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Chapter 31
“我感覺我都憔悴了,學習果然會讓人變得難看。”
虞清雨唉聲嘆氣,苦著臉慢悠悠地走回臥室,瞥了眼坐在她的化妝桌前的男人,面色更是愁苦一片,毫無留情地踢了腳謝柏彥。
謝柏彥正帶著耳機,神色從容矜淡地看著電腦屏幕,面不改色地下達指令。
一派冷靜嚴肅,沉穩端方。
聽到聲音,他拆下一只耳機,視線還未偏過來,手指已經探了過來,握了下她的手掌,似是安撫。
“不難看,很漂亮。”
虞清雨長長嘆一口氣,沒注意到還在進行中的跨國會議,慢吞吞地蹲在他腿邊,下巴磕在他膝蓋上。
板正的黑色西褲上粉白色的明艷精致臉蛋,秾艷的色彩對比,禁欲清冷之中牽出一點繾綣的艷色。
“可我感覺整個人都老了。”
平穩度過接觸新事物初初的好奇,現在已經邁入了最痛苦的掙扎時期,僅憑著責任感堅持下來的機械學習。
虞清雨柔旖白皙的面頰蹭了蹭他的膝蓋,鼓著嘴,眼巴巴望著他,幾分可憐。
像是滿腹委屈的小金魚,吐著泡泡,偏生還要勾著人。
既溫順,又乖戾。
不知什么時候會沖上來咬上一口。
正在開會中的謝柏彥偏神凝著她,長指撫過她眼下一點淡淡的青色。這段時間她學得很用功,黑眼圈隱隱約約現在眼下,看來是真的累了。
正在匯報中的高管久久未聽到回音,心驚膽戰,忍不住提醒了句:“謝總?”
一點淡笑映上唇角,清俊淡漠的冷面也浮現幾分溫色,指腹在她柔膩的皮膚上淺淺摩挲,最后停在她紅潤的唇瓣上。
重新轉向電腦屏幕時,淺淡笑意還未消退:“抱歉,是太太和我玩鬧。”
虞清雨眼睛倏然睜大,幾分不可置信,他的會議居然沒有結束嗎?
見他久久沒說話,她才放心大膽地進來訴苦抱怨,結果這男人根本沒有結束會議,甚至連話筒都沒關閉。
“謝總太太還在上學嗎?這么年輕嗎?”剛剛提問的高管干笑兩聲,勉強緩解了下尷尬的靜默。
上學?
虞清雨眼睫一掀,面色古怪了些,顯然是產生了什么不好的聯想。
像學生嗎?她低頭看著自己身上的寬松的白色襯衫,還有窄腳牛仔褲。
好像是有點像學生。
謝柏彥低眸又望了她一眼,嘴角噙著笑,意味深長:“太太早就畢業了。”
“不過最近又找回了做學生的樂趣。”
找回學生“樂趣”的謝太太,眼底盡是驚詫,幾分羞惱地瞪著他。
這男人是什么時候學會信口胡說這一套的?
會議沒結束,他在外人面前胡扯什么呢?
根本沒想到會收到謝總回復的高管面色凝結,張了張嘴,又忽地闔上。
校園play?
玩這么大?
“你可少說幾句吧。”虞清雨張嘴咬了咬他的手指,沒用多大力道,抬手捂著他的話筒,“你開會怎么不告訴我啊?”
會議攝像頭里橫空出現一只手,捂住了謝柏彥的耳機,然后又被大手覆住。
拉拉扯扯中,鏡頭被關閉。
“你占用了我的書房,那我也只能在這里開會了。”
清冽的聲線染上幾分暖色,說不清的縱容寵溺。
虞清雨驚叫一聲:“啊!你就不能小點聲。”
下一秒,會議在拉扯中被掛斷。
高管面面相覷,不敢說話。
家里那么多空房間,樓上樓下書房都有幾個,她只是覺得謝柏彥那間書房采光好,被他說的好像是她鳩占鵲巢一樣?
蹲了許久,腿上沒了力氣,虞清雨索性坐在了地毯上。
扯著他的褲腳,漂亮小臉上滿是抱怨:“你這樣子,別人都要覺得你三億港幣世紀婚禮娶回來的謝太太,不優雅端莊,不善解人意,不賢惠溫柔。”
甜膩嗓音跟著她的嘴角一起落下去:“我的名聲都被你敗壞了。”
謝柏彥沒有回答,長指捻著她的面頰,輕笑一聲。
俯下身,他攬著腰將她抱起,放在膝上,低聲道:“這次記得穿拖鞋了。”
話題被輕而易舉地掀過,虞清雨也懶得和他計較,反正他們合法關系。
合法,便是什么校園play,也只算得婚內情趣。
“學習好累。”虞清雨軟了腰肢,慵懶靠進他懷里。
“那就不學了。”
虞清雨聽不得這種話,當即又直起身,食指戳著他的肩膀,無名指上的婚戒在白熾燈下格外閃耀。
“謝先生是不是見不得我好,你是不是就想讓我賠錢,你是不是就想看我被別人笑話。”
丸子頭上垂下來一縷發絲跟著她的動作來回晃,打著旋,驚亂一室靜謐。
“那就繼續學。”修長指骨纏著她的碎發,一圈一圈繞在指間,聲線壓得極低。
帶著安撫人心的意味。
和方才會上冷淡漠然,不近人情的模樣截然相反。
“可是我好累啊。”虞清雨扯回自己的發絲,隨意挽在耳后,“學習真的好累啊。”
“那就——”
話剛開了頭,就被虞清雨制住,她美眸灼灼,鎖著他矜然清冷的面容:“好了,你別說話了,我才不會放棄。”
她只是很單純地想要抱怨一下。
放棄,絕不可能。
為了那個從馮黛青手里搶回來的項目,她也不可能放棄。
謝柏彥慢條斯理關上了電腦,不疾不徐開口:“那你有哪里不會的?我來教你。”
他頗為大方地提出輔導方案,可惜被謝太太毫不留情地拒絕。
“我才不要直接將你的經驗伸手白拿。”
微微揚著下巴,她還是有點自己的小驕傲的。
謝柏彥望著她執拗的水眸,漫不經心地笑了聲:“那就不白拿,你付費。”
虞清雨:“?”
她的這位先生還挺會講話的。
謝柏彥自是明白她的憂慮,只是虞清雨眼下或者需要的并不是安慰。
掌心淺淺罩在她圓潤的肩頭,沉吟片刻,冷雋男聲再起:“沒必要有太大壓力,若是真的賠錢了,便從你每月零花錢里扣。”
虞清雨:“?”
騰地從他腿上站起,冷冷笑了聲:“我去學習了,突然覺得挺有動力的。”
“學習讓我快樂。”至少零花錢不會少,她還有最基礎的金錢快樂。
“學習讓我美麗。”有零花錢,就有雕琢她美麗的首飾珠寶高定,還有護膚品。
謝太太走得很急很快,趕著繼續學習去了。
——
謝柏彥大概給她點撥了些經驗,關于京城的惠得項目,她并不需要全知全套跟進整個項目,只需要在重大抉擇上拍板即可。
雖是給足了她底氣,但虞清雨也不想被看輕。關于馮黛青這個項目她整理了許多資料,至少在辦公室外那些專業人士面前,她不想露怯。
在辦公室,一呆一整天,雖是疲乏了些,但好像那股勁回來了。
在接魏成哲電話的時候,夜色已經深了,虞清雨正準備收工回家。
在看到陌生電話號碼的時候,她還有些茫然。
電話剛一接通,聽筒傳過來的是一陣壓低的呼吸聲:“……”
“哪位?”
靜了幾秒后,他才回答:“是我,魏成哲。”
“哦?是我們小魏總呀。”虞清雨重新坐回位置上,宛然笑起,“接到你的電話,還真的是我的榮幸呢。”
“那個……虞小姐,啊不,謝太太……”魏成哲吞吞吐吐,在稱呼上就停了將近兩分鐘,至于之后的正題,更是難以啟齒。
虞清雨正色說道:“小魏總,請講。”
她是知道他要講什么的,故意等他先開口。
法國之行安排得匆忙,那次和魏成哲的偶遇后,她是真的考慮過以私人名義為他投資的,只是忽然的行程將她的計劃打亂。
沒成想,再回港島后,她居然有了屬于自己的投資基金會。
“我的俱樂部……”魏成哲終于鼓起勇氣開了個口,卻又再次停下。
虞清雨很有耐心地等他說話,笑意幾乎掩不住:“你的俱樂部怎么了?”
魏成哲忍不住了,泄了口氣,語氣哀哀:“虞清雨,你是不是沒想給我投資?”
“我的俱樂部,我的環港拉力賽,我的投資,是不是你誆騙我的?”
“你對其他投資人也是這樣剛正決然的態度嗎?”她也不惱,時間其實不早了,虞清雨也沒了和他繞圈子的興致。
司機已經等在樓下,聞琳也站在門外靜等了許久。
魏成哲是知道她想要聽什么的,他是做了很久的心理準備才撥過這通電話的。
咬咬牙,他再次開口:“虞小姐。”
“抱歉。”
是從心真誠的一句道歉。
他深深吐一口氣。
“還有,求你。”
雖然遲到了很久的一句道歉,也總歸是真摯的道歉。
虞清雨換了公事公辦的態度,語調平緩:“小魏總,我聽說你動用了自己所有的私房錢,補上了你的拉力賽的前期投資。”
“……”
“魏成哲,現在的大環境,很多運動賽事贊助商大多都是虧錢,你應該知道吧?”她頓住語氣,很明顯地聽到聽筒傳來的呼吸聲一沉。
彎起嘴角,虞清雨繼續說:“當然虧錢沒關系,也會有其他更深層次的回報來彌補,但至少你要給我可以看到或許可以得到的回報。”
語氣微沉:“而不是,單靠兩家關系而大方慷慨維系的贊助。”
虞清雨重新提上自己的包,推開辦公室的門:“小魏總,帶上你的方案來找我,我不做賠本買賣的。”
良久良久,聽筒中終于傳來魏成哲一句低聲:“我知道了。”
日理萬機的謝總百忙之中不忘分心關心謝太太的投資基金會。
“太太投資項目如何了?”
聞森上前匯報:“陳澄說太太挑選幾個備用項目正在評估,京城的惠得項目也在有條不紊進行中。”
冷白指骨輕扣桌面,一下一下漫不經心,運籌帷幄的神色,瞳光眺向窗外,悠遠淡矜。
指骨忽地頓住,謝柏彥重新捻起鋼筆,敲在文件上,微重的一道聲響。薄唇微抿,平靜的眸底微微裂開一道縫隙,一絲漣漪從中漾起。
毫無波瀾的聲音從薄唇中溢出:“那個電池材料的項目呢?”
聞森悄悄抬眼瞥過去,見他一臉淡漠,又匆匆收回視線:“陳澄說資料遞上去了,但太太沒提過,大概是沒入選第一批項目備選。”
他斟酌著措辭,小心翼翼地回答。
聞森跟了謝柏彥快四年,有時候他也摸不清謝總的想法。
若是真的擔心太太和那位電池材料負責人宋總之間的關系,那何必還要讓陳澄將那份項目評估表遞上去呢。
謝柏彥眸底晦暗不明,鋼筆筆帽被打開,又被重新闔上,咔噠一聲,在寂靜的辦公室內格外清晰。
微微頷首,眉眼漸漸松弛,夕陽暖色打在他的面上,落下溫和柔光,唇角緩緩勾起,喉間溢出一抹笑音,帶著磁性悅耳的潤色。
鋼筆筆尖指向休息室內放著的雕像。
“把那座雕像送回家里。”
擺放在辦公室剛剛一天的十八世紀雕像。
前不久天價從國外運回來的雕像,帶著那個時代獨有的悠然神韻。一座神采飛揚的愛神丘比特雕像,秀美中透著自由的隨性之感。
和虞清雨在京城花園中的那尊雕像如出一轍的風格。
那是前不久謝柏彥剛才從一個國外私人收藏家手中收回來的絕品,聞森倒吸一口涼氣:“那尊雕像,不是要留給太太作生日禮物的嗎?”
淡色薄唇微啟,幾分散漫:“她生日還有一個月,太晚了。”
笑意漸漸攏起,幾分悅色慢慢浮現。
“況且,想送禮物就送了,也沒必要非要等到生日或者紀念日。”
聞森微笑臉,不由開始發愁一個月后的謝太太的生日禮物。
只是謝柏彥帶著雕像歸家的時候,并沒有見到口味挑剔的謝太太。
“太太人呢?”
聞琳微微彎腰:“謝總,您前不久說讓小姐多帶太太出去玩,今日太太剛回來就被小姐帶著出門了。”
謝柏彥眉心微蹙,之前擔心虞清雨在家無聊,他便交給關禁閉中的謝柏珊一項任務。
讓她多陪虞清雨出門,費用從他賬上走。
只是后來很快虞清雨開始整日學習金融課程,謝夫人回港,謝柏珊也被送回老宅,他也忘了這件事情。
謝柏彥回頭看向正在安裝雕像的工人,淡聲:“去哪兒玩了?”
聞琳:“我也不知道,是小姐開的車,不讓司機跟著。”
“她不讓跟,就真的沒人跟?”男人料峭挺拔的身影立在虞清雨最愛的魚缸前,幾分壓迫感遙遙遞了過來。
聞琳立刻說:“我這就去查。”
虞清雨沒想到謝柏珊開車的技術如此嚇人,在油門和剎車不斷大幅切換中,跑車停在了一間酒吧后門。
節奏動感的音樂,炫彩迷離的燈光,像只小錘敲打著她的神經。
舒一口氣,她懶懶靠進雅座沙發里。
“我有點累了。”
謝柏珊跟著音樂跳起,不忘回頭安撫她的情緒:“嫂子,累了更要放松一下嘛。”
拂去額間細汗,謝柏珊把一杯看不清什么顏色的飲料推到虞清雨面前:“嫂子,你喝這個。”
虞清雨皺著眉,神色懨懨:“我不能喝酒的,你哥哥不讓我喝的。”
她還記得那個和謝柏彥之間的約定。
尤其是謝柏珊看上去實在不太靠譜的樣子。
“這是無酒精的,很好喝的。”謝柏珊挽上她的胳膊,輕輕地晃,“嫂子,你就陪陪我嘛。今天彭稚檀在這里演出,我都好久沒見他了。”
虞清雨說不出拒絕的話,只好點頭,桌上的飲料她沒動,在一片吵鬧中,低著頭翻看著魏成哲剛剛發到她郵箱的方案。
比起霓虹閃耀的酒吧玩鬧,她寧愿多看一會兒策劃方案。
雖然周圍環境有些吵。
忽而一道身影壓下,擋住她所有光線。
虞清雨擰著眉抬眼,看向站在她面前的男人。
一件無袖白衛衣,低腰牛仔褲松松垮垮,一條銀鏈掛在脖頸間。
見她抬眸,男人勾起半邊嘴角,幾分不羈:“姐姐,喜歡腹肌嗎?”
