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原清云宗大師姐成了魔尊, 這個消息不脛而走。修仙界炸開了鍋,無數大宗、小宗的宗主像是商量好了那樣,一齊找上了清云宗。
各宗主匯聚一堂, 引他們來到會客堂的幾位門主站在一旁, 觀察著他們的表情。一個個的看上去都很緊繃, 儼然一副興師問罪之態。
清云宗乃四大宗之一, 宗內弟子出了這等事, 必須給修仙界一個交代。各門主也很清楚,這事解決不好會很麻煩。可要怎么交代呢?路清染是在那場戰斗之中不幸入魔的,此后數月再無音訊。入魔之前, 她可沒少斬妖除魔, 為修仙界做了不少好事。現在來興師問罪, 是想從清云宗這里得什么好處吧。
見清云宗宗主遲遲不來, 四大宗之一的邀仙宗宗主問道:“沐宗主為何還不出來?是不懂得如何處理,還是不想處理?”
清云宗的新宗主是個年輕人, 這事讓很多人都驚訝不已。但一想到這人是沐云然,也就慢慢接受了。無他,全因那場混戰中, 唯一能讓活死人化為灰燼前去往生的人就是沐云然。
鳳凰秘境沒有如期出現,在他們趕到之前就已經在此地的三人。活著回來的修士們紛紛猜測,鳳凰秘境早已出現,只不過有人捷足先登, 拿走了許多寶物之后,秘境又消失了。
只是這事不好放在明面上說,他們也只能惦記著鳳凰秘境內的寶物, 想方設法從那三人身上得到些什么。玉枕風那邊不用考慮, 肯定沒戲。路清染又失蹤數月, 再次出現的時候還成了魔尊,也沒戲。那就只剩下沐云然,這個出了魔尊的清云宗的宗主。
他們只能趁著興師問罪的機會,向清云宗討要一點報酬。哪個宗都在那場戰斗中死了不少人,毀了不少寶物,可謂損失巨大。現在好了,他們可以聲討清云宗,懷疑清云宗與魔族勾結,而清云宗為了自證清白,總要付出些什么。最好的息事寧人的辦法,就是讓對方拿人手軟。
“你這話說的,好像我是那什么都不懂的三歲毛孩。”
沐云然閑庭信步進來,身后跟了十幾位清云宗女弟子。有的是比她大的師姐,有的是與她一同入宗之人,比如時晚。還有比她要小的,據說是她和路清染離開之后,宗內的人撿回來的,算是她的師妹。
自從宗主換了人,宗內的統一服飾也跟著換了。
宗主沐云然喜歡穿白色的外衫和紅色的內衫,頭發半披半束,戴一頂蓮花玉冠。系在腰間的帶子是冰藍色,上面是羽紋。
不少人都喜歡模仿宗主的打扮,只在細節處做區分。沐云然得知此事,與各門主商量,決定換一批弟子服。
女弟子們皆穿白裙,里面是淡藍內衫。男弟子們是外灰內白。
新宗主似乎格外在意宗內女弟子的修為,于是選了十來個天賦不錯的,時常帶在身邊。沐云然告訴這十個人,從她這里學到的,要盡心教給其他人。至于男弟子,宗內有不少人負責教習。
這事一開始有人覺得不滿,沐云然直接讓那人過來,教了一遍。奇怪的是,無論教幾遍,那男弟子都學不會,完全無法掌握這門特殊功法。有人不信邪,一連幾十人都去學了幾遍,無一例外,都無法掌握。
沐云然直言,不是她重女輕男,只要是宗內弟子,她一視同仁。只因著從秘境中學到的特殊功法只能女子修習,男子若是學了,無法掌握不說,還會對身體有害。
這話不假,燕歸學的那些,并不適合人界男子。因為這個,圍在沐云然身邊的,基本都是女子。
于是有了傳言,說清云宗新宗主好女色,出行時總會帶著幾位女子,她們一起修煉,時而談天說笑。
現在看來,這傳言是真的。
邀仙宗宗主對沐云然的評價又低了一些,他是傳統派,并不看好女子與女子之間的感情。還有,年輕的女子做宗主,也讓他覺得不太好。
沐云然說話不客氣,并沒有大多數人預想中的那樣有禮數,這惹惱了他們。邀仙宗宗主率先發難,斥責沐云然。
“老宗主這話里話外都像是在說,你不過是個小孩,運氣好坐上了宗主之位,這也就罷了,竟然還不懂禮數,不尊敬老前輩。”
沐云然落座,居高臨下地看著邀仙宗宗主。被這么一雙眼看著,他背后發涼,一個荒唐的想法冒出來,他覺得自己才是那個小孩。
“老宗主莫不是忘了,清云宗也是四大宗,四大宗的宗主應該是平起平坐的。尤其是現在,你來清云宗做客,我才是主人,你率先看輕我,我不過是回個嘴。老宗主莫不是想反客為主?”
“休要胡說,沐宗主年紀輕輕,牙尖嘴利,清云宗以后是不會被輕易欺負了去。”
沐云然身后,有位門主想勸她客氣一點,被身邊的人拉住。
“師叔放心,我自有分寸。他們此次前來就沒想好好說話,也不準備當好這個客人。那我身為宗主,定不能叫他們欺負,也不能讓清云宗有損失。”
沐云然傳音給幾位門主,門主們知她猜到了那些人的來意,于是裝聾作啞,并不理會朝他們使眼色,希望他們來管教一下沐云然的家伙。
沐云然在不要臉的老東西們開口之前,戳破了他們的來意,并說出路清染這些年來為修仙界做出的貢獻,以及當時戰場的情況。她觀察著老東西們的面色,隨后用手一指,指著某宗宗主。
“我沒記錯的話,路清染是為了救你,才被魔族暗算。她要是不救你就好了,放任你被那魔族殺死,也好過成為你們口誅筆伐的對象。哦,還有一點我要聲明。”
沐云然拿出一張紙,上面寫明路清染在成為半魔之后,就被她這個宗主除名,算不得清云宗的弟子了。
也就是說,這些人連最后的算計的機會都沒了。
送客之前,沐云然有意無意提了一嘴,說新皇長孫燁要來清云宗看望老宗主,還要為民祈福。
邀仙宗宗主身體一僵,他很識時務,變臉比翻書快。原本劍拔弩張的氣氛,一下子變得其樂融融。以邀仙宗宗主為首,來此的宗主們一口一個恭喜,看上去十分真誠,全無方才那副刻薄嘴臉。
送走了這群道貌岸然的偽君子,沐云然帶著各門主,開了個會。
“師叔們也看清了吧,以后無需客氣,和這種隨時可能捅你一刀的人還是少些往來比較好。修仙界不是鐵板一塊,妖魔還會再度侵襲,我們不僅要提防它們,還得提防所謂的道友。那件事怎么樣了,還有新的感染者嗎?”
“回宗主,您給的藥方制成的丹藥很好用,我們將其分發給其他修士,他們服用過后,已經不會被感染。至于先前的感染者,有您出力,已經被圍剿的一個不剩。您讓我們調查的操控活死人的真兇也有了眉目,我們懷疑,這事是俱摩樓所謂。”
沐云然點頭,“干得不錯,和我查到的內容相符。俱摩樓的副樓主形跡可疑,他也最擅長用毒,據說他還有個稱號,被喚作毒醫。依我看來,與其說是俱摩樓做的,不如說是這個副樓主一人所為。師叔們別急,我不是為俱摩樓開脫。”
沐云然將那日玉枕風所言如實相告,各門主聽了,半信半疑。
“宗主,俱摩樓從來就不是什么好東西,我們不妨利用此次事件,將俱摩樓一網打盡。”
“師叔,你不會以為,我能打過玉枕風吧?”
就這么一句話,成功阻止了日漸發飄的各門主。
幾日后,玉枕風帶著副樓主前來拜訪,還有長孫燁等皇室成員。
本就雙腿殘疾的副樓主現在已經徹底成了廢人,玉枕風這幾個月可沒閑著,將他干的那些事一一查明,順便整理好了證據。在對方想要逃跑之時,玉枕風打斷了他的手臂,廢去了他的修為。
副樓主連周旋的機會都沒有,他不明白,玉枕風這樣的人,怎么變得如此正義?
