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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1  ☪ 第 31 章

    ◎你們也不想被對方知道那件事吧。◎

    宋公子?

    謝蘭辭沒有錯過虞煙面上一閃而過的驚訝, 顯然,她并沒有和這位宋公子約好。

    他從前查過她來往的人員,并沒有這樣一個人。

    虞煙來不及收拾方才那點羞赧,抬頭看他:“我認(rèn)識他。”

    念及寺中的動蕩, 擔(dān)心那文弱書生莫名其妙牽扯進來, 又補充道, “宋公子是個好人。”

    謝蘭辭看向她,道:“是嗎。”

    虞煙忙不迭點頭,眸光誠懇, 抿唇道:“不用放他進來, 正好我也該出去了。”

    她是該出去了,既能避免宋公子和他撞上, 也能帶著青柚走得遠(yuǎn)遠(yuǎn)的。

    謝蘭辭公務(wù)繁忙是不假,但還須在此等方英的同伙上鉤,并不急著走。

    而虞煙話音剛落,就側(cè)過身子想要往外走去。

    就這般急著去見那位宋公子?

    他記得, 在鏡湖那日相看的男子,并不姓宋。

    虞煙提著心, 轉(zhuǎn)過身去, 一步都沒邁開, 相錦帶著宋輕舟迎面而來。

    相錦先前守著茶棚, 卻把人守得面色蒼白,戰(zhàn)戰(zhàn)兢兢,此時把虞煙的熟人帶來,先看了眼她的神色。

    這一看之下, 相錦又皺起眉。

    他是不是看錯了。姑娘好像有些慌張?

    相錦低頭垂目:“這位公子停在門口, 久勸不走, 又報了家門,屬下便把人帶過來了。”

    白云寺現(xiàn)下如鐵籠一般,飛鳥也休想逃過。

    為求穩(wěn)妥,像宋輕舟這樣的,不能說放就放了。

    宋輕舟迎著謝蘭辭的目光,拱了拱手:“在下宋輕舟。方才虞小姐出手相助,送我回了寒舍。特地來與她道謝。”

    虞煙察覺到宋輕舟進門時的緊張神色,心下明白過來,宋輕舟是怕她在此地再遇驚嚇,專門過來看她是否安好的。

    虞煙心下一暖,笑道:“宋公子何必客氣。”

    謝蘭辭看他們眉來眼去,十分熟稔的樣子,啟唇道:“二位在何處相識?”

    宋輕舟沖虞煙一笑,聞言,又正了神色,略一思忖,答道:“虞小姐曾在通州逗留月余。學(xué)生是在那時,與小姐有了一面之緣。”

    虞煙掩唇咳了兩聲,臉頰漲紅,引得兩人都往他面上看來,她眸中星淚點點,勉力平復(fù)呼吸,當(dāng)真有股弱不勝衣的韻致。

    虞煙攥緊雪帕,細(xì)白指尖蜷在手心,很想就此暈過去。

    他們也不想讓對方知道,自己就是兩個倒霉蛋之一吧。

    她如今,到底該怎么瞞住這件事。

    謝蘭辭美名在外,不能因這荒唐事毀了名聲。

    而宋輕舟未入仕途,將來前途遠(yuǎn)大,若被謝蘭辭知道了這事,以后在朝為官,低頭不見抬頭見的,要怎么面對他。

    兩人的清白都很重要。

    虞煙蹙眉苦思,掂量來掂量去,想不出穩(wěn)妥的辦法。

    好煩。就憑她,能想出什么辦法。

    小時候給人分果子,都分不明白。哪能獨自處理這般棘手的問題。

    虞煙拿定主意,把話題引到自己身上來:“那時閑得發(fā)悶,隔幾日便去趟書齋,可是在那里見過?我記不得了,難怪方才看到宋公子,就覺得面善。”

    編不出來,隨便糊弄一下。

    反正謝蘭辭不會在乎這些細(xì)枝末節(jié)。

    宋輕舟神情微滯,反應(yīng)過來,含笑應(yīng)是。

    謝蘭辭眉心幾不可察的一皺,而后淡了神色,道:“是嗎?虞小姐真是心善。”

    適才她迫不及待想要離開,可沒這般多話。

    宋輕舟這一路過來,看到了殿前劍拔弩張的緊張情態(tài),弄不清楚這位大人因何追問,但仍是配合道:“小姐樂善好施,與學(xué)生并不熟稔,也樂意出手相助。學(xué)生心中甚是感激。”

    宋輕舟這話挑不出錯。

    謝蘭辭本來就快信了,但虞煙聽完這番感激之言,沒去管宋輕舟,反而眼巴巴地看著他。

    自從她知道他的身份,很少再這樣直勾勾的看著他。

    她自己難道沒有發(fā)現(xiàn)嗎?

    若還看不出端倪,猜不到宋輕舟的底細(xì),他就不是謝蘭辭了。

    心中有了答案。謝蘭辭再看向宋輕舟,目光多了審視打量之意。

    謝蘭辭身著窄袖勁裝,眉眼疏冷,抬眸看向宋輕舟,便如在審訊獄中嫌犯,毫不容情。

    宋輕舟則是書生打扮,謙和溫馴。

    虞煙看他一個勁盯著宋輕舟,心里更是緊張,咬了咬下唇。

    這事戳穿了來講,他們誰都沒有好處。

    就這樣遮遮掩掩,糊里糊涂是最好的。

    謝蘭辭到底在看什么呀,他的清白快看沒了。

    還好宋輕舟很是爭氣,神色自若,不卑不亢,沒有流露出一絲慌張不安。

    謝蘭辭被她看得太久,側(cè)眸與她相視,口中卻問宋輕舟:“直至今日,你搬來此地多久了?”

    宋輕舟道:“將滿三十日。”

    謝蘭辭粗略一算,在那事之后,她應(yīng)是頭一回見宋輕舟。

    謝蘭辭目光停在虞煙臉上,須臾,她就收回了目光,乖巧地垂下頭去,雙頰微紅。

    這般容易害羞,還一直盯著他看?

    不知她在緊張什么。

    宋輕舟是無辜之人,不再與她有什么牽扯,沒有可疑之舉,他當(dāng)然不會為難他。

    謝蘭辭忽然明白虞峣的苦處。

    家里有這樣一個小姑娘,自然是要多為她操心的。

    院中沉寂下來,江林州罵罵咧咧地走過來,抬眸掃了圈,呀了一聲:“我還以為這里沒人。原來都在啊。”

    江林州瞥了眼一派溫潤書生樣的宋輕舟,走到謝蘭辭身邊,先問了虞煙:“問過她沒有?”

    話罷,又要向虞煙看去。

    謝蘭辭側(cè)身,擋了江林州的目光:“問清楚了。”

    江林州不疑有他,清了清嗓子:“是我誤會了?姑娘見諒。”頓了頓,又朝宋輕舟使了個眼色,“他是何人?”

    相錦代為回答。江林州聽罷,摸了摸下巴,眼中忽而一亮:“你前些日子,往程先生那里遞了行卷?我看過你的文章,寫的不錯。”

    宋輕舟松了口氣,輕笑道:“多謝大人夸贊,學(xué)生愧不敢受。”

    江林州見了些難纏的江湖混子,看宋輕舟就順眼多了,又碰了碰謝蘭辭,轉(zhuǎn)頭道:“程先生也算你師叔,眼前這個宋公子,你這下算是認(rèn)得了。”

    謝蘭辭牽了牽唇,眸中卻沒有笑意:“怎么。我還要夸你慧眼如炬?在眾多文章當(dāng)中,一下就挑出了個好的。”

    江林州直覺這不是好話,畢竟他不久前才冤枉了旁邊那位姑娘,清了清嗓子:“派去西街的人回來了。除了一家醫(yī)館一家邸店,其余都沒有問題。”

    謝蘭辭一壁聽著江林州說話,一壁抬步往外走去。

    快走出院門,腳下步伐微頓,回首看了眼,相錦會意,立即道:“屬下會將這位小姐送出去。”

    謝蘭辭側(cè)顏清俊,回首時格外好看。虞煙卻根本沒心思欣賞他的美色。

    他怎么又不高興了啊。

    相錦想到先前的情景,拿不準(zhǔn)虞煙的心思,沒敢走太近,輕聲道:“這便帶姑娘出去?”

    虞煙見到相錦湊到跟前來,心緒又翻涌起來。

    從茶棚離開已經(jīng)有好一會兒了,她回過味來,茶棚當(dāng)中并沒有什么窮兇極惡之徒。

    那些人只是來看住她的。

    還好沒有在謝蘭辭面前表現(xiàn)出來。完全是無稽之談嘛。

    好險。又差點在他面前丟人了-

    青柚背靠在墻壁上,手中無刀無劍,卻令身旁那人絲毫不敢動彈。

    青柚問什么,青明就答什么,一個字都不敢隱瞞。

    等青柚停下來,青明苦著臉叫冤:“您誤會了。全是虞姑娘心思細(xì)膩,才會精心準(zhǔn)備這些。我們哪敢在她面前索要些什么。不怕衙門的人,也怕您來追究啊。”

    青柚:“量你也不敢撒謊。但要把底下的人嘴都管嚴(yán)了。姑娘再體恤人,也沒有體恤那石刻雕像的道理。”

    青明看她猜中了八九分,訕笑道:“我和您還是同姓,小弟不敢敷衍。”

    青柚嗤笑一聲:“你難道不知?這并非我本名。”

    青明又被教訓(xùn)一通,連連應(yīng)是。好不容易把青柚送走,想往外走幾步,小廝卻攔著不讓出去:“外面官兵攔著,正一個個盤問呢。大哥不要上前去,莫要被誤傷了。”

    青明扒著縫往外一看。果然如小廝所說,外面烏壓壓地站了許多官差,當(dāng)即歇了心思。

    青明轉(zhuǎn)頭又羨慕起青柚來,搖頭嘆道:“若我也有那身輕功,哪還用這樣苦巴巴地過日子。”

    說完,又捂嘴往院中看了眼,確認(rèn)青柚已經(jīng)離開,才鉆進了屋子-

    江林州以為今日能找到方英的罪證,就算不虛此行。但在西街探過一次,卻有個出人意料的驚喜。

    邸店里抓了兩人。

    一個是和方英有來往的黑市藥販子。抓住這人,拿住方英便是順理成章的事。

    回京時遭遇兩撥刺殺。第二波刺客,謝蘭辭沒抓到活口,但見其身法,心下也有了猜測。即便不是寧王出手,總是和寧王一樣,是在當(dāng)年叛亂中僥幸活命的人。

    另一個被抓之人,身家還算干凈,沒犯過事,但包袱里掉出來一個紋樣特殊的方盒,相錦在何員外宅中見過。

    何員外那邊,是相錦負(fù)責(zé),親自查過多次,一看那方盒便把人拿下,拿著方盒呈送給謝蘭辭過目。

    “那人說,是從師父手里得的,說是祖上傳下來的紋樣,到他手里,恐怕也有二十年了。”相錦頓了頓,“看起來,何府那個蹤跡不明的大師白辛,不是無緣無故出現(xiàn)在那里的,大約有些來頭。”

    方英被衙役押來,藥販指認(rèn)后,方英臉色發(fā)青,一動不動地站在道旁。

    方英瞥見相錦手中物件,又聽得白辛二字,眸底掠過一絲精光,唇邊露出古怪的笑:“世子見過白辛?太巧了,我也在找他。”

    頓了頓,笑意更甚:“讓我想一想。這位舊人行事古怪,難道得罪了世子?”

    盒子是在蔣二身上搜出,相繁把人帶過來。

    蔣二看了眼方英,求饒道:“草民循規(guī)蹈矩,和他沒有來往。”

    寧王總不至于像何員外一般,心急子嗣之事。

    方英為他主子求的,只會是解毒之物。

    沒有人比謝蘭辭更清楚,毒法發(fā)的痛苦如何磨人。

    像寧王那般貪生怕死之徒,怎么可能受得住。

    方英目光炯炯,若不是被人縛了雙手,恐怕立時就要上前,追問蔣二是否見過他的那位舊人。

    謝蘭辭哪能讓他如愿,朝相錦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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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眼。

    相錦會意,先將蔣二帶離,沒讓他們有交談的機會。

    相繁覷空,跟上相錦,待無人時,附耳道:“若能找到白辛,主子身上的余毒豈不是……”

    相錦眉頭擰緊:“若有這種本事。為什么會去何員外那里,張羅娶妻納妾之事,有個孩子就那般重要?”

    而且膽子忒大,一出手,就找了主子和虞姑娘過去-

    “煙煙,你在想什么?”

    楚芫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蒼白的臉頰染了淡緋,“都怪我,不該問你有沒有看中的郎君。”

    虞煙搖頭:“哪有。就是,世事未必樣樣順心。”

    楚芫彎唇,還未開口,便咳了兩聲,平復(fù)后掩唇笑道:“聽起來,好像有心上人了?”

    虞煙別開眼,強裝鎮(zhèn)定,堅定道:“沒有的。”

    之前不知道他是謝蘭辭,她好像總想著他。

    但那都是不小心的!

    如果沒有這個誤會,她壓根不會胡思亂想。

    虞煙挽著楚芫,輕聲道:“我爹已經(jīng)在青州置辦了宅院,等他退下來,我們一家三口就要住過去的。你在青州養(yǎng)病,我還可以像以前一樣找你玩。”

    楚芫看她仍是不開竅的樣子,心下嘆息,調(diào)笑道:“那這樣說,你要找個青州的郎君了?”