瞳孔地震,大概是她太久沒有去過酒吧了,現在的搭訕方式都這么硬核嗎?
約摸著大概是經常混跡于酒吧的專門盯上落單女士的男人,虞清雨扯了扯嘴角,沒應聲。
她四處張望著謝柏珊的人影,沙發上只留著謝柏珊的背包,人早已不知道去哪里了。
果然,很不靠譜。
見她不說話,男人又大膽了些,向前半步,牛仔褲邊蹭過她的裙擺:“姐姐,舍得拒絕我,也舍得拒絕我的腹肌嗎?”
他忽地拉著她的手腕,虞清雨登時站起身,被她猛地掙開。
虞清雨面無表情地扯開自己的裙擺,坐得離他遠了些。
“那個,不好意思——”
男人又追了過來,刻意壓出的氣泡音打斷了她的話:“姐姐,出來玩有時候要適當降低一些東西的。”
神色漸漸冷了下來,她只是輕描淡寫瞥過去一眼,他的白色衛衣上似乎被倒了些酒,緊貼在他的肌理之上,隱隱約約看不清楚,也可能是他故意追求的視覺效應。
只是虞清雨確實不吃這一套。
而且,那個他不斷提起的腹肌,還沒有謝柏彥的肌肉線條好。
也是,畢竟她之前吃得太好了些。
“姐姐——”
“別姐姐了。”虞清雨彎唇輕笑,“你也不一定比我小哈,別叫姐姐把我叫老了。”
她只不過是今日要去公司,穿得端莊了些。
“那妹妹?”男人又湊近了幾分,跟著他頗為油膩聲音一同落下的,還有一道清冽男聲。
“虞清雨。”
手指下意識一抖,虞清雨有些不好的預感,呼吸微滯,她僵硬地轉過頭。
清亮瞳孔中,只著單薄襯衣的男人款款靠近,微微落下的衣領處露出一截冷白鎖骨,線條流暢過于灼目,為清冷氣質的男人添上幾分昳麗。
周身散發著矜冷凌然的氣息,令人窒息的壓迫感。
長眸微瞇,一點墨色在眼底醞釀,逐漸蓄起燎原風暴。
“酒吧,好玩嗎?”偏冷的音質在耳邊響起。
虞清雨咽了咽口水,在他的注視下,忍不住后退了半步,反而更靠近了剛剛搭訕的男人幾分。
“好……”玩字卻吞在口中說不出來。
也算好玩吧,看著這個搭訕老手在這里鬧小丑,其實是挺好玩的。
在謝柏彥冷面不清的眸光下,她瞬間換了字眼。
揚起精致俏麗的眉眼,虞清雨踩著料峭的高跟鞋,踉蹌著就撲了上去。
“好,想你啊,老公。”
一雙墨玉眼半垂,聲音持著無波的平靜,但內里的冷意卻毫無阻礙地溢出。
“哪種想?”
長指輕輕捏著她的后頸,頗帶幾分暗示意味。
“早上剛見過面,分開十個小時,就跑到酒吧和別人拉拉扯扯的那種想?”
完蛋!
虞清雨滿腦子只有這兩個字,明明是他妹妹帶她來這里的,充其量她也只是被動從犯。
現在便是萬般解釋也沒用了,虞清雨額頭抵在他肩上,試圖蒙混過關。
“老公,我頭疼。”水眸瀲滟剔透,“想你想得頭疼。”
謝柏彥視線繞過她的身影,望向她身后那個見情況不對,已經先溜為敬的男人,忽而輕笑應聲。
手指順著她單薄的肩背,停在她纖細的柳腰,淺淺摩挲,帶起陣陣熱度。
“那你暫停想我一會兒,回家再繼續頭疼。”
第32章 Chapter 32
“今天喝了多少?”謝柏彥語調平緩,卻格外有壓迫力。
逼仄的車廂里彌漫低沉的氣氛,司機很有眼色地將隔板升起。
虞清雨這次確實沒喝酒,進了酒吧之后,她都沒喝過一點東西,但見他微沉的面色,她有些不太確定要跟他說喝了還是沒喝。
咽了咽口水,她的聲線夾著幾分不確定:“大概這么多。”
手指比量了一下。
在他的注視下,指間的距離不斷縮小,最后干脆直接把手藏在了身后。
“老公,我頭疼。”
遇事不決先撒嬌,虞清雨下巴在他肩上淺淺蹭著。
清眸微眨,流連水色漾起淡光。
謝柏彥閉目養神靠在座椅中,只是淡淡頷首,像是完全不吃她這套的模樣。
聽見她的聲音,他頗為矜持地回了一句:“看樣子,太太還是清醒的。”
又到了抉擇的時間,該是清醒還是不清醒,虞清雨手指有一搭沒一搭地點在他黑色的西褲上,暗自盤算著兩種后果。
清澈見底的水眸悄悄掂量著他的神色,一個成語接著一個從口中蹦出來。
“勉勉強強,湊湊合合,一來二去,春夏秋冬。”
沒有任何邏輯的,像是意識迷離。
謝柏彥終于舍得睜開眼,墨玉般沉潤的眸子抬起,緩緩轉向身邊胡言亂語的女人。
紫荊花的路燈折射過淺淡迷離的光暈,車窗玻璃上映著男人勁瘦的身影,還有他挽起襯衫袖口而露出的半截清健小臂。
在閃動的眸光中,他漫不經心地搖頭,似有似無地落下一聲,溫潤又寵溺。
“小醉魚。”
虞清雨悄悄松一口氣,這大概應該是沒事了。
她立刻換上了瑩瑩笑臉,又貼過去幾分:“老公,我好想你啊。”
似是而非,也分不清真假。
虞清雨說得也隨意,謝柏彥也沒認真聽,他捏起她精致的下巴,幾分警告:“下次再這么鬧,就家法處置。”
水眸睜圓,虞清雨歪著腦袋,仔細想了許久:我們家還有這個玩意嗎?
謝柏彥笑了聲,手指不由捏緊,凜然的壓迫感襲下:“下次再鬧一鬧,太太便知道了。”
“喜歡查崗的男人不是好男人。”她小聲嘟囔了一句,不得不說,她似乎就是吃這一套,眉尖輕挑,又靠回男人懷里,“不過,我老公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男人。”
信口拈來的情話,她現在說得也游刃有余。
好像半點羞澀也無。
松開修長手指,謝柏彥散漫地抬眸,一點輕笑:“不查崗,你這只小魚都不知道要流連到那個溫柔鄉了。”
“才沒有。”虞清雨立刻否認,“你最溫柔。”
態度虔誠,只差豎起三根手指發誓了。
車子停在別墅前,謝柏彥卻沒急著下車,很是儒雅端方地微笑:“那請問,謝太太方才在酒吧和和那人拉拉扯扯什么呢?”
“沒拉扯。”虞清雨矢口否認,頂著灼然的目光,她的氣勢越來越低,“真的沒拉扯,他說些老土的情話,自以為是搞著油膩的套路,我見著好玩,就想看看他還有沒有其他招數。”
“謝太太的好奇心還真是大,看來還是不忙,還有空在酒吧研究搭訕人的招數?”他側眸看著虞清雨明艷昳麗的臉蛋,冷白手指在柔旖面色上微微滑動,漫不經心,“那太太研究出什么了嗎?”
“是很忙的,要不是珊珊非要拉著我——”話說到半截,慢慢又吞了回去,面前男人幽然轉冷的視線讓她不由瑟縮,“研究結果,大概是他們比你乖,會哄人,也會讓我摸腹肌。”
濃云壓上眉梢,摧城的凜然氣息,虞清雨倒吸一口涼氣,連忙補充。
“重點是最后一句。”
還不是平時謝柏彥掩得太過嚴實,能看的不能看的,她是一點都看不到。
越想越覺得自己占了點理,小心翼翼地望向他,正試圖胡攪蠻纏將正義天平偏向她這邊。
可惜,冷然面容只在她的目光中停了一秒,謝柏彥便打開車門,利落下車了。
虞清雨連忙追下車:“老公,你別生氣嘛……”
謝柏彥刻意放緩了步子,不需要她快步也跟得上。
忽地,十厘米高跟鞋停住,虞清雨望向花園里正中心擺放的那個雕像,不由愣了神。
之前在選款放在她婚房中的那尊雕像,她也看過這款,只是國外藏品家實在很難搞定,聊過幾次虞清雨便果斷放棄了。
沒想到有生之年,她會在這里再次看見它。
“喜歡嗎?”清冷男聲忽地響起。
虞清雨恍然回神,嫣然笑容緩緩浮上面頰:“喜歡得不得了。”
心尖猛跳,虞清雨幾乎沒有半分猶豫,抬起步子就直直撲進了他的懷里,跑動間身形都未晃動一下。
謝柏彥穩穩接住那道倩影,偏冷的聲調帶著一點笑意:“所以,謝太太沒醉呢。”
虞清雨埋著頭,直接回避這個問題,嘴里念念有詞,半是埋怨,半是嬌氣。
“謝總好兇。”
“謝總就不能發揚一下紳士精神嘛。”
“謝總這樣是會找不到老婆的。”
箍在她肩上的手掌微微縮攏,慵懶的冷聲壓下:“你再叫我一句謝總試試?”
薄肩微微一抖,脖子涼颼颼的,俱是他周身冷意,虞清雨揚起笑臉:“所以我仙女下凡來當你老婆了。”
她握著他的手指,先在自己的眼尾處輕點,又停在他的手腕內側。
“你看我眼下有紅痣,你手腕上有紅痣,我們就是天生一對。”
“天作之合,金玉良緣。”眉眼彎彎,“絕配。”
從容矜然的目光垂在她面上,虞清雨低低呼氣,感覺自己面皮都在發燙:“當然如果你能再對我再熱情一點,那就更好了。”
“就像珊珊和那個小歌手那種熱情就可以了。”
謝柏彥閑閑笑了聲:“所以我就該在第一次見面直接給你拐床上?”
總覺得有哪里不太對,虞清雨張了張嘴:“也不是不行。”
至少他們是合法的。
話音剛落,虞清雨被他攥住手腕,一路拉拉扯扯進了浴室。
浴室頂燈被打開,明亮的冷白色燈光灑下,虞清雨不由閉緊了眼睛。
幽沉的男聲落在耳邊,還有不斷被他推著向后的碎步,虞清雨明明沒有喝酒,也覺得自己頭腦亂成一片,白霜壓下攏在眉宇間,看不清晰。
“不過珊珊是自己主動的,不如謝太太也自己主動一下?”
她輕輕抬睫,刺目的燈光晃得她再次緊閉上眼睛,一閃而過的是他俊美清絕的輪廓。
字句都模糊不清,含在喉嚨間:“也不是不行。”
一點靈光閃過,她忽然捕捉到了他橘子里的一個詞,猛地又睜開眼:“等一下,是珊珊主動的?”
難怪謝柏珊給她描述那夜的景象時吞吞吐吐,尤其是被她問到關鍵問題,更是顧左右而言他。
謝柏彥將人推著向里,步伐交疊間,虞清雨慌亂地踩在他的腳上,小腿別著他的膝蓋,踉蹌間將距離化為無痕。
“洗澡。”嗓音帶上啞意跟著一起壓低。
手臂迷茫間繞上了他冷欲的頸子,虞清雨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單薄的脊背,振翅欲飛的蝴蝶骨輕輕靠在了冰冷的瓷磚上。
擋在她身前的是溫熱的逐漸攀升的熱度。
虞清雨在他晦暗的目光中不由瑟縮,視線不由偏開,只提起一絲清明問了句:“那珊珊呢?”
“謝太太,專心一點。”花灑倏然被打開,揮灑直下的涼水,淋濕她的長發。
虞清雨閉上眼埋在他的頸窩里,感受著水溫逐漸升高,還有緊貼著的男人。
“珊珊,有人去接。”水聲淅瀝,沾濕衣衫,順著曲線落在地面上,激起更清脆的聲響,在空蕩的浴室中環環繞繞,什么都聽不清晰。
所以謝柏彥幾乎是貼在她耳邊說的話:“她不安分,又要被關禁閉了。”
輕輕噙住她的耳垂,氣聲撲進耳廓,酥麻在熱氣涌動間迅速周游。
“所以,謝太太乖一點。”
虞清雨迷蒙地睜開眼,在她瞳孔中不斷放大的那張冷玉清雋面容,水霧環繞,朦朧又清晰。
她瑟縮著圓潤的肩頭,一點嗚咽:“我不要被關禁閉。”
謝柏彥單手掌住她的腰肢,另一手去拿她的卸妝膏,動作間少了幾分冷靜,但落在手下時卻輕柔了許多,指腹間撫過她的面頰,將所有妝容洗去。
虞清雨閉著眼,由著他揉著她的臉面,水聲清晰入耳,短暫遮掩的光線,讓所有觸覺被放大到極致,掌在她腰間灼熱的溫度,似乎比他落在她耳畔的熱息更熱。
“太太,這么喜歡腹肌?”縈繞的低音混在濺落的水聲中。
重新回到在花園她說的那句話。
比他乖,會哄人,也會讓摸腹肌?
重點的最后一句。
虞清雨沒聽清,濕發緊緊貼著面頰、脖頸、還有向下蜿蜒的曲線,或者還有他的。
沐浴露的香氛淡香在熱水蓬勃間不斷翻涌,由濃轉淡,有淡轉濃,將人帶入那一片繾綣之中。
淺淺的聲息帶著磁性的啞,若近若離的纏綿,是刻意營造的迷離。
“是喜歡腹肌,還是喜歡我的腹肌?”