玉枕風一邊向剛好碰見的皇帝匯報著,一邊去瞧她身邊的墨瑤。嗯,還是和幾千年前一樣,看樣子也恢復了仙力,怕是不日就要回到天界了。
墨瑤依舊在回避玉枕風的視線,她苦尋幾千年,終于找到了墨夜。可這條小蛇變成了妖龍,做了很多壞事,她不可能還將她帶在身邊。
仙妖有別,除非有朝一日,她們能換個身份重新開始。
長孫燁聽完,勃然大怒,她希望玉枕風能給無數受害者一個交代,一個讓人滿意的交代。
“陛下別生氣,還有很多事,我沒來得及說。至于這位,你放心,他會在完成使命之后,身死道消,不入輪回。這里的人有點多,我希望陛下能讓他們出去。有些事,我只能說給陛下一人聽。”
長孫燁思考再三,同意了。
出去之前,墨瑤停在玉枕風旁邊,警告她不要對人皇出手。
玉枕風還是被傷到了,她收起笑容,冷冰冰回道:“我還不想被最初神消滅。”
只剩下二人的時候,玉枕風變了一副樣子,走到長孫燁身邊,告訴她,自己是妖王。副樓主的真實身份,以及天帝都在人界做了什么禍事,還有她希望人皇能出面一起審判天帝有罪。
“陛下,你可以不信,可以繼續認為天界是向著人界的。至于后果,你自己承擔。”
……
“前些日子,我去了一趟清云宗。你猜怎么著?沐宗主身邊圍著鶯鶯燕燕,好生快活。比她大的,她管人家叫姐姐,比她小的,她管人家叫妹妹。你瞧,這女人啊,有了新歡就容易忘了舊情人。”
路清染皺了皺眉,“妖王閣下有些聒噪。”
“是嗎?難度你不想知道沐云然這幾個月都在做些什么,有沒有看上別人?”
玉枕風吃著別的魔族送上來的瓜果、烤肉,將自己看到的和聽說的關于沐云然的風流史,一一道來。她覺得外面編的那些還不夠,于是添油加醋一番。她說了很久,說到口渴,也沒看見路清染發火。對方的表情還是那樣淡然,甚至還沖她笑了笑。
“妖王吃飽了就請回吧,我還有許多事要做。”
玉枕風飲下一口酒,站起來就往外面走。
“行吧,我就不打擾你了,省得你沒能轉化完魔力,又來怪我。”
玉枕風走出去幾步,心想這路清染不是個善妒之人。她都那樣說了,這人竟然不吃醋?
看不到好戲,玉枕風索然無味,回去之后親自審問前副樓主,問他把龍傲翔藏哪去了。
清云宗,沐云然招來了自己的師尊,以及其他門主。她直言自己不會在清云宗一直待下去,所以想要找個接班人。
老門主們很震驚,他們不了解沐云然,在他們心中,能成為四大宗之一的宗主,可謂前途無量。這么好的位置,沐云然說不想坐就不坐了?他們極力勸阻,希望沐云然能繼續努力,將來若是飛升,也不要忘記清云宗對她的栽培,若能反哺是再好不過。
“諸位放心,我不會忘記清云宗。只是我還有很多事要做,不能一直留在這里。況且,我這個宗主之位得來的輕易,本就不符合宗規。各位不必再勸,有這個時間,不如早做打算,看看下一任宗主,應該選誰。”
沐云然的師尊還算了解自己的徒弟,他站出來,幫忙勸說其他門主。
“有的孩子是天上的鳥,注定不會一直留在陸地。各位,強留不得,不如給彼此留個好印象,說不定來日還能得到些回禮。”
他看向沐云然,眼中多是欣慰。
沐云然以前就覺得她的這位師尊似乎知道很多,也一直用自己的方式在告訴她一些事情。
其他門主想到沐云然如今的實力,認為確實留不住她。無奈,只好答應,并希望沐云然在離開之前,能多培養一些弟子,最好能收一個關門弟子,將來能代替她守護清云宗。
沐云然滿口答應,她早就想好了這個人選。
沐云然的師尊目送其他門主離開,才對沐云然說,讓她去看看云櫻樹。
再次看到云櫻樹,沐云然依舊覺得這棵樹長得奇怪。樹葉形成了一柄劍的形狀,直指天空,似要把天空戳個洞。
還有這樹葉的顏色,粉中帶緋,就像是什么生物的血滴落在上面,染了顏色。她把手貼到樹干上,仔細摸索。
師尊叫她來這里,不會無的放矢。所以這棵樹,一定有秘密。
赤色靈力包裹云櫻樹,感知了一會兒,沐云然發現樹底下有什么東西。正在她思考要如何將其取出的時候,云櫻樹中心出現一個樹洞。
沐云然沒多想,走了進去。獲取前世記憶和力量,她的顧慮少了許多。萬物有靈,既然云櫻樹發出邀請,那她就欣然赴約。
走了一段路,周圍的景色并不熟悉,沐云然停下腳步,發現自己的手腕處綁上了一根淺紅的線。
線的另一端,是一塊劍玉。
劍玉同體赤紅,似血色,卻晶瑩剔透。走近了,還能發現橢圓的劍玉中有一柄小劍。
沐云然捏住劍玉,喚出歸鴻,當場煉化。只剩下那柄小劍之時,她發現這小劍也是劍玉。
小劍飛到歸鴻劍上,與之融合。赤色靈氣包圍歸鴻,劍氣涌動,猶如烈火。霎時間,沐云然的腦海之中響起一聲鳳鳴,記憶如同潮水涌來。
她想起來了,在尋找最初神的路上,她來過這里。她的血滴落在這片土地,這棵云櫻樹就是由她的鳳凰血澆灌,帶著對天界的恨意,長成了如今這般模樣。而這塊劍玉,本是埋在土里的無屬性劍玉,吸收了鳳凰血,變成了火屬性,自然與她的劍契合。
她倒是從未想過,這里竟然與她有這等緣分。
又過幾個月,時晚找到沐云然,與她提起修仙界整了個恥辱榜。
“他們倒是閑得很,說說,都誰榜上有名?”
時晚的表情有些古怪,猶豫了一下,聲如蚊蠅:“榜首,路清染。”
路清染成了魔尊之后,清云宗的人不再叫她大師姐,而是直呼其名。這事是讓沐云然感到惱火的,因為他們無論了解不了解路清染,都會因為她身份的轉變,認為她是惡。
人本就對妖、魔、鬼怪帶有偏見,盲目的認為這些族類都是邪惡之輩,不存在良善。還會盲目認為神仙都是好的,是向著凡人的。于是自顧自感動,自顧自卑微,自顧自為神仙立金身。殊不知神仙之中也有壞家伙,大部分神仙是瞧不上凡人的,他們只會在享受凡人的香火之時,才覺得凡人有點用處。當凡人無法抵御妖魔只能向神仙求助的時候,又會因其弱小,心生鄙夷。
只可惜,幾乎所有凡人都對神仙有濾鏡,一代又一代,盲目下去。神仙就這樣擁有了來自凡人的信仰,天界與人界產生了聯系,從中獲得氣運。
溯昊一直都明白天界想要壯大,離不開凡人。所以他欺騙下去,一邊制造矛盾,一邊做好人去解決問題。侵蝕人界的同時,還能獲得許多好處。
沐云然也是再次回到清云宗,聽宗內之人對神仙和妖魔的評價之后,才逐漸明白一些事。
“那你覺得,路清染應該是榜首嗎?”
沐云然的聲音聽上去無波無瀾,她沒有笑,也沒有生氣。時晚拿不準她的態度,只好說出真實想法。
“我只認識清云宗的路師姐,所以我只能以我對她的了解去判斷。如果是路師姐,我相信她不會因為變成了魔,就對昔日同門刀兵相向。所以那個恥辱榜榜首,我認為應該另有其人。”
時晚早非當初的一張白紙,她也出門歷練過,也見證了那次大戰,看見了所謂的正派的丑惡嘴臉。即便是四大宗的人,也有與俱摩樓勾結的。就連清云宗內,不也出了個龍傲翔嗎?
沐云然終于笑了,她沒看錯人,時晚或許會成為一個很好的接班人。
“不是看我在這里,才這么說的?你知道的,我和路師姐關系最好。”
沐云然故意逗她,沒想到時晚認為她是認真的,頓時窘迫起來。
“才不是那樣,我可不會為了討好宗主,就撒謊騙您。還有……誰不知道你和路師姐天下第一好,誰都插不進你們兩個中間。”
后面的話,時晚說的很小聲。奈何沐云然聽力好,聽得清清楚楚。她的心情十分愉悅,拉著時晚去了后山,找了個清凈地方,給時晚喂招。一連數日,天天如此。
于是又有了新的傳言,時晚成了沐宗主的追求對象,或將成為宗主夫人。
沐云然尚未得知傳言之前,在宗內走動之時,察覺到部分弟子看向她的眼神不對勁。她隨手招來一個,問對方怎么回事。該弟子支支吾吾半天,才說明白怎么回事。
沐云然懶得解釋,只笑修士們一天比一天閑,修為不怎么樣,時間都拿去說閑話了。
她放任的后果就是,當她要收時晚為關門弟子之時,門主們看她對眼神頗為痛心疾首。
她的師尊只是笑笑,說了句恭喜。
流言似雪花,飄進千萬家。不屬于清云宗的修士們也聽信傳言,一時之間,傳言成了雪球,越滾越大,越傳越離譜。
傳進路清染耳朵里的時候,已經變成沐云然心悅同門女弟子,不日完婚。
玉枕風就像聞到腥味的貓兒一樣,不請自來。
“你看看,我說什么來著?這女人啊,就是善變!有了新歡,忘了舊愛!我可憐的新魔尊,一只魔在這里辛辛苦苦籌謀,為了坐穩魔尊之位付出巨大的代價,經常不眠不休地修煉。可你換來了什么?竟然換來了愛人對背叛!不行,你能忍,我都忍不下去,一定要帶著手底下的魔族,去討要個說法。”
玉枕風說得興奮,就差跳起舞來表現自己有多開心。路清染嘆一口氣,一手抓住玉枕風的腦袋,冷冰冰說道:“吵死了,閉嘴。”
玉枕風拿開她的手,不太贊同地搖著頭。
“你最近真是越來越暴躁了,莫不是在魔界待久了,脾氣變了?”