    虞煙怔了怔,眼神茫然,完全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呢。

    楚芫忍笑:“不妨事。找個在青州也有私產(chǎn)的男子,就好了。”

    作者有話說:

    煙煙:一不小心愛上你!

    謝蘭辭動心,煙煙后退:對不起,我是不小心的。感謝在2023-07-04 22:34:32~2023-07-05 23:51:5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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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2  ☪ 第 32 章

    ◎沒有不喜歡。◎

    楚芫目光柔和, 虞煙慢慢反應(yīng)過來,抿了抿唇,坦然承認(rèn):“還沒想過這個。”

    這在楚芫的預(yù)料之中。

    虞煙幼時愛玩愛鬧,沒有坐下來讀書的耐心。父母對她的期望便是健康安樂, 她不服所望, 長得活潑又結(jié)實。

    爬樹是最先學(xué)會的, 還沒認(rèn)字的年紀(jì)就知道枝頭哪朵花最好看。

    趴在爹爹的懷里也要伸手去夠,老父親幫她摘花的動作慢了,她還會伸出小手, 著急地幫忙拉著樹枝, 一點也等不得。

    其他調(diào)皮事沒少干。一坐到學(xué)堂開蒙,整個人都懵了。

    這些哥哥姐姐什么時候背著她讀書認(rèn)字了?

    她個子最小, 寫的字卻是最大的。

    夫子就算有心放她一馬,也不能睜眼說瞎話,說她寫的字是對的。就算老人家老眼昏花,往桌前一站, 也把那拳頭大的字看得清清楚楚。

    每日看書完成課業(yè),她就要比旁人多花小半個時辰。

    累壞了不再鬧騰, 一沾枕頭就能睡。

    虞煙生性如此, 從小就不把煩心事放在心上, 天塌下來也能關(guān)上門過日子。現(xiàn)在又無母親長姐引導(dǎo), 能開竅才是怪事。

    楚芫還沒想好如何提點她,就被虞煙握住手,聽見她說:“以前你住得近,幾乎每日都見。現(xiàn)在住在哪位表親家中?可還住得慣?”

    楚芫眸光微頓, 頷首道:“住在江家。姨母表兄待我極好。”

    聽其語氣, 楚芫的這家表親與她相處和睦, 大概會逗留一兩個月,暫時不會離京。

    虞煙和楚芫原本沒有認(rèn)識的機會。

    她十歲那會兒,每日讀書玩樂都忙不過來,每過十天半月去鄰居姐姐家的馬場,都能玩得臉蛋通紅。

    鄰居沈家姐姐對她很好,但有時候很不客氣,總要小魚小魚地叫她。

    別人覺得她愚笨,沈姐姐當(dāng)時會幫著罵回去,但之后虞煙若犯了錯,還是會擰一擰她的臉,再輕哼一聲:“很笨倒是沒有,就是傻乎乎的。”

    沈姐姐比她大三四歲,及笄后便與未婚夫成親,和赴任的夫君去了安州。

    楚芫是沈姐姐的親戚,虞煙是通過沈姐姐的關(guān)系認(rèn)識她的。

    當(dāng)日沈姐姐面有憂色,放不下這個不愛與人來往的妹妹,把她們的手搭在一起,說:“小魚。姐姐把她交給你了,你們一定談得來。”

    正如她所說,虞煙和楚芫相處得很好。

    二人緩步往山下走著,明澈日光透過繁茂枝葉,灑照在她們身上,楚芫沒有血色的雙頰也有了生氣。

    “你在信中寫過,這些天又是刺繡又是練琴的,累不累?”

    虞煙也不是完全不能吃苦的,搖了搖頭:“就是手疼。”

    楚芫看她烏眸澄澈,老老實實地看過來,心疼地握住她的雙手,低頭細(xì)看:“既然疼了,為何還不歇著?”

    虞煙被訓(xùn)了兩句,可憐巴巴地盯著楚芫:“找別的借口還成,但我看起來哪像動不動頭疼腦熱的人。”

    楚芫欲言又止,半刻后嘆了口氣:“哪有你這般實心眼的。在我受傷前,不像現(xiàn)在病懨懨的,還是會找些由頭偷懶。”

    虞煙在這上面不太靈光,在寺中,謝蘭辭和宋輕舟站在一處,她根本反應(yīng)不過來,就像兩只手都有灌滿水的罐子,稍不注意就會失了平衡。

    計到用時方恨少。虞煙惆悵道:“到底要怎么才能瞞住兩個人呢?”

    楚芫怔了怔,眸光迷惘:“什么兩個人?”

    虞煙見左右無人,傾身貼近楚芫耳畔,小聲道:“是這樣的,他們兩個都是很好的人。我不想讓他們知道我和另一人相識的經(jīng)歷。阿芫你有法子嗎?”

    楚芫神色變得古怪。

    虞煙幽幽嘆了口氣:“就是很難的,對吧!我干脆什么都別說。”

    楚芫循循善誘,勸導(dǎo)道:“煙煙。這種事過于危險,萬一露出馬腳,屆時如何收場?”

    虞煙思忖片刻:“是啊。所以,還是不要同時瞞住兩個人?”

    她怎么就沒想到呢。

    宋輕舟謹(jǐn)小慎微,和她處境類似,不像謝蘭辭身居高位,隨便說什么別人都不會質(zhì)疑于他。

    她下山后,找到宋輕舟如實相告,不就好了嗎?

    讓宋輕舟心里有個底,往后見到謝蘭辭才知道如何應(yīng)對。宋輕舟膽子要小一些,在沒有準(zhǔn)備的情況下,陡然知道謝蘭辭牽扯其中,恐怕一時半刻緩不過來。

    謝蘭辭知不知道,沒什么要緊。

    他萬事不縈于懷的性子,就是知道了也不會有何波動。何必管他。

    虞煙眉眼舒展,欣喜道:“阿芫你這般一說,我知道怎么做了。”

    楚芫并不是很放心,猶豫著開口:“若真要撒謊,對方最好能寬宥包容于你。”

    虞煙點頭:“你放心。我明白的。”

    謝蘭辭胸襟寬闊,區(qū)區(qū)小事,就算哪天知道了,也不會與她計較。

    并肩走了幾步,樹蔭下忽而掠過一道雪白的身影,虞煙倏地雙眸一亮,快步跑去-

    江林州辦好差事,喝口茶的工夫,小廝來報,說表妹亦到了此處。

    整了整衣衫,江林州往外走去,唇邊含笑,意氣風(fēng)發(fā),在門口與謝蘭辭迎面撞上。

    江林州微斂笑意,清了清嗓子:“你還不帶人回去?我……今日天氣正好,正該登高望遠(yuǎn),哪能讓這些人壞了心情。”

    說罷,偷覷謝蘭辭神色,滿心指望這人快些離開,好讓他去找表妹說話。

    江林州又望了眼天色,耳中卻聽得謝蘭辭道:“我與你同去。”

    江林州飛快轉(zhuǎn)頭看他,拿不準(zhǔn)他的用意,握著馬鞭抱臂看去:“當(dāng)真?”

    謝蘭辭瞥了眼江林州那嫌他礙事的臉色,淡然頷首-

    虞煙鬢發(fā)稍亂,面生紅暈,衣袖亦有些亂了,抿著唇不太開心的樣子。

    楚芫幫她理了理衣袖,寬慰道:“追不到就追不到。別勉強自己。”

    虞煙蔫蔫的點頭,抬起手來方便楚芫替她整理,目光越過楚芫肩后,看到兩個郎君正往此處行來。

    正是謝蘭辭和江林州。

    謝蘭辭在旁人面前神色自如,不會與她說話,因此,虞煙也當(dāng)做并不認(rèn)得他,去看那位江大人,蹙了蹙眉:“江大人過來做什么。方才我洗清嫌疑了呀。”

    楚芫回身看去,又問虞煙:“他懷疑你?”

    虞煙嗯了一聲,雙眸盡是茫然。

    楚芫動作溫柔,將她鬢邊一絡(luò)烏發(fā)攏到耳后,聲音微冷:“誰知道呢。他看起來也不像個好人。”

    江林州唇邊帶笑,根本沒空去管謝蘭辭為何跟來,一看到自家表妹,就想把謝蘭辭支走。

    江林州還沒找到理由,走近一看,表妹為何看也不看自己?

    好在謝蘭辭似乎有話要說,先把虞煙叫走,江林州自然而然走到楚芫身邊,開始一通噓寒問暖。

    但往山下又走了好一段路,楚芫除了喚聲表兄,沒再搭理他,眼看著走得越來越快,和后面兩人的距離愈發(fā)遠(yuǎn)了。

    虞煙這才知道江林州就是楚芫的那個表兄,完全看不出來他是楚芫口中那個花枝招展的男子。

    而且他們兩人走得好近。

    再看身邊的謝蘭辭,一直和她保持兩步遠(yuǎn)的距離,沒有靠近,亦沒有遠(yuǎn)離,十分讓人安心。

    “方才我在西街見到了你的丫鬟青柚。”

    虞煙心口微緊,抬頭看他,還好謝蘭辭不是會吊人胃口的,他續(xù)道:“整條街封了半個時辰,她因事逗留,現(xiàn)下已經(jīng)回到白云寺前,你一下山就能見到。”

    聽起來,完全沒有發(fā)生她擔(dān)心的事。

    “虞姑娘。”楚芫的丫鬟走在最后,好不容易才追了上來。待走到虞煙身邊,笑道,“姑娘若真是喜歡它,下回還能再見,這是那家夫人送的木雕,姑娘收好。”

    虞煙彎起唇角,眸中滿是驚喜,不知想到什么,喜色稍減,半是期待半是悵然。

    謝蘭辭身形微滯。

    她在山下就見過宋輕舟,上山這一個時辰,見到一兩個男子,不足為奇。

    謝蘭辭將她的神色盡收眼底,不動聲色問道:“你很喜歡他?”

    虞煙抬手遮了下陽光:“是有些稀罕。但沒有非它不可。”

    謝蘭辭又道:“和你之前見過的相比,又怎么樣?”

    虞煙當(dāng)真想了想,誠懇道:“這個沒法比的。而且,我沒見過多少。”

    她是沒見過多少男子。在鏡湖相看那日,亦是好奇多過羞澀,直到發(fā)現(xiàn)上錯畫舫,才面色赧然。

    “你哥哥他知道嗎?”

    虞煙覺得有些奇怪,蹙眉看他:“他不知道。這事自要順了我的心意。”

    頓了頓又小聲道,“又不是每個都會打人的。我看,它性格就挺好的。”

    話音甫落,便又抬手撣了撣袖上的塵灰。

    謝蘭辭垂眸看去,她雪白的衣袖上有一小塊臟污,格外刺眼。看在眼中,不由眉心微蹙。

    虞煙看他神色不妥,后知后覺道:“你不喜歡貓嗎?那我離你遠(yuǎn)一些,它一到我懷里就跑,毛倒是掉了不少。”

    謝蘭辭回過神來,對上虞煙那雙極其漂亮的眼眸,不大自在地挪開視線:“沒有不喜歡。”

    他今日也是忙昏頭了。

    怎么到這時,才聽出來她說的是貍奴。

    作者有話說:

    接下來可能沒辦法日更了。

    最近熬夜太多,身體不舒服,連續(xù)四五天胸口不舒服。前段時間才在健身房辦了卡,每次去一趟,出來都感覺快死了。

    加上還有其他事要忙,這樣繼續(xù)熬夜實在不是長久之計。請大家諒解。

    接下來的更新頻率沒辦法保證.[今天停下來發(fā)現(xiàn)身體真的非常疲憊,視情況更新吧

    寫文真的讓我很快樂,但是我的身體真的受不了這樣的作息了。謝謝理解。感謝在2023-07-05 23:51:52~2023-07-07 00:54:0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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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3  ☪ 第 33 章

    ◎何況他并不是沒有碰過。◎

    虞煙弄不干凈, 眼不見心不煩地垂下手,不刻意去看,也很難隨便瞧見。

    總歸他見她狼狽不是一回兩回。先這樣吧。

    謝蘭辭說沒有不喜歡,她眼睫微動, 下意識抬頭看他一眼。

    他不會口出妄言, 但她很難想象他抱著小貓, 輕柔撫摸的模樣。

    幼貓乖軟可人,而他顯然是那種不會沉溺其中的人。

    他是有溫柔的一面,并非全然冷漠無情。但這雙骨節(jié)分明的手, 線條冷硬, 腕掌間勁力充沛,該執(zhí)筆撫琴, 搭弓弄弦。

    總之合該做些正經(jīng)事,清冷肅靜地思索朝政公事,不像是抱住小貓撒不開手的人。

    虞煙不同,見到圓潤白軟的小貓, 便忍不住想上前去看。方才他連連追問,虞煙雖不明白他的心思, 還是和盤托出:“原以為是個無主的, 上前逗弄片刻, 它便跑回去了。”

    謝蘭辭很快恢復(fù)如常, 眉眼平靜。

    即便有些微異樣,眼前之人也分辨不出,只覺得他問這些事,一定有他的道理。

    兩人身形稍稍錯開, 一前一后, 走在道路兩側(cè)。虞煙看了眼腳下, 他們之間的距離少說都能容得下兩個挑擔(dān)通行的小販。

    一陣清風(fēng)拂過,虞煙裙擺微微蕩開,便如灌滿水的花苞,輕軟嬌柔。

    天光透過翠綠葉片,灑照在她身上,透亮的日光晃悠著落在她鎖骨下方,恰如鑲了金邊的飽滿南珠,白的不是日光,而是她透亮的肌膚。

    謝蘭辭無意間瞥見這處光景,忽而想起一個偏好珍珠的縣主,那人喜愛收集圓潤無瑕的真珠,用金銀珠寶相配,除去插戴之外,喜好握在手中把玩。

    但世間珍寶萬千,再罕見珍貴的濂珠,也不如眼前所見這顆,柔軟細(xì)潤,不見瑕疵。

    謝蘭辭目光微頓,有一瞬幾乎忘記上山尋她的目的。

    與她四目相視,身前的小姑娘不急不躁,像是知曉他為正事而來,被他的神色牽動著心緒。他沉默的越久,她眉間的憂色愈重。

    見此,謝蘭辭心中難得有一絲異樣。

    哪怕僅是一瞬一息的遐想,亦是無可辯駁的冒犯之舉。何況他不是沒有觸碰過她的肌膚,目之所見,心間所想,憑著記憶,額外增添了兩分風(fēng)情。

    她只以為他是心無外物的謙謙君子,對他方才所思所想,毫無所覺-

    江林州習(xí)慣于楚芫的冷淡,她自小便不愛說話,這些年來他早就養(yǎng)成了自說自話的習(xí)慣。反正對著謝蘭辭這個不解人意的共事者亦是如此,對著心上人,江林州更有千倍百倍的耐心。

    走出好一段路,眼看著路旁花叢愈發(fā)單薄,江林州終于回過味來,僵著脖子側(cè)首看去,恍惚問道:“那位虞小姐,是你的舊識?”