虞清雨微微后仰,后腦勺抵在冰涼的瓷磚上,又被他重新撈起。
無從遁走的包圍。
她長睫輕顫,一顆落在睫羽間的水珠簌地掉落。
在裊裊水霧中,緩緩掀開眼簾,男人近在咫尺的清雅冷峻面容映照在她的曈底,心尖猛地一跳。
嗓音甜得發膩,又他的注視下聲調不斷減輕,最后隱于一片水聲中。
“我也是有肌肉線條的。”
也不清楚自己在說些什么。
“是嗎?”一點笑音在浴室中不斷加深,聲息喃喃,“那我來看看。”
指尖輕巧地解開一排排襯衫扣子,白色的面料很快落在他的掌心。
一片白凈耀眼的肌膚灼著他的眼,骨節清晰的長指沿著纖盈的腰線淺淺摩挲。
嶙峋骨感的線條,若隱若現的一點肌理。
確實有,但不太明顯。
腰上一涼,很快又被熱水覆上。
虞清雨慌忙間不知該睜眼還是閉眼,卻意識無比清明地感受到身上的襯衫被扯開。
她想要阻止,剛抬手卻又停在空中,頭腦暈沉地不知道該從哪里下手。
最后,也只是落在他的肩上,指尖不斷縮緊,扣入他的手臂間,與那繃緊的青筋纏綿相靠。
“喜歡你的,喜歡你的。”流連的溫度不斷綿延,虞清雨想躲卻又不想動。
一點氣聲在戰栗中吐出。
虞清雨緩緩垂下眼,目光在她濕透貼緊在腰腹處的襯衫上鎖緊,塊壘分明的腹肌,遠比酒吧那位更清晰的溝壑,無形間吸引著她所有的注意力。
謝柏彥貼著她的唇瓣開口:“叫我什么?”
咬著她的呼吸,還有所有悸動,纖薄的肩背微微后仰,像繃緊到極點的琴弦。
琴弦挑起脆弱單薄的弧線,隨著濺落的雜音,沾染上水汽,在一片嘈雜中撩起輕靈悅耳的琴聲。
薄唇染上她的體溫,相互依靠的貼近,交疊著呼吸,激起更深的旖色。
“是老公,老公。”
虞清雨偏過頭,深深吸氣,入鼻盡是他周身的冷香,一點清明在混沌中漸熄。
雙臂無力,虛虛掛在他身上,只有控著她的那只大手掌住她所有平衡。
“謝柏彥……”軟綿無力的語氣,在熱水沖刷下不斷減淡。
像一只瀕臨干渴的小魚只吐著泡泡,翻騰著尾巴。光潔白皙的皮膚泛起的淺淺紅暈,薄粉淡色從面頰一直流連至耳廓。
她勉力去推他,有一瞬間,想要做些什么去阻止他的逐漸肆意的動作。
可是很快手腕就捉住,再度被牽引著圈在頸上。
虞清雨剛一抬頭,紅唇也被堵上。
淺霜落下,玫瑰花瓣上也綴了幾顆晶瑩的水珠。
一點漣漪在靜水之上漾起波瀾,然后是簌簌落下的水滴,在湖面綻起清波,打破一室安謐。
虞清雨掙扎著向后躲,指尖蜷曲地在后頸讓上刮。
在迷離的茫然中,指尖留下道道紅痕。
壓抑在喉嚨間的細吟從紅唇中溢出,虞清雨意識散了又凝起,唇瓣咬得極緊,又被那人惡劣地撬開。
嬌聲細語,像停在玫瑰之上的夜鶯,清泠之中綴著一點迷離的啞意。
最后歸于無聲。
花灑被關上,靡艷被染上霞色,啄吻不斷落下,似是安撫,似是低哄。
可還有修長指骨綿延著搖曳的燈影。
清冽的音色失去了一貫的冷欲,她只看清他逐漸轉暗的眸光。
“雕像喜歡嗎?”
“魚缸喜歡嗎?”
虞清雨頭腦一片空白,小腿一軟,倒在了他懷里。
迷離縈繞的冷香后,還有他一句幾乎聽不清的氣聲——
“那我呢?”
等到那周身的香氛散去,虞清雨輕顫的眼睫掀開,水潤透亮的眸子軟綿綿地瞪過去。
紅唇微嘟,吸了吸鼻子,瀲滟霧氣彌漫。
她真的很想罵人,明亮的浴室燈光下,她衣衫半解,春光乍泄,半遮半掩也可相當于未著任何。
可眼前的男人卻依舊楚楚衣冠,謙謙君子的模樣。
虞清雨耳尖微燙,卻依舊端著蠻橫驕矜的調子,恨恨扯開他的襯衫,扣子落了一地,她毫不留情地咬上他的鎖骨。
“壞男人。”
“欺負我。”
軟綿無力的氣聲。
薄唇勾起淡薄的弧度,他的聲線若有若無的慵懶,重新打開花灑,落下的熱水將指尖的水光沖去。
“沒欺負到底的不算欺負。”
忽然躍進她視野中的指骨讓她更是臉紅。
低啐一聲,語調嬌軟,又罵一句:“壞男人。”
——
“好看嗎?”虞清雨挽著謝柏彥的臂彎,一身星空抹胸銀裙,奪目芳華。
謝柏彥早早通知了聞琳今天要帶虞清雨參加一個晚宴,她今天醒得很晚,等她起床的時候化妝師已經等在樓下,收拾過儀容后,謝柏彥的車子已經等在了門外。
謝柏彥細細打量了一番虞清雨今日的妝容,慢條斯理地點頭:“太太一貫好看的。”
毫無半點敷衍之意,虞清雨很是滿意。
虞清雨低頭整理著頸間的套鏈,化妝時她才發現頸后有一塊紅印,被謝柏彥咬的。
別無他法,只好讓聞琳從她的珠寶收藏中尋了條套鏈遮掩。
“珊珊呢?”她忽然想起什么,從昨晚到現在她還沒收到過謝柏珊的消息。
謝柏彥低頭幫她整理著被套鏈勾著的發絲,輕描淡寫:“禁閉中。”
虞清雨也不太驚訝,昨天那一出鬧出來,謝柏珊不被關緊閉也挺難的。
“她好像才剛被放出來吧。”
謝柏彥微微挑眉:“太太也想一起?”
虞清雨想起昨晚的事情,登時閉了嘴。
“今晚是投資交流峰會晚宴,有不少投行老手在,接下來為期三天的宣講會,我讓陳澄陪你一起,聽不懂的讓她給你解釋一下。”謝柏彥為她引薦了幾位港城大佬,一番寒暄后,他簡單解釋了下今日晚宴的目的。
虞清雨乖順點頭,知曉這是謝柏彥專門為她才從忙碌行程中擠出時間參加的晚宴。
彎唇一笑:“若是她解釋的我也聽不懂呢?”
謝柏彥低眸淡笑,意味深長:“那就回家,我們換一種方式解釋?”
她是很想問是那種方式,但在他晦暗不明的眼神中又止住了嘴。
總歸不會是什么太正經的解釋。
曖昧的男女氣氛忽然被打斷。
一道溫潤男聲乍地響起,驚擾漣漣清池。
“清雨。”
這音質似乎有些耳熟,身側男人氣場微斂,微轉過頭,紳士端方。
跟著他的視線,虞清雨挽著謝柏彥的手紋絲未變,遙遙回頭,頸上套鏈微微晃動。
目光交匯在半空中。
輕顫的流光四散開來。
黑色挺括的西裝,略略寬松不太合體,但掩不住他清潤溫沉的氣質,如溪絕塵。
宋執銳眉眼微彎,笑容依舊,皎潔朦朧的月光停在他的身后,描著邊浮起銀灰的微光。
虞清雨視線微頓,眼眸幾番朦朧間,暗色的背景仿佛都褪去。
反方向的鐘不停轉動,一年前,兩年前,三年前,四年前……
在外交學院的學院標志下,飽滿的玉蘭花兀自盛放,濃郁彌漫的花香涌進鼻腔。
高挑清俊的男人關上車門,斜倚在車邊,袖口好好挽起,桃花眼微挑,很快捕捉到人群中那個瑰艷動人的女孩。
“我的小公主,我來接你回家了。”
日光光暈刺眼,轉淡轉深再轉得脆弱,重新歸于一片清輝月色。
虞清雨眸色微定,呼出一口濁氣。
眉心微擰,她先偏頭看了眼身旁清雋沉靜的男人,而后重新勾起端莊優雅的笑容。
聲音疏離又冷淡。
“宋先生。”
第33章 Chapter 33
虞清雨聽過有一種普魯斯特效應,香味是記憶的載體。
當聞到特定味道時,那時的記憶也會跟著回現。
幾步遠的距離,會場頂的中央空調流轉著涼氣,一點熟悉的薄荷香緩緩襲來,帶著很多遙遠的記憶歸來。
大概是高二的運動會,虞清雨的一千五長跑冠軍在臨近終點前,因被絆倒而失之交臂。
在隔壁校區的高三年級,聽聞消息,宋執銳是翹了課翻墻跑來找她的。
一身清爽的少年笑著彈了下她的額頭,原本抱著受傷的膝蓋幾分委屈的虞清雨,瞬間紅了眼眶。
“哭什么,等哥給你拿回你的長跑獎牌。”揚起的笑臉肆意飛揚,深深刻在她的記憶中。
藍色的校服落下,半裹住她的長腿。
匆匆而來的少年,去也匆匆。
只留下淡淡的薄荷香。
虞清雨是后來才知道宋執銳在兩天的運動會上,一個人跑了所有的長跑項目,集齊的所有獎牌,全都送給了她。
虞清雨一瘸一拐出門,忽然被塞進她懷里的一把獎牌,讓她瞬間懵怔。
遲疑地抬眸,虞清雨正對上宋執銳清亮的眼睛,額角一點熱汗,淬著耀眼的光。
“看吧,哥說到做到,我的小公主。”
身后逆著的日光,將他的人影輪廓都變得模糊。
一點薄荷香追在他身后,慢步而至。
熟悉的味道,帶著她記憶里熟悉的人歸來。
記憶里的少年仿佛重回當下,連嘴角牽起的弧度似乎都一如往昔。
宋執銳垂手間,臂彎掩下西裝一點褶皺,微笑問道:“有空聊聊嗎?”
虞清雨眼睫微不可見一顫,下意識先望向身側的謝柏彥。
他依舊是那副端方溫雅的模樣,情緒不達眼底,似有似無的淡漠氣質,矜貴傲然,尤其是一雙墨玉眼眸格外沉靜,似乎突然出現的故人于他未掀起一點波瀾。
他越是這副樣子,虞清雨也是心慌,相處了幾個月,她也算了解謝柏彥的氣性,通常這般情緒漠然的時候,她大半是沒什么好果子吃。
手指微緊,無形間又貼近他幾分。
察覺到她的視線,謝柏彥微微低頭,薄唇扯出一抹淡然自矜的笑意,只溫聲說:“太太是自由的。”
再抬眸望向幾步遠外的男人,聲音潤上幾分如玉暖意:“你們先聊,晚點我來找你。”
“不要。”話音剛落,她很快接過聲,幾乎是下意識的舉動。
紅唇微張,虞清雨又闔上嘴,將剛剛隔開的一點距離重新扯近,挽著謝柏彥臂彎的將手掌未松開半分。
虞清雨踮起腳尖,壓低聲音在他耳畔輕聲說:“你別走,這里生人多。”
聲音微頓:“你走了我害怕。”
謝柏彥眸色晦暗,垂眸望向她眸底一閃而過的繁色,那里蘊著許多復雜情緒,轉瞬間重新歸于平靜。
微微笑起,優雅自持:“那便陪太太一起。”
應許了她的要求。
雖然他們都心知肚明,虞清雨向來不是會怯場的人。
從小在繁華富貴中長大的人兒,見過萬千世面,自然不會為了眼前首次出席的場合所害怕。
那擾亂她心緒的,大概也就只有一個人了。
有謝柏彥在,雖然氣氛有些尷尬,但她確實有了些底氣。
挽著他臂彎的手淺淺向下滑,指尖探入他的手掌,修剪得極好的指甲輕輕蹭過他溫熱的掌心,像沒有任何攻擊性的小爪子撓過的力道。
在這種場景下,若是有一個詞形容,似乎更像調情。
干燥有力的大手忽地捏住她微曲的細指,虛虛裹住,熱度虛虛透過。
虞清雨不由彎起唇角,旖旎昳麗的笑容,似是春光爛漫融化堅冰。
可說出口的話確實毫不留情面:“不太有空。”
是回答宋執銳的那句邀約。
答案也簡單,并沒有那么多彎彎繞繞需要考慮。
他的出現對眼下的她似乎是個煩惱,在她將明未明的思緒中重新套上道道路障,原本她是可以有更多時間去思考去感受,可是現在似乎被定下了倒計時,一切都很緊張。
虞清雨不喜歡這種緊張。
宋執銳像是意料到她的答案,當虞清雨那些小動作毫無遺漏地落進他眼底的時候,他便已經知道了答案。
青梅竹馬十數年的情意,他了解她每一個表情每一個動作,自然也懂那下意識偏向另一個人的目光的意義。
他也不惱,嘴角弧度紋絲未變,只說:“那可以約個時間嗎?”
虞清雨沉默。
視線緩緩向下,定在宋執銳褲腳處扦起的西褲,隱約起球的面料,眉尖倏地擰緊。
不合體的西裝,不舒適的面料,是從前的宋執銳不可能穿的。
宋執銳察覺到她的視線,向一側挪了半步,靠在小桌后,遮掩下他的西裝。
“清雨,我之前給你打過電話,你沒有接。”
虞清雨想起謝柏珊之前說過的那通未接來電,略一恍惚,抿了抿唇,一時不知該說什么。
“哦……”她半側過身,離身側的男人又貼緊幾分,精致頰面微微靠在謝柏彥肩上,“我太忙了。”
悄悄抬眼有去看謝柏彥的表情,壓下心尖一點慌亂,努力將語氣放得平靜:“有什么事嗎?”
便是再重要的事情,大概也不能在此時說吧。
宋執銳低眸,輕扯嘴角,音調也淺淺落了下去:“我只是在花鳥市場尋到了幾條珍稀觀賞小魚,想要送給你。”
小魚?
謝柏彥清冷眼眸微落,看向她,唇間溢出一點若有若無的輕笑,壓得極低的氣聲,在嘈雜的宴會廳幾乎聽不清。
可是似乎也有一種被紅線牽引的魔力在,她耳廓微動,敏銳地捕捉拉到那一點聲息。
像是怕自己聽錯,虞清雨揉了揉自己耳朵,漂亮的眼睛睜得圓潤,一點流光蕩漾開來。
然后,絲絲縷縷俱是落進他的眸底。
深深呼一口氣,虞清雨歪了歪頭,余光轉向宋執銳。
說實話,她不太懂,說不是一路人的是他,現在追上來也是他,偏偏在她感覺一切都好起來的時候。
虞清雨從來不是會瞻前顧后的人,在斷舍離這方面,她一向很果斷。
“以什么名頭?”她微微笑起,“是我的新婚禮物嗎?”