路清染抬手就往玉枕風身上招呼,一魔一妖過起招來,嚇得別的魔躲了起來。
百招過后,玉枕風說不打了,路清染見她老實了,也就不再繼續。
她覺得玉枕風說得不無道理,在魔界待久了,被魔氣包圍著,她的確變了。變得更容易生氣,也更喜歡動手,更喜歡血的味道。不過比起她獲得的力量,這些影響不值一提。
“說說吧,龍傲翔那邊怎么樣了?”
玉枕風找到了龍傲翔的蹤跡,還發現這家伙果然賊心不死,想著召集不愿聽從妖王和魔尊命令的叛妖叛魔們,發動一次人妖魔的三方混戰。這也是溯昊的意志的體現,只有人界混亂,天界才能雪中送炭,運氣好的話還能把妖王和魔尊拖下水。
“還能怎么樣?老樣子,過不了多久,他就會成功,人界啊,又要亂起來了。也好,讓長孫燁看看,我說的那些話對不對。我勸你不要插手,凡人死的多一點,人皇才能變得清醒。”
“是嗎?你別忘了,殺害凡人的是妖是魔,不是神仙。長孫燁不會因為你的預言應驗,就相信你是好的,天帝是壞的。就算你將罪魁禍首送到她面前,告訴她龍傲翔和副樓主一樣都是天帝的分身,她會完全相信你嗎?就算她相信你,在她眼里,只不過又多了個敵人。沒有出手拯救凡人,在人皇看來,就不是什么好東西。況且,讓我看著無辜的凡人死去,我做不到。要想合作,我們還是拿出點誠意吧。”
……
沐云然這個掌門當了一年多,清云宗的整體實力有了不小的提升。當妖魔大軍再次襲來之時,順理成章的,她當上了盟主。
“我說,這群修士有毛病吧,怎么就喜歡抓著清云宗的宗主當盟主?”
什么盟主,就是冤大頭,打起來要第一個沖出去挨揍的那種。也就是她厲害,不會挨揍罷了。
這話可沒人敢接,沐云然也只在臨行前與同宗對門主發發牢騷。
這次的交戰地點,離人魔兩界的交界處很近。因此,在妖魔想要屠殺平民百姓之時,比修士更早趕來的,是以路清染為首的魔族。
等修士們趕到的時候,他們看見妖魔混戰,魔族竟然在保護百姓。
沐云然一下子就明白過來,因為她看見了妖魔之中的那個紅衣魔尊。
是路清染,她舉劍刺向一凡人模樣的男子,輕易就結果了他。
長劍滴血,修士們目瞪口呆,反應快的人認出路清染,指著她就要破口大罵。
剛發出一個子音的時候,被沐云然眼疾手快捏住嘴巴。
“道友別說話,看清再說。”
那凡人模樣的男子的靈魂被路清染拽了出來,清云宗之人看到那張臉,下意識喊道:“龍傲翔?”
第102章
路清染把那想要逃離的靈魂束縛在原地, 迫使他露出正臉,展示給圍觀修士。
清云宗的人紛紛確認,正是龍傲翔本人。
“龍傲翔不是死了嗎?怎么靈魂在這里?還是從一個與他長相不符的男子身體里拽出來的?”
“什么叫長相不符, 我看啊, 就是他死后奪舍了別人, 說不定已經撕碎了那人的魂魄, 當食物吃掉了。龍傲翔就不是什么好東西, 八成是做了這種天理不容之事。”
“所以路清染殺他,就是看穿了他的真實身份?”
“那肯定啊,路清染現在可是魔尊, 她能被一個龍傲翔騙了去?你們看, 那些身穿紅黑兩色衣袍的魔在和穿的雜七雜八的妖魔廝殺, 這些魔竟然在保護百姓。”
七嘴八舌, 議論紛紛之間,修士們對路清染的偏見在減少。這時, 有人大聲勸阻:“各位別被騙了,魔就是魔,它們生來就是人的敵人!保護百姓?全都是在騙我們的, 為的是博得信任之后,把我們一網打盡!”
沐云然掃了那人一眼,金色的眸子里閃過紅光,看得那人汗毛倒豎。她輕飄飄地說道:“魔尊要清理修士, 不過眨眼之間,不費吹灰之力。這位道友,太看得起修仙界了。不如回去多讀讀書, 出去旅行, 開闊眼界。這樣你就能知道, 界主和其他人的區別。”
那人還在嘴硬:“沐宗主這樣說,是在偏袒魔尊?也是,你可是魔尊撿回來的,想必和她感情很好。”
時晚怒喝:“放肆!膽敢懷疑盟主,你這是在擾亂軍心?”
與那人一起來的修士連忙打圓場,在場的大多數人都知道路清染和沐云然的那點事,都知道她們關系很好。但那是以前,是在路清染入魔之前發生的事。現在她們一人一魔,一個是修仙界最有能力的后起之秀,肩負拯救蒼生的重任的清云宗宗主。一個是能夠號令群魔,一呼百應、頃刻之間便能殺到皇都的魔尊。她們之間隔著一道鴻溝,族類都不同了,關系自然破裂。所以在這時候提起舊事,真就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在場的人還都仰仗著沐云然呢,希望她能夠利用鳳凰給予的力量,與魔尊決一死戰。誰敢開罪沐云然?有不開竅的人也被帶到后方,批評一通,給沐云然道歉。
沐云然懶得聽那不走心的道歉,她來到路清染身邊,準備夸一夸路清染,用現代話來說,就是要吹彩虹屁。
只是話未出口,那把才粘了龍傲翔的血的長劍就落在了她的脖子上。
路清染渾身上下散發著魔氣,肉眼就可捕捉到那濃郁的黑氣。
沐云然突然想到清玉是朵冰玉蓮花,是透明純凈的小花。那她面前的路清染,這是變成了純黑的嗜血狂花?不然怎么二話不說就把劍架她脖子上了,她們可是不是道侶勝似道侶的天造地設的一對!
莫不是移情別戀了?
沐云然的臉色瞬間就變了,露出了一副被負心女拋棄的表情。她還沒裝可憐,修士們還大氣不敢出,沒人敢說話的時候,路清染開口了。
路清染將沐云然懟到一旁的墻上,紅唇微張:“沐云然,你究竟有幾個好姐姐?”
嗯?什么幾個好姐姐?她哪來那么多好姐姐?
沐云然一時發懵,不明白路清染為什么這樣問。下一秒,她恍然大悟,轉了一下頭,憤恨地看向修士們。
都怪這群喜歡亂傳謠言的家伙,路清染才會誤會她!
“嗯?你在看什么?是在看你的好姐姐們嗎?沐云然,我發現你的膽子……真是越來越大了。”
路清染的唇貼近沐云然耳邊,她的聲音很低,連同呼出的熱氣一起碰在沐云然的耳朵上,酥酥麻麻中帶著點癢。很快,那癢就變成了痛。
路清染在別人看不到的地方,咬住沐云然的耳垂,貝齒在軟肉上廝磨,不是很疼,異樣感卻無法忽視。
沐云然屏住呼吸,她像是被人捏住后頸皮,提起來的小雞仔一樣,不知所措。
“嘶……”
沐云然還是發出了聲音,因為路清染用力咬了她一口,她能感覺到耳垂被咬出血,還有路清染的舌尖慢而細致入微地舔掉了血珠。
入魔之后,她的好姐姐似乎性情大變。無論是上一世還是這一世,她從沒做過這樣的事。哪怕她惹惱了她,她也沒有得到這樣的懲罰。
怎么說呢?這真的很磨人。因為路清染的一系列操作,她的身體有了反應,熱度從某處攀升,燒紅了她的臉。
她們這樣在大庭廣眾之下離得這般近,這算什么?光明正大的偷情?不,是光明正大的告訴其他人,她們就是如此緊密的關系。
所以什么好姐姐,好妹妹的,都識趣一點,別想染指她的愛人。
“沐云然,你是我的。”
路清染還覺得不夠,唇往下移了移,在沐云然的側頸,落下一個吻。
沐云然捏了自己大腿一下,才忍住沒有叫出聲來。她推了推路清染的肩膀,聲音顫抖:“我只有一個好姐姐,只有你一個。”
路清染站直,指尖有意無意掃過沐云然的側臉,勾起一縷發絲,纏繞在手指上。
“是嗎?那外面傳的那些,都是謠言嘍?”
沐云然痛心疾首,“可不是嘛,都是假的,我怎么可能三心二意,從始至終,我都只愛過你一個。”
活了幾世已經數不清了,沐云然只記得,除了路清染和清玉,她從未對別人有過好感,更何談喜歡?喜歡都夠不上,又怎么會變成愛情?