    楚芫腳下不停:“什么舊識?表兄何必用這個疏遠(yuǎn)的說法。她是我閨中密友,時常來信,我倒不知她何時成了嫌犯。”

    江林州有一瞬的呆愣。先是酸澀,阿芫居然和旁人頻繁通信,又是心涼,他找不到討好阿芫的法子,怎的一來就把人得罪了。

    他都干了些什么?

    先前還以為謝蘭辭忽然生了不該有的惻隱之心,行事不似往常利落,神色也怪怪的。

    怪的哪是謝蘭辭,是他自己才對。

    今晨出門前還打算等兩日約阿芫游湖,請她嘗一嘗新聘廚娘的手藝。想著這個,大半日的勞累都不算什么。

    可他千算萬算,沒想到那位姑娘當(dāng)真身家清白,與歹徒毫無牽扯。

    楚芫話里話外是把人當(dāng)做親妹妹來看,江林州都不用開口問,就知道她心頭那桿秤偏向誰,一路上很不是滋味。

    反省來反省去,江林州終于找到了那時誤導(dǎo)他的根源。

    虞姑娘為何又驚又怕地往謝蘭辭臉上看?

    以前見過的懷春少女,個個雙頰羞紅,含羞帶怯,膽子大些的,目光灼灼,借著團扇遮擋偷覷他的風(fēng)姿。

    江林州從未見過虞姑娘這般情態(tài)。

    他皺著眉頭又是琢磨又是反省,恍然大悟,虞姑娘那番神態(tài),大有和情郎一拍兩散,懷著怨氣不肯相見,偏偏狹路相逢,不想外人看出二人糾葛的樣子。

    回過味來,江林州又尷尬地摸了摸脖子。

    他為了哄楚芫開心,多看了些時興的話本子,聽?wèi)蚨嗦犃藥谆亍5趺匆粍幽X子,就想出了如此不靠譜的東西。

    放在別人身上,或許有些可能。

    但偏偏是謝蘭辭。

    沒道理啊。

    謝蘭辭有多不好女色,江林州不說是最了解的那個,但也知道他的秉性。

    國公府上下為他的婚事操心不少,一兩年下來愣是沒有一個讓他點頭。

    倘若謝蘭辭真有了放在心上的姑娘,莫說是媒人,就是去國公府報信,往陛下面前遞話,恐怕都能得不少賞賜。

    哎。

    方才在白云寺辦完差事,就不該急著出來,應(yīng)當(dāng)取香到佛前拜過一遍,去去晦氣,再去捉拿同伙-

    虞煙有自知之明,最拿得出手的一個優(yōu)點就是耐心,這個長處時長時短不太穩(wěn)定,但她在緊要的事情上頭一直很耐得住性子。

    她看得出來,身旁這位大忙人像有話要說,否則哪會像這般不疾不徐地走著,和前面兩人涇渭分明,絲毫不像同行之人。

    虞煙仰臉看他,發(fā)覺他的視線在她脖頸上停了停,若非問過楚芫,她別處不曾弄臟,她大約要懷疑起自己儀容不整,才令他側(cè)目。

    不敢看他的眼睛,虞煙有樣學(xué)樣地看向他衣領(lǐng)上方。

    謝蘭辭皮膚冷白,脖頸線條明晰,喉結(jié)……虞煙猜,可能是硬的?她自己沒有,也沒摸過。

    詭異的好奇心忽然升起,虞煙還沒看明白,就見他喉結(jié)上下一滾,然后開了口。

    “何家逃脫的神棍身份不明,適才在西街搜尋,找出了一點線索。”

    扣住的兩人從事藥材生意,虞煙在通州亦是停留在寧大夫那處,謝蘭辭略一思索,問道:“你在寧大夫醫(yī)館逗留,有沒有和人起過沖突?”

    好端端的被抓去拜堂生子,虞煙恨不得把那些人通通送進大牢里,謝蘭辭便能將人投入獄中,她自然不會隱瞞。

    “寧神醫(yī)脾氣古怪,他那里的病患早已習(xí)慣他的脾性,等閑不與人交惡,大家相處和睦。一日頂多有三五個病人。我在后院幫忙干活,很少見人。”

    虞煙頓了頓,又道:“和藥童拌過嘴,但這應(yīng)該不算吧?他好像有點生氣,我買糖葫蘆補償過了。”

    謝蘭辭想了想她和十歲小藥童吵架的模樣,眸底掠過一絲笑意。

    出入后宅為主家謀劃子嗣,那人挑中虞煙,還有另一種可能。

    謝蘭辭默了兩息,道:“你的生辰八字,有沒有算過?”

    何員外年逾五十,很有可能偏信鬼神之事,挑個命格特殊的女子。

    虞煙找人掐算向來只揀好的聽,珠珠能說會道,青柚以武服人,那些只會說晦氣話兜售手串符箓的江湖騙子,根本不敢隨便招惹。

    虞煙想了想:“長輩談起我的婚事,好像提過兩句。”思及當(dāng)時周夫人黑沉的臉色,忽地止了聲。

    謝蘭辭神色沉靜,虞煙覷他一眼。

    他聽到何事都不會笑話她,她定了定神,小聲道:“說我善妒貪婪,恐怕不能興旺家宅。”

    當(dāng)時她聽得不太明白,總體而言平平無奇,周夫人偏要把這一點拿出來說。

    她很冤枉,周議章在外面養(yǎng)了外室,她明明很大度,周夫人不知道罷了。

    虞煙以前對親事不上心,但有薛寧遠(yuǎn)杵在那里虎視眈眈,她花的心思就多了起來。

    京中結(jié)親講究八字相合。

    她究竟找到什么樣的夫君,才能與這個貪婪善妒合上啊。

    虞煙搜腸刮肚也只有這一句話可說,可謂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謝蘭辭不由失笑。

    她相看男子,見到兄長稱贊的,便多看兩眼,聽到有其他劣處,立馬就把心思放在下一個身上,把人拋在腦后。

    貪婪暫且不論,善妒二字和她極不相配。

    兩人有事商談,但仍沿路往山下走著,步履不停。

    貨郎攤販叫賣聲傳來,二人默契地不再開口,彷如陌路。

    江林州楚芫并肩而行,停留在賣花的小攤前,站得很近,衣袖相觸,楚芫挑剔地看著江林州挑出的花束,好像開口說了什么。

    虞煙看兩人旁若無人的親昵,腳下微頓。

    來到人群熙攘處,她和謝蘭辭本就是云泥之別。

    虞煙一直明白這一點。

    微風(fēng)忽來,頭頂?shù)娜~片沙沙作響。

    她站在樹蔭底下,而謝蘭辭已抬步走向下一級石階。

    方才的交談不得不中止下來,要追查到逃脫的那個罪魁禍?zhǔn)祝o出的這些消息并不夠。

    但她莫名相信,他很快便會給她一個交代,讓她出了這口氣。

    楚芫余光瞥見她的身影,毫不留情地推了把江林州,往她這邊走來。

    謝蘭辭站在最后一級石階上,回首看來。

    楚芫扶住虞煙手臂,用帕子給她擦汗:“走累了?”

    江林州訕訕一笑:“先前是個誤會。蘭辭他看起來不近人情,但絕不會冤枉人。虞姑娘下回見到他,不用害怕。”

    虞煙瞥了眼謝蘭辭:“我明白的。”

    還是要對她先前的異樣做出解釋,便道:“是我有個不情之請,沒想好如何開口請世子幫忙。”

    江林州心口微動,這樣就說得通了。

    謝蘭辭瞧她一眼,道:“虞姑娘想要我做什么?日后找機會告訴我。”

    虞煙唇角微彎,點點頭。

    她也沒有其他事求他。是他在鏡湖那日便說過,可以幫她把把關(guān)。

    若非他先提了這事,她還想不到這上面來。

    謝蘭辭認(rèn)識頗多青年才俊,于他而言,應(yīng)該不難。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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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4  ☪ 第 34 章

    ◎外面怎么傳的。◎

    虞煙同楚芫回程時, 頗費了些工夫。

    白云寺是西山人群最密集之處,先前封過半個時辰,隨后又是西街,行商攤販較平日更為謹(jǐn)慎, 生怕隨意走動惹人矚目。

    耽擱在寺內(nèi)的夫人小姐陸續(xù)離去, 只剩一條路可走, 前后馬車相連,看不到盡頭。

    虞煙唯恐楚芫問起她和謝蘭辭的事,先發(fā)制人道:“怎么不和你表兄一道回去?”

    楚芫端起杯盞, 睨她一眼:“你這話從哪學(xué)來的, 這段時日究竟有了何等見識,才多久不見, 你怎么轉(zhuǎn)了性,關(guān)心起這檔事。”

    虞煙經(jīng)歷不少,只是沒一個說得出口。

    “他不來還好。若非得跟來,我少不了刺他幾句, 挑幾支花都挑不明白。”楚芫飲了口清茶,嫌棄道。

    虞煙抿了抿唇。

    她分明看到, 楚芫站在江林州身旁, 眉眼鮮活, 唇邊帶笑。毫無疑問的口是心非。

    若偏信楚芫的話, 他倆不過點頭之交,貌合神離。

    一旦留意,會發(fā)覺簡直是蜜里調(diào)油,互有情意。

    “不過, 話說回來, 你今日勇氣可嘉, 和謝世子說話神態(tài)自若,長進不少啊。”

    虞煙沒好意思說,她和謝蘭辭隔三差五就見面。

    前幾次還對人又親又抱的,很不成體統(tǒng)。就算嘴皮子不利索,也得頂著通紅的臉跟他解釋。

    楚芫抽出團扇,涼風(fēng)掀起幾縷烏發(fā),稍涼快一點便給虞煙打起扇子,聲音懶懶的:“我還擔(dān)心你被薛寧遠(yuǎn)糾纏著,在他那里吃虧。今天看來,是我多想了,你好像根本沒放心上,一個字沒提。”

    虞煙怔了怔,眼睛瞪圓,難以置信:“想他做什么?”思及薛寧遠(yuǎn)的做派,不由呼吸微緊,又問,“他又做了何事?”

    楚芫捏著扇柄,與她對視:“入夏后蟲蟻擾人,飛蚊無數(shù),我在青州得了個驅(qū)蟲的好方子,出門順道往武館送去,想著讓陸大夫給你調(diào)幾罐用上。”

    “薛寧遠(yuǎn)在鄰街酒樓與人宴飲,說了些胡話。都傳到我耳朵里來了。”

    這人成日不是喝酒便是打架,半點正事不做。

    “前陣子青柚不在,外出時見過他幾回。好在寧昌侯府的事過去,得到中秋才會去這等煊赫人家赴宴。”虞煙盤算一圈,十分安心。

    楚芫幽幽道:“不巧了。寧昌侯府老祖宗前日還‘病’得起不來身,今日又好端端的進了宮,說沒見到諸位姑娘甚是可惜,等挑好吉日,在西苑再辦賞荷宴,邀各位小姐前去。”

    虞煙聽得手一顫,杯盞往右一歪,茶水險些傾灑出來,連忙雙手并用,在小案上放穩(wěn),擰了擰眉:“侯府老夫人吃的什么靈丹妙藥?這般管用。你也去弄一顆來。”

    楚芫毫不客氣地往她臉上擰了把,笑道:“人那是心病,當(dāng)然是說來就來,說好就好了。”

    陛下的幾位皇子未滿十五,還得等兩年再議婚事。鄭家倒有些適齡的郎君,加上其他幾個名滿京城的世家公子,賞荷宴定然陣仗頗大。

    若她也在受邀之列,不可能沒有謝蘭辭,她想拜托他辦的事,正好能在那時一并解決。

    這點小事,也不會耽誤他太久。

    馬車在虞府門前停下,楚芫拉住虞煙的袖角:“不請我進去坐坐?”

    虞煙雙眸一亮,扶著楚芫下來:“阿芫你快來。”

    楚芫瞧她眸光澄澈,絲毫沒領(lǐng)悟到自己入府的用意,緩緩?fù)铝丝跐釟狻?br />
    虞煙生怕她反悔似的,又握住她手臂,聲音甜濡:“阿芫為何停下?難道太久沒上門,不認(rèn)得路?”