清甜的聲音像裹挾著利刃,錐錐刺向他的心房。
宋執銳沒吭聲。
“如果是新婚禮物,那就不用了。”她挽過鬢角碎發。
溢出的音色冷清,卷著涼意:“我一直覺得珍稀是個比較級,當有更大的魚缸、更多的魚群,幾條珍稀小魚似乎也沒有那么重要了。”
珍惜亦是。
宋執銳攥著酒杯的手指越蜷越緊,眸底似乎有什么東西清晰可見地碎開。
可視線卻未移開一分,直直落在虞清雨的面上,焦灼中一點綿延隱秘的情意在靜靜流淌。
僵持,肅然。
“太太,邵佬在那邊,我們過去打個照面吧。”是謝柏彥先開口打破的沉靜,他抬手籠住虞清雨單薄的肩頭,轉向僵持中的宋執銳,溫聲道,“抱歉,宋先生,失陪了。”
虞清雨跟著他的步子離開,肩背挺得筆直,再沒回過一次頭。
謝柏彥自小是跟著邵佬在國外鍛煉過一段時日的,幾句寒暄過后,跟虞清雨簡單提了一句:“下個月Melina的到港簽售會,是由邵佬名下的出版社牽線搭橋的。”
邵佬看向虞清雨的目光也慈愛:“早就聽柏彥說過了,你之前也是駐法大使館工作過的,口譯筆譯水平很不錯。”
言語間帶著滿滿的欣賞。
他們之前并無任何交往,唯一的樞紐也只有謝柏彥了。
面上微燒,虞清雨溫婉笑道:“您過獎了,他幫我胡吹呢。”
忍不住瞥一眼含笑站立一旁的謝柏彥,又說:“您是德高望重的前輩,我哪敢在您面前認領這種評價。”
幾句話,又將那些稱贊還給了邵佬,加之她說話調子清潤柔和,讓人如沐春風。
邵佬低頭淡笑,輕拍了下謝柏彥的肩膀:“柏彥,你太太不錯。”
“確實。”眉目淡若遠山的男人簡單應了聲。
手掌覆在纖細的腰肢上,慢條斯理說道:“畢竟謝太太。”
虞清雨眉眼輕抬,忍不住在他腰側掐了一把。
這人又開始胡說八道了。
邵佬也只是笑著搖頭,望過來的目光也溫和:“這小子啊,就喜歡嘚瑟。”
虞清雨訝異地抬眼,他仿佛說的是另外一個人一樣,謝柏彥向來萬般情緒不瀉于外。
哪來的嘚瑟。
見她沒懂他的語義,邵佬也沒解釋,只留下了句:“小姑娘,我們會有機會合作的。”
邵佬年紀大了,這種宴會待不了多久便先行離開。
謝柏彥牽著虞清雨送他離開,花園里細風徐徐,虞清雨一時不想回到那個觥籌交錯的宴會廳。
沿著長長的廊廳,兩道斜斜的身影被一盞昏暗小燈拉得長長。
“邵佬承接了Melina國內簡體繁體的譯本發行。”謝柏彥解下西裝蓋上她的裸/露的肩膀上,“所以,你們未來真的有合作的機會的。”
虞清雨微微點頭,剛剛她已經猜到這個了。
見她沒說話,謝柏彥深眸微閃,幽邃的眸子半闔,沉吟片刻,又說:“剛剛那位宋先生,也是這次宣講會的熱門公司。”
“啊?”
虞清雨茫然回神,方才她正琢磨著這間宴會廳花園里種著的花草。
忽然聽到話題被扯到宋執銳身上,肩膀猛地一抖,肩上的西裝差點垂落下去。
“那接下來幾天宣講會,你會陪我一起參加嗎?”她踟躇了幾秒,忽然問道。
一段長廊眨眼間已經走過,兩個人停在宴會廳的門口,頭頂的明色壁燈將她的面容照得清晰,一點擔憂在她擰緊的眉心中攏起。
她似乎有些焦心于這個問題。
謝柏彥抬頭將她肩上的西裝重新攏好,素來淡然的俊美面容,深邃曈底只映照著她一個人的身影。
“讓陳澄陪你好嗎?”
“可是——”
他制住了她的后半句話,輕輕揉了揉她的發頂:“我對謝太太有信心的。”
可是,她對自己沒有信心。
輕輕嘆氣,虞清雨踩上一旁高高的臺階,居高臨下,睥睨俯視著他,神情溫溫。
食指在他的短發上點了兩下,有模有樣地學著他剛剛揉著自己頭發的動作。
輕舒一口氣,虞清雨眨了眨眼:“你突然這么乖,我都有點不適應了。”
什么都沒問,給她保留了足夠的空間,還有足夠的尊重。
“安心。”謝柏彥云淡風輕地瞥向她,“我只是不想干涉太太的生活。”
不想因為一點意外出現,而輕易擾亂她的生活節奏。
“謝柏彥……”她忽然不知道要說什么。
謝柏彥也不需要她來說什么,他很貼心地接過她的話頭:“太太剛剛適應這里的環境,謝某單純不想因為我的原因,橫加改變你的生活狀態。”
其實是一句暖心的話,可虞清雨總有一種未落至實處的不安感,秋水眸子微閃,她總覺得他下一句話要再說什么不過是什么聯姻而已。
是那日她見過魏雪喬后,他親口說的話。
有時候,她也分不清他的紳士風度究竟是疏離,還是……
“謝先生忽然這么體貼,我都有點受寵若驚了。”她眉尾輕挑,靜靜望著眼前的男人。
藏青色的領結系在白色襯衫上,是從不會出錯的搭配顏色,挺括的面料勾勒出他身上凌冽嶙峋的線條,領口處隱隱約約一點紅印,燈光昏暗看不清晰。
唯有清潤眉眼被染上幾分暖色,如玉質感落在他微垂的眉眼間,將紳士風度刻進骨子里的男人。
即便他仰著頭望她,依然不忘扶住她的腰,護著她的安全。
“那你以后多聽話一點。”漫不經心的調子,隱約又銜著些摸不清道不明的綺思。
虞清雨眉眼彎起,在夜色中幽然綻放不染纖塵的一枝鮮花,嬌艷瀲滟于曈底,吸引著所有視線。
“我聽話,有什么獎勵嗎?”
食指忍不住又戳了戳他:“小孩子聽話還有獎勵呢,那我也要有。”
聽著很是合理,細想之下也沒什么道理。
但從虞清雨口中說出來,理直氣壯的調子,驕矜自若。
“你已經不是小孩子了。”他捉住她的手指,輕輕放在掌心里。
虞清雨倏然睜圓一雙水眸,語氣刻意地向下落,勾出楚楚可憐的模樣。
“我難道不是你的bb了嗎?”
一聲輕笑,淺淺繞著耳廓,謝柏彥眉眼清冷如畫,環過她的柳腰,微一用力,穩穩將人從臺階上抱下。
清冽磁性的男聲就貼在她的耳邊,好聽的音色鼓震著她的耳膜。
“bb,給你獎勵。”
“回家給你看腹肌。”
散漫又繾綣的音質,她的心跳猝不及防空了一拍。
虞清雨眉尖一顫,曈底細碎光芒暈染開,她雙手撐著他的肩膀,微微俯身。
“謝先生,今天表現不錯,不如我來哄哄你吧。”
一個輕吻落在他的眉間。
第34章 Chapter 34
虞清雨大概是最近有些累了,早上下樓的時候有些頭暈,樓梯上身形微晃了一下。
晚上她就被謝夫人接去了老宅。
又是補氣湯,又是藥膳,料理包都已經分門別類地打包好,交代給一旁的聞琳,仔細地囑咐著注意事項。
虞清雨是有被謝夫人大陣仗驚到了。
“媽,你這也、這也太夸張了。”
整理好的補品貼上了標簽和熬煮說明,裝了滿滿一車,都不知要喝到哪年哪月。
“頭暈可不是小事,尤其是你最近這么忙,更要注意。”謝夫人拍著她的手,溫柔地笑,“尤其是女孩子,自小就要好好保養身體。”
謝柏彥為太太創辦投資基金會的事,沒特別藏著掖著,知道的人不少,看戲的人也很多。
原本到老宅之前,她還有些憂心謝夫人的態度,見到她溫和的笑容,她心寬了許多。
話題最后還是落在了投資基金會上,謝夫人的態度很隨意,也很尊重。
“但凡有能力的人,總是希望證明自己的價值,闖出自己的一片天。尤其是你,又是要強的,我都理解的。”
虞清雨揪著自己的衣裙,幾分緊張,抿了抿唇,矜持地點頭,躬腰斟上熱茶。
謝夫人拿起桌子茶杯,神色一如既往的平和,語氣放得很輕:“清雨,不過這種事情本來就不是一蹴而就的,總要有時間去慢慢積累,用經驗去不斷打磨。”
“你現在只是在積蓄的過程,不要給自己太大壓力,適當地也要放松一下自己。”
“還是有點壓力的。”虞清雨委婉地提了一句。
其中細節并不好說,更沒辦法在謝夫人面前多說。
無非還是那些面子問題,雖然股權是在她手中,但畢竟是謝家出資的,總是會代表著謝家的顏面。尤其又是在香港,她在做決定前就更要思慮再三。
謝夫人搖搖頭:“你呀,就是思慮太多,其實沒什么關系的,你不妨放心大膽地去做,有什么事都柏彥給你兜底。這點小錢就算真的虧了,也就當交學費了。”
語氣微頓:“況且,你這么聰明,怎么可能會虧。”
語氣很是隨意,虞清雨不由跟著笑起來,她微微松了口氣,低頭輕抿手中清茶。
即便真的是場面話,遞到心坎上,于她此時而言也很是受用。
平心而論,謝夫人對她真的很好,除去日常的那些禮物外,謝夫人出門游玩還不忘替她去拍賣孤本古籍。
名門閨秀出身的千金大小姐,即便是細枝末節也毫無出錯,待人處物上八面玲瓏,進退有宜。
先前有傳言謝夫人就是比照著這點,所以選中了虞清雨做她的兒媳。
只是深入了解后,虞清雨才知曉,比起謝夫人,在這方面她根本不值一提。
謝柏珊的午覺一直睡到了夜幕籠罩才起床,她揉著眼下樓的時候,晚飯都快做好了。
謝夫人看到睡眼惺忪的女兒忍不住地搖頭,再轉向虞清雨時,眼底躍然的欣賞幾乎溢了出來。
“清雨啊,你這個年紀正是在事業上闖蕩的時候。你放心,我不是那種傳統的婆婆,才不會新婚就催生。你和柏彥這個時候最是需要享受二人時光的時候,不然往后有了孩子,兩個人都沒空培養感情了。”
虞清雨的表情登時僵在臉上,扯了扯唇,干笑兩聲。
孩子?
未免太遙遠了些。
她原先對于婚姻并沒有什么實感,后來適應了另一個人的存在后,似乎也算漸入佳境。
但對于另一個小生命,她完全是空白的。
至少,八字還沒一撇呢。
謝柏珊已經坐下許久,聽了半天她們的對話,謝夫人中途視線都沒有偏過來一分。
受不了這冷待,謝柏珊忍不住想要找點存在感:“媽,你怎么對嫂子就這么和顏悅色,對我就兇巴巴的兩副面孔呢?”
謝夫人最近是根本不想看女兒在她面前搖頭晃腦地亂竄的,但謝柏珊直直擋在她面前,想不看都沒辦法。
輕輕嘆一口氣,謝夫人放下杯子:“你覺得我知道你的那些離譜事,沒個半月一月消化好,還能對你擺出好臉嗎?”
一聽到這個,謝柏珊立刻住了嘴,乖順地去虞清雨身邊坐好,小聲嘟囔了句:“委屈,無辜,但我不說。”
“你說了我也不聽。”謝夫人看起來萬事好商量,但在已經認定的事情上格外堅持,“趕緊和那個小明星斷了,不然你就繼續在家反省吧。”
無限期關禁閉,解除禁令時間不明。
謝柏珊小臉瞬間垮下,悄悄扯著虞清雨的衣角,小聲求救:“嫂子你得救我。”
被謝柏珊坑了一次的虞清雨,立刻搖頭,拒絕第二次送出人頭。
“還是不了吧。”她慢吞吞地抽出自己的衣角,“我已經被你坑了一次了,這次換個人坑好嗎?”
謝柏彥上次的懲罰,屬實讓她長了記性。
珍惜幸福生活,遠離謝柏珊的慫恿,已經被她列入港城生活指南最重要的一條。
閑聊了許久,謝夫人起身去廚房看她燉煮了半天的藥膳湯。
見人走了,謝柏珊呼了口氣,松下肩膀,委委屈屈地開口:“我媽以為是彭稚檀讓我去酒吧找他的。”
上次酒吧的事情也很混亂,那場演出最后還是被攪黃了,有極端粉絲扔了雞蛋菜葉,在直播中大罵彭稚檀背棄他的樂隊,更是辜負了他們粉絲這么多年的喜歡。
那段時間,樂隊解散,彭稚檀單飛的傳聞在網絡上傳得沸沸揚揚。
謝柏珊眼睜睜看著一身狼藉的彭稚檀孤零零地站在臺上,仿佛被天地都拋下的棄子。
他像一個提線木偶一般,被經紀人帶走,她只能站在臺下無能為力。
那一瞬間她是真的想挺身而出,收購他的經紀公司,買斷他的合同的。
可是,不能。
在之后,就是謝柏彥安排的人將她帶回老宅。
謝柏珊喪著小臉:“其實解散樂隊的傳聞是真的,但不是因為阿檀想要單飛,他們是被公司強制解散的。他的經紀公司一直覺得樂隊賺不了錢,早就想讓他們轉型了,其他幾個人都不同意,只有阿檀點了頭。”
虞清雨皺著眉聽她顛三倒四地講,努力梳理出整個故事輪廓。
“所以就是他的經紀人轉頭就拿著彭稚檀同意的決定,去挑撥他們樂隊的關系,原本就人心動蕩的樂隊,就這樣徹底分崩離析了?”
“哇,嫂子,你好聰明,就是樣子。”謝柏珊仰頭靠在沙發上,懶懶地提不起一點精神,“我本來想要跟他借酒吧演出的機會見面好好聊聊的,結果又被逮住了。”
這段經歷屬實有些耳熟,虞清雨慢條斯理地整理著裙擺,斂眸笑起:“這次不會又是你安排的吧?”