路清染放下沐云然的頭發,終于露出她們重逢之后的第一個笑臉。
“那就證明給我看吧,我不想日日見不到你,只能從別人口中得知你的消息了。”
路清染不是不會吃醋,她也會感到不安。在清云宗生活了二十多年,她太知道像沐云然這樣的新秀,會吸引多少狂蜂浪蝶了。就算她自己不去招惹,也會有宗內的長輩為她的婚事著急。誰不想讓擁有鳳凰神力的血脈傳承下去呢?路清染把自己放在長輩們的角度,也會這么去想。但她是沐云然的愛人,她是自私的。若非要有一個與沐云然血脈相連的孩子,那只能是她和沐云然的孩子。
路清染露出的笑容一如往昔,淡然中帶著溫柔。她說:“我想吃你做的點心了。”
沐云然承認,她是個容易色迷心竅的家伙。路清染都這樣求她了,她不會拒絕。
時間再次流動被按下靜止鍵的修士、妖、魔終于有了動作,罵路清染不要臉者被魔族扇了幾巴掌,勸沐云然別鬼迷心竅者也有,想要趁機偷襲的妖魔被沐云然斬殺。
任修士唾沫星子滿天飛,沐云然仍不為所動。她只顧著和路清染一起,將不肯聽話的妖魔通通送到奈何橋,重新做人。
直到這時,修士們才知道沐云然有多厲害,其實力似乎不在魔尊之下。他們看著沐云然對眼神變得狂熱,他們想造一個神。一個能夠成為新的領袖,讓人界不再受外族侵擾的比肩神明的存在。
修士們無需出手,這場混戰已經結束。沐云然宣布,即日起,清云宗宗主之位傳給時晚,各門主應盡心輔佐。而后她傳音給時晚和門主們,告訴他們,她為清云宗留下了一筆財富。只要他們使用得當,百年之內,清云宗會成為天下第一宗。
有了那些東西,只要宗主不是壞的傻的就行。沐云然也不會就這么放棄清云宗不管,如有必要,她會出手相助。
“各位道友,今日一別,隨時可再見。我只是換個地方住,說不定什么時候就回來了。所以可不能趁我不在,就對清云宗出手。”
沐云然威脅完修士們,跟著路清染回到了魔界。
當晚,魔尊設宴,為沐云然接風洗塵,同時犒賞參與此次行動的魔族。
沐云然換了身衣服,身著紅衣,往房梁上弄了兩條紅綢,準備給路清染跳個舞。
路清染拍拍手,讓還在吃吃喝喝的魔族們出去。
當晚,就只剩路清染一個,從頭到尾觀賞沐云然的舞姿。
一舞結束,沐云然跟著路清染回了她的住處。這里不大,一眼就能將屋內的東西掃一遍。沐云然一下子就認出,屋中擺設和她在清云宗之時所住的房間一樣。除了一個地方不一樣,墻角,擺放了一摞話本。這是屬于燕歸的屋中擺設,那只鳳凰喜歡將看完的話本隨手放到地上,堆得老高之后再收起來。
“喜歡嗎?今后,你就要和我一起住在這里了。”
路清染從后面抱住沐云然,下巴放在沐云然肩上,緩慢輕柔地蹭著沐云然的臉和側頸。吻一下一下落在上面,她用這樣的方式與她寒暄,同時發出邀請。
“多抱抱我。”
屋內用來照明的東西是從人界買的鳳凰戲蓮燈,光照在地上,那上面有她們隨手一丟的紅衣。此情此景,紅衣更像是喜服。沒有任何人的祝福,也無需任何人的見證。
沐云然一只手撐在床面,一只手撫著路清染的唇,她壓低身子,用鼻尖去蹭路清染的鼻尖。
“我們之間,應該有這樣一個吻。”
一個輕柔的,能夠宣泄思念的,又不會弄疼對方的吻。
“別太緊張,姐姐,放松就好,然后把一切都交給我。就是這樣,你做的很好。”
“不是說,不再叫我姐姐了嗎?”
沐云然吻了吻路清染的手心,“那不一樣,某時某刻在某個地方做某件事的時候,這樣喚你,我覺得特別有趣。”
特別是看著你露出令我滿意的表情的時候,特別是你抑制不住、掩飾不了的時候。
過了幾日,沐云然聽說修仙界的恥辱榜更新了,現在的榜首成了她。
第103章
那日, 沐云然跟著魔尊走后,修士們達成共識,為了修仙界以及清云宗的顏面, 他們決定保守這個秘密, 串改事實, 改為沐宗主是被魔尊擄走的。
這消息剛放出去沒多久, 根據可靠消息, 他們得知沐云然在去魔界當晚,就給魔尊跳了舞。具體怎么跳的不知道,因為魔尊把魔都趕了出去。修士們惱怒, 他們覺得沐云然把修仙界都耍的團團轉, 于是有人忍不下去, 不再隱瞞, 并且將清云宗前任宗主為魔尊跳舞一事大肆宣揚。
至此,沐云然榮登修仙界恥辱榜榜首, 把路清染踹到了第二。
作為當事人,沐云然并不在意。倒是路清染覺得修士們太閑,派手底下的魔外出歷練, 給閑出屁來的修士們一點考驗。沐云然剝好葡萄,喂給路清染,笑道:“別生氣,他們就是喜歡做這些無用功, 好像我們上了那個榜,就當真是恥辱一樣。不過是些什么都不知道又自以為是的愚夫、愚女,與他們置氣, 倒顯得我們小氣。清染, 我能和你在這里偷閑, 已經很開心了。”
她們的閑暇時間并不多,為了扳倒溯昊,除了修煉,還得盡可能搜集罪證,還得籠絡人心,讓更多生靈站在她們這邊,與她們一起審判溯昊。正因為偷懶的時間不多,沐云然才更不想浪費在無關人士身上。
“可我不喜歡他們這樣評判你。”
路清染吃掉普通,指尖觸碰到沐云然的下巴尖,順著下顎線,滑到脖子。
沐云然的皮膚保養的很好,摸上去細膩嫩滑,讓人忍不住多摸幾下。
被摸得有了別的想法,沐云然轉移話題,說道:“你看,現在我是榜一,你是榜二。我在上,你在下,像不像那晚我們兩個的位置?”
指尖一滑,路清染紅了臉。她從沐云然的懷中坐起來,轉了個身,推了一下沐云然的肩膀,將人按在軟榻。
“那現在呢?可是我在上,你在下?”
沐云然并沒有意識到危險,手伸向了不可言說之處。
“原來魔尊大人喜歡這樣,無妨,我適應的很快,這樣也會。”
沐云然在現代生活過,她以前又是個畫畫的,查閱資料是理所當然的。現在,她將畢生所學應用到路清染身上,并一步步驗證,資料的內容是否準確。
她學習過的內容太多了,逐一驗證就花費了很多時間。從日升到日落,門外,負責備餐的魔來了兩次又離開,她們才從屋子里出來。
正巧,備餐的魔又來了,詢問魔尊和客人可要用膳。這魔抬頭看著路清染,發現魔尊面色紅潤,側頸上有一個不起眼的紅點。她覺得自己發現了一個秘密,在問到還有什么需求的時候,改口稱呼沐云然為夫人。
沐云然在一旁偷笑,假裝沒看到路清染懵懂過后因為羞恥而變得更紅的臉。
“如此便好,你先下去。”
路清染拉著沐云然坐在院子里,伸手摸了摸脖子。
“你越來越放肆了,這下好了,被別人看了去。”
“這有什么的?我們之間的關系又不是見不得人,難道那魔稱呼我為夫人,你不高興?”
路清染自然是高興的,她只是適應的沒那么快。在聽到那魔稱呼沐云然為夫人之后,她首先想到的是沐云然這幾日來對她做的一切。在那方面的事上,她似乎不占據主動。倒不是她不想,而是沐云然非常會,若是沒有占據先機,那她便是兵敗如山倒,直到結束都沒有反擊的機會。路清染覺得自己不能這樣,下次,她要試著占據主動。這事她不打算告訴沐云然,盡管她們已經親密無間,她也還是會害羞。
思來想去,路清染認為有一件事應該提上日程。
“云然,我們是不是應該舉行婚事,向六界宣告我們的關系?”
沐云然搖頭,她收起了不正經的表情。
“這事急不得,現在就公布,會讓本就提防我們的溯昊掌握更準確的消息。我們藏身人界的時候,他只能分出去幾個分身搜尋我們,這說明他在人界受到限制。現在你成了魔尊,雖有前魔尊替你遮掩,但相信以溯昊的能耐,要不了多久就會查清你的身份。而我在這之前成為魔后,無疑會提前讓他知曉我們的真實身份。你想想,魔尊大婚,是要宴請賓客的。天界能不派神仙過來嗎?”