    楚芫揉揉額角,幾乎懷疑眼前這人還沒長大,怎的和年幼時一模一樣,像個纏人的小狗,搖著尾巴用濕漉漉的眼睛看著自己。

    楚芫嘆了口氣。是她的錯,不該指望虞煙長了心眼。

    這小呆子自己是長不出來的,只盼著往后找的夫君能分她幾個。

    行在廊上,虞大夫人跟前的丫鬟俯身行禮,笑道:“五姑娘有客人?正巧盧夫人送了些好茶,奴婢片刻后就送到您院里。”

    不遠(yuǎn)處,虞大夫人正送盧夫人出來,盧夫人變著法子給虞翎說情,說得口干舌燥,嘴角都快起泡了,看到虞煙回來,揚笑快步走了過去。

    “許久不見,小五出落得愈發(fā)可人了。”盧夫人道,“為了你表姑,可是在寧神醫(yī)那里吃了不少苦?眼看著清減了。”

    虞大夫人泛起冷笑,語氣平淡,故作驚訝道:“妹妹方才不是說天色不早,還得回去料理庶務(wù)?”

    盧夫人坐了好幾個時辰,又去虞老夫人面前說項,一番辛苦下來都沒得句好話,心頭哪能沒有幾分火氣,家中有事不過托詞,掌家之人誰不明白這個道理。

    盧夫人瞥了眼虞大夫人的臉色,眉心微皺。

    虞煙在這家里是最沒靠山的,虞翎究竟做了何事,才會讓主母有這般態(tài)度?

    虞煙好端端的站在眼前,目光清明有神,一點看不出她遭了禍?zhǔn)隆?br />
    在侯府發(fā)生何事,盧夫人無從知曉,但從虞翎受罰的情況來看,不會是不值一提的瑣碎小事。

    盧夫人狐疑地打量虞煙兩眼,眉心折痕愈深。

    八成是借了小郡王的勢,勾搭男人的功力真是不容小覷啊。

    想來也是好笑,虞家老夫人和吳家的俱是懷著把虞煙送去郡王府做妾的心思,沒有明說著擺出來罷了。

    盧夫人明白虞翎對周議章的心思,若虞翎和周議章成一對,虞煙則成了小郡王的寵妾,虞家得益最多,盧家也能沾點光。

    虞老夫人對底下姑娘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縱著虞翎和周夫人頻繁來往,盧夫人心里門清。

    聽說虞翎禁足三月,盧夫人也毫不驚慌,虞家這算盤打的好,哪能真把芳華正好的虞翎一直關(guān)下去。

    若非是自家兒子心系在表妹身上,她才懶得上門對著虞夫人唱戲。

    楚芫錦帕掩唇,冷聲道:“我這身子不爭氣,喝不得盧夫人的好茶,還是留給別人吧。”

    盧夫人臉上掛不住,笑意微僵。

    當(dāng)面被落了面子,盧夫人臉色發(fā)青,但說話的偏偏是楚芫。

    楚大人外放時在轄區(qū)找到些陳年舊物,是先太后的遺物,護送回京時突遇山匪,楚芫和家仆逃脫不得,與歹徒對峙時才受了重傷。

    陛下得了生母遺物,心下感懷舊事,對楚家兄妹大加贊揚,尤其是重傷的楚芫,太醫(yī)多次上門為她診治,后來去青州養(yǎng)傷,宮中也有流水般的賞賜送去。

    換句話說,眼前就是個說不得碰不得的金疙瘩。

    盧夫人只能忍了這口氣,眸子一轉(zhuǎn),又道:“我記得小五的姨娘,數(shù)年前為二爺治傷,這才結(jié)了緣分。江姨娘似乎是醫(yī)家出身,與許多名醫(yī)都有交情?二爺當(dāng)年屢入險境,若非江姨娘妙手回春,恐怕會落下病根。”

    “不知江姨娘可有留下些什么物件,或許有些不外傳的方子,你回去找找,說不準(zhǔn)能給楚姑娘用上。”

    虞煙揣摩了下盧夫人的用意,直言道:“不明白夫人所言何意。盧家有誰得了難治的疾癥?”

    盧夫人的夫君和兒子晉升不久,聽了這話,臉色很不好看:“沒有此事。”

    楚芫面上含笑:“夫人的意思是,太醫(yī)院諸位醫(yī)者學(xué)識淺薄,治不了我的傷病?”

    盧夫人暗自咬牙,手上的帕子快撕爛了,等上了回府的馬車,才冷下臉來,由心腹嬤嬤揉著額角,緩解這日的乏累。

    嬤嬤道:“十來年前,虞家老爺病重,江姨娘都不曾出手,或是夫人想錯了,她根本不是出自醫(yī)家的小姐。”

    盧夫人揉著穴位,低聲道:“其他人不知道就罷了,我遠(yuǎn)房堂兄,當(dāng)年和虞家二爺都攻入了平城,只要進城的人,泰半都中毒不治。堂兄死相凄慘,反觀虞家那位,過了兩月就能下床行走,如今還能上陣殺敵,哪看得出是在鬼門關(guān)走過一趟的?”

    嬤嬤沉吟道:“那位貴人尋求多日,指不定找了多少名醫(yī)圣手。夫人猜測雖有道理,但到底沒有憑證。”

    盧夫人笑了笑:“那毒陰狠,毒發(fā)時骨肉俱爛,痛入骨髓,那人身份貴重,暗中許了榮華富貴,讓人四處尋找解藥。我便是隨便一猜,又不用你我親自試探,透個消息出去,又不損失什么。”

    “猜不中倒也無妨。若是真找到些許線索……往后盧家的富貴便不愁了。”

    回到盧家,盧夫人琢磨了一夜,如何把這消息透給方英。

    還沒拿出個章程來,第二日,就聽人說,方英已然被謝蘭辭帶走關(guān)押,指認(rèn)方英弄虛作假,意欲謀害寧王。

    方英為寧王找尋解藥一事,盧夫人機緣巧合下得以知曉。

    寧王明面上只有那道為救先太后留下的幾道刀傷,這毒恐怕來的蹊蹺。

    盧夫人眼睜睜看著煮熟的鴨子飛走,急得嘴角起泡,眼睛發(fā)紅,絲毫不敢擅動。

    但等著等著,沒等來方英脫罪的消息,虞煙和謝蘭辭的傳聞雪片似的飛往了各家各戶。

    虞煙無事時閉門不出,很晚才聽說這事。

    虞櫻急匆匆推門而入,正想發(fā)問,卻見虞煙捏著針線,坐在窗下繡著蘭花,瞧她來了,虞煙收針,茫然抬頭:“外面是怎么傳的?”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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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5  ☪ 第 35 章

    ◎他說什么就是什么。◎

    虞櫻聽人說的有鼻子有眼的, 但一見虞櫻茫然無辜的神態(tài),又搖擺不定起來。

    珠珠很有眼力地上了熱茶,而后站到不遠(yuǎn)處,豎起耳朵注意自家姑娘的動靜, 心里躁動不安, 一個勁盯住瓶中插的幾支花, 將花瓣數(shù)目數(shù)得清清楚楚。

    虞櫻心事重重地抿了口清茶,這事簡直毫無根據(jù),偏又來勢洶洶, 先把人穩(wěn)住才好, 斟酌著言辭:“你繡了何物?讓我看看。”

    虞煙大大方方往她跟前一遞,虞櫻方才準(zhǔn)備好的說辭在嘴邊打轉(zhuǎn), 就是出不了口,郁悶地嘆了口氣,末了又小心看虞煙一眼:“不是你繡的不好。就是看你如今頗有定力,絲毫不為外物所動, 以前也不愛看別家的熱鬧。那個傳聞,你能知道什么?”

    虞櫻這話說的有點偏心了, 她分明很愛看別人的熱鬧。

    虞煙收著針線, 動作慢騰騰的, 裝作與她無關(guān)的樣子, 偏頭問道:“姐姐,別人都怎么說。你從哪聽來的。”

    虞櫻捏著她的繡作,正要搜腸刮肚找些溢美之詞,聽她一問, 神色復(fù)雜地抬起頭來, 目光中又是緊張又是憐惜。

    無人不知謝蘭辭。隨他的美名一道傳開的, 還有他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

    虞櫻舅家親戚不少,又已定下親事,常日和人往來頗多,這等驚人的消息,她不說是最先知道,至少也沒落于人后。

    起初就聽到人說謝蘭辭被什么狐貍精迷惑,有人勾勾搭搭把他收服裙下,什么稀奇古怪的說法都有。

    這種新鮮事,哪能少得了虞櫻,她不動聲色地走到人群里,面上云淡風(fēng)輕,實則左看右看,十分迫切地等下一個人開口。

    但下一個人可沒繼續(xù)透露消息,而是分外激烈地反駁了先前幾人的說法。

    倒不是為“狐貍精”開脫,單純是信任謝蘭辭的人品與做派,冷笑一聲:“若真有這樣一個人把他籠絡(luò)住,誰還攔得住他不成。沒影的事,你們也不怕閃了舌頭。”

    “是不是空穴來風(fēng),在等兩日就能見分曉。”

    “妹妹莫要動氣。這事來的蹊蹺,誰不好奇?”

    “不提別的,就說運氣,就比旁人好了不知多少。”

    隨后便有不知情的人問:“是誰家的小姐,你們倒是說一說啊。”

    虞櫻也很好奇,抬頭去看,下一瞬,就聽人說了那位姑娘的來頭。

    聽到虞字,虞櫻還在想,是于,余,還是魚。這些姓在京城都不少見。

    但沒等她開口去問,就有人往她這方抬了抬下巴:“喏,就是她家的五妹妹了。”

    面對虞煙烏潤的眼眸,虞櫻仍能回憶起當(dāng)時是如何當(dāng)場愣住,簡直一片混亂。

    虞櫻是有表姐好友在旁,但人一多,不是人人都給她面子,便有人陰陽怪氣地說了些不堪入耳的話。

    虞櫻皺著眉頭,都不知道怎么和虞煙解釋,愁腸百結(jié)之際,眼前無知無覺的小美人還輕柔地環(huán)住她的手臂,輕聲道:“姐姐是不是累了,我這里還有新鮮的果子,你嘗一點好不好。”

    虞櫻的心軟成一灘水。

    她們小五漂亮又粘人,誰能受得了。

    那些人什么都不懂,就會胡言亂語。

    她的傻妹妹能知道怎么勾搭謝蘭辭嗎?靠美色還有些可能,什么千方百計,估計她一計都用不出來。

    虞櫻是經(jīng)了母親的授意過來的,她自己是放心了,還得回去跟母親有個交代。

    虞櫻牽住虞煙的手,語調(diào)溫柔:“母親不會偏聽偏信,旁人傳的厲害,像當(dāng)真有那么一回事,你不用怕,如實跟姐姐講。”

    虞煙點頭。

    虞櫻問:“其他的暫且不論,你和世子,沒有逾矩吧?”

    虞煙大驚失色:“當(dāng)然沒有。”

    虞櫻點點頭,想想也是,如果眼前的小笨蛋真是山間的精魅,頭一個找上的也不該是謝蘭辭這般的,他和清心寡欲的道士有什么區(qū)別?

    虞櫻又問:“煙煙,你沒有得罪他吧?可有不小心在他面前說過不該說的?”

    虞煙眸光純澈,不假思索:“沒有。”

    她該怎么應(yīng)對,全是他教的,她記得可認(rèn)真了。

    除去這些,虞大夫人還擔(dān)心一事,虞櫻只好硬著頭皮再問一次:“你和他……只是認(rèn)識,對吧?”

    虞煙頷了頷首。

    他若只是身無長物的書生,她與他可能還會有些交集。

    但那是謝蘭辭,沒有麻煩找來,就已經(jīng)很好了。

    虞煙把他教的那些,照搬過來,塞給虞櫻,總共也就三五句話,簡單好記。

    把四姐姐敷衍過去,還有其他人等著看這個天大的熱鬧。

    虞煙愁了一小會兒,想到謝蘭辭冷靜從容的模樣,又放下心來。

    不管了。她閉嘴當(dāng)啞巴好了。

    屆時被人團團圍住,她答一句,恐怕還有無數(shù)的疑問等著她。

    謝蘭辭那里,就不同了。誰還能揪住他細(xì)問不成。

    他說什么就是什么-

    江林州里外忙個不停,小廝來傳話時,說是有國公府的謠言,他還沒放在心上,眼睛都沒從公文上離開過。

    直到小廝開口,他才回過味來,吸了口氣,讓小廝再說一遍。

    小廝自是照做。

    江林州擱筆,揉了下眉心,喃喃道:“我這耳朵,也沒出毛病啊。”

    難怪在白云寺護得那般緊,阿芫的好友原來就是和謝蘭辭那廝有牽扯的姑娘。

    不對。謝蘭辭這人還能因區(qū)區(qū)小事被人纏住?