謝柏珊涼涼望她一眼,還真的被她猜對了。
“我找了個朋友安排他在酒吧演出,本來我先給他個驚喜的,結果——”
兩手一攤:“人直接被送回家了。”
“還是兩個人各回各家。”
“我媽現在對他偏見很深。”謝柏珊不是沒談過什么戀愛,但確實是第一次被謝夫人如此強烈地反對。
虞清雨若有所思地點頭:“我覺得很難偏見不深吧。”
身份地位都是其次,重要的是第一印象屬實太差了。
第一次見面,在酒店。
第二次,又去了酒吧。
雖然是謝柏珊主動的,但之于她的家人,也很難不對另一個當事人有所意見。
謝柏珊無精打采地橫在沙發上,有一搭沒一搭地扯著她的裙擺,忽然眼睛一亮。
“嫂子,不然你幫我做做我哥的思想工作吧,你讓他來勸勸我媽。”
“你覺得可能嗎?”虞清雨笑瞇瞇地回視。
謝柏珊有些遲疑:“我去肯定不行,但如果是你,說不定可以的吧?”
話里話外,其實自己也不太相信。
虞清雨換上最端莊也最敷衍的笑容:“你不覺得自己說得很勉強嗎?”
語氣微涼:“其實不用這么勉強的,對我而言真的一點都勉強不了。”
再來一次,謝柏彥不定什么方法教育她呢。
她是決計不會參與到謝柏珊這件事情中的,也不是她寡情冷淡,只是這些說辭于謝柏珊而言是一切都有道理,可對于她的家人的震撼,也是無法想象的。
兩相比較,虞清雨很難將自己帶入任何一方的視角中。
“吃飯了,別聊了。”謝夫人從廚房走出來,喊她們吃飯。
晚餐時間,謝夫人又稍微提點了一下虞清雨的基金會,并介紹了幾位友人,可以給她些經驗指點。
謝柏珊在旁邊聽了許久,咬著筷子,試探地問:“媽,我可以去嫂子的投資基金會幫忙嗎?”
拯救她岌岌可危的愛情第一步,先逃離不知何時解除的禁閉。
“不行。”謝夫人直接否決,給女兒夾了一塊排骨,“別給你嫂子添亂了,你也不是相關專業。”
謝柏珊一邊咬著排骨,一邊模糊地回:“可我嫂子也不是啊。”
謝夫人放下了筷子,神色端起,幾分嚴肅:“你嫂子可以萬人擠獨木橋,考去外交部,你可以嗎?”
“啊?”謝柏珊忘了咀嚼,呆呆愣住。
“你嫂子出公差的時候,可以保證自己不出任何差錯,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你可以嗎?”
虞清雨心尖一顫,轉頭深深望向謝夫人。
“你嫂子可以從頭開始學習完全不了解的東西,甚至還去考了證,你可以嗎?”
眼睫快速地眨動,虞清雨忽然意識到,這似乎才是那些所謂的理由,謝夫人選擇她的理由。
是認可,是優秀,是尊重。
謝柏珊嘴里的排骨恍然掉在桌面上,眼珠微轉,不斷在母親和嫂子面上滑動。
“媽,你不會是我嫂子的深柜粉絲吧?”
空氣靜了一瞬,虞清雨和謝夫人同時問:“什么是深柜?”
謝柏珊呵呵干笑了幾聲,聳了聳肩,連忙跳過這個話題。
“媽,你對我嫂子都要比對我好了。”她眼巴巴地望著母親,“是不是我嫂子才是你失散多年的女兒,你故意安排她嫁給不是親生兒子的我哥?”
好像虞清雨和謝夫人長得也確實有幾分相像。
“啊?”
虞清雨是很懷疑謝柏珊的腦回路的,但根本沒輪到她開口,一道偏冷的男聲驀地在身后忽然響起。
“你說誰不是親生兒子?”
款款而至的男人,身影還未追到眼前,聲音已經先遞了過來,還有幽淡清冷的氣場。
謝柏珊頓時噤聲,連連搖頭。
謝柏彥修長的身影停在虞清雨的座椅后,輕輕揉了揉她的發頂,涼涼視線轉向低著頭不敢說話的謝柏珊:“我們家有這么復雜的倫理關系嗎?”
虞清雨抿著唇,幾乎壓不住嘴角的笑意。謝柏珊看上去張牙舞爪,實際確實像謝柏彥所說還是個孩子,尤其是在她哥哥面前,更是一句話不敢說。
幸好,謝柏彥也沒想跟她計較,只是拉著虞清雨的手腕,聲線微淡:“媽,我把人接走了。”
他下了班便直接來了老宅,接他的太太回家。
謝夫人瞥了他兩眼,不禁搖頭:“走走走,趕緊走,回回來都是為了接你老婆。”
直到車門關閉,虞清雨嘴角忍不住地高高翹起,笑臉盈盈,臉蛋上掛著一點胭脂色,嬌艷動人。
“剛剛珊珊的臉色像見了鬼一樣。”
“還惦記著我們的家庭關系呢。”
謝柏彥氣定神閑將坐得懶散的女人攬進懷里,壓低聲音:“那我是不是要叫你——”
“妹妹。”
像被炙鐵燙上心房,灼熱的余溫還在蔓延,向上映上通紅的耳垂,向下她瑟縮地收起腿彎。
漂亮的眸子輕眨,她也有模學樣,嬌軟的聲音像沁了醉人的陳釀,裊裊纏上耳廓。
“哥哥?”
眼皮半掀,冷清的曈底染上晦暗,霓虹夜色在玻璃車窗外很快閃過。
謝柏彥淡然低笑,意味深長:“原來太太喜歡這種。”
虞清雨眼睫一挑,到底是他喜歡,還是她喜歡?
明眸微閃,彎起嘴角,她小小地揪著他的領帶,吐氣若蘭,故意胡扯。
“道理我都懂,但我要的不是道理,我要的是哥哥。”
“哥哥每天這么忙,我好心疼哥哥,都怪我沒有好好照顧哥哥。”
“我好笨,又惹哥哥生氣了,哥哥一定會原諒我的吧。”
“……”
還沒說完,虞清雨自己先笑得彎不起腰,還不忘去推身邊的男人:“哥哥,倒是給點反應呀。”
“臺詞背得不錯。”謝柏彥給出誠懇的評價。
姿態端方優雅,神色自若,清冽嗓音帶著幾分散漫的恣意。
“那哥哥來心疼心疼妹妹?”
——
港城邁入秋日,天黑得很早,謝柏彥回家也越來越早。
廚房慢燉的雞湯香氣撲鼻,換下鞋子,繞過玄關,他便看到懶洋洋縮在沙發一角的虞清雨。
纖纖細指握著鋼筆,正在本子著寫寫畫畫。
聽到聲音,她散漫抬眸,又很快落下,隨口說了句:“你今天好早回家。”
聞琳接過謝柏彥解下的西裝,默默退下。
最近在別墅里見到謝先生的頻率越來越高,誰能想一向工作狂的謝總,居然會在天黑之前就已經到家。
謝柏彥慢條斯理解下寶石袖扣,坐在她蜷起的腿邊,視線涼涼掃過她的本子,微微揚眉:“你畫的?”
看起來是隨手勾勒的幾個圖案,倒也有幾分精妙之處在其中。
虞清雨含糊地應了聲:“是魏成哲的環港拉力賽的logo,他請人設計的圖案,我感覺不是很滿意,已經另外委屈其他設計師。回家閑著無事,我就隨手畫了幾個。”
謝柏彥認真打量了番她的圖稿,雖不是什么成熟的完整稿件,也自有幾分靈氣在。
他勾起薄唇,風雅從容間,笑意淺淺溢出:“謝太太真是多才多藝什么都會。”
書畫音樂,她幼時大多學了些皮毛,只是都不算精通。偶爾興致之作,也只能算是自娛自樂。
偏生被謝柏彥這樣一提,倒生出幾分害羞情緒。
輕輕踢過去一腳:“少寒磣我了,我就是隨便畫畫。”
謝柏彥握住她精致的腳踝,矜淡搖頭:“隨便畫畫,也堪比專業。”
云淡風輕,卻是十足的認真嚴謹的語氣。
眼波微轉,虞清雨咬了咬唇,眺過一抹婉轉幽然的目光,明明滅滅間纏起綺色。
“謝柏彥,你今天吃了什么糖呀,怎么說話這么甜?”
指腹在她光潔的腳踝里淺淺摩挲,謝柏彥深色慵懶,長眸輕抬,素來平靜無痕的雙眸染上幾分幽暗。
“糖還沒吃呢,回家這么久,太太還不讓抱。”
“你你你……”
虞清雨抽回自己的腳腕,縮回長裙下,眸光瀲滟像是點入了靡麗桃花。
這人一本正經地說著這種引人遐思的話,輕而易舉地撩撥她的心弦。
“你正常一點。”她輕咳了一聲,努力端起面色。
微微勾起的尾音:“嗯?”
虞清雨更是一本正經,只是目光閃爍,一點嬌色緩緩暈染開來。
“小心被我騙走了心。”
撩起一雙似笑非笑的長眸,謝柏彥聲線淡而清晰:“那要看太太本事了。”
“求之不得。”
第35章 Chapter 35
夜晚微涼,半敞的窗戶透過悠悠然的風,幽紫色的窗簾微動,流蘇漾起漂亮的弧度。
謝柏彥關上窗戶,轉身,望向踟躇著站在書房門外的虞清雨,睜著一雙漂亮水眸,探頭探腦地張望著。
清貴端方的男人略抬了下手,將窗簾拉緊,問:“跟過來做什么?”
虞清雨懷里抱了筆記本,圓溜溜的眼睛瑩潤透亮,雙眼彎成小月牙,殷紅唇瓣翹起瀲滟弧度。
試探地走進謝柏彥的書房,順手將書房門關上,再反鎖。
“想請謝老師審閱一下我的作業。”
虞清雨話說得極其禮貌,卻已經很不客氣地將電腦放在了他的書桌上,擠開他一沓公務文件。
望向他的明眸中閃著泠泠水光,隱隱幾分期待。
沒有實戰經驗,饒是虞清雨見過再多樣板范例策劃書,心里也不免打怵,總有些虛,是來自金融初學者的慌亂。
她可以用努力填補一些經驗上的缺失,但初初面臨這種招商文件,還是想要尋求謝柏彥的意見。
亮著的屏幕上正投映著環港拉力賽的招商文件,謝柏彥坐下來,略略掃了一眼,薄唇勾起一抹淡笑。
扭頭望向表面故作淡定的虞清雨,輕描淡寫開口:“太太的學習態度屬實令人欽佩,課后時間還不忘找老師補課。”
虞清雨被他說得面色微紅,繞過書桌,踩著柔軟的地毯,慢悠悠地踱過來,嘴里還念念有詞:“那還不是因為謝老師平時太忙了嘛,我也只能這個時候找你補課——”
話還沒說完,沒注意腳下的虞清雨,忽然被折起的地毯絆了一下。
踉蹌了兩步,還未反應過來,她已經被探出的長臂穩穩地攬進懷里,虞清雨堪堪坐上他的大腿。
淡雅的冷香涌入鼻腔,束在她腰間的手腕潤著冷調的白,溫溫熱熱的氣息撲面,徜徉在他一雙暗色深眸中,虞清雨不由怔了幾秒。
曖昧的距離讓人心慌意亂,仿佛自己所有小心思全都無處遁形。
手掌撐著他的大腿,虞清雨掙扎著想要直起身,忽然一道刺耳的撕拉聲,讓她的動作登時定住。
謝柏彥縮緊手指,方才抽離的半分距離瞬間化為虛無,虞清雨再次重重地倚進他的懷里。
一點低笑落在耳邊,沁著矜然的清冷:“原來太太喜歡這種教學方式。”
幾分促狹的調笑。
下意識得抬手去遮掩面上的灼起的熱度,虞清雨低眸看著今天剛穿第一次的定制款金絲長裙,金線勾勒出的花葉形狀搖曳在輕紗薄裙之上,行走間翩躚多姿。
只是現在,被勾出長長一道絲線,是被他手中捏著的鋼筆。
虞清雨痛心地收回視線,虛虛嘆了口氣,索性賴著在謝柏彥身上不走,手臂換上他的頸子,懶懶地靠在他的頸窩里。
“那我都投懷送抱了,總得從謝先生手里扣出點可以值回本的東西吧。”
頗為可惜地望著自己的裙子,不禁搖頭:“還得值回我的裙子錢。”
她理直氣壯地揚眸,長睫劃過他的頸側,一點刺癢撩起細微的瑟縮。
雖然裙子也是刷的他的卡。
“可以。”謝總在這方面格外大方,“給謝太太開設一對一小課堂。”
謝太太專屬獨有的,不會再有第二個學生的小課堂。
魏成哲的環港拉力賽對她現在而言,并不是什么好的賺錢項目。
近些年體育賽事幾乎很難盈利,這些也是她在隨口答應了魏成哲之后才了解到的。只是話已經說出口了,自然也沒有回頭箭的機會。
尤其是更冷門一點的體育賽事,虞清雨看過一些魏成哲之前的比賽片段視頻,這次環港拉力賽大概就屬于這個冷門得不能再冷門的范疇。
這類耗錢的體育項目,大多是規模資本足夠雄厚的企業冠名贊助,回饋社會的同時也賺取了名聲。
尤其是最近全□□動的口號打出來后,冠名帶來的廣告效應也隨之增加。
但這些情況對于虞清雨而言都不奏效,于她沒有任何名聲增持或者廣告效應。
她只是一個小小的剛剛成立的投資基金會,無論是公司或者是她個人本身,單單為名投資這么多自然不劃算。
虞清雨細嫩瑩白的小腳踩在他的膝蓋上,長發披在肩后,垂順地掛在在小臂上,她卻恍若未覺,只是認真地盯著屏幕。
“往年拉力賽辦得太高端,不接地氣,其實我覺得既然都已經環港了,那還是要有一定全民性,當然不只是它的宣傳基調上,還有廣告招商。”
垂落而下的長發被謝柏彥撩起,繞在指尖,淺淺掀眸:“繼續。”
電腦屏幕上的藍光照在她的面上,流暢清潤的側臉輪廓格外柔和。
她指了指屏幕上的宣傳方案:“既然都已經全民廣告招商了,而且是對我而言沒大有作用的廣告招商,所以我就想了個方案。
“倘若我放棄冠名權,而將更多的曝光度留給廣告招商位呢?”
