懷疑葉景池也有意推波助瀾,否則怎么會任由事情這么離譜地發展下去?

    阮齡還是有些難以置信:“你們正在談生意,你就這么和陳松陽一起過來了?”

    葉景池“嗯”了一聲:“興鴻知道之后,就讓我先過來幫你把屏風安置好。”

    阮齡在心中感嘆:看來她之前看過的那些,銷售為了業績什么都做得出來的段子,也不全是夸張。

    像陳家這樣的豪門,為了談成一筆生意,不也上趕著送屏風嗎?

    阮齡看了門口一眼:“ 那屏風呢?什么時候到?”

    葉景池:“放在后備箱里運過來的,被陳松陽搬上來放在門口了。”

    阮齡:“……”

    還是葉氏老板親自上門送貨,說出去她自己都不信。

    “這次來的匆忙,不能幫你做苦力了。”葉景池從床上站起身,“幫你把屏風裝好之后,我就回去。”

    說著葉景池又傾身看她:“等我下班,再來接你和小栩,嗯?”

    最后一個字微微上揚,帶著一絲淺淺的笑意。

    阮齡覺得自己大概是被蠱惑了。

    否則怎么會沒有猶豫地,就點了頭。

    ……

    一番操作之后,阮齡的工作室里,多了一扇價值六位數的屏風。

    葉景池幫忙把屏風放好之后就離開了,應該是回去和陳松陽的爸爸繼續談生意去了。

    就是不知道一扇屏風的人情,能讓陳家從葉景池那里多討到幾分好處。

    剩下的時間,阮齡幫蘇君若把發型做好了。

    接著阮齡給蘇君若和喬月分別拍了雙人的合影,和每個人的單人照片。

    拍攝的過程比做造型要更加輕松愉悅,再加上大家互相之間已經很熟悉了,只要稍加引導就不會拘謹。

    當然,陳家的屏風也成功入鏡,并且憑借面積牢牢占據中心位。

    這扇價值不菲的屏風,由于精巧的做工和扎實的用料,和阮齡用心布置過的布景融合得十分完美。

    結束拍攝的時候,還沒有到晚飯的時間。

    陳松陽提議,大家一起打一把游戲。

    算上阮齡五個人,剛好可以組隊開黑,打陳松陽平常玩得最多的那個競技游戲。

    阮齡很久之前也玩過類似的游戲,而且技術還不錯。

    她搜索了一下視頻,發現這個和她之前玩過的差不多,屬于換湯不換藥的類型。

    假期的時候,陳松陽經常和葉栩一起開黑,蘇君若偶爾也會加入。

    幾人之中,只有喬月從來沒接觸過這個類型的游戲。

    不過陳松陽打包票,說要十分鐘教會喬月基礎的操作。

    蘇君若對陳松陽表示懷疑:“你會不會教人呀?要不還是我來吧。”

    陳松陽拍胸脯:“怎么不會?之前你剛開始玩的時候,不也是我教會你的?”

    蘇君若瞪眼:“什么叫你教會我的,是我自己練的好吧!就你那技術還教人呢!”

    喬月本人還沒發表意見,兩個人先爭論了起來。

    葉栩看樣子是早已經習慣了這個場面,自動屏蔽了兩人的聲音,默默地走到了阮齡的身邊。

    “你想玩哪個?”葉栩說,“我先演示一遍給你看。”

    陳松陽在班里的人緣極佳,剛剛已經迅速地借了兩個號,分別給阮齡和喬月用。

    阮齡剛剛下載好游戲,正在用借來的號研究技能。

    聽葉栩這么問,阮齡沉吟了一下。

    雖然她不算完全的新手,但畢竟是第一次玩這個世界里的同類型游戲。

    于是阮齡先問:“一會兒咱們倆一起走?”

    聽陳松陽的意思,葉栩的技術很不錯,應該能邊操作邊指導她。

    兩人說話沒有刻意壓低聲音,話音剛落,陳松陽的大嗓門就飄了過來。

    “當然啦!阿姨你肯定是和栩哥一路!”陳松陽探頭過來,大大咧咧地說,“栩哥,阿姨就交給你了!”