    倘若奏效,得有多少人籌謀著再與他有些“誤會”。

    虞姑娘多少也算謝蘭辭的小恩人。

    江林州不想還好,細(xì)細(xì)一算,他那天以為人家別有用心,一下把阿芫和謝蘭辭都給得罪了。

    思及在春雨樓那日,謝蘭辭不準(zhǔn)他多看,江林州哼笑一聲。

    那天在山上,站得雖遠(yuǎn),謝蘭辭卻沒少看人家。

    他之前還以為謝世子大發(fā)善心,去和人家解釋先前的事,寬她的心。結(jié)果是一早便認(rèn)識。

    江林州那日還以為虞煙膽小,所以看到官府來人,有些驚慌。

    現(xiàn)在看來,是見到謝蘭辭才有了異樣。

    江林州飛快地處理好案上的公文,扯著公務(wù)為借口,去找了謝蘭辭。

    一開口,當(dāng)然就提了那天在白云寺的事,江林州摸了摸鼻子:“是我眼拙。擇日再與虞姑娘賠禮道歉。”

    謝蘭辭瞥他一眼:“用不上你。”

    江林州有錯在先,氣勢弱了三分,但看謝蘭辭絲毫不為謠言困擾,又格外好奇,不禁問:“外面的事,你當(dāng)真不管了?雖說你們清清白白,但人言可畏,對你倒是不影響什么,虞五姑娘就不一樣了。”

    謝蘭辭落下黑子,道:“我自有安排。”

    她應(yīng)當(dāng)是把他的話聽進去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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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6  ☪ 第 36 章

    ◎第一次被他拒絕◎

    如此新奇之事, 但凡識得謝蘭辭此人的,都傳了個遍。眾人私底下議論一番后,謝家人當(dāng)眾澄清此事,只道虞家五姑娘無意中救了世子。

    一聽那名不見經(jīng)傳的小娘子成了國公府的座上貴賓, 議論一日間便變了風(fēng)向, 縱使有種種揣測, 也都關(guān)起門來同自家人說道,明面上再沒有攪弄是非的。

    虞櫻代虞大夫人來問,還算是迂回曲折, 關(guān)照著虞煙的感受。

    虞老夫人在午膳后把人留下, 做足了審問的架勢,目光如炬, 恨不得把虞煙釘在椅子上,要她一五一十地回答。

    午后的日光熾熱明亮,虞煙端坐在椅中,掌心緩緩收緊。

    虞老夫人面熱心硬, 一句一句問來,直戳要害, 比審問罪犯還要厲害。

    向來閉門養(yǎng)病的表姑坐在旁側(cè), 眸中興味頗深, 若有所思地打量著虞煙。

    虞煙上一次被這般“審問”, 還是在初入學(xué)塾那年。

    當(dāng)初夫子不向著她,挑事的同窗咄咄逼人,沒人幫她說話,她也沒怕過。

    如今有謝蘭辭作保, 她更沒什么好怕的, 適才用膳時其他人五味雜陳, 她埋頭用飯,吃得可香了。

    當(dāng)他的“恩人”就要拿出恩人的樣子。

    她當(dāng)初和他一起,把謝大娘子都給糊弄了。眼前這幾人不算什么。

    許是虞煙自若淡然的神態(tài)礙了人眼,虞老夫人聲音一沉:“小五此前,怎么從未與家中提過?”

    跑來看熱鬧的吳夫人酸溜溜地瞧了眼虞煙,應(yīng)和道:“鎮(zhèn)國公府是什么人家,即便國公府把你封為上賓,我們也不能失了禮數(shù),到底是要早做準(zhǔn)備,不能任你由著性子來。”

    虞煙不懂她們算計著什么,佯作思考,默了兩息,而后道:“當(dāng)然不是由著我的性子來的。”

    反正各有心思,不懷好意,她怎么說,她們都不會信。

    編謊話也好麻煩,揀著最后一句反駁就成了。

    之前她擔(dān)心有什么紕漏,謝蘭辭叫她不用煩心,交給他就好。她還不好意思,太麻煩他。

    但謝蘭辭笑了笑,只說:“你的這些事,本來就有我的責(zé)任。談何麻煩。”

    虞煙說罷,抬眼看眼前幾人的臉色,眨了眨眼。

    他教的這法子真好用。

    虞煙陡然覺出幾分背靠大樹好乘涼的快活。

    虞老夫人面色沉凝,吳夫人驚疑不定,其余幾人的臉色也變得不大好看。

    虞煙短短一句話,平白惹出無數(shù)遐想。

    吳夫人恨恨地握住杯盞,心想,不是她使性子,那就是國公府那位的想法了。

    眼看著虞煙被這等好事砸中,吳夫人看得眼熱心酸,但到底還是想借勢謀些好處,這一味瞞著大伙,難不成還真是她順手相助,沒有出力,所以國公府反應(yīng)不大?

    吳夫人突然想到寧昌侯府那日,特意來給虞煙撐腰的老媽媽,心慌稍緩,又問:“小五生得出挑,一看便知是個討人喜歡的,難怪能與謝大娘子相識。”

    虞老夫人眉心折痕愈深,不贊同道:“雖是女眷,也沒有瞞著家人特意去見的道理。你和謝大娘子此前從未有相識的機會,既然有往來,再三瞞住家中……煙兒,你這規(guī)矩,還得好生學(xué)一學(xué)。”

    虞煙不太高興:“就算見了兩回,也的確如祖母所言,沒有和謝大娘子攀談的機會。直到在侯府遇到些難事,謝大娘子心善,差人替我解圍而已。”

    又看向吳夫人:“四姐姐和大夫人不在,不知為何,那天也沒見到夫人你人在何處。若有夫人在,我也不用上旁人來幫。”

    吳夫人去寧昌侯府是借了虞煙和鄭七夫人的關(guān)歡迎加入幺五爾二七五二爸以每日更新婆婆文海棠廢文哦系,但眼看著鄭凝和虞煙鬧起來,仍是選擇明哲保身。

    依吳夫人看來,虞煙和小郡王不清不楚,不是什么冰清玉潔的大家閨秀。于是就借故沒有現(xiàn)身。

    虞煙此時提起,吳夫人面上掛不住,一陣紅一陣白,好半晌,終是掛念著虞煙和謝蘭辭不同尋常的關(guān)系,按住不滿,堆笑道:“此一時彼一時。一時不察才令小五蒙受了委屈,但你也知道,鄭家和我們不同,到底只能忍讓著些。”

    頓了頓,又道,“正是因著先前那遭教訓(xùn),現(xiàn)如今才把你叫來細(xì)問。和國公府結(jié)了善緣,自有數(shù)不盡的好處。但你年紀(jì)小,沒經(jīng)過多少事,可知道后面,興許還會有些你應(yīng)付不來的事?”

    虞煙垂下眼,撫著錦帕上的繡紋,沒把吳夫人的威逼利誘放心上。

    她是應(yīng)付不來,而且也沒覺得是什么大恩大德。只要謝蘭辭不追究她無知時的莽撞和冒犯,她就心滿意足了。

    而就算是天塌下來,她也決計不會指望著眼前這幾人。

    虞煙心下毫無波瀾,虞老夫人皺眉看向這向來憨傻的小孫女,氣不打一處來,干脆把人打發(fā)走了。

    虞煙毫無留戀,騰地起身,行禮時也糊弄一圈,轉(zhuǎn)身回了院中。

    虞老夫人被虞煙油鹽不進的模樣氣得胸口發(fā)悶,午后歇晌,躺在床上也合不上眼,昏昏沉沉起身后,又想把人叫來,再敲打敲打。

    招來丫鬟一問,虞煙又出了府。

    二房上下沒規(guī)矩不是一日兩日,從前虞老夫人沒心思多管,把所有精力放在為娘家為大房籌謀上來,直到今日,才知當(dāng)初留了禍根。

    虞煙不在,虞老夫人怒火未去,便想把她院中的丫鬟叫來立一立規(guī)矩,怎么也得吃些苦頭,才知這個家誰說了算。

    還沒開口,門房便火急火燎地前來傳信,說是國公府譴人上門了。

    虞老夫人極快地?fù)Q了身衣裳,待見到國公府的管事,便拿出了十二分的和善。

    管事身后是一列婢女,行止有度,穿戴不凡,氣度出挑。

    管事笑意盈盈:“小人領(lǐng)命,特來答謝。五小姐可在府中?”

    虞老夫人面容微僵:“不巧。小五才出門不久。”

    管事止住虞老夫人差人去攔的動作,道:“今日小人前來,是表謝意,不好再刻意打擾小姐。”

    而后便令婢女將謝禮往虞煙院中送去。

    探問之下,虞老夫人覺出國公府對這事的看中,面上喜色愈濃,先時對虞煙的一點不滿隨之煙消云散。

    管事沒能把話帶到,眉心微蹙,但暗暗記下了虞家眾人的表現(xiàn)-

    正值多事之秋,虞煙哪都不敢去,若聽到旁人當(dāng)面議論自己,也怪尷尬的,而且她裝傻充愣還有幾分擅長,當(dāng)面駁斥旁人,是從來沒有的。

    虞峣見虞煙來接自己下學(xué),沒有絲毫喜色,神色疲憊,哪怕登上馬車,也把車簾拉得緊緊的,絕不讓遠(yuǎn)處的同窗看到她的一根頭發(fā)。

    虞峣敲了敲車壁,向車夫吩咐道:“去武館。”

    虞煙狐疑地打量兄長,好奇道:“你和人打架了?”

    虞峣頭腦發(fā)脹,這兩日備受折磨,嘆了口氣:“隔墻有耳,我有話要問你。”

    到了武館,虞煙蔫頭耷腦跟在兄長身后,入了后院,落座后老老實實坐著,只等虞峣開口。

    不成想虞峣接連嘆氣,隨后又把茶水喝成借酒消愁的架勢,好一會兒,才聽他發(fā)問:“謝蘭辭是如何安排的?”

    果然還是哥哥了解自己,知道靠她去瞞天過海是指望不上的。

    虞煙松了口氣:“讓我說一半瞞一半。”

    虞峣哼了聲:“你倒是聽他的話,對他很放心的樣子。”

    虞煙小聲道:“事實如此,我也沒有旁的辦法。”思忖半刻,又道,“哥哥你少說兩句,我還得找他幫忙呢。”

    虞峣很難冷靜下來,看到自己未嫁的妹妹和男子同穿婚服,誰能安之若素。

    聞言,他很不是滋味,道:“幫什么忙?”

    虞煙把自己的打算說了。

    虞峣瞬間坐直了身子,神色微變。看來他謝蘭辭還真是個正人君子。

    門扉被人輕輕叩動,青柚在門外道:“姑娘。世子來了。”

    虞煙眸子一亮,看向虞峣:“哥哥你快走。我有事要問他。”

    虞峣剛放下的心重又提起,看她:“急著見他?”

    好啊。他最擔(dān)心的事就是這個。

    虞煙解釋道:“你瞧,我從來沒應(yīng)付過這種事。簡直比從前的季考還難,我得和他再對一對說辭。”

    這和考試前找夫子開小灶沒有區(qū)別。虞峣從善如流。

    謝蘭辭進門,就看到虞煙端著杯盞正在飲茶,白皙纖長的脖頸弧度柔美,烏發(fā)披在肩上,如錦緞一般閃著光澤。

    今日她沒有戴那支綴有珍珠的發(fā)簪,但肌膚白皙依舊,細(xì)潤瓷白。

    知她這兩日不會清凈,謝蘭辭先問了她的近況。

    虞煙說了她的應(yīng)對之法,而后感激地看向他,輕聲道:“還好你教過我。”

    謝蘭辭教過她的,可不止這個,話至此處,他拿出上回沒給的琴譜,遞給她。

    虞煙一看,便想起在如意樓明了他身份的事,彼時心慌不已,根本顧不上什么琴譜。

    難為他還記著。

    虞煙本來打定主意要把東西要回來,但是他又給了琴譜,人人都說有來有往,她今日只進不出,還要把東西收回……

    謝蘭辭看著她,見她為難緊張,似入了困局。

    心下忽而生出一絲異樣的情緒,沒有催促,有十足的耐心等她開口。

    她從來不會提出過分的請求,上一回露出這般神色,還是入他私宅那日,看著深濃夜色,不敢大步向前,只能亦步亦趨隨在他身后。

    近日諸事纏身,他今日僅有一個時辰的空閑。但在這方寸之間,默然等候她開口,也有種別樣的滋味。

    虞煙面頰微紅,給自己打氣,他一般不會拒絕人的,而后鼓起勇氣抬頭看他,咬了咬唇:“之前給世子的姻緣符,能還給我嗎?”