謝柏彥停了分秒動作,深眸微頓,偏冷的嗓音溢出薄唇,嚴謹地給出他的評估:“不是沒有可行性。”
虞清雨明媚五官都揚起,幾分得意:“魏成哲缺的是前期投資,這個我來解決,但后期的廣告贊助,現場餐飲和衍生品我是可以盈利的。”
當然這需要強大的人脈支撐,她的眸光似有似無地撩向謝柏彥。
這自然是是背靠謝家的優勢。
魏成哲往年有強大的資本幫助,比賽辦得頗有幾分曲高和寡,只有冠名沒有其他廣告,所以這次虞清雨在這方面下足了功夫。
她的暗示太過明顯,一眼就被謝柏彥看穿,他涼涼輕笑了聲:“太太,還真是聰明。”
虞清雨的招商方案做得非常詳盡,在各種方面挖掘可施行的廣告宣傳策略,也算是十足十的用心了。
“還有——”她托著腮,轉向神情自若的男人,婉然一笑,“我回看之前資料的時候才發現,之前的環港拉力賽都快被魏成哲辦成自娛自樂的活動了,只有影像記錄,連個直播版權都沒賣,那怎么能算是全□□動呢。”
至于直播版權的售賣,虞清雨笑容格外燦爛,臉頰在他的領口處輕輕地蹭。
“周斯岑那里,謝先生總不會坐視不管的吧。”
傳媒大亨,這個時候不聯系多少有些不禮貌了。
謝柏彥眼底笑意隱隱,略略點頭,漫不經心:“太太這筆投資,可真是物盡其用。”
翹起眼尾,明亮清眸眺過去,眼尾下紅痣奪目,在秋意黯淡中燃起一絲艷麗灼色。
音量微微提高,伴著拉近的距離,溫溫縈繞在耳畔:“我用我老公,天經地義的好嗎?”
松開指尖的長發,謝柏彥姿態慵懶,又掃過她的招標方案,唇畔上染上笑痕:“我看我也不是太太的謝老師,我該是你跑腿的小助理。”
虞清雨連忙捂住他的嘴,皺了皺秀氣的鼻尖:“謝先生不會這點忙都不幫我吧,你看別人老公都星星月亮地摘回家哄老婆。”
她似有似無地嘆一口氣:“你看我從小就背井離鄉來到陌生的城市——”
“我記得,謝太太是成年后六年才來到港城的吧?”
若隱若現的笑痕在清雋俊美的男人面上浮現,深泉般的眸底漾著一點淡色。
虞清雨被噎住,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回頭把細節發給我,我讓聞森來安排。”謝柏彥神色淡淡,慢悠悠地回。
即使虞清雨不說,他也會過問幾句。他自然相信她的能力,但很多時候能力是一方面,經驗又是另一方面。
尤其是初入港城的虞清雨,在這方面更是空白的。
心落到了實處,虞清雨握住他掌在自己腰間的手,指腹在他無名指上那枚婚戒上微微摩挲,似乎自從結婚后,她都沒有見過謝柏彥摘下過這枚戒指。
她歪了歪頭,手指在他掌心輕撓了下:“我還想聽聽你的意見。”
“大致方向沒什么問題,只有一點——”他低眸噙住她明麗嬌靨,音色如冷玉般質地,在空蕩靜謐的書房撩著清冷的意味,“拉力賽你不需要全程參與,你只是投資方,你的任務只有兩個。”
“前期出錢,后期收錢。”
笑音低回,潤著磁性的質感:“不過,太太還是不要對這個拉力賽的收益抱太大希望,或許可能連你剛剛勾線的裙子都買不回來。”
“啊?”她低頭看向自己勾線的裙子,心下痛惜,這條裙子從預定到送入家門,足足等了快半年。
視線幽幽轉向他手中的鋼筆,眸色微定,虞清雨抬手就搶過他的鋼筆扔進了垃圾桶里。
咬著牙,冷哼一聲:“那就解決掉制造問題的罪魁禍首吧。”
謝柏彥縱著她的動作,等到她把鋼筆毫無留情地丟掉后,方才輕描淡寫說:“或許,那支鋼筆更貴呢。”
虞清雨倒吸一口涼氣,視線在垃圾桶上望了又望,幾分猶豫:“那我去翻垃圾桶?”
溫潤的低笑淺淺繾綣,黑眸也蘊上一點柔光。
自然是不需要的,只不過逗謝太太著實有趣。
謝柏彥垂下眸子,修長的手指探入她的指縫,微微縮緊,輕輕揉了揉她的發頂,別開了話題:“太太,還有其他什么問題需要講解嗎?”
虞清雨想了想最近的工作,擰著眉認真地問:“我知道陳澄每天會跟你匯報,那你覺得我的投資方向有什么需要改進的嗎?”
她最近確實很頭疼,做一個指揮者其實很難,她對自己認知也很清晰,現在的水平做些小選擇還可以,大的決策確實有些為難,所以她更想聽聽別人的指導意見。
而最有經驗的那位老師,就坐在她面前。
嗯……被她坐在腿下。
視線在她瑩潤的面容上停了幾秒,謝柏彥指骨微曲,輕叩桌面:“總的來說,沒太大問題,大體總歸偏向保守的。”
“或許可以更激進一些。”
虞清雨若有所思,眉心折得更深,認真思量著他的話。
謝柏彥端起茶杯,輕抿了口茶湯,慢條斯理地再度掀唇:“其實我覺得那個電池項目還不錯,尤其是內地現在電動汽車發展已經很成熟的情況下。”
“哦。”
眉心一跳,一點波瀾漾起,虞清雨半垂著頭,沒什么表情。
握著她的細長指骨又緊了幾分,他漫不經心地掀開長睫,聲線極淡,又追了一句:“還是你覺得這個項目有什么風險?”
嘴角抿了又抿,虞清雨平直的唇線在瞥見他幾分深色的眸子時,再也壓不住了。
忍不住推了推他的胸口,低啐一聲:“謝柏彥,你好煩,你在這里釣魚呢。”
謝柏彥知道宋執銳的事情,虞清雨并不驚訝。在宴會上的偶遇,若是他真的一點不在乎,似乎也不太可能。
宋執銳的項目被夾在一沓投資企劃書中,她其實是想忽略掉的。
于情于理,都不該再和他有些牽扯。
可是乍一聽他主動提及宋執銳的事情,她又莫名心跳怦然。
奇奇怪怪的情緒。
謝柏彥倒也不否認,似有似無地在她曲起的指骨上捻過,含糊的鼻音應了聲:“釣我的小魚。”
鼓了鼓嘴,虞清雨驕矜地哼了一聲:“你這樣暗戳戳的不安好心,我才不要被你釣。”
他懶怠地笑,向后靠近座椅靠背中,坦然對上她的清澈目光:“小魚,我說過你是自由的。”
在他這里,她可以隨意任性地去做任何她想做的事情。
從前這話他也說過,虞清雨都沒放在心上,或許是天然不信,或許是信任缺失,她總覺得他們之間是缺少一些東西的。
心緒微動,她嘟囔了句:“你的意思是即便我拿你的錢,去養我以前的男性朋友,你也可以接受?”
眼簾半垂,清雋如畫的面容上染上幾分淡色,看不清他的情緒。
高懸的暖色調燈光映在他的面上,勾勒出端方雅致的模樣,慵懶自矜,長睫落下一道暗影,垂在眼下,莫名的一點孤寂。
“比起用你自己的錢去養,倒是寧愿你用我的錢。”
虞清雨的瞳孔一震,隨之而來的怦然的心跳聲,有力地躍入她的耳畔。
她不由捂著胸口,掌心里是劇烈的震動,一聲比一聲響徹。
咬著唇,面上頓失平靜,她猛地靠進他的懷里,吸了吸鼻子。
“被你釣到了。”
她自小見過太多表面恩愛的夫妻,人前信任兩不疑,人后的事情卻難以啟齒。原本虞清雨確實對這樁婚事沒有什么期待的,可是從踏入港島的第一天。
總是有什么東西,在蠱惑著她,可以期待,值得期待,應該期待。
無言的情緒在蔓延,不斷向上涌,哽得她幾乎說不出話,可是心緒難平,又總想說些什么。
她甕聲甕氣地說:“不然我們私奔吧。”
什么投資,還是項目,什么拉力賽,什么煩心事通通拋在腦后。
只有他,只想他。
手掌攏在她的肩上,微微挑起眉尾,謝柏彥的聲音清潤如溪,帶著安撫人心的意味。
“謝太太,私奔可以,情趣罷了。”
低低的笑意壓下:“不過,我們是名正言順。”
第36章 Chapter 36
陰云籠罩,天色沉靄。
虞清雨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接受魏成哲的邀約,和他一起去參觀什么拉力賽現場。
尤其是還未修建完全的室內賽道,風沙卷卷襲來的時候,虞清雨的后悔情緒充溢到了頂點。
魏成哲倒也有點眼色地替了她擋了大半風沙:“虞姐,你看吧,這賽道還這個鬼樣子呢。”
他很是真誠地掏出褲兜,一窮二白:“虞姐,我這輩子就沒辦過這么窮的比賽。”
這已經不知道是虞清雨多少次聽他這話了,魏成哲磨磨唧唧了好些時日,各種暗示明示,目的只有一個,想從她這里在摳一點預算。
虞清雨平時采買珠寶禮裙時一向大方,但在公司賬目上的預算上卻卡得很緊。
磨了幾天,還是一點都沒松口。
“你想要額外的預算做什么?”虞清雨面無表情地帶上墨鏡,隨手扎起長發,馬尾被風揚起,聲音也悠悠傳來。
魏成哲:“我想請些歌手獻唱,帶動一下現場的氣氛,也算增加一下全民互動度。”
他悄悄抬眼掂量著虞清雨的表情,幾分膽戰地遞上一份現場策劃案。
虞清雨氣息一沉,秀氣的眉尖不由皺起:“你比賽要辦兩天,就算輪換,也要至少請十組以上的藝人,這個花銷太——”
話音忽然頓住,她忽然在那份擬邀名單中看到了彭稚檀的名字。
策劃案倏然被闔上,她肅著臉,把文件遞給身后跟著的陳澄。
轉身視線掃過訕訕等著她回復的魏成哲,漫不經心地推了推墨鏡:“我再想想。”
再想想,那就是還有戲。
魏成哲喜上眉梢,笑起來:“我就知道虞姐是懂這些現場氣氛的,還是虞姐大氣。”
虞清雨懶得聽他的恭維,她在會場中轉了一圈,這是整個環港拉力賽唯一的室內場地,設計了三個急轉急停的S彎騎行障礙,難度不小,是拉開成績差距的關鍵賽程。
因為正在修建的緣故,地面時鋪滿了沙礫,她穿著平底鞋走路,也有些不穩。
手機鈴聲忽地響起,是馮黛黛的電話。
虞清雨尋了個安靜的角落,接通了她的電話。
電話那端背景音嘈雜,有清晰女聲的廣播,似乎是在機場。
馮黛黛的聲音很喘,帶著些急切:“清雨,我覺得我闖禍了,我現在在機場,馬上去港城找你。”
“你又闖什么禍了?”她隨意地踢著腳下的小石子,顯然沒把她的話放在心上。
馮黛黛自來不是個聽話安分的性格,她同時擁有藝術家的浪漫和冒險,自信又灑脫。
至于其他的,大概可以用不拘小節來形容。
馮黛黛長舒一口氣,平復了呼吸才繼續說:“準確地說,應該是我們倆闖禍了。”
“宋執銳的A輪好像被我們搞砸了。”
單薄的肩背不自覺地挺直,涌上心頭的疑問,又她抑下,在喉口滾了一圈,終究還是咽了下去。
從京城和馮黛青起過沖突后,她隱隱約約就有些預感。
但因為和父親不歡而散,她刻意壓下那點不安,不愿去想那有關的所有人,此時彈簧觸底,帶著蓄起的沖能將一切掀翻。
馮黛黛沒聽到回音,自顧自地說道:“我找的皮包公司被我哥端了,不僅沒了投資機會,還把我的所有流動資金給套牢了。”
“現在我哥要投資入股宋執銳的公司,他已經放話出去了,整個京城沒人敢和他競爭的。”
“你知道的,我哥和宋執銳一向都不太對付……”
只有淺淺的呼吸聲證明電話那端的人還在繼續聽著她的絮叨,馮黛黛摸不清虞清雨的態度,只好繼續說:“我給宋執銳打過電話,他只說讓我別操心這件事情。”
言語間染上幾分急色:“但我怎么能不操心啊,還是因為我沒做好……”
“我知道了。”虞清雨忽然開口。
她轉過身,一抹清光從濃云中透出,短暫地掃過她站著的一方空間,很多又重疊于陣陣云層中。
一顆鵝卵石被她踩在腳下,堅硬得硌著她的腳心,緩緩蔓延的悶脹觸覺,不斷向上攀爬,沉吟幾秒,那忽然涌上的疼痛后知后覺地浮現。
虞清雨垂著眸,她沒說話,聽筒那端的好友也未說話。
凝滯半晌,她后退了半天,踢開腳下的那枚石子。
令她不適的大概早就應該踢開了。
沉悶的氣氛靜靜環繞在兩個人之間。
馮黛黛輕嘆一口氣:“他在港城,你們聯系過嗎?”
——沒有。
或許也算有一次吧,只是被她毫不留情地拒絕了。
“他……你知道的,他破產之后消失得那么快,也是為了不讓你……”馮黛黛欲言又止。
其實也是心知肚明的,但從來沒有人挑破那個事實。
天之驕子一朝淪落,哪里有再拉著他的小公主一起的道理。
虞清雨置若罔聞,只是說:“黛黛,你該登機了。”
背景音里提醒登記的清晰廣播聲,她聽到了,她也聽到了。
馮黛黛無奈地笑笑,頓了幾秒,驀地鄭重又嚴肅地開口:“清雨,我不知道人生有多少次錯過的機會。”
“但,至少我們不能錯過了之后,再去期待下一次可能見面的機會。”
人與人之間的緣分大概也就這些了吧,誰也不知道究竟還有多少次見面的機會。
就像虞清雨記憶里沒有任何印象的母親,在女兒的百日宴上還揚起笑臉承諾會一直看著她長大,可是后來不到一周,她便產后抑郁從高樓上跳下。
“所以,我沒期待。”
她仰起頭,透過黑色的墨鏡,所有視野仿佛被遮了一層蒙版,灰暗無邊的寂清,連偶然透過的陽光都失去了顏色。
虞清雨很討厭去回憶這些,事實上,宋執銳從小便是人群中的焦點。天之驕子,圍著他的人一向很多,她不喜歡向前湊,哪怕他們就住在相鄰一條小路的隔壁別墅。
她從小被教導那些禮儀禮節,約束在條條框框之中,但隔壁的那個男孩似乎總有肆意放縱的青春時光。
在他扔到她房間里的那只紙飛機里,在她面前拋起又及時攬回的籃球里,在他扔給她那件帶著他簽名的校服里。
虞清雨摘下墨鏡,聲音很淡:“從我意識到我和他關系微妙的時候,我就沒再期待過。”
或許她太過驕傲了,對于那份從小相伴長大的情意賦予了太多厚重的價值,陰差陽錯,錯過一次,就會有第二次,第三次……
直到突然的破產,讓他從她的生活中消失。
纖瘦的肩膀慢慢松了下來,她不知道什么時候點開了微信對話框,置頂的那個聊天框,那個在巴黎最高樓頂定格完美瞬間的頭像。
虞清雨笑了笑:“黛黛,其實我覺得你一直都忽略了一個事實。”
“我已婚。”
馮黛黛:“……”
“等你來港城。”虞清雨沒再繼續說,電話在沉默中掛斷。
角落里漏出的那道人影已經在她的視線中晃了許久,直到電話掛斷,魏成哲終于探出了頭。
他表情有些復雜,欲言又止,端詳著虞清雨的表情又有些不敢說話。
“要說什么,趕緊說。”虞清雨此時心情不佳,白了他一眼,幾分不耐。
聽她說話,魏成哲立刻開口:“虞姐,你和謝哥婚姻生活幸運嗎?”