魔尊換人這事,多半已經傳到了天界。幸虧有玉臨風這個前任魔尊為其善后,擾亂溯昊視線,才沒有在這個時候就被找上門。凡人沒辦法將所知之事傳達給神仙,神仙也不會無緣無故就來人界,這為沐云然和路清染爭取了很多時間。
“我猜,溯昊還在想新的魔尊是誰,并且想盡辦法召開一次界主會議吧。”
這是最簡單直接的方式,可自打幾千年前發生那些事之后,靈界和魔界、妖界就不太樂意給天界面子,界主會議千年能開一次就不錯。原本最簡單的辦法,就變成了最難以實現的辦法。
沐云然眼神發冷,她想到溯昊,就被對方的貪婪給惡心的要吐出來。
“溯昊就是太貪心了,什么都想要。他想知道新魔尊是誰,也只是想看看能不能拉攏或是威脅。他一時半會兒還不會將清玉和魔尊聯想到一起,只要別讓他看到這張臉。”
還有,墨瑤不會背叛清玉,不會向溯昊稟告。
目前看來,墨瑤還是很看重與清玉之間的情誼的。
路清染搖頭苦笑,“倒是我糊涂了。”
二人用過晚膳,沐云然提出,她想回到靈界,去鳳凰一族棲息之地看看。數千年前,鳳凰一族躲進了圣地,也不知道有沒有出來。還有那個奸細,有沒有找出來?以鳳玄的能力,都過去這么久了,應該找出來了吧?保險起見,過去的時候還是得換個樣子。
“回到那里,是要做些什么?”
“只有回到鳳凰一族的圣地,我才能重塑鳳凰真身。我不能一直做人,我得重新做回鳳凰。不然,屬于燕歸的力量就無法完全發揮出來。再說了,比起古神獸的身體,人身可太脆弱了。你都當上魔尊了,我要還只是凡人,可沒辦法一直陪著你。”
二人沉默良久,路清染起身抱住沐云然:“這次,我們不會再分開了。”
從前沒有記憶,不知離別苦。現在找回了記憶,才知離別數千年,方嘗其中苦楚。她們也是幸運的,找回記憶之前就重逢了。所以她們更要努力活下去,為了分別,為了再見,為了不再分別。
重逢固然好,可更好的是沒有分別,沒有重逢。
路清染告訴沐云然,她會想辦法,把沐云然送到靈界。這事也好辦,身為界主,她可以去找鹿白月。不過比起她,顯然玉枕風更適合。
玉枕風答應了,她想著有朝一日和沐云然再次較量,聽說沐云然有辦法變回鳳凰,變得比沐云然本人還要積極。幾日后,玉枕風帶著一個小妖,去往靈界。
鹿白月雖然不喜歡妖王,也顧全禮數,好好招待了她們。
隨意閑聊了一會兒,鹿白月問道:“妖王來此,應該不是為了喝茶吧?”
玉枕風讓鹿白月叫其他靈獸下去,她有重要的事相告。鹿白月揮揮手,此處只剩下她們三個。她的目光落在蒙面兜帽小妖身上,手指動了動,小妖的兜帽被一陣風吹落,連同她臉上的蒙面。
“燕歸?!”
鹿白月不復淡定,她猛然站起,有些失態。她難以置信地看著那張臉,靈識掃過,表情幾經變換,喃喃自語:“不對,你不是她,你是人,她是鳳凰,對不上。”
只是臉長得像罷了,鹿白月這樣安慰自己。
沐云然整理了一下衣裝,笑了笑:“我是她,又不是她。月姨,這事說來話長,我挑重點來講。”
沐云然告訴鹿白月,她是燕歸的轉世,并且已經找回來了記憶和力量。她將前世發生的一切說給她聽,她是怎么死的,又是怎么有了重來一次對機會,還有清玉和路清染的事,一字不漏。末了,她說:“豆姨還好嗎?”
這個稱呼,一下子就把鹿白月拉回了數千年前,那時她們都還在,自己不是靈主,只是輔佐清玉。她和燕豆一起,看著燕歸一天天長大,看燕歸和清玉的關系發生轉變,她們看著她們互相喜歡,卻沒有在一起,心里跟著著急,卻不好表露。再然后啊,她們不用著急了,她們只能一邊懷念,一邊難過。
“你豆姨很好,她從那件事里挺了過來,之后便去教導同族,要努力修煉,順便還教它們跳舞。對了,她還撿到一只被拋棄的小燕子,給她取名燕來。她說這次不做姨了,她要做小家伙的娘親。你要不要去看看她們?燕來天天跟著她,有事沒事就跳那搞怪的舞蹈。”
沐云然笑著笑著就落下淚滴,她發現,自己的離開給燕豆帶來的打擊,比她預想的還大。想來,不僅只是燕豆,許多與她有所聯系的靈獸,都會難過。
“等風平浪靜之后,我再去看她。”
沐云然將來意說明,之后又問鹿白月,為什么這么快就相信她是燕歸了呢?
“直覺告訴我你是,還有你身上的味道,和燕歸一樣。靈界之所以稱為靈界,除了這里的生靈都是靈獸以外,還有一個原因。只要是從靈界離開的孩子,再回到這里的時候,靈界都會有所回應。哪怕回來的只是靈魂,靈界也會歡迎。而我是靈主,我與靈界聯系最緊密。你瞧,即便有結界,這陣風也吹到了你身上。”
樹屋前,幾片葉子被風帶到沐云然身邊,鹿白月說,這是靈界在歡迎她的歸來。
再次踏足棲息之地,沐云然發現,這里變得很不一樣了。
第104章
景色沒有變化, 變的是在此棲息的鳳凰。幾千年前,鳳凰一族只是不愿意摻和外面的事,但后來也選擇走出居所, 見見外面的世界。那時的鳳凰們朝氣蓬勃, 有了要振興鳳凰一族的架勢。現在的鳳凰的臉上, 沐云然只能看出麻木。
就連靈主帶了一個不認識的人過來, 它們也完全提不起興趣, 有的看了幾眼就走了,有的甚至懶得去看。它們活著,也只是為了活著。
沐云然不知道她不在的幾千年里, 鳳凰們經歷了什么, 才會變成這樣。鹿白月對選擇避世不出的鳳凰一族了解的不多, 她只說, 這可能是為了種族延續的一種自保手段。什么都不關心,什么都不摻和, 它們渴望被遺忘,它們想要藏起來不被發現。
“燕歸死后,天帝曾找過鳳凰一族的麻煩。好在鳳族長拿出了族譜, 說燕歸早就被除名了,加上我執意保護鳳凰一族,天帝沒辦法,只好作罷。也是多虧了鳳凰們聰明, 躲了很久才出來,那個時候,溯昊的火氣已經沒那么大了。”
鹿白月和沐云然在原地等候, 很快, 鳳玄前來迎接, 帶她們去了專門招待外族的茶室。
這里的變化也不大,只不過多了些茶具,還有各品類茶葉、茶餅。沐云然抬頭,看著鳳玄手法嫻熟地煮茶,她似乎變得沉迷于茶,整只鳳凰看上去沒了銳氣,沉穩許多。
“靈主,還有這位姑娘?請用。”
鳳玄端上精致茶點,三人一邊品茶,一邊享用茶點。一盞茶喝完,鳳玄才開口問她們來此是為何事。
整間茶室,除她們三個外沒有旁人。保險起見,鹿白月還是設了結界。她讓鳳玄無論看到什么,聽到什么都別著急,她會為她解釋清楚。然后,鹿白月抹去了沐云然的偽裝,將原本的她展現在鳳玄面前。
“鳳族長,這位是沐云然,是燕歸的轉世。她有燕歸的記憶和力量,她想重塑鳳凰之軀。”
鹿白月說的坦然,鳳玄可沒她這么淡定。她努力控制住自己的身體,伸出顫抖的手,摸了摸沐云然對臉。
“真的是你?不是在騙我?”
這話一出口,鳳玄自己先嘲笑起自己。靈主是什么人物?哪有時間和精力騙她?