    室內(nèi)一片沉寂。

    虞煙心下發(fā)慌,她從阿芫那里才知道成雙成對的姻緣符是什么意思,這實在不好當(dāng)著他的面說出來。

    她克制住沒有低頭,直勾勾地看向他的臉,謝蘭辭站在燦亮的夕陽下,漆眸亦染上明亮溫柔的色澤,但絲毫沒有化解那冷冽之意。

    謝蘭辭聲音淡淡:“我沒有帶在身上。”

    虞煙恍然大悟,她就說,這點小事他為什么沒有立馬答應(yīng)下來,原來是這樣,她險些以為他不愿還給她了。

    作者有話說:

    抱歉來晚了。有點卡文。

    37  ☪ 第 37 章

    ◎她一點不清楚他的手段。◎

    天色尚早, 武館正是熱鬧的時候。

    相繁機敏地守在門外,往正在教授旁人的武師傅身上看去,見其體格健壯,招招直擊要害, 視線不由微頓。

    這武館雖小, 但似乎經(jīng)營得不錯, 人員簡單,從武師傅到治傷的老者,都有些真本事傍身。

    不多時, 相繁聽得里間的動靜, 側(cè)耳去聽,眉心皺得越來越緊。

    相錦告誡他少說話, 不必揣摩主子的用意,等主子發(fā)話再做應(yīng)對。

    此處與瀾園距離稍遠(yuǎn),但若由他親自去取,不假手旁人, 小半個時辰便能送來。

    相繁甚至用心回想了那物件擺放的位置,好像是放在一個精致小盒里, 置于書房中。當(dāng)時主子還特意吩咐, 不讓人擅動, 因此相繁稍一回想, 便記起來了。

    相繁腳下微動,面朝門扉站立,只等主子發(fā)話,便立即奔回瀾園。

    枝頭上的鳥雀又嘰喳叫了幾聲, 里面卻毫無動靜。

    相繁動作遲緩地回身站定, 又疑惑看向門扉。

    不該啊。世子在書房讀書辦事, 一抬頭便能看到那個裝了姻緣符的方盒,沒道理想不起來。

    虞煙邁過了心里那道關(guān)卡,雖說沒能一次成功,把東西取回來,但好歹開了口。

    可她從未主動約他見面,下回相見不知何時,而且他忙于朝事,之后想不想的起來還兩說呢。

    虞煙為求穩(wěn)妥,又小心翼翼道:“我這醫(yī)館里有位老人家,他制的傷藥效用極好。上次給你的藥,用著可好?可惜他今日不在,改日我再給你送一些過去。”

    等上了門,再說要回姻緣符,就是順理成章的事。

    謝蘭辭垂眼看她,自他身上流淌過的明燦日光,如數(shù)傾倒在她身前,虞煙說完話,便捧著杯盞小口飲茶,好像說這兩句話很費神似的。

    謝蘭辭啟唇道:“藥效極好。用著與其他膏藥不同。”

    虞煙原本是隨口扯了大旗,來遮掩真實目的,他語調(diào)淡漠,像興致不高的樣子,她就想起了前后鄰居找陸爺爺討藥后的抱怨。

    這藥用起來有些刺痛,因體質(zhì)不同,有人還說猶如針刺,若不是傷口好得快,幾乎要懷疑這是害人的東西。

    虞煙分外擔(dān)憂,抬頭看了眼他之前的傷處,雖有衣衫阻擋,她仍是能清晰判斷出他當(dāng)日傷在何處,長睫微動,輕聲道:“會很疼嗎?要是疼的厲害,我讓他再改改方子。”

    虞煙的一舉一動都讓他看在眼里,謝蘭辭瞧她一時又把“正事”拋在腦后,視線與她相觸,頷了頷首:“是有些不適。”

    虞煙沒想到自己歪打正著,還真能幫上他。

    又想他當(dāng)日身受重傷,還為她擋了那色中餓鬼,不由覺得自己多日不曾關(guān)心于他,屬實有點沒有良心。

    愧疚使然,虞煙又在心里翻揀了舊事,道:“你傷還沒好全,即便有傷心之事,也不要一味借酒消愁,于恢復(fù)不利。”

    頓了頓,續(xù)道,“去歲我見你的仆役下船取酒。沒多久,你就彈錯了曲子。可見飲酒過多,不是好事。”

    謝蘭辭:“你怎知是我彈錯了?”

    去歲,虞煙在家中又受責(zé)罵,心灰意冷,于鏡湖游蕩時忽降大雨,是他見得她分外狼狽,好心差人帶她躲雨。

    那位撐傘的仆役溫和帶笑,虞煙十分感激,在茶莊等候時,湖上煙霧繚繞,空濛邈然,堪比仙境。琴音破空而來,直入心扉。

    她扶窗看去,只能隱約看見不遠(yuǎn)處若隱若現(xiàn)的畫舫。

    這便是她這一年熱衷練琴的緣由。

    前些日子在鏡湖相看,她在他的注視下?lián)崆伲闹邢氲氖且荒昵暗膭尤饲僖簦雇算懹浻谛牡那V,奏出了那時聽入耳中的一段樂聲。

    謝蘭辭為樂師推崇備至,人人提起他當(dāng)年奏曲的風(fēng)采,都要贊上兩句。

    虞煙多次翻看樂譜,沒道理會記錯坊間流傳的版本是何樣。

    虞煙眼中一片茫然:“沒有錯嗎?”

    謝蘭辭似是憶起舊事,目光稍轉(zhuǎn),頷了頷首:“去年我奏的那一段,是一位長輩改過的。她如果知道你也喜歡,大約會很開心。”

    躲雨時聽得的樂聲恍若仙樂,令人心生向往。

    虞煙誠懇道:“沒有人會不喜歡。”

    低頭看著手邊的琴譜,暗下決心,她一定要再刻苦一些。

    再怎么說,他多少也是教過她的,她算是半個學(xué)生,名師不一定出高徒,但過分差勁就有辱師門了。

    宮中設(shè)宴廣邀閨秀,定然少不了獻(xiàn)藝,才不能讓虞翎吳月然看她笑話。

    虞煙一門心思盤算著要如何頭懸梁錐刺股地精進琴技,卻突然聽謝蘭辭又開了口:“我記得當(dāng)日你把東西交予我,說是能祛災(zāi)除厄。如今為何要將它要回去?”

    虞煙背脊一僵,絞盡腦汁也沒想出怎么答。

    他雖然是個好人,但這問題未免太為難她了。

    虞煙心虛抬頭,眸光澄澈,仰頭看他:“我,我后來問了。廟里的師傅說能換個更好的。”

    他也不想身邊放著這個不清不楚的姻緣符吧。

    她說須得換個更好的,一點沒錯。

    “鎮(zhèn)國府高僧佛法精妙,出自寺中的物件,沒有不好的。你說的更好,指的是什么。”

    虞煙頭一次體會到他帶來的壓迫感。他以前審問嫌犯,底下的歹徒哪能受得了這個,定然潰不成軍,統(tǒng)統(tǒng)招來。

    而且,她真真切切回憶起從前被夫子追問,又答不上來的窘迫。

    大約去求月老,讓神仙親自給他牽個不出差錯的紅線,才是好的。

    她連月老廟的門朝哪邊開都不清楚,怎么回答他。

    說一個謊便要用一百個謊去圓。虞煙試著編了一下,就放棄了,半遮半掩透露了一點實情:“是我的錯。你帶在身邊不方便。”

    她扶著杯壁,細(xì)白指尖在稍顯粗糙的杯盞上輕輕摩挲。

    金光如縷,纏綿地交織在烏發(fā)中,又如輕紗,覆在她的頸窩,無端透出一股溫暖甜軟之感。

    精致的眉眼淡含愁緒,又暗藏請求,很像在求他高抬貴手網(wǎng)開一面,不要和她一般見識。

    雙頰因著羞赧生了紅暈,嬌媚動人,偏又用那種眼神看著他。

    她好像對他的手段一無所知。

    迫人認(rèn)罪,是他平素最拿手之事,心緒不動分毫,便能壓得重犯吐露實情。

    她犯的小錯,他從一開始便明了于心。

    但當(dāng)她明白過來,將此事擺在案上,謝蘭辭忽然發(fā)覺,自己似乎也不是什么事都能順著她的心意。

    大約是她沒有誠懇認(rèn)錯的緣故。

    這是唯一合理的解釋。

    “等你方便的時候,再到我這來取。”

    虞煙半驚半喜地抬眸,不敢相信如此順利。

    她就知道他是很通情達(dá)理的。真不知道她之前在擔(dān)心什么,沒出息。

    見過謝蘭辭,又把姻緣符的事解決了,虞煙心情頗好,回到虞府,還沒想起來離家前是如何不歡而散,就有仆役殷勤地迎上來,一路簇?fù)碇亓嗽豪铩?br />
    聽人七嘴八舌地說了一通,她才知國公府來人了。

    他辦事未免太過周到。公府管事沒能把話帶到,轉(zhuǎn)頭他就親自來見她。

    若說之前對于宮宴還有些畏懼不安,現(xiàn)下這種不安大大消減,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桌案上除去國公府送來的東西,還有虞老夫人差人送的補品,平日里沒見到她庫房里的好物件,這下倒巧,趕著一齊來了。

    珠珠很是忙了一會兒,待料理完事務(wù),進房一瞧,虞煙正歪在榻上,看著手上的鐲子怔怔出神。

    珠珠心下一緊。

    珠珠也不懂男女□□,但見的人到底比虞煙多些,慢慢地也看明白了一些事。

    珠珠越想越覺得,前陣子姑娘的種種表現(xiàn),像是對謝世子上了心。準(zhǔn)確來說,是把謝公子記在心里,但現(xiàn)在就只有公府世子,不存在那個謙和溫良家世貧寒的謝公子。

    端了杯茶水,珠珠猶猶豫豫走上前去,把杯盞往小案上一放,嘗試好幾回都沒笑出來,振作精神面對事實,顫聲問道:“姑娘在想什么?”

    虞煙抿了抿唇,眼神有一瞬閃躲,嘟了嘟嘴:“沒想什么。我餓了珠珠,有沒有葡萄。”

    珠珠抬手碰了碰虞煙的肩,艱難道:“姑娘有什么心事,一定要說出來。”

    虞煙看珠珠的臉色不太好,猶豫了一下,看屋中沒有旁人,握住珠珠的手臂,紅唇輕啟,吐露了心聲:“世子人很好。如果能做他妹妹就好了。”

    珠珠一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聽了前半句,更是眼前發(fā)黑,直到聽了后半句,一顆心方漸漸回落。

    而后陷入了沉默。

    虞煙眨了眨眼:“珠珠你怎么不說話了?”

    珠珠張了張嘴:“姑娘所言甚是。”雖不知為何會有這個念頭,總比芳心暗許來得好。

    虞煙得了支持,又頷了頷首。

    謝蘭辭寬和溫柔,像兄長那般有些縱容她。

    琢磨了許久,虞煙也沒弄明白自己的心事。

    在白云寺,她為何會把她和謝蘭辭,與楚芫和江林州二人相比呢。

    匪夷所思。

    而且她心里還有種從未有過的酸澀。在楚芫江林州挑選花束時,尤為明顯。

    他給她的這支鐲子,換成銀子,能買千束萬束。她居然還會有些羨慕阿芫手里的花。

    真是太貪心了。

    忖度半晌,她只能得出這個解釋。而且他比她大五六歲,可能正是會照顧人的年紀(jì)。

    而且謝大娘子是他的堂姐。虞煙回憶起兩次與謝大娘子相見的情景,心中亦有種親近之感。

    越想越有道理。

    國公府來人后,虞煙風(fēng)平浪靜地過了幾日,賞荷宴轉(zhuǎn)眼便到了眼前-

    賀若云望著窗外的綠影,指尖便被針戳出血來,她只是皺了皺眉,侍立的丫鬟連忙上前,緊張道:“姑娘琴棋書畫無不精通,何必在這方寸間耗費心神,耗時還傷眼。”

    賀若云接了錦帕,心念一動,按壓指腹,淡色的錦帕上血跡更深,而她絲毫沒有收手的打算,唇角微勾:“這點疼,算得了什么。”

    “我長在賀家,自然只要最好的。”

    父親和兄長多次密談,賀若云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問了兩次,兄長只道那些事不該她操心。

    若非是與謝蘭辭有關(guān),她也懶得去打聽。

    謝蘭辭的事她不知道。虞煙那里,可就方便多了。

    賀若云根本沒把她放在眼里。

    謝蘭辭定然不會傾心于這種女子。賀若云對他這點了解,還是有的。

    但虞煙在寧昌侯府,受謝大娘子身邊老人相助,背后必定有謝蘭辭的授意,至少是默許。

    賀若云扔了錦帕,笑道:“她早該知道,什么叫癡心妄想。”

    作者有話說:

    謝蘭辭不會想要這樣的妹妹。還會有點生氣。

    但是沒關(guān)系,煙煙會叫他蘭辭哥哥來哄他。感謝在2023-07-19 01:56:30~2023-07-20 02:38:27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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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8  ☪ 第 38 章

    ◎只好全靠他了。◎

    短短五日, 虞煙和謝蘭辭相識的經(jīng)歷已傳出了許多種說法。

    有些故事,便從虞櫻和楚芫那里傳到她耳中。

    議論來議論去,無非就是些毫無根據(jù)的猜測。

    恨不得她的家世,人品, 才學(xué)一一放到秤上, 看有幾斤幾兩。

    有人說她等候多時, 心機頗深,在謝蘭辭最無助時硬生生湊上去,才得這個恩人的名號。

    言語間把她說得像修煉多年的精怪, 能掐會算, 才能找準(zhǔn)這種千載難逢的時機。

    有人說她自恃功高,隨手幫點小忙就纏住他, 把那丁點小事翻來覆去說道,反正是厚著臉皮賴上鎮(zhèn)國公府了,圖謀甚大,一手算盤打得很是精妙。

    虞煙聽了, 神色復(fù)雜:“他們說的是我嗎?”

    “我有這么機靈,擅于應(yīng)對?”

    如果能掐會算, 她絕不會上錯畫舫的, 更別提還有其他誤會。

    “我和他之間……就是認(rèn)識而已。翻來覆去能說些什么?”

    讀書時, 夫子要她寫文章, 她總是湊不夠字?jǐn)?shù),總得握筆握到手疼才能寫滿,可煩了。

    兩次三次之后還有話說,真的好厲害, 她是學(xué)不來的。

    倘若她這般能說會道, 在他面前, 就不會嘴笨了。

    虞櫻吃了顆杏脯,難以置信地看向虞煙。

    看起來她還很是向往。這些評判難道還是好話?

    饒是對虞煙有充分的了解,虞櫻還是被她安定淡然的態(tài)度鎮(zhèn)住了,沒忍住問道:“你就一點不擔(dān)心?”