虞清雨奇怪地望他一眼,轉身往回走,漫不經心地回:“還不錯。”
“這樣啊。”魏成哲跟上她的步子,“我先說,我沒別的意思啊,就是虞姐,你已經結婚了,也別對以前太念念不忘了。”
步子忽然停住,她停在彎彎繞繞的斜坡上,居高臨下地睨著他。
魏成哲被她涼涼眼風嚇了一跳,連忙隔開距離:“我真沒別的意思啊,畢竟我妹真的喜歡了謝哥好久。”
虞清雨視線冷冷,嘴角扯開一點的弧度,神色寡淡,顯而易見的不悅。
“雖然你現在是我的大金主,但我謝哥也做了我好多年金主,我已經盡量端水了。”魏成哲已經盡量修飾著說辭,他一向不善言辭,有前車之鑒在先,他在虞清雨面前更要格外注意分寸。
“虞姐,我不知道你懂不懂那種明明是同齡人,但就是打心眼佩服一個人的感覺,我謝哥就是這樣。”
虞清雨看了看時間,又揉了揉耳朵,盡量壓著耐心聽魏成哲的長篇大論。
“你知道我在紐約獲得的鐵人三項獎牌嗎?那就是我跟著謝哥去紐約時參賽獲獎的。我們這種家庭早晚都是要繼承家業的,所以謝哥在紐約創業的時候,我是很不理解的。”
“但他就是有那種魄力,幾乎沒有他做不成的事情。”說到興處,魏成哲的眼睛都亮了幾分,“我還記得那年他還贊助了紐約兒童基金會組織的活動,還邀請了國內的優秀學生代表去美國與會。”
魏成哲正說得興致盎然,忽然對上虞清雨復雜的眸光,心頭一震,又是后悔幾步,眼見著她抬起步子,他慌亂地說:“你別過來,我告訴你,我、我、我全程錄像呢,我沒有欺負你啊。”
虞清雨輕笑一聲,施施然沿著斜坡踱過去,嗓音也幽淡,晶瑩水眸微抬,銜上一點涼薄的唇線弧度:“首先,別叫我虞姐,我沒那么老。”
魏成哲悻悻聳了聳肩。
“其次,你妹在美國都已經交男朋友了,你就別替她念念不忘了。”
魏雪喬躺在她的好友列表里,幾乎每天都會分享她在美國的新鮮生活,還有肌肉線條優越的男朋友。
似乎也沒有人誰忘不了什么過去。
彎起紅唇,尾音也拉長:“還有,我婚姻很幸福,至于我老公,你別總惦記了。”
長舒一口氣,虞清雨正欲轉身,腳下踩著的沙礫忽地一滑,斜坡角度陡峭,她幾乎來不及控住身體平衡,跟著沙礫向下滑的平底鞋已經卷著她的身體下墜。
“啊——”
謝柏彥踩著暮色歸來,看著亮起的臥室燈,眉眼微挑。
“今天怎么這么早就回家了?”
前幾日虞清雨幾乎比他回來得還晚,在刻苦用功這方面,他的謝太太真的是挑不出一點毛病。
聽到聲音,躺在床上的虞清雨微微扯下被角,露出一雙委屈水潤的明眸,楚楚可憐,蒙著點點霧氣。
謝柏彥解扣子的動作忽然一頓,薄涼的目光停在她面頰上蹭的一點紅痕。
“怎么了?”聲音不覺間帶上了幾分凌然。
“還不是魏成哲,他非要帶我去拉力賽現場,想要多討要一點投資,給我展示他室內會場的急轉急停的S彎騎行障礙。結果那個斜坡太滑了,我沒注意踩空了,扭到腰了。”
她帶了一點哭腔跟他抱怨,事實上,在醫院,回到別墅,她的面色都很是平靜,似乎沒什么關系的樣子。
可是一見到謝柏彥,她漫天的委屈便再也忍不住了。
不管那些世家關系,不管什么曲折彎繞。
只是簡單的,單純的,想和他訴苦。
其實事實比她描述得要更驚險一點,她踩滑的那一腳幾乎完全失去了平衡。
還好有身后的魏成哲微微托了她一下,倒霉的一個人變成了倒霉的兩個人。
她扭了腰,他摔了腿。
也算扯平了。
謝柏彥精致眉心微折,注視著她的眸光幽然轉濃,邃暗中壓上幾分凜冽氣息。
視線淺淺下垂,定在她不堪一折的纖盈細腰,幾乎一手可以掌過的曲線。
唇線漠然抹平。
擰著眉,他解開袖口,款款走近:“我幫你看看。”
虞清雨向后縮了縮,用被子擋住臉上被蹭傷的紅印,無精打采地回:“我不要,已經去醫院拍過片子了,骨頭沒問題。”
手上的被子被修長冷白的指骨扯下,在她還未回神的時候,溫熱的掌心已經覆上了她的后腰。
虞清雨猝不及防地抖了一下,正好被他攬上的長臂摟住肩膀。
“聽話。”
磁性好聽的聲音就繞在耳邊,虞清雨仿佛他一句話卸去了所有力道,再也說不出一句拒絕的話,只好乖乖翻身躺在床上。
虞清雨只穿了條奶油色的綢緞睡裙,其實她原本只想縮在被子里不想讓他看到的,倒不是因為睡裙單薄,而是她腿上胳膊上還有面頰上都被沙礫劃了幾道傷口,看上去實在有些駭人。
謝柏彥沉深的氣息撲在她的身后,凌然而起的漠然,即便她沒回頭也能感受到他周身肅清的寒氣。
“謝柏彥,你、看好了嗎?”虞清雨心虛地開口,打破一室冷禁。
清冷如寒池的眉眼緊緊蹙著,聲線在壓過的一輪呼吸中緩緩平和。
“我學過推拿,幫你按一按。”
掌心輕輕覆在她的腰窩處,謝柏彥的力道用得很講究,很小心,仿佛她是易碎的娃娃。
虞清雨咽了咽口水,幾分不自然的紅潤忽地漫上臉龐。
隨著一點刺痛而來的是漸漸發燙的后腰,還有在身體中肆意流轉的酥麻,像拋入水中的誘餌,勾著她的心房鼓震。
“你怎么什么都會。”虞清雨把臉埋進枕頭中,壓下一點陌生的繾綣軟調,悶聲說道。
周身凜然氣息還未散去,他聲音還夾著一點淡淡涼意,謝柏彥簡單解釋了句:“在紐約學過一點。”
“你在紐約學推拿?”被按到痛處,虞清雨嘶了一聲,五官都緊巴巴皺在一起,“聽著好奇怪。”
不過結合魏成哲說的那些關于謝柏彥的事情,似乎也沒那么奇怪了。
他想要做的,幾乎沒有什么做不到的。
謝柏彥輕應了聲,云淡風輕說道:“在紐約,偶爾壓力太大的時候,也會去打野球。黑人下手總是不知輕重,難免有些撞傷挫傷。公寓前有一家國人開的中醫院,一來二去也就學會了。”
是完全陌生的謝柏彥。
虞清雨不由偏過頭望他:“你還會打野球?感覺一點不像你。”
他抬手輕輕捏著她的后頸,指腹連綿帶著一點暗示性的意味。
“年少輕狂的時候,總會做些出格的事情。”
僵硬的后頸被他揉捏地卸了幾分力道,她舒服地喟嘆一聲:“我就沒什么年少輕狂的時候,我從小就這個樣子,用我爸的話就是臭石頭一樣的脾氣。”
說到虞逢澤,她忽然噤聲。
自從上次憤然回港后,她和父親還沒有聯系過一次。
輕咳一聲,虞清雨很快轉了話題:“魏成哲設定的三連轉彎,雖然增加了比賽懸念刺激性,但未免太過危險。我要記一下,回頭讓他做個防范預警。”
這個時候還在惦記著她的拉力賽,謝柏彥輕嘆一聲,手下力道微重了幾分。
虞清雨的呼吸都被他的手勁掌控,鼻子哼出一點喘息。
雖然有些疼,但似乎腰部扭傷真的緩解了不少。
“怎么樣?”謝柏彥忽然問。
她額間泌了一層細汗:“我該回答什么?”
清冷的音色悠然落下,像是銜著潤澤的水氣,在靜謐之中染上一點潮熱。
“舒服了點嗎?”
虞清雨:“舒……”
話到嘴邊,她生生咽了回去。
一個簡單的“舒服”,她有些說不出口。
謝柏彥的目光定在她微紅的耳垂上,已經明晰了一切。
指腹漫不經心地捻過她紅透的耳垂,低回一點溫笑:“那看來我的手藝還不錯。”
被他捏住的耳垂更添上幾分熱度,虞清雨把頭重新埋在枕頭中,強迫自己冷靜:“你不會這個時候對一個病號產生什么非分之想吧。”
“你該不會是想女人了吧?”尾音微微勾起,似乎隱隱幾分不可置信。
隱隱約約一點灼然的氣息撲下,打在她光潔的后頸,而后跟著一道清潤的男聲。
“有沒有可能,我是想你了?”
第37章 Chapter 37
“你怎么突然說這種話,我都……”她聲音頓住,將后半句話咽了回去。
一點若有若無幾乎聽不清的氣聲,似乎將心聲也吐露:“我也想你了。”
微微斜出來的一點視線,心尖鼓涌的悸動,生出一點沖動,虞清雨想要看清他的那張俊美面容上的神色,剛剛行至他耳廓時,又忽地扭過頭,很快重新縮了回去。
虞清雨側過腦袋,指尖還攥著自己的手機。
一個小時前,馮黛黛給她發了條消息,問要不要見一面,和宋執銳一起。
她沒回復。
她是很懂馮黛黛的心思的,黛黛自由慣了,很多界限在她眼里并不分明。
聯姻,那便只是有關利益的。
但有些事情似乎也沒辦法那么純粹,或許于她,可能也并不只有關于利益的。
虞清雨握緊手指,鉆戒的指環微微硌著她的手心。她緩緩吐出胸口濁氣,有的時候她也分不大清,但有一點她一直嚴格謹記。
她已婚。
是在婚書上印在謝柏彥名字右側的謝太太。
忽地又轉過身,虞清雨望著他如畫俊美的眉眼,莞爾一笑:“老公,我也想你了。”
“你看,每天我還沒睡醒,你就已經上班去了,晚上又有一半時間在加班或者出差,這樣算下來,我們也沒什么見面時間。”
紅唇微微嘟起,平靜闡述的口吻,一點嬌憨的埋怨。
謝柏彥松了點手勁,淡淡微笑:“那我早上走的時候,叫你起床,我們見一面再分開?”
虞清雨臉上的笑容僵住了:“倒也不用這么客氣,我們是夫妻,多見一面少見一面又有什么關系呢。”
“老公工作忙,我都理解的,我就悄悄想你不說出口就可以了。”
繚繞的淺笑繞在耳邊:“那我的太太,還真是乖。”
尾音微微勾起,勾得她的面色開始發燙。
虞清雨最喜歡這種以退為進的套路,謝柏彥也樂得接受她的小撒嬌。
夫妻之間的情趣罷了。
只是當謝柏彥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被沙礫劃傷的道道傷痕,還是避不可免地皺眉:“受傷了,就好好在家休息吧。”
“正好你這段時間也累了。”
虞清雨這段時間確實是累了,工作強度安排緊湊,甚至比謝柏彥還要忙。
“那我的基金會,你應該會交代陳澄幫我好好管理的吧?”她小心翼翼地問了句,虞清雨對剛剛起步的她的新事業顯然很是上心。
“你可以直接跟她說的。”謝柏彥嗓音幽幽,清潤的瞳孔里只倒影著瓷白瑩潤的窈窕曲線,“小魚,那是你的公司,也是你的員工。”
虞清雨怔了幾秒,唇角不自覺地彎起,她努力地別過頭,手指向后摩挲著,繞過他的手腕,虛虛地環著:“老公,我可太想你了。”
有的話似乎說不出口,一句想你可以代表太多想要表達的情緒。
模糊又深意。
簡單又復雜。
吊燈垂下的鏈子閃著灼目的亮光,謝柏彥微微瞇眼,也就這個時候她會喊老公,一抹淺淺笑痕浮在他的俊面。
謝柏彥的推拿確實聊有成效,后腰原本隱隱作痛的肌肉被揉捏地微微發燙,溫溫熱熱的,很是舒適。
虞清雨的眼皮也跟著垂下來:“那個……”
“你別怪魏成哲,這次真和他沒什么關系。”
委屈勁兒拗過去了,她后知后覺地意識到剛剛的訴苦似乎有些添油加醋,試圖替同樣受傷的魏成哲澄清一下事實。
話音一落,空氣忽然安靜了。
唯有一點衣物間細細摩挲的聲音,還有清淺的呼吸聲,而后一聲輕笑緩緩落下:“你們這個拉力賽打得看上去挺火熱的,先前鬧得不可開交,現在倒是感情深厚了?”
手上力道微重,正揉在她的腰窩處,一點酥癢很快彌漫開來。
聲線微冷:“我是不是撤資還成全你們了?”