    阮齡輕笑了一聲。

    葉栩涼涼地回:“你還是先操心你自己那邊吧。”

    陳松陽委屈地把腦袋扭了回去,嘴里喃喃道:“你們母子倆又合伙欺負我。”

    下一秒,又活力滿滿地和兩個女孩子說話去了。

    阮齡讓葉栩幫自己選了一個上手簡單的,然后看葉栩演示了一遍,學了個大概。

    接著她又熟悉了一會兒,等陳松陽那邊也準備好之后,五個人的第一把游戲轟轟烈烈地開始。

    只是——

    喬月那邊完全是新手,再加上阮齡這個半吊子,剛開局幾分鐘就噩耗頻頻。

    葉栩玩的又是后期發力的脆皮輸出,整個局面就只能靠陳松陽和蘇君若兩個人苦苦支撐。

    第一次團滅后,對面竟然還在公屏打字嘲諷。

    陳松陽氣得直接開了麥克風,也嘲諷起對面來。

    男孩嘴上不停,分明不帶一個臟字,對面聽了卻絕對會氣得牙癢癢。

    一看就是熟能生巧,不是第一次遭遇這種情況了。

    陳松陽中氣十足地輸出了十幾秒,這才發現旁邊幾個人都默默地看著他。

    尤其是蘇君若,剛剛用力地撞了好幾下陳松陽的胳膊,奈何陳松陽實在嘲諷得太投入,愣是沒發現。

    陳松陽:“……”

    半分鐘前還妙語連珠的男孩,一瞬間慫了:“阿姨,那個,我……”

    “嗯,不錯。”阮齡投去一個贊許的目光,“沒想到你還挺厲害的嘛。”

    正要道歉的陳松陽一愣:“……啊?”

    阮齡:“以后我們五個人里面,用嘴輸出的任務就交給你了。”

    ……

    在死了幾次之后,阮齡終于慢慢地找到了一些手感。

    陳松陽更是越戰越猛,和葉栩配合著打贏了好幾次以少勝多的團戰。

    房間里充滿了陳松陽慷慨激昂的聲音。

    “栩哥!先打最前面那個!”

    “栩哥別怕!我跟你,上!”

    “栩哥——”

    ……

    再加上穩定發育的蘇君若,以及漸入佳境的阮齡和喬月,十分鐘后,局勢竟然硬生生地被逆轉了過來。

    原本看起來沒有希望的一盤游戲,似乎有要絕境翻盤的趨勢。

    最開始,阮齡只是抱著打發時間的態度,陪著幾個高中生玩一會兒。

    但此刻她也被激起了勝負欲,全神貫注地開始操作起來。

    見對面的輸出就要沖到自己臉上,阮齡不假思索道:“栩哥,救我!”

    葉栩:“……?”

    信息沒能得到阮齡的回復,上樓來找后,剛好到門外的葉景池:“……”

    第50章 (加更)

    由于沒有公寓的鑰匙, 葉景池在門外等了足足五分鐘。

    接手葉氏以來,葉景池已經很久沒有被晾在門外五秒以上了。

    葉景池也敲了幾下門,但里面的吵鬧聲太大, 如果不砸門的話, 恐怕是聽不到。

    他平常幾乎不碰游戲,不過略懂一些,在門外聽了幾句就知道, 里面的人大概是在玩某種無法暫停的競技游戲。

    聽幾人對話的激烈程度,估計正好是決定勝負關鍵時期, 離結束也不會太遠了。

    于是男人就此倚在門邊, 靜靜地等待起來。

    只是, 就連見多識廣的葉氏總裁本人,也完全沒有預料到——

    在接下來的五分鐘里,他聽見那個熟悉的清甜女聲,中氣十足地喊了不知道多少句“栩哥”。

    五分鐘后,門內傳來了歡呼聲。

    其中以陳松陽的聲音最大, 反復說著什么“阿姨你剛剛那個大招一控四真是絕了”,“阿姨你太強了,有空咱們再一起開黑啊!”