    這回宮里在西苑辦的賞荷宴,虞櫻不在受邀之列,唯有楚芫和虞煙同去,而楚芫身子弱些,若是吟詩采荷,楚芫是去不得的。

    虞櫻稍微一想,頭疼得緊。千算萬算,這小呆子都會落單。

    有貴女刁難也就罷了,陰陽怪氣地說些酸話,總不能在貴人面前有粗魯之舉。

    但如今看來,宮中那位太妃,還有皇后娘娘,恐怕會因她和謝蘭辭的交情,把人叫去說話。

    虞煙至今為止從未入宮,虞櫻從前見過貴人,也是足足學(xué)了半月的規(guī)矩。

    見識是漲了,但氛圍壓抑,不出錯就是好的,那些吃的喝的再是稀罕,也嘗不出滋味。

    虞煙沒辦法和她們解釋自己的感受。

    就算會面對很難的考卷,和厲害的夫子見了一面過后,不再是什么難題。

    而且這個“夫子”還很溫柔地寬慰她,說出錯也無妨。

    除此外,有個道理她還是明白的。

    屆時那些不相熟的人,對她熱絡(luò)或是冷淡,皆是因他而起。

    照謝蘭辭的地位權(quán)勢,她大可躲在他的蔭庇下安心乘涼。

    操心他參與的政事,不如擔(dān)心一下姻緣符能不能好好回到她手里。

    面上卻不能表現(xiàn)出來。

    虞煙佯裝思索,兩息后才道:“憂心無用,不如想些開心事。”

    楚芫點頭:“是這個理。”

    人的心思不能用常理揣度。

    虞煙剛才還好好的,這兩句話說完,忽然想到,這次在西苑獻(xiàn)藝,無論如何躲不過去,她是由他指點過的,還給了琴譜手札。

    琴音傳的遠(yuǎn),便是他不在女眷這方,也能聽見。

    虞煙深吸了一口氣。

    虞櫻看向怔住的虞煙,疑惑道:“怎么了?”話音微頓,往窗外瞥了眼,又道,“你且放心。緊閉那位鬧過一次,也想去賞荷宴露臉,祖母念在她畫技出眾,差點就松口了,但還是沒成。”

    楚芫知道虞翎的性子,但凡有好處,哪怕燙手也要飛快握住,不知這回怎么落了下風(fēng),沒把本就偏心的老夫人說動。

    楚芫搖了搖團扇,好奇道:“她還是沒能出來?這倒怪了。”

    虞櫻憋笑道:“國公府又來了人。靜悄悄地入了祖母的屋子,聽小丫鬟傳話,那位嬤嬤特意上門,說是來看三姑娘抄經(jīng)抄得如何,去她院里看了圈,提醒祖母,抄經(jīng)得靜心寡欲,最好再用陣子齋飯,方顯心誠。”

    “這話說得在理。祖母送走了人,替三姐姐傳話那個丫鬟便被發(fā)落了,其他仆役都沒落得好。你現(xiàn)在到她院子外面走一圈,當(dāng)真比山間古寺還要清凈。”

    虞煙想到要在他眼皮底下奏琴,心口微緊,指腹摩挲著帕子上的繡紋,嘆了口氣。

    興許她也該吃些齋飯,沐浴焚香,清靜清靜了。

    在賞荷宴前一日,久不上門的周夫人前來看望表姑,在表姑那處小坐片刻便告辭,沒打擾人休息。

    走在去往花廳的路上,周夫人看著愈發(fā)沉默的兒子,嘆了口氣,語調(diào)放軟兩分:“你和五姑娘多日不曾見過,等下不如去找她兄長說說話,我記得你之前替他找了本古籍,正好交給他。”

    這是容許二人往來的意思。

    周議章神色未動,又走了幾步,才道:“今日虞峣不在府中。我方才已讓人送去。”

    一兩年前,母親還沒表現(xiàn)出對虞煙的不喜,那時他來虞府,虞峣都會特意等著。

    而如今,虞峣的行程不會因他的到訪而變化。

    周議章稍作思索,便知道他如今已經(jīng)不把自己當(dāng)妹夫看待。

    周夫人難得說兩句軟話,周議章卻是這般不冷不熱的樣子,她拿這個兒子越來越?jīng)]有辦法,嘆道:“煙兒是個好孩子。你去找她,她應(yīng)當(dāng)也是高興的。”

    周議章眉心微皺,不好對母親說出重話,默了片刻,才道:“即便沒有搭救世子,她也是很好的。”

    是他糊涂,一開始不明白,像她這樣的姑娘,本就該被人小心寵著,這許多年,他與她都是如此相處的。他應(yīng)該早點醒悟過來。

    年歲漸長,虞煙在他心里的分量越來越重,令他領(lǐng)悟到何為鐘情。

    與她同歲的姑娘正是少女懷春的年紀(jì),周議章年紀(jì)輕輕便中了進士,不是沒有在其他人臉上看到那種羞怯溫柔的神色。

    但旁人的言語舉動,無法在他心中激起半分漣漪。

    于是愈發(fā)想要虞煙表露出幾分真情。只需要一點,他便能夠滿足。

    為此,他還出了險招。

    虞煙見了他的“外室”,心里還是把他當(dāng)做正人君子,信得過他的人品。周議章本該因此感到欣喜。

    但她和他商量如何隱瞞,再也沒主動尋他,卻又讓他心如油煎。

    周議章和母親一道見過虞老夫人,而后便去找了虞煙。

    有些時日沒看到她,周議章在樹下看她朝自己走來,心底已有莫大的滿足感,不禁自嘲一笑。

    交談間,虞煙仍和從前一般,對他沒有防備,周議章問她可有煩擾,虞煙長長嘆了口氣,說的都是練琴的瑣事。

    周議章含笑道:“明日我亦在西苑,雖無法隨意見面,但若遇到什么事,你盡管來找我。”

    他醒悟雖晚,好在她情竅未開,一切都還來得及-

    翌日,周議章比平日早起了半個時辰,新制的袍服襯得人更為俊朗,宴上會有許多貴人出席,受邀前去的賓客都做了萬全的準(zhǔn)備,周議章也不例外,又另帶了兩套衣裳備用。

    在同年當(dāng)中,周議章的長相算數(shù)一數(shù)二的好,上峰去過西苑,特地讓底下幾人好生拾掇一番,莫丟了他的臉面。

    周議章初入官場,上峰對他關(guān)照頗多,便把這話放在心上。在試衣時,又想到,臨湖吟詩作畫那時,定有女眷在旁觀看,若虞煙能一眼瞧見他,又多了些動心的可能。

    思及此,周議章唇邊帶笑,直到與同僚相見,面上笑意仍在。

    同僚年紀(jì)稍長,看他風(fēng)流倜儻的模樣,撫了撫額:“早知道就不該聽我家夫人的,若穿成你這樣,我還能再英俊兩分。想我和你一般年歲那時,也是出了名的……”

    周議章笑了笑。

    同僚還欲再聊,忽而看見一架銀頂馬車緩緩駛來,眼尖地識出來者身份,倏地止了聲,還給周議章使了個眼色。

    馬車行速漸緩,車中人挑開小窗錦簾,往外看來。

    同僚張巖帶頭向謝蘭辭致意,語聲恭謹(jǐn):“謝大人。”

    周議章看了謝蘭辭一眼,隨后有樣學(xué)樣地低下頭。

    謝蘭辭頷了頷首,與張巖閑聊兩句,便放下錦簾。

    張巖看著馬車遠(yuǎn)去,后知后覺地想起一事,拍了拍周議章,湊過來壓聲問道:“我好像記得,那位救了世子的虞家姑娘,是你的未婚妻?”

    周議章沒有否認(rèn)。

    張巖看他一臉笑意地默認(rèn),又在他肩上拍了下,身邊陸續(xù)有人經(jīng)過,沒再就此事說下去,只談起了謝蘭辭:“世子這半年來鮮少露面,你小子運氣好,頭一回就碰上了。可惜世子如今不怎么撫琴,那才叫好呢。”

    周議章傾身聽著,默默記下,但又抬頭往馬車駛?cè)サ姆较蚩戳艘谎邸?br />
    張巖隨他視線看去,笑道:“瞧什么呢?”

    周議章從前只遠(yuǎn)遠(yuǎn)見過謝蘭辭,方才下意識看了一眼,但他自覺沒有失了分寸。

    可他垂首時,分明感覺車上那人目光在他身上有所停留。實在難以忽視。

    虞煙對謝蘭辭的恩情,周議章沒有機會細(xì)問。但他很難想象,虞煙這般嬌柔的女子,能如何施與援手。

    周議章和虞煙那個婚約,沒有憑證,兩家從未大肆宣揚,除去親近之人很少有人知道。在面上,周議章和虞峣來往更為密切。

    若是為了恩情,沒道理連他也認(rèn)得,謝蘭辭看來的那一眼,處處透露著古怪。

    周議章思考無果,也就放下了。

    虞煙這些天成了眾人議論的對象,很多人知道她會出席,有些貴女下了馬車,便有心四處留意,想看看她是什么模樣。

    沒過多久,周議章就在人群里看到了四下張望的薛寧遠(yuǎn),步伐微滯,霎時眉心緊皺。

    薛寧遠(yuǎn)此時未必是在找虞煙,但他行事肆意,先前幾次見面劍拔弩張,恨不得把他對虞煙有意的事鬧得人盡皆知。

    一個小廝從人群中擠到薛寧遠(yuǎn)身邊,附耳說了句話,薛寧遠(yuǎn)點頭后便直起身,抬步欲走,視線往廊上掃來,便與周議章四目相對。

    薛寧遠(yuǎn)視線微停,挑眉笑了下,隨即轉(zhuǎn)身便走,闊步離開了這個人員聚集之地。

    周議章神色微冷。

    薛寧遠(yuǎn)毫不遮掩挑釁之意,一看就不是好東西。

    有小郡王在眼前惹人心煩,周議章立馬把謝蘭辭的事放下了。

    虞煙現(xiàn)今行事謹(jǐn)慎,又很聽話,不會在西苑隨意走動,這一點,周議章很是放心。

    按她的警惕程度,薛寧遠(yuǎn)換著法子誘騙她出門,也不能稱心如意。

    虞煙精心打扮一番,和楚芫一道乘車抵達(dá)西苑。

    踩凳下了馬車,還沒看清這皇家別苑何等模樣,便察覺到數(shù)道朝她投來的視線。

    眾人各懷心思等在這里,不管對虞煙有何看法,對她的好奇都是一樣的。

    這些人里,大半沒見過她。

    看清楚芫身旁的美人過后,心緒翻涌,回憶起那個最不可信的傳聞,說虞煙憑著美色勾引謝蘭辭。

    認(rèn)得謝蘭辭的,人人都覺得這是無稽之談。

    可見了虞煙,不少人暗自覺得,憑這等絕色,也不是沒有可能。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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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9  ☪ 第 39 章

    ◎她今日很是漂亮。◎

    如今的西苑是十來年前新建, 開國時建造的西苑在數(shù)年前付之一炬,早已沒有昔日的繁華。

    換地重建后占地極闊,依山傍水,風(fēng)景秀麗, 是個避暑的好去處。其中樓閣廊廡, 精美至極, 巧奪天工。

    旁人頻頻看來,楚芫安撫地握了握虞煙的手,緩步走上廊廡, 欄桿之外便是開得正盛的芙蕖, 一些貴女頗有興致地駐足觀賞。

    虞煙神色如常地從人群中走過,待過了拱橋, 楚芫低聲問:“還好嗎?”

    虞煙氣色紅潤,眸光湛然,顯然絲毫沒有被他人矚目壞了心情,小聲道:“她們看就看吧。反正我今日挺漂亮的。”

    虞煙不是不能早起, 但從來沒有因為梳妝打扮,在天不亮?xí)r起身。

    今日從頭到腳, 每根頭發(fā)絲都是精心打理過的, 衣裳首飾更是換了又換。

    困得淚眼朦朧時, 虞煙端著鏡子看了半天, 沒覺出什么不同。見到楚芫,被夸了兩句,心情這才好了起來。

    她費了這許多工夫,不讓人多看看, 未免可惜。

    快來看我?guī)讉字明晃晃寫在她臉上, 楚芫忍俊不禁, 唇角輕彎。

    虞煙被笑得不好意思,輕瞪了楚芫一眼。

    明明是稚氣的舉動,由她做來,嫵媚動人。

    楚芫嘆了口氣,故作憂愁地?fù)崃藫嵝目凇?br />
    虞煙慌張扶住她:“阿芫你怎么了?”

    欺負(fù)小呆鵝的樂趣經(jīng)年不變,楚芫憋笑道:“煙煙生得太好,我心動得厲害。不如來做我家的妹妹吧,姐姐會疼你。”

    虞煙松了口氣,收回手:“好你個阿芫,又騙我。”

    楚芫瞧她一眼,笑道:“你怎知我說的不是實話。”

    虞煙生得漂亮,性子又好,沒有壞心思,和她待上半日,悶在心上的憂愁煩惱便會淡去。

    即使還要為她多操心一些,也只會覺得可憐又可愛。

    烈日炎炎,暑熱難耐。圣人似有在西苑長住的意思,受邀而來的女眷,也至少會在此停留兩三日,來的早的已在宮人引領(lǐng)下安置了行李。

    虞煙和楚芫沒有頂著日頭賞荷的興致,隨宮婢到了安排給她們的院落,又到了楚芫用藥的時候,便留在院中等候。

    除去楚芫,來西苑的路上,虞煙還看到了其他熟面孔,林熙賀若云,還有鄭家?guī)孜恍〗悖急人降迷纭?br />
    還有位姑娘,目光相觸時比虞煙還要高興,興奮地朝她招了招手,是父親同僚的女兒。聽對方說,圣上十分看重這場戰(zhàn)役,立功的將士尚未回京,等他們回來,大約還有別的獎賞。

    西苑之美,超乎虞煙預(yù)料,看了四處的裝飾過后,已然覺得收獲頗豐。青州有些富商占地建園,想進去看看還得給錢,有時還要人引薦,才能入園一觀。

    她這一趟,還沒遇到什么麻煩,就已經(jīng)大飽眼福,還聽到父親可能再得獎賞。

    足不出戶,好消息便送到耳邊來了。

    這不是打著燈籠都難找的好事?