所以眼前的這個人,真的是燕歸。
“真的是我,鳳姨。”
鳳玄先是覺得自己在做夢,而后快速認清現實,燕歸真的回來了。她的內心很矛盾,倒不是埋怨燕歸給鳳凰一族帶來麻煩,因為她知道,溯昊和鳳凰本就有仇。只有它們安分守己待在自己的地盤,沒有反抗的苗頭,溯昊才會讓它們多活一陣子。她希望燕歸回來,又不希望她回來。
如果溯昊得知燕歸回來,那他會對鳳凰一族做什么呢?一定是加快速度,趕盡殺絕。如果燕歸回不來,那她對不起摯友,因為她無法保護好她們的孩子。
她現在可以不用糾結了,因為沐云然回來了,這不是她能選擇的事。然而新的問題擺在面前,沐云然想要變回鳳凰。鳳玄一下子就猜出了沐云然的想法,這孩子還想報仇。以她對燕歸的了解,當燕歸也就是如今的沐云然看到鳳凰們如今的樣子之后,一定會想著改變。不,準確來說,是抗爭。
“鳳姨覺得,鳳凰一族維持現狀,是好事嗎?不瞞您說,我在另一個世界生活了很久。無論在哪個世界,別人的或是我的親身經歷來看,若不爭便只有死路一條。”
是了,無論是她的摯友們還是這個孩子,都是溫柔善良之輩,也是不愿低頭不會退縮的鳳凰。
“和我說說你的故事吧,我聽完之后,再決定幫不幫你。”
鳳玄聽著沐云然的故事,心中逐漸升起一股火。她的眼里有了光,表情也有了變化,整只鳳凰被注入了活力,涌現出斗志。
“無論我們怎么做,溯昊都不會放過我們。那剩下的路只有一條,只能和他拼個你死我活。”
況且,如果計劃順利,或許不必和天界大打出手。就算溯昊想要活命選擇戰斗,有幾位界主合力出手,也不會有太多傷亡。
幾千年前的慘敗,究其根本是各自為戰,誰都不想去管別界之事。然后這些人發現,這么下去不是辦法,溯昊的貪婪已經威脅到她們了。
沐云然出來的時候,恢復了偽裝。在鹿白月喝鳳玄的陪同下,鳳凰們什么都沒說。或許有的鳳凰對這個不認識的人感到好奇,也沒有表露出來。
到了圣地,沐云然才想起來,自己還沒問鳳玄,內奸有沒有找到。于是她問了,鳳玄告訴她,從圣地出來之后沒多久,就抓住了內奸的馬腳。
“族內的叛徒不是一個,而是三個。我們抓到了一個,用特殊的辦法,叫他說了真話。對另外兩個也用了那個辦法,確認無誤之后,他們三個一起,被押送到火海,實施處決。”
“鳳凰就是死,也要在足夠炙熱的地方。”
鹿白月把人送到了,先走一步,在外面守著。圣地里,鳳玄告訴沐云然重塑真身的辦法。
“這是幾千年前,你身上有了返祖變化之后,我搜集的羽毛。有了它,加上同族的血,還有同魂之人的身軀,以及純度最高的火元素靈氣,在此處,你就可以完成重生。”
重生,意味著要先死一次。
沐云然想,算上這次,自己可是重生了三次,不知道還能不能活過來。她將困惑告訴鳳玄,鳳玄說不必擔心,圣石有古凰的意志,她不會讓同族輕易死去。
“也就是說,可能成功,可能失敗。”
沐云然放空自己,做好準備之后,一頭撞在圣石上。屬于凡人的血撒在上面,圣石將其吸收,不一會兒,紅光籠罩這片圣地。
鳳玄趕忙扶好已經咽氣了的沐云然,把準備好的東西擺放整齊,催動靈力為沐云然護法。
不知道過了多久,沐云然的意識復蘇,她感覺自己被火包圍著,這些火焰往她身體里鉆,吞噬著她原本的身體,又塑造了新的身體。
從頭到腳,舊去新來。
等沐云然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她就知道,這事成了。鳳玄在一旁擔憂又激動地看著她,沐云然沖她點了點頭。
婉拒了慶祝會,沐云然趕回魔界。離開之前,她告訴鳳玄:“您才是族長,所以您應該起個好頭,帶動鳳凰們的反抗情緒,讓它們清醒地意識到,自己應該做什么。希望下次來,能看到死水變活水。”
回到魔界,沐云然找到路清染,將自己已經變回鳳凰的喜訊告訴她。
路清染自然為她高興,她摸著沐云然的臉,在她唇上落下一個吻,然后摸著她的頭,似乎有些懷念。
“云然,你可不可以?”
“什么?”
沐云然享受著她的撫摸,把路清染抱在懷里,一個勁兒地蹭。好像變回鳳凰之后,一些屬于燕歸的習性徹底復蘇,她變得更粘人了。在碰到路清染的綿軟之時,還有一種想要變小后鉆進去的沖動。
看來以前做鳥的時候的體驗,讓她印象很深。
路清染一邊被她蹭得有些站不住,一邊說道:“你可不可以變回小鳥的樣子,就像以前那樣。”
看來,懷念的不止她一個。沐云然聽話,眨眼間就變成了長著沖天羽的紅色小胖鳥。
正巧,小鳥落在路清染胸前。它一屁股坐下,張開翅膀,擁抱路清染。
“果然,這個樣子對你最可愛。”
路清染揪了幾下沖天羽,給小鳥順著毛。她們聊著這一個月來發生的事,將對方不曾一同度過的時間,彌補回來。
轉眼又是一年,人界變得不太平起來。
不知什么原因,修士們再次集結,企圖攻上清云宗。這事傳到沐云然和路清染耳朵里,她們對視一眼,心照不宣。
這事,八成沖她們來的。
“讓我猜猜,修士們可是說清云宗勾結魔族,意欲整垮修仙界,再與人界宣戰?”
沐云然躺在搖椅里,吃著水果,手里還拿著本書。
“確實如此。”
底下的魔回道。
“這些家伙越來越沒新意了,不是整天誣蔑這個就是誣蔑那個,沒有證據就下手,這套路有點眼熟啊。”
路清染處理著工務,看她一眼,“因為溯昊慣用這招。”
“你的意思是,這后面有天界做推手?”
溯昊這么著急?
“或許是感應到了分身受到了威脅,也可能是覺得人界太和平了,這樣下去不行,就想挑事。不然,神仙可沒理由去人界做事。”
總之,風雨欲來,要不了多久,她們就會和溯昊見面。
路清染希望那一天不要來得太快,還有些準備工作沒有做完。
暫時放下公務,路清染帶上沐云然,去了人界。她們要看看,這事是人還是神仙所為。
修士們想要攻上清云宗,就得先上緋云山。
山頂,沐云然和路清染正等著他們。修士們看見她們,非但不害怕,反而露出狂喜之態。
“我就說吧,清云宗早就和魔族勾結,這家伙可是魔尊,那邊那個是前宗主沐云然,給魔尊跳舞的那個!”
“就是她,丟光了修仙界的顏面!”
“殺了她們!”
修士們仿佛打了雞血一般,一點都不害怕魔尊。反常之態,讓路清染心生警惕。
沐云然倒是不怕他們,上前一步,“不是要殺我嗎?來,試試看。”
沐云然隨手一指,被指導的那人閉上嘴巴,往后退。她指了十幾個人,沒有一個敢上來。
“原來只會叫,真要你們動手,倒是不敢了。”
沐云然以為,只要嚇唬嚇唬修士們,這些家伙就會消停一陣子。可這次,修士們沒那么好唬。
“你趕緊把那寶物拿出來,別讓這妖女囂張下去!”
人群中,一年輕男子被推出來,差點撞上沐云然。
他哆哆嗦嗦,看都不敢看沐云然,隨手丟出一張畫卷。
下一秒,沐云然被吸了進去。
第105章
路清染臉色一變, 在那年輕男子把畫卷收回去之前,搶先一步,把畫卷吸了過去。
“山河萬里浮夢圖, 你哪來的?”
年輕男子支支吾吾, 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身旁的修士見魔尊如此囂張, 就想說些什么來綁架她, 可路清染早就摸清了這群修士的套路, 豈會那么容易讓他得逞?
“路清染,雖然你成了魔,已經不是人了, 可你應該還沒忘記人界才有的禮義廉恥吧?你是女子, 還搶奪沐宗主, 給她灌輸不正確思想, 你……”
路清染不慌不忙拿出鬼君借給她的通靈簿,嫣紅的唇張開又閉合, 口齒清晰地吐出一段話。
“八月二十日,未時,你按著從外面帶回來的女子, 在家中假山處行茍且之事。你的妻子為你日夜操勞,明明比你還要小幾歲,看上去卻像你的娘親。比起我,似乎是這位道長, 更不知羞恥也更薄情啊?禮義廉恥?你也配說出口?”
“你血口噴人!”