    接著又傳來阮齡的謙虛聲:“過獎過獎, 栩哥是MVP, 還是他比較厲害。”

    葉景池:“……”

    男人覺得,自己是時候再次敲門了。

    打過游戲的人都知道, 大逆風翻盤的成就感, 比直接碾壓獲勝還要高。

    工作室里, 五個人的臉上都喜氣洋洋, 就連葉栩的唇角也微微勾起。

    陳松陽充當起夸夸團團長,把所有人都贊美了一遍, 包括第一次玩懵懵懂懂就贏了的喬月。

    當然,陳松陽還是對阮齡最熱情。

    “阿姨,你最后那個大招開團真是絕了!還有那個預判控制,讓栩哥有機會秒了對面最肥的點——”

    游戲剛開的時候,阮齡對自己的技能不熟悉,也不認識對面的技能,于是對線時送了好幾個人頭。

    然而進入中后期之后,阮齡之前玩過同類型游戲的優勢就體現出來了。

    雖然角色和技能還是認不全,但她在團戰中意識強,會走位,放技能的時機也好。

    最后能奠定勝局,阮齡的幾個關鍵性控制也算是功不可沒。

    “阿姨,下次我打游戲的時候還叫你啊!大家也都一起,咱們五個以后就是,就是……”

    陳松陽說到最后,沒能想出來一個滿意的稱號,于是卡殼了。

    剛好敲門聲再次響起。

    沒了陳松陽的大嗓門,這回眾人終于都聽見了。

    阮齡忽然想起了什么,起身:“我去開門吧。”

    她拿起手機,走向門口的時候順便看了一眼,果然葉景池剛剛給她發了信息。

    打開門,是一身正裝的葉景池。

    阮齡眨了眨眼:“你什么時候到的?”

    葉景池淡淡地開口:“你讓栩哥救你的時候。”

    男人的表情平靜,像在講冷笑話。

    阮齡“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接著扭頭看了看。

    以陳松陽為首的幾個高中生,都眼巴巴地往這邊看,觀察著她和葉景池的神態動作。

    見阮齡看過來,陳松陽還欲蓋彌征地迅速轉頭,清了清嗓子。

    阮齡面帶笑意看向葉景池:“你先回車上,等我一會兒,我和葉栩馬上來?”

    葉景池的臉上浮現出一絲無奈:“我專程上來一趟,這么快就急著趕我回去?”

    話雖如此,臉上卻沒有絲毫責怪的意思。

    阮齡理直氣壯道:“還不是怪你太嚇人,你一出現,他們就都蔫了。我們好不容易贏了游戲,還是逆風翻盤,讓他們再開心一會兒嘛。”

    葉景池眼底含笑:“好吧,那要等多久?”

    阮齡想了想:“五……不,十分鐘吧。”

    “好。”葉景池的聲音溫和,“那十分鐘后見。”

    阮齡:“嗯。”

    葉景池:“去吧,我幫你關門。”

    阮齡:“……嗯。”

    這種依依不舍的感覺,是她的錯覺嗎?

    ……

    阮齡回到沙發旁,陳松陽眼巴巴地看著她問:“葉叔叔說了什么?”

    其他幾個人也都好奇地看過來,就連葉栩都在仔細聽著。

    阮齡一本正經:“他問我們贏了沒。”

    陳松陽立刻來了精神:“那怎么能輸!對了,我剛剛想了一個名字,咱們五個就叫秀禮最強車隊怎么樣?不過也不是太好,阿姨你不是我們學校的……”

    男孩又陷入了自己的世界,開始一心一意地想名字。

    其他三個人都是一臉無奈。

    阮齡問葉栩:“你爸的車在樓下,一會兒我們一起下去?”

    葉栩“嗯”了一聲。

    阮齡又問蘇君若:“讓家里司機來接了嗎?”

    蘇君若點點頭:“嗯!喬月和我順路,我們一起回去就好。”

    阮齡微笑點頭:“好,我今晚把原片發給你們,你們到時候再挑。”

    她又瞥了一眼陳松陽,覺得這家伙都幫她整了一扇新屏風回來,應該不用她操心。

    確保幾個人都有了去處之后,阮齡叮囑他們走之前把門關好,然后就和葉栩先下樓了。

    葉景池是自己開車來接他們的。

    看到男人走出來,幫她打開副駕駛的門時,阮齡有些驚訝。

    等葉景池回到駕駛座,阮齡問:“你的專屬司機辭職啦?”