    虞煙在品茶歇息時,林熙還在湖邊徘徊,額上生了細(xì)汗,打著扇子仍是熱得受不住,心情十分糟糕。

    “這當(dāng)中真有并蒂蓮?會不會在其他地方。”林熙耐著性子,找了旁邊的貴女詢問。

    “并蒂蓮寓意很好,你找尋不見,緣分不在這里罷了。”賀若云笑容輕淡,林熙下意識朝她看去,眸光微閃,從人群中退了出來,與賀若云同行。

    林熙取帕擦了擦汗,側(cè)眸看賀若云發(fā)髻絲毫不亂,時時刻刻都是端莊矜持的樣子,撇了撇嘴。

    林熙還記著如意樓的事。賀若云裝得風(fēng)輕云淡,還不是因為厭惡之人沒有撞到眼前來。

    背地里說不準(zhǔn)有多生氣。

    林熙從丫鬟手里接了扇子,搖出一絲涼風(fēng),笑道:“有些人就是運氣好,一去便遇上了好事。”

    其他人不知道,林熙對賀若云的心思清清楚楚。

    虞煙現(xiàn)在恐怕就是她心上的一根刺,不徹底拔取,是好不了的。

    賀若云唇角笑意微滯,看她一眼:“你也說了是運氣,一時一瞬的東西,誰抓得住,拿得穩(wěn)。能一直有這般運氣,那才算是本事。”

    林熙又不是站在虞煙那邊的,現(xiàn)在這兩人誰吃虧,她都會拍手叫好。

    總之能讓賀若云不舒坦,她便沒有白費工夫。

    林熙以扇掩唇,眼眸微彎:“這西苑的景色,真是不同凡響啊。”-

    楚芫服藥后沒一會兒,西苑的醫(yī)者上門替她把脈,等人走后,宮人來請,把眾位女眷領(lǐng)去拜見皇后娘娘。

    虞煙謹(jǐn)記教誨,踏出房門便端出了賢淑端莊的做派,一舉一動都按著前些天學(xué)的樣子來。

    糾正走路的方式和坐姿有些辛苦,還好她體力不錯,所以不會半途而廢。

    裝模作樣小半天,榮華富貴一輩子。

    這買賣真的很劃算。

    繞過名花遍布的花園,離那富麗堂皇的殿宇越來越緊,虞煙看著日光下閃著亮光的琉璃瓦,又把背挺直了一點。

    待到了跟前,別的貴女陸陸續(xù)續(xù)到了,虞煙往前后掃了一眼,至少有一半和她一樣,如出一轍的拘謹(jǐn),有幾個姿態(tài)做得好,但皺眉眨眼的動作,已經(jīng)透露出心底的不安。

    還沒到進殿的時候,大家等候時,至多就是三五人站在一起,不會一個勁的湊在一起。

    看起來更像在候考了。

    林熙不懷好意地朝她笑了笑。

    虞煙馬上轉(zhuǎn)過臉,自己今日費心打扮,可不是給這個討厭鬼看的。

    站在前方的小姐當(dāng)中,亦有一人回首看來。

    楚芫跟她提過,虞煙只看對方的衣著,便想起了她的名字。連帶著想起的,還有賀若云和謝蘭辭的傳言。

    虞煙與賀若云目光相觸,心底生出了些許奇怪的感覺,絲絲縷縷纏繞上來,又酸又麻,她難以分辨,甚至找不到緣由。

    琢磨了一下就將事放下。

    虞煙舒了口氣。可能是她太緊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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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0  ☪ 第 40 章

    ◎她們都好厲害◎

    不多時, 殿門內(nèi)步出數(shù)位宮婢內(nèi)侍,在外的貴女一一被請入殿中。

    皇后端坐上首,平和含笑,在眾人進門前, 尚在與身旁的太妃談笑, 旁的妃嬪分坐兩側(cè), 容色各有春秋,打眼一看,都是往年的熟面孔。

    今上苦心經(jīng)營朝政, 不熱衷女色, 已有數(shù)年不曾大選,位份高的還是這些資歷深的老人。

    虞煙剛學(xué)的規(guī)矩, 行禮時還能看著身前的人動作,仔細(xì)和她們保持相同的步調(diào)。

    底下眾人的一舉一動,諸位妃嬪看得清清楚楚,免不了多關(guān)注家中來的姑娘, 看她們沒有出錯,方放下心來。

    看完自家的孩子, 視線便在賀若云和虞煙二人間來回浮動。

    陛下對謝蘭辭的看重, 在座的嬪妃這些年都看在眼里。

    聽聞先太后與國公夫人未嫁時情誼深厚, 而皇上至孝, 只這一點,謝蘭辭在皇上那里的分量,就與旁人不同。

    進宮十年仍未有子嗣的,不得不把家族興盛的希望寄托在這上面來。

    謝蘭辭年紀(jì)尚小, 還未入仕前, 皇上在處理繁雜事務(wù)的間隙, 問起皇子讀書的情況,其后必定會讓太監(jiān)呈來世子新作的詩文詞章。

    謝家人不好接近,謝蘭辭心靜,用旁的法子去接近,容易討人嫌,這個不常露面的虞家姑娘,正是送上門來的幌子,初入宮廷不知所措是常有的事,與她搭上關(guān)系,要方便許多。

    這些事只在心底略停一瞬,往眾位小姐面上淡淡掃過,便挪了視線,默默候著皇后發(fā)話。

    皇后唇邊笑意溫和,看人時亦是如此,但無人能忽視其威嚴(yán),殿中鴉雀無聲,在她賜座后,殿中才又有了走動時衣袖摩挲的聲響。

    虞煙坐下后,照嬤嬤教過的姿態(tài),垂首斂眸,皇后與前方幾位出身顯貴的貴女答話時,她聽得津津有味。

    這些女子語聲溫柔,進退有度,一開口就顯出了不凡的文采和見識。

    太厲害了!

    楚芫坐在她身側(cè),虞煙余光瞥見楚芫在看自己,忍了好一會兒,發(fā)覺另一邊的貴女轉(zhuǎn)過頭,甚至還換了坐姿,便轉(zhuǎn)頭朝楚芫看去。

    楚芫這些年把虞煙的性子摸得很清楚,她一動,楚芫能把她的心思猜個七七八八。

    好吧。現(xiàn)在看她的神色,楚芫就懂了,這個小呆子定是以為這些人說話一套一套的,十分羨慕。

    一瞬間,楚芫幾乎以為這不是有皇后和眾多妃嬪的殿宇,而是開蒙的學(xué)塾。

    小呆子走到哪里,便把學(xué)塾搬到哪里。

    有時候也可以適當(dāng)收斂一下好學(xué)之心的!

    偏偏虞煙眸光清澈,紅唇輕彎,楚芫瞧她聽得開心,也不好給她暗示些什么。

    罷了,總比初次面見皇后娘娘,就滿頭大汗如坐針氈來得好。

    楚芫先前還擔(dān)憂過虞煙的處境,她與謝蘭辭的恩情,多少人羨慕不來,個別心思狹隘的指不定會使什么絆子,在貴人面前給她挖坑,誘使虞煙說錯話,不過信手拈來。

    楚芫此時一盤算,是自己想多了。

    像煙煙這般聽勸又單純的,拿不出章程時,絕不勉強自己,要如何對答,她大約已經(jīng)找身后的高人問了個遍。

    念及謝蘭辭行事滴水不漏的做派,楚芫很有信心,他教給虞煙的法子,一定簡單易懂,一學(xué)就會。

    “若云有心,開春那會兒妾身眼睛酸澀,她知曉后,特意找了個養(yǎng)護的良方送來。用著極好。”月婕妤明眸善睞,那雙眼睛是一張臉上最出挑的,說話時帶著笑意,不自覺地令人信服。

    “太妃娘娘不若把這事交給她辦,若云去歲為她祖母尋醫(yī),醫(yī)書不知讀了多少,是個體貼的好孩子。”

    虞煙聽在耳里,覺得月婕妤和賀若云都好厲害。

    月婕妤一句話把賀若云翻來覆去夸了好幾次。

    縈太妃兩鬢微白,看著是個極為和氣的人,聞言輕笑:“積年的老毛病了,時好時壞,太醫(yī)那里新出了方子,且先試試。”

    座中一位面容年輕些的妃嬪笑道:“顧太醫(yī)年紀(jì)愈發(fā)年長,本事精進就罷了,一套健體養(yǎng)生的心得,比誰都厲害。妾身看顧太醫(yī)伺候娘娘是極為用心的,這兩年娘娘倒比從前更顯年輕了。”

    此事揭過,而后皇后娘娘又點了兩位貴女說話,贊了其畫作。正當(dāng)虞煙以為這場經(jīng)年難得一遇的考校就此結(jié)束時,皇后娘娘問起了她的熟人。

    先前笑吟吟地同她分享好消息的姑娘,面上有一瞬的僵硬。

    皇后低眉看來,淡笑道:“榮將軍與諸位將士再度重挫敵軍,奪回失地,其苦心經(jīng)營多年,屬實不易。”

    虞煙視線微抬,瞧見榮珍激動又興奮的神情,心情也跟著好了起來。

    正看著別人的熱鬧,下一刻,虞煙便聽到了自己的名字,懵然站起,連皇后方才是叫她姓名還是別的代稱都不知道,茫茫然走到榮珍身旁,與榮珍熾熱目光相觸,一顆心才落了地。

    “西疆貧瘠,冬日嚴(yán)寒迫人,尤其在此次戰(zhàn)役爆發(fā)之地,形勢更是艱苦,非有堅毅之志,不能長日守望。”

    皇后說罷,再行賞賜,賞下許多珠玉珍寶。

    前頭與皇后說話的幾位,沒有得到這般厚賞,但有熱乎的戰(zhàn)功擺在那里,得皇后青眼也是理所應(yīng)當(dāng)。

    有個別識貨的,聽太監(jiān)報出一應(yīng)物件,神色微動。

    看起來娘娘格外喜歡這二人。

    領(lǐng)了賞賜,虞煙和榮珍一并謝恩,等回到座位上,沒多久,皇后便同太妃一道起身先行離去。

    接下來半日,能夠在西苑隨意走動,虞煙聽伺候的宮女提過這里頭的景色,待貴人們一走,便走到楚芫身邊,恨不得把楚芫抱回去,趕緊去商議午后的行程。

    大家松泛下來,俱是找了相熟的姐妹,一道往回走。

    鄭凝走在后面,遠(yuǎn)遠(yuǎn)看著虞煙和楚芫相攜離去的背影,氣悶得緊。

    侯府設(shè)宴那日,鄭凝便對虞煙心有不滿,誰知道這惹人厭煩的狐貍精運道這般好,居然和謝家表兄有了牽連。

    虞煙得的那些物件,鄭凝都不稀罕,私庫里能找出大差不差的,但虞煙哪配和她用一樣的東西。

    最可氣的就是,從謝芊芊到謝大娘子,都像被虞煙迷了心神一般,對她還沒有虞煙那般好。

    鄭家和謝家什么關(guān)系。鄭凝想與鎮(zhèn)國公府的同齡姐妹玩耍,還得拿捏著分寸,偶爾謝芊芊脾氣上來了,還要給她臉色瞧呢。

    鄭凝越想越氣,賀若云看著她的臉色,握住她的手腕,讓她躲到自己傘下來,笑了笑:“瞧你,日頭這般大,怎不知讓人打把傘。難得生得這樣白,曬黑了,多少日子才能養(yǎng)回來?”

    鄭凝心上一熱,轉(zhuǎn)念又想到虞煙楚芫也沒打傘,心里一下就舒坦了。

    只有像她和若云姐姐這般經(jīng)常入宮的,家中婢女才能在外等候,虞煙哪有這個福氣。

    一想到虞煙那張臉曬得黝黑,病歪歪的楚芫也要變成個難看的病秧子,心情一下就暢快不少。

    鄭凝握住賀若云的手,一路說說笑笑。

    等到了分別的岔路口,鄭凝才依依不舍地與人分開。

    賀若云轉(zhuǎn)身往回走,臉上的笑淡了下來。

    像鄭凝這樣兩三句便哄下來的,根本不費什么工夫-

    虞煙和楚芫坐在榻上說話,進出添水的宮婢又揀了些趣事說與她聽。

    虞煙忍住了夸人的沖動,驚嘆道:“原來還有這樣的來歷啊。”

    宮婢含笑點頭,心下覺得眼前的姑娘實在很好伺候,為何紫嫣姐姐會耳提面命,要她格外注意幾分呢。

    但轉(zhuǎn)念一想,世子治下甚嚴(yán),對這樣一個涉世不深的小恩人,多照顧一些也是應(yīng)當(dāng)?shù)摹?br />
    楚芫手上拿著藥盒,發(fā)覺虞煙目光炯炯,幾乎要以為自己手上拿的是糖盒,不禁抬頭看去,逗她:“是甜的,要吃嗎?”

    虞煙搖頭:“不吃。”頓了頓,又道,“這里是有很多大夫嗎?那謝……世子他的傷,應(yīng)該能很快好起來。”

    正欲退出的宮婢手上端著茶壺,從虞煙嘴里聽到了主子的名號,不由身形稍頓,悄悄豎起了耳朵。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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