“哎!”虞清雨被按到敏感位置,忍不住地想躲,卻被他的大手牢牢束住,只得哀聲討饒,“老公,我腰疼,你別帶著情緒給我按摩,我害怕。”
“哪種情緒?”涼如冰溪的音質,幾分凜色跟著聲音一同壓下。
“太太覺得我該是哪種情緒?”
虞清雨咬著唇,還能是那種情緒,這醋味都快溢出天際了,還非要她來說。
可是她說了不是更倒霉?
沉吟片刻,虞清雨轉過身,手臂撐著身體半坐起身,伸手就去握他的手,指腹在他腕上的紅痣上輕點,稍縱即離,略帶涼意。
長睫微掀,瑩潤如玉的瞳色眺向他,帶著溫和的柔情,跟著的是她仿佛沾著蜜糖的清甜嗓音。
“當然是心疼我。”
“我都煩死魏成哲了,天天追著我要什么預算。可是一碼歸一碼,我從那個斜坡上摔下去的時候,我以為我要破相骨折了,結果魏成哲幫我擋了一下,他替我骨折了。”
修長的玉指微微略過她面頰上的紅印,細細檢查了遍:“那這樣說來,他還是你的救命恩人了。”
“救命之恩,患難與共,難怪感情這么深厚。”謝柏彥慢條斯理地勾起薄唇,幾分不明的暗示。
虞清雨簡直頭大,這樣的語氣算得上心平氣和,也算得上陰陽怪氣。
眼波微轉,她定了定神,咬著唇道:“老公。”
柔旖似嬌的嗓音,半是撒嬌半是討饒,突然湊近,紅潤唇色在他面頰印上一個淺淺的吻。
曈底桃花明燦盛開,漾出點滴嬌意。
慵懶音質染上幾分綺色,謝柏彥沉眸:“太太都心虛到需要用這招來掩飾了?”
虞清雨鼓著嘴,擰著眉,無奈又無語,謝柏彥哪里是沒聽懂她的解釋,分明是在這里討要利息呢。
“謝柏彥,你就得寸進尺吧。”
話音剛落,她又靠近了幾分,輕輕吻上他的薄唇。
淺嘗輒止,剛剛貼近,還未將所有柔情的溫度傳遞,虞清雨已經抽離,坐回原位。
謝柏彥淡抿薄唇,留存一點屬于她身上的淡香,長眸撩起,徐徐道:“你晚上睡覺鉆我懷里的時候,可沒有這么矜持。”
虞清雨面頰慢慢暈染上紅霞,羞惱地推了一把他:“再不矜持一點,馬上就要超出我病人身份的限制界點了。”
“好好休息吧。”他抬手扶上她垂落的睡裙肩帶,一點余溫印下,“明天我替你去慰問一下你的救命恩人。”
故意的,這個男人又故意逗她。
輕哼一聲,驕矜地揚起小下巴,總結:“壞男人。”
晨光剛露,結束健身歸來的謝先生沖了個澡,一身清爽地走進臥室,推了推熟睡中的謝太太。
“哪個好看?”
手中拿著兩條領帶,紋理幾乎一樣的深墨色和海藍色的領帶。
虞清雨迷迷茫茫睜眼,懵怔地看著眼前的兩條領帶,再呆呆轉向清冷淡漠的男人。
他叫她起床,就為了讓她挑選領帶顏色?
瘋了吧。
她勉強抬起手,隨意指了條,也沒仔細看:“就海藍色那條吧。”
謝柏彥典型的衣架子,氣質絕佳,身形完美,穿什么都好看。
任務圓滿完成,虞清雨倒頭就睡,眼睛剛闔上,人就被謝柏彥從被子里拖了出來:“先別睡,多見幾面。”
虞清雨困得眼睛睜不開,腦袋還沒開始運轉,完全沒有聽懂謝柏彥的語義。
他云淡風輕地解釋:“怕太太在家養傷,太想我了。”
虞清雨懶懶掀眸,認真地看了他幾眼,隨即又閉上了眼睛:“好好好,記住你的樣子了,今天都不會想了。”
滿腦子只有睡覺的女人,根本沒有意識到自己親自挑選的領帶,已經被塞到了她的手中。
“幫我系。”
虞清雨難得沒發什么起床氣,揉了揉眼睛,柔順的領帶在面頰上劃過,微涼的觸感讓她清醒。
溫熱干燥的大手揉了揉她微亂的發絲,謝柏彥聲音很輕:“人都醒了,系完再睡。”
“我是病號。”指尖纏繞著領帶,虞清雨試圖耍賴。
謝柏彥只是溫和地笑:“那我抱你起來給我系領帶?”
重重嘆氣,虞清雨懊惱地撩起長發,她昨天干嘛要說什么看不見他想他呢?
大概又是被男□□惑了吧。
她勉強睜開雙眼,半跪在床上,認命地給他系上領帶。
一個精致的溫莎結,嚴謹端正。
溫熱的手掌覆在她微涼的手背上,帶著一點力道,就著她的手將領帶緩緩推上領口。
視線格外溫柔:“中午回來陪你。”
虞清雨隨意擺擺手,蒙上被子,也不知道聽沒聽見他的話。
帶著微涼的晨風,謝柏彥邁入辦公室,西裝外套脫下,他第一件過問的是:“魏成哲怎么樣了?”
聞森跟上前:“小魏總還在醫院。沒骨折,不過也沒比骨折好到哪去。”
這是醫生的原話,估計拉力賽是參加不了了,不過正常出席他花了大價錢的拉力賽,應該是沒什么問題的。
謝柏彥修長的指骨間把玩著鋼筆,沉吟幾秒,冷清開口:“給他的拉力賽多批點預算。”
“從我賬上走。”鋼筆輕輕落在桌面上,“太太要安心養傷,讓他別天天纏著太太。”
聞森低著頭,抿了許久唇,才壓下那點笑意:“好的。”
他忽地記起第一次聽到謝總婚事的時候,謝總正跟夫人說著什么“聯姻而已”。
原來是這種聯姻。
手機輕震,謝柏彥低頭點開微信,已經睡醒的謝太太發來了一連串生氣的表情。
Xby:【bb,腰還疼嗎?】
盯著屏幕看了許久的虞清雨,總覺得這人說話不太正經。
Yu:【日理萬機的謝總,居然有空和小女子聊天,不耽誤你的工作時間?】
Xby:【是我的榮幸。】
虞清雨“嘶”一聲,咬了下自己的舌尖,她輕輕揉了揉眼睛,幾乎懷疑和她聊天的人到底是不是謝柏彥。
多少像被奪舍了一樣。
他們之間很少在微信上聊天,這會兒謝柏彥卻一條消息接一條地向外跳。
Xby:【中午想吃什么?】
虞清雨好像記得早上臨走前,謝柏彥是說過他中午會回來吃飯,只是那會兒她倒頭就睡,根本沒來得及會問。
Yu:【你還真的回來啊?】
Yu:【我只是扭了腰,也不是生活不能自理。】
她盯著他的名字轉為正在輸入中,等了幾秒,一條消息躍上她的屏幕。
虞清雨呼吸倏然一滯。
Xby:【陪太太用餐,也是我的榮幸。】
正在匯報今日工作安排的聞森許久沒有聽到回音,抬頭望過去,看見謝總正拿著手機,敲打著屏幕。
他印象里謝總似乎很少用社交軟件,除去工作時間偶爾會出現在工作群聊中,其他時間都是神秘的。
這段時間,似乎有些不一樣了。
從手機屏幕中收回目光的謝柏彥,眉間染上的溫意慢慢褪去,他推了推金絲鏡框,偏冷的音色忽然開口:“太太生日晚宴安排得怎么樣了?”
聞森匯報了一半的今日行程安排登時卡住,他愣了幾秒,才緩過神:“已經按照您的要求布置好了。”
謝太太在港第一次的生日晚宴,安排得極其隆重奢華,是謝總親自畫的場地圖紙。
盯著太太的媒體世家太多了,即便是面子工程,也有用心之分。
光是策劃方案上交了幾版,每一版都留下了謝總的批注。
策劃部經理苦大仇深地找聞森交流過幾次,聞森只好委婉地說:“其實還是看太太的喜好。”
幾乎是明示了,原來那幾版圖紙奢華有余,缺少了點特色。
少了些謝太太喜歡的東西。
為了中午陪謝太太吃午餐,謝柏彥上午只安排了一個視頻會議,關于明年謝氏海外事業線的整體規劃,其他事宜都推到了下午。
會議結束,謝柏彥摘下鏡框,揉著眉心,向后靠進座椅里,隨手撥通內線電話,找聞森帶一份會議文件進來。
大概是電話沒扣緊,秘書辦的談話聲順著內線傳了進來。
“看到了沒,謝總今天的領帶好像和平常的風格不太一樣。”
“我猜是謝太太,打賭嗎?”
“我也猜是謝太太,難不成這是真愛嗎?”
“我還以為豪門聯姻都是假的,沒想到真的就在我面前,這也太好磕了。”
“往常謝總哪里會帶這種顏色的領帶,一下子氣質就挑高了。”
“謝總的婚戒一直戴在手上,從來都沒有摘下來了。”
“你知道那個十八世紀的雕像,廢了多少功夫嗎?那個國外的私人收藏者真的好難搞,沒想到謝總真的搞定了。”
“之前還為了太太聯系法國那位作家,以前我們謝氏哪有什么紙媒的業務啊。”
“你們這些都是虛的,你忘了那次港媒報道太太回港的照片,謝總給那家媒體老總打電話的事情了嗎,謝總的語氣我在門外聽得都害怕了,也太男人了吧。這種無條件給另一半撐腰的男人,活該他有謝太太這么好看的老婆。”
“……”
謝柏彥的指尖在電話掛斷鍵上停了許久,一身黑色端正合體的定制西裝,幽幽深色映在他的眸底,神秘暗然,幾分鋒芒暗藏其中。
沉靜流淌的了然,蘊起滔天波浪。
許久許久,他漫不經心地放下手中的文件,薄唇溢出一點淡笑,抬手整理了下領帶。
謝太太系的領帶。
正拿著文件進來的聞森被內線電話傳出的嘰嘰喳喳聲嚇了一跳,他方才電話沒扣緊?
不是吧?
聞森咽了咽口水,膽戰心驚地抬頭,對上謝柏彥一雙如清池的深眸時,似笑非笑的一點暗影,仿佛凝著些許愉悅,他有些懷疑自己看錯了,那一閃而過的暖色,轉瞬間已經不見。
他不由退了一步,腦海中已經思量著會以馭下無力被罰多少獎金的時候,謝柏彥薄唇微啟,清冷的聲線中掛著幾分溫意。
“謝謝各位認可,太太的品位確實不錯。”
電話那端忽然安靜,死一般的沉寂。
幾秒后,壓抑的道道驚叫,還有忽然掛斷的電話傳來的“嘟嘟”聲。
“謝總,您別生氣,他們就是開玩笑的……”聞森試探地開口,遞上文件的手有些發抖。
“我有什么需要生氣的嗎?”謝柏彥慢悠悠地翻開文件,“我和太太情投意合,該是謝謝他們的祝福。”
聞森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從善如流,立刻跟聲:“您說得對,他們說得也對。”
哪有什么商業聯姻,分明是情投意合的天作之合!
聞森準備把這條準則記入自己的工作守則第一條!
周斯岑是踩著此起彼伏的驚叫聲進來的:“你是給公司發什么福利了嗎?你的秘書辦的員工怎么都這么激動?”
謝柏彥闔上文件,看了眼時間:“倒是該發點福利了。”
“季度獎金該提十個點了。”
聞森眼睛一亮,連連點頭,這可是夸贊謝總和謝太太濃情蜜意的新婚日常而得來的福利獎金!
辦公室門被關上,重新恢復一室安靜。
周斯岑懶懶坐在沙發上,望著處理公務的謝柏彥,不由輕笑:”你現在真是神龍見首不見尾,和你見個面比登天都難。”
謝柏彥眼風都未掃過去一份,打開抽屜,拿出一份文件丟了過去:“現在不難,這不是見了嗎?”
周斯岑接過他扔過來的文件,大致掃了一眼,意味不明地笑道:“原來是為了你太太的項目,才舍得見我一面。”
“謝太太的面子還真是大。”
謝柏彥微微頷首,又瞥一眼時間,冷聲提醒:“你還有五分鐘。”
“又要開會?”周斯岑慢悠悠抿了口剛剛沏好的茶湯,“這都午餐時間了,你還要工作?”
處理好最后一份文件的謝柏彥闔上鋼筆筆帽,站起來,扣上西裝扣子。
不疾不徐,平心靜氣地說道:“不工作。”
“回家陪太太吃午餐。”
周斯岑差點被熱茶嗆到,咳了幾聲才緩過來,幾分懷疑的視線:“你老婆不會沒你吃不下飯吧?”
謝柏彥不知第多少次整理今早謝太太系的領帶,云淡風輕地回復:“她受傷了。”
“受傷了當然要哄。”
完全挑不出任何問題的理論,理所應當。
周斯岑看謝柏彥離開的背影,放下茶杯,似有似無地搖頭。
“完了,真陷下去了。”
第38章 Chapter 38
“藥上了嗎?”
腰上受傷,她今早的瑜伽鍛煉便暫時停了,吃過早餐后,虞清雨便懶懶躺在沙發上看書。
前幾日她幾乎沒在家里好好呆過,更別提看書這種悠閑的事情。
聽到開門的聲音,她閑閑望過去一眼,放下手中的蔬菜汁,清泠的剪水眸悠然掀起:“你還真的回來了?”
素來淡漠清冷的面容掛著一點秋陽的暖意,薄唇微微勾起,聲線幽淡:“答應太太的事,自然要做到。”
哪里是答應的事,明明是他自說自話,非要回來吃午餐,早上還得要把她叫醒。
清晨她睡得迷迷糊糊,虞清雨是很想發脾氣的,謝柏彥很有眼色地揉著她發頂順毛,似是低哄,她便一點起床氣也沒了。
西裝外套被丟到沙發上,男人一身精致挺括的白色襯衫,海藍色的領帶半垂在眼前,上面端正的溫莎結還是她早上睡得迷怔的時候系的。
謝柏彥抬手就將她鼻梁上半垂下來的鏡框幫她輕輕推上去,眼神沉凜如靜潭,定定落在她精致明麗的嬌靨上。
虞清雨被他盯得有幾分面燒,手中的書不知道掉落在了哪里,她無意識地拽住了面前的領帶,瑩潤瓷白的指骨捻在一片藍海之中。
“看我做什么?想親我啊。”
輕軟綿綿的聲線微微勾起,似有似無地撩撥著心弦。
淺淺俯身,謝柏彥