周圍的議論聲讓他滿臉通紅,他不知道路清染是如何得知的,如今只好死不承認。
路清染隨手一拋, 通靈簿停在空中, 在冥界當差的亡靈從里面出來, 將那日發生的事仔細講述。
修士中也有見識多的人在,他認得那是通靈簿,也知曉冥界當差的亡靈不會說謊,思考再三,還是決定不與那等人為伍,說了出來。
被其他修士指責的中年修士一時想不開,自刎而亡。
路清染冷眼看著這一切,問道:“還有誰,覺得自己行得正坐得端,可以站在道德高點來指責我?別忘了,我是魔,早已不受人界規矩的約束。”
路清染把浮夢圖丟在一邊,沒去管它。她指揮著亡靈,讓它們把那個年輕男子帶過來。
年輕男子抖若篩糠,路清染抬起手,在他額頭上點了幾下。不出意料,這位的靈魂也是殘缺的,靈魂深處還有屬于溯昊的標記。她毫不猶豫地把年輕男子的靈魂拽了出來,當著修士們的面,讓他們看得仔細。
“有什么話,看清楚了再說。看清標記了嗎?這位也只是個傀儡。”
覺得年輕男子是傀儡也無妨的人有之,覺得自己被蒙騙了的和搞不清狀況的也有。但無一例外,比起這個,他們更希望魔尊能付出代價。只是他們沒有這個能力,在絕對實力面前,話語毫無作用。就連那個可能收服魔尊的寶物都被魔尊拿去了,他們已經沒有底牌了。不過值得慶幸的是,浮夢圖收走了那個叛徒,也算是為修仙界出了一口惡氣。
修士們沒有高興多久,浮夢圖散發一陣紅光,飄到空中,四分五裂。
沐云然從山河中走來,她的周圍滿是浮夢圖的碎片,手里正抓著一片,上面畫著高山河流。
浮夢圖破碎之時,圖里的山河萬里呈現在所有人眼前,雖是虛像,也令人震撼。
踏碎山河之人的一雙赤瞳帶著傲氣,額心處,赤羽鎏金印記浮現。她一步步走來,手心燃起鳳凰火,將浮夢圖的碎片燒盡。赤金色火焰在無數碎片上升騰,天界法器之一就此被毀滅。
“給你們兩個選擇,直接走和留下來。”
沐云然覺得自己的脾氣不是很好,尤其是在魂魄補全、找回力量和記憶之后。也可能是因為看著愚蠢的修士一次次挑戰她們的底線,加上他們給溯昊當狗而不自知。
修士們還想搏一搏,他們認為,沐云然是不會把他們怎么樣的。事實證明,他們所想不錯。沐云然是沒殺他們,也沒讓他們繼續作惡。
沐云然和路清染帶上這些修士,去了皇宮。
在那里,她們碰到了玉枕風和古月明。
長孫燁親自招待她們,一人、一鳳凰、一魔、一鬼、一妖,五個不同的種族匯聚在此,商討對付天界的辦法。當搜集來的證據擺在長孫燁眼前的時候,她不得不相信,天帝真的不是什么好東西。如果說妖王并不可信,誣蔑天帝還有可能。那么路清染和沐云然,加上向來不喜歡多管閑事的鬼君都親自前來,那她就沒有理由不相信了。
玉枕風拿出幾個瓶瓶罐罐,擺放在桌上。
“這些是目前找到的天帝的分身,你們看,不同種族都有,他們也分布在各界。我將他們一一抓住,拽出魂魄封印在罐子里,順便搜集了他們的生平。”
長孫燁拿過來,一一翻看。這上面詳細記錄了這些家伙是什么時候出生,長大之后都做了什么,對各界產生了什么影響。
古月明還覺得不夠,又拿出一份佐證。
“這些家伙魂魄離體的那一刻,就被判定為死亡了。按照規矩,死者歸冥界管。他們從何而來,干了什么,都被詳細記錄在案。為的就是死后去往冥界,轉生投胎之時作為參考,讓其下一世擁有怎樣的出身。”
所以這個做不了假,人皇你必須相信。
這下,長孫燁心中,對天帝以及天界的好印象徹底破碎。
五人商量的結果是,等到下次界主大會召開之時,就是溯昊被審判之日。她們等不了太久,也不想給溯昊察覺的機會。
轉眼又是十年,對凡人來說,不算短暫。對擁有數萬年甚至更長壽元的生靈來說,短暫的仿佛昨日。
溯昊活了太久,久到他已經不去在意自己多少歲了,只在乎這些時間過得有沒有意義,他在這些年里有沒有得到什么,距離他統一六界還有多久。
算算日子,上次召開界主大會已經是一千多年前了。溯昊招來一上仙,問道:“怎么樣了,她們五個同意參加界主大會了嗎?”
溯昊有些疲憊,這本不應該出現在他身上的感覺,不知從何時起,時不時就會出現。是因為和錦分割了,對他產生了損害,還是說他在下界的分身出了問題?溯昊內心隱隱不安,他必須做些什么,讓自己安心一點。首要的就是,看看那個新任魔尊是誰,能不能拉攏。
當他得知玉臨風不再是魔尊的時候,他很開心,因為那家伙絕對拉攏不了,只會想著辦法與他對抗。現在好了,他可以試著哄騙新魔尊,然后利用那家伙,引起魔界與其他幾界的紛爭。必要時刻,天界就是救世主,天帝就是讓六界重歸和平的至高無上之神。有了如此功績,說不定可以超越最初神,他的愿望就可以實現了。
在見到路清染之前,溯昊還做著美夢。
“不是天帝找我們過來的嗎?怎么不說話?”
路清染黑袍紅裙,穿戴獨屬魔尊的飾品,肩上站著一只紅色小鳥。
她注意到溯昊落在自己臉上的視線移了一下,集中在她肩上的小鳥身上,心中厭惡。她肩上的小鳥也注意到了,把頭扎進路清染發絲,轉了個身,鳥屁股對著溯昊。
溯昊愣了一下,路清染發現之后,伸手摸了摸小鳥,替它擋住了屁股。即便是鳥的形態,路清染也不愿這等私密部位被溯昊看見。
路清染心想,回去之后,她得好好說一下沐云然,有些地方只能給她看,有羽毛擋著也不能讓別人看。
“天帝見笑了,我家的鳥兒喜歡耍小脾氣,只喜歡親近它喜歡的人,對著不喜歡的人就會這樣。”
溯昊氣笑了,還得裝出和藹模樣,笑道:“魔尊不必解釋,小靈寵如此可愛,耍耍小脾氣也令人喜歡。”
沐云然腹誹,你才是小靈寵,等你被審判之后,我就把你踹進畜生道,讓你做豬。
溯昊提到正事,在他的引導下,六位界主商討起來。眼看著正事商量完了,溯昊意味深長地笑著,問路清染:“我見魔尊長得似一位故人,不知幾位可有印象?”
“哦?是嗎?”
路清染笑了笑,一魔一神的笑容虛偽至極,這戲眼看著演不下去了。
“天帝說說看,我像誰呢?”
溯昊眼神一凜,拍桌而起,“自然是前任靈主,清玉。”
話音未落,天兵天將涌入,將她們重重包圍。劍拔弩張之際,數十位神仙走了進來,站到溯昊身后。顯然,溯昊在看到路清染那張臉的時候,就有準備。但他似乎完了,路清染敢來,就說明她是有備而來。否則,也不會就這樣暴露在他的視野之內。
“喲,這是要打起來?這樣做不好吧,我們可都還在呢。”
玉枕風看熱鬧不嫌事大,溯昊覺得她此言有理,開口勸她們離開。
“諸位可先行離去,這是我與魔尊的私事。天界與其他幾界,向來是友好相處的。”
古月明不認同地搖搖頭,“所謂的友好,是指天帝溯昊蠱惑妖魔,使其為禍人界,再利用凡人與其爭斗嗎?我想想,這樣做對天界有什么好處?自然是能讓神仙名正言順地前往人界斬妖除魔,輕易獲得人界的信任與推崇,還能削減妖魔兩界的戰力,這是一石三鳥啊。”
鹿白月站起來,走到路清染身后,緊接著,玉枕風和古月明也走到路清染身邊,一左一右站著。這架勢,溯昊有什么看不明白的?他的視線落在長孫燁身上,欣慰的同時也松了一口氣。
“還好,人皇并沒有聽信她們胡說八道。”
“天帝,是不是胡說八道,得看有沒有證據。”
長孫燁將裝有天帝分身魂魄的罐子拿出,包括那些證據,她手上帶著的戒指,可不是裝飾物。
“我以人皇之名,邀諸位一同,對天帝溯昊發起審判。”
天界的神仙都沒想到,第一個說出這話的,是人皇。溯昊也沒想到,他以為自己聽錯了,人皇不應該是站在天界這邊嗎?
“人皇,難道你真的信了那些誣蔑之言?”
“我不是說了,要看證據嗎?”
裝有魂魄的罐子被一一打開,搜集來的證據上的文字飄到空中,放大之后呈現在神仙眼前。他們感受到了魂魄之上的熟悉的力量,看著陳述天帝所犯之罪的文字,不是一點動搖都沒有。
“我明白了,幾位是想與天界為敵?”
溯昊到底是見過風浪的老東西,哪怕這些證據都是真的,表面上也不見慌亂。只要他不承認,只要把話題引到其他幾界意圖聯合攻打天界上,就還有機會扭轉大局。
前提是,審判不成立。
路清染、玉枕風、鹿白月,古月明異口同聲,說出了溯昊最不想聽見的那句話。
以界主之名,發起對天帝的審判。
五位界主聯合,以前也不是沒發生過。只是那時候,被審判的是上任人皇。溯昊想到上任人皇受過的折磨,難得怕了一次。那種地方,他不想去,因為去了就跑不了,管你有多厲害,管你以前是不是天帝,都只能魂飛魄散。
“審判成立。”
那是最初神的聲音,五位界主的訴求不可忽視,這個世界真正的至高神明回應了她們。
本想維護天帝的神仙也好,天兵天將也罷,都收起了法器,沉默退到一邊。比起界主,最初神才是他們最不能違抗的神明。如果天帝真的有罪,天界也是絕不能護著他的。不僅如此,還得為了天界的將來,表明立場,與罪君割席。是了,假如溯昊罪名成立,膽敢反抗,神仙們得第一個出手。
下一瞬,六位界主消失在原地。
“怎么辦?天帝他真的有罪嗎?”
“不知道,我只知道最初的神明是公正的,那位不喜歡對六界過多插手,不會偏袒也不會包庇。”
無垠之地,在這里,一場對于天帝對審判正式開始。
最初神沒有露面,但六位界主知道,她一直在看著她們。
審判非常順利,證據齊全的情況下,溯昊的狡辯是蒼白無力的。分身的魂魄盡數回到溯昊體內,更加證明了溯昊就是有罪之君。
然而,對溯昊的審判遠不止于此。
路清染開始翻陳年舊賬,包括兩位鳳凰,以及她和沐云然。
“清玉和燕歸,以及燕歸的雙親,她們是怎么死的,你應該清楚。”
溯好反駁,“你說的我不清楚,我是有兩位鳳凰養母,可她們只是下落不明,何談死亡?”