    據她了解,葉家一共有兩個司機,王叔負責接送她和葉栩,另一個是葉景池工作時的專屬司機。

    葉景池失笑:“沒有。老李的福利很好,應該會干到退休。”

    阮齡系好安全帶:“那你這兩次來接我,怎么都是自己開車?”

    葉景池一邊發動汽車,一邊輕描淡寫道:“想親自來接太太和兒子,算不算原因?”

    阮齡看男人一眼:“我發現,你最近好像真的不忙了。”

    按照葉景池之前的時間表,晚飯時間來接她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車轉了個彎,出了小區。

    葉景池手握方向盤,神色自然地反問:“那你是希望我忙,還是不忙?”

    男人的語氣隨意,也不像是認真地想得到一個答案。

    但阮齡靠在副駕駛上,放松的狀態下剛好有精力思考這個問題。

    最開始的時候,她恨不得葉景池天天不回家,把別墅的二層留給她自己一個人。

    但現在,她好像已經習慣了每天能看到葉景池。

    而且,也漸漸地開始習慣拍攝結束后,葉景池會來工作室接她。

    習慣真的是一種可怕的東西。

    阮齡忽然有些好奇:“那你以后都會像今天這樣,晚飯時間之前就能下班嗎?”

    葉景池沉默了。

    直到阮齡以為他不會回答的時候,男人才緩緩開口。

    葉景池沉聲道:“我不能保證。”

    阮齡心中一動。

    其實她只是隨口一問,沒打算從葉景池這里得到什么承諾。

    他隨口說一句“會”,她也不會真的記在心里。

    但葉景池的語氣卻十分鄭重,顯然是仔細斟酌之后,才認真地回答了她的問題。

    頓了頓,葉景池又說:“不過,如果你喜歡的話,我會盡量保持這樣的時間表。”

    阮齡揚起了眉梢:“我可沒這么說,你不要把我當作你不想加班的借口。”

    葉景池喉結震動,低低地笑了一聲。

    只是很快,男人的眼中又涌起了一些讓人看不懂的情緒。

    最近一個月,葉氏的海外業務取得了階段性的成果,一切都步入正軌。

    他也剛好能喘一口氣,每天按時按點下班。

    但作為葉氏的掌權人,葉景池的字典里沒有固步自封這個詞。

    否則,葉氏也無法從十幾年前搖搖欲墜的模樣,發展到現在的規模。

    若是之后的某天,公司又開始新業務線的開拓,那他還是會不可避免地加班。

    因此,他無法輕易地向她做出什么承諾,

    從前的葉景池不會考慮這些問題,只要工作需要,他可以幾個月都連軸轉。

    雖然家里還有葉栩,但他知道,葉栩已經可以很好地照顧自己了。

    比起他這個父親的陪伴,葉栩似乎也更偏好于一個人呆著。

    可現在葉景池發現,自己的想法與從前不同了。

    或許葉栩并不是他想的那樣,更喜歡自己獨處,只是沒有別的選擇。

    而且……

    車平穩地在馬路上行駛著,葉景池側頭看了看阮齡。

    她正看向窗外,只給他留了一個帶著淺淺笑意的側臉,不知道是不是想到了什么開心的事情。

    葉景池的目光也變得柔和起來。

    ……

    “不過,說起來——”

    阮齡看著窗外的風景,清空大腦放松了片刻,又覺得有些無聊,于是繼續和葉景池聊天。

    她看向葉景池:“我好像也沒見你有什么周末和假期,難道你都不休假的嗎?”

    葉景池答:“最開始接手葉氏的時候,要忙的事情很多,很難有周末和假期。后來算是養成了一種習慣,即使不用加班,周末和假期也會去公司。”

    果然是老板,阮齡心想。

    如果是普通的打工人,怎么可能會沒有工作也跑去公司。

    阮齡又問:“你還沒和我說過,你是什么時候接手的葉氏?”

    葉景池淡聲道:“十二年前。”

    阮齡緩慢地眨了下眼睛。

    她記得系統告訴她,葉景池是在葉栩四歲時收養的他。

    和十二年這個時間點剛好對上。

    也就是說十二年前,多半就是葉栩的父母去世的那年。

    當年或許還發生了很多別的事情,導致葉氏的控制權,也在那一年交到了葉景池的手上。

    于是阮齡沒再追問下去,而是看了一眼身后的葉栩。

    少年靠在后座上,像往常一樣戴上了那個頭戴式的耳機,似乎在閉目養神聽音樂。

    但阮齡看過去的時候,葉栩的身體又有些輕微的僵硬。

    片刻,甚至還拿起了一瓶礦泉水,用擰瓶蓋的動作來掩飾自己的不自然。

    阮齡忍不住揚了揚唇角。

    果然,每次她和葉景池在車里聊天,葉栩都會默默偷聽。

    看起來成熟,其實內心和其他小孩子也沒什么不同。

    說起來,不出意外的話,葉栩今后應該會繼承葉氏吧。

    就是不知道葉景池是什么打算,是干到六七十歲再退休,還是提前讓位給自己的兒子?

    想到這,阮齡好奇地問葉景池:“那你打算再工作幾個十二年?”

    葉景池輕笑了一聲:“你是怎么想的?想讓我什么時候退休?”

    阮齡看他一眼。

    今天一下午,這已經是男人第二次說出類似的話了。

    只是葉景池的語氣每次都是云淡風輕的,讓人分辨不出他是無意的,還是在暗示著什么。

    就算她和葉景池確實是結婚了,但滿打滿算,婚禮到現在也就三個月。

    這還是算上了阮齡穿越來之前的那一個月。

    據管家說,新婚的第一個月,葉景池幾乎天天都在加班,和原主見面的次數屈指可數。

    也就是說那一個月可以忽略不計,葉景池和她接觸的時間,只有短暫的兩個月。

    哪怕是真的出于“真愛”結合的夫妻,兩個月也看不出什么。

    更何況,他們還屬于塑料夫妻,什么時候離婚都有可能。

    以葉景池的城府,怎么可能在短短的兩個月里,就打定主意要和自己過一輩子。

    想了想,阮齡決定不把男人的話當真。

    阮齡回答葉景池:“加入切餓峮四二貳尓勿九依思七 看更多文你什么時候退休我說了不算。不過,葉老板你還是應該適當放松一下,過過周末和假期什么的。一直高強度工作的話,搞不好以后就要和陳松陽他爸梳同款發型了。”

    上次在晚宴和陳松陽一家寒暄的時候,阮齡發現陳松陽的父親雖然也就四十多歲,但腦袋頂的頭發已經只剩下了周圍一圈。

    看得出來,對方已經努力在掩蓋了,但中間禿的那一塊,在宴會廳的頂光下還是熠熠生輝。

    話音剛落,后座傳來了一陣猛烈的咳嗽聲。

    是葉栩正在喝水,結果把自己嗆到了。

    阮齡忍著笑拿了手邊的抽紙,轉身遞給葉栩。

    葉栩還在咳嗽,一手接過抽紙,另一只手還要維持礦泉水瓶不倒,十分艱難。

    看他這么辛苦的樣子,阮齡忍不住幸災樂禍:“偷聽大人說話,被我抓到了吧。”

    葉栩擦了擦嘴,幽怨地看了阮齡一眼。

    阮齡笑出聲,把剩下的抽紙拿回去了。

    她看了眼身邊的男人,發現葉景池沒笑,反而有些嚴肅。

    只是這樣一來,阮齡更想笑了。

    看來就連葉景池這樣的男人也不能免俗,還是在意自己的頭發的。

    一陣沉默后,葉景池終于開口,語氣莫測:“我會注意的。”

    成功噎到葉景池一回,阮齡的心情十分愉悅。

    她點了點頭,語重心長地補充:“可以用點護發精油,要不要我把自己的借你用用?挺好用的,你看我的發質就很順滑,發量也很優秀。”

    現在正在等紅燈,車停在了十字路口。

    于是阮齡又坐直身子,故意撥弄了一下原本被她壓在身后的頭發,把臉轉向窗外給葉景池展示她腦后的“秀發”。

    下一秒,葉景池的手觸碰上了她的頭發。

    阮齡的呼吸一滯。

    她是讓葉景池看的意思,他怎么還直接上手摸了?

    更過分的是,葉景池摸的還不是發尾,而是更靠近發根的那一部分。

    手指從腦后不緊不慢地滑過,在她的頭皮上引起一陣酥麻。

    大約兩秒之后,葉景池收回手,沉聲道:“是很順滑。”

    阮齡:“……”

    她是不是還要謝謝他的夸獎?

    阮齡轉過臉瞪他。

    剛好信號燈轉綠,葉景池平視前方踩下油門,不看她,也不再開口。

    只有微微揚起的唇角,顯示了男人此刻的愉悅心情。

    ……

    晚飯過后,阮齡把給蘇君若和喬月拍的照片簡單處理了一下,發給了她們。

    這周為上個客人拍的照片,阮齡也已經初修完畢了。

    趁這個時間,阮齡和對方又溝通了一下,調整了一些細節的部分。

    最后,阮齡又給蘇琴的助手發了信息。

    之前在晚宴上和蘇君若的媽媽聊過之后,對方給了她助手的電話,說是有和服裝行業相關的問題,可以直接咨詢她的助手。

    那天拿到喬月的設計圖之后,阮齡也沒客氣,直接給蘇琴的助手發了條信息。

    對方回復的非常快,態度也很客氣和積極。

    幾次交流之后,對方給了阮齡明確的答復。

    喬月的畫稿雖然不是專業的設計圖,但版型和細節都表現得很好,是可以作為參考來制作衣服的。

    當然,還要再經過選面料,打版,做樣衣等等一系列的工序,中間需要很多專業人士的參與。

    但總體來說,把喬月的畫變成真正的衣服,還是有可能的。

    這兩天,蘇琴的助手還幫忙估算了各個環節的大致成本,供阮齡參考。

    阮齡算了一下,覺得還在自己的接受范圍內,于是立刻就給喬月發了信息。

    對面很快回復了,兩人約好這兩天見一面,再詳細聊這件事情。

    做完所有的一切,阮齡也感覺有些累了。

    她伸了個懶腰,慢悠悠地走回房間,腦子里依舊在想著剛剛和蘇琴助手溝通的那些內容。

    想到有可能可以親眼見證一件衣服從設計圖到成品的過程,阮齡還是很期待的。

    她漫不經心地穿過走廊,推開房門。

    在這里住了一個多月,阮齡已經可以不用抬頭看路,就徑直走到自己的床邊躺上去了。

    直到眼前似乎出現了一道陰影,她才意識到有些什么不對。

    阮齡緩緩抬起頭。

    高大挺拔的男人出現在她的面前,濕漉漉的頭發還有要滴水的趨勢。

    葉景池的長相原本是有些距離感的,再加上他本人自帶的上位者氣場,很容易讓人不敢靠近。

    這可能也是他平日里語氣并不嚴厲,卻會讓那幾個高中生那么害怕的原因。

    但此時,幾縷濕發柔順地垂在葉景池的額前,讓他整個人都看起來柔和了許多。

    男人的臉上也充滿了愕然之色,顯然沒料到她會在這個時候進來。

    阮齡的第一反應是,幸好葉景池已經換好了睡衣,不然她現在是不是應該捂著眼睛尖叫著跑開?

    在原地怔了兩秒之后,阮齡的腦子才開始重新運轉。

    剛剛在餐廳吃晚飯的時候,葉景池又提起了換房間的事情。

    阮齡想著反正也沒什么壞處,她也確實更喜歡葉景池房間的大床,于是就同意了。

    需要整理的東西其實不是很多,傭人很快就把兩人的個人物品調換好,還把兩邊的床品都換了新的。

    換好之后,傭人還特地和阮齡說了一聲。

    只是當時阮齡在專心修圖,順口答應,也沒過腦子。

    ……

    “抱歉,我把換房間這事給忘了。”對上葉景池的眼神,阮齡鎮定自若地開口,“我先回去了。”

    說完,阮齡轉身就要離開房間。

    葉景池卻比她更快一步,繞到了她的前方。

    阮齡心頭一跳,看他:“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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