路清染笑得充滿諷刺,她在嘲笑溯昊,死到臨頭還嘴硬。哪怕知道自己即將面臨什么,也不肯說出實話,不肯讓自己的罪責更重,更不會奢望一個或許能減輕他身上的責罰的機會。也是,這里可沒有自首就從輕發落一說。
“那你看看這個?”
無垠之地突然出現了一個女子,一身白衣,墨發高束。她一來,溯昊第一時間認出了她。
“你是錦?!”
最初神沒有說話,她并不介意這位闖入者。路清染幾人不認識她,確認識她手里的那個琉璃瓶。
琉璃瓶本應在玉臨風手里,怎么突然到了這位女子手中?路清染剛想問,錦就打斷了她。
“幾位別急,我和你們一樣,都是溯昊的敵人。”
錦當著幾人的面,破開了輪回鎖,鄭重的交給路清染。
“我的兩位養母,是時候重回自由了。”
路清染等人震驚于錦竟然能打開輪回鎖,但是比這個還重要的是,看看琉璃瓶里兩位鳳凰對魂魄有沒有缺損。
鳳凰的魂魄飛出琉璃瓶,與此同時,沐云然飛到空中,變回鳳凰模樣,與雙親團聚。
鳳凰的魂魄一下子就認出了沐云然,她們用翅膀將沐云然摟在懷里,彼此之間旁若無人地在親昵。
“溯昊,你怎么也這么震驚?你別忘了,我們以前共用一個身體,你用輪回鎖鎖住兩位養母的時候,我也在。所以輪回鎖也記得我,盡管我已經成為了真正的人。溯昊,你做的那些事,我來講給她們聽吧。”
溯昊想讓錦閉嘴,可他發現自己無法說話,身體也動不了,他只能被迫聽著錦將自己當年的所作所為一一道出。他是怎么欺騙她的,又是怎么欺騙、殺害養母的,還有前任天帝,是怎么被迫將位置讓給他的。一樁樁一件件,無不顯露溯昊的罪惡,訴說著他如何德不配位。
根本就不用戰斗,因為溯昊無法反抗。或許他應該在最初神出手之前就動手,或許還能活命。
“把你關在這里,讓你接受懲罰固然不錯。可你身份特殊,這里并不能讓你魂飛魄散。也是我傻,信了你的鬼話,與你的命運糾葛在一起,這罪責有一部分也算在了我頭上。也罷,這一切的起因都是因為我的愚蠢,我理應付出代價。”
錦看向空中,在那里,有她無比思念的兩位養母。她們也正在注視著她,眼里并無怨恨,只有一如往昔的慈愛,以及依依不舍。她又看向沐云然,這個并不熟悉的妹妹。
“希望我們還能再見。”
錦義無反顧地走向她的結局,她化作天地間最純凈的靈氣,沖向溯昊。
誰都來不及阻止,錦就這樣與溯昊同歸于盡。
沐云然只來得及收起一白一黑的兩小團殘余之氣,望向虛空,希望最初神來定奪。
最初神始終是個樂子神,她不喜歡多管閑事,只是身在其位,不得不干。這種小事,她決定交給沐云然和路清染。
“這樣吧,這團白的,交給你處置。這團黑的,給你。你們想怎么處置都可以,這場審判已經結束了,我不管了。”
白的那團落在路清染手心,黑的那團被沐云然抓在手里。二人的目光在空中對撞,相視一笑。
“娘和娘親怎么看?”
兩位鳳凰搖頭不語,她們沒意見也沒想法,因為她們相信她們的兩個孩子,會做出最好的選擇。
在看見路清染的第一眼,兩位鳳凰就認出了她是清玉,也看出了自己的孩子與路清染的關系。就像當年的她們一樣,她們的孩子也選擇了女子作為伴侶。這不稀奇,她們欣然接受,并為兩個孩子的以后做打算。等一切事了,首先得整個鳳凰蛋出來。
玉枕風找準機會,說不如捏死那個黑的,白的那個隨意。
“不,黑的那個送去投胎,去做豬。”
路清染聞言沒忍住笑了,她碰了碰白團子,說:“那這個也去投胎吧,至于去哪里,我想讓它自己選。”
錦和溯昊雖然變成這樣,也還有意識,所以在聽到自己要去做豬的時候,溯昊嚇得發抖。他不能忍受,他要做神仙,他要報復回來。
沐云然又怎會如他所愿!
跟著古月明去了冥界,路清染把白團子送到輪回井邊上,讓她自己選。
錦選擇做人,重新開始。
至于溯昊,他被沐云然一腳踹進畜生道,下輩子果真成了一頭公豬。
再之后,沐云然和路清染就沒去關注他,并不知道成為豬的溯昊在沒有利用價值之后,上了凡人的餐桌。此后永世輪回,他總能變成不同的牲畜,不停被做成美食,被人吃掉,被人欺負,他在為此前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
兩位鳳凰被帶回棲息之地,再圣地滋養靈魂,數百年后,重塑肉身。
至此,沐云然終于和雙親團聚。
路清染還在做魔尊,魔界在她的管理下,再無叛魔,也沒有魔族傷人一事發生。而沐云然呢?她在最初神的安排下,坐上天帝之位,被迫打工。站穩腳跟之后,天帝沐云然向魔界下聘,迎娶魔尊為天后。魔尊路清染同時下聘,想要迎娶天帝。兩界開始爭吵,都希望對方的領頭人能嫁過來。之后沐云然喝路清染一商量,互娶互嫁。魔尊成了天后,天帝成了魔后。這事從古至今就這么一次,事成之前,少不了兩邊不停進諫,希望他們的界主三思。這時候,沐云然和路清染發話了,她們并不打算一直做這個界主,現在就找人接任也不錯。
此言一出,驚掉神仙們的下巴。魔族倒是見慣不怪,他們的魔尊不按常理出牌,唯獨手段狠厲這點比較像個魔。所以魔魔族被魔尊管的服服帖帖,接受度也比較高。
他們都當三好魔了,還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路清染當上魔尊之后,魔界確實在變好,魔族們享受著好處,逐漸認同路清染。所以他們并不希望在這個節骨眼上,魔尊換人。
神仙們在心里怒斥天帝不負責任之后,只好接受。幾百年就動蕩一次,他們可受不了。行吧,隨時準備跑路的天帝總要好過成為罪君的天帝。
神魔成了姻親,六界都沾染了喜氣。大婚之日,在沐云然的主張下,二人換上紅色喜服,坐上鳳凰的背,從魔界飛往天界。快到天界的時候,她們從鳳凰對背上一躍而下,沐云然變回鳳凰,載著她永世唯一的愛人,飛向高空。
洞房則是在魔界,沐云然趕走了所有想要鬧洞房的家伙,嚴厲批評他們之后,關上了門。
人在成親當晚會做的事,她們一個不落。
最后一件,路清染拉過沐云然的手,邀請她共赴巫山。這事她們已經做過不知道多少次了,所以沐云然很熟悉,她也準備向以往那樣,讓路清染變得舒服起來。只不過這次,路清染沒有如她所愿。
沐云然并不知道路清染計劃了多久,直到她被路清染按住,動彈不得的時候,她才反應過來,今晚好像要反過來了。
兢兢業業數百年之后,沐云然和路清染一起,找到了最初神。
“不是說只讓我當個臨時工嗎?都過去這么久了,那位還不能歸位?”
最初神:“還早著呢,那個小白團子還得歷劫一段時間,才能回到天界,繼承大統。小鳥繼續當天帝,這也是在為你積累功德,這對你沒壞處。還有,你們和小白團子的緣分不淺,現在你幫她,以后她幫你和你們的孩子。”
“果然瞞不住你,我和清染有了鳳凰蛋這事也被你知道了。”
最初神十分愉悅,“是啊是啊,我不僅知道,我還知道鳳凰蛋里會孵出凰鳥,這只小鳥長大之后會遇到歷劫中的小白團子,然后她們兩個就會像你們一樣。明白了嗎?小白團子是你們的女媳!”
路清染:“原來如此,那我們的確應該幫幫忙。云然,你怎么了?”
沐云然愣住,她抓住路清染拍她的手,垮了臉。
“小白團子是我家小鳥崽的愛人?她比她大好多吧!我不同意!”
最初神無情嘲笑,“你不同意也沒用,除非你想和你女兒鬧僵。我說小鳥,你沒必要想不開。小白團子輪回之后,沒有以前的記憶,她是重新活過的,她是全新的生命。等你女兒長大之后,可比身為人的她大不少呢。”
沐云然獨自消化,撇撇嘴,也不知有沒有安心。
“你別不開心了,我來和你說件你們兩個都不知道的事來補償你怎么樣?”
路清染問是什么事。
最初神突然笑了,她說:“燕歸的前世就是點化清玉的那條白龍,壽元已盡之后,幾千年沒有轉世。你們兩個的緣分,在很早之前就有了。當那條白龍把護心鱗給你的時候,它的一縷情絲就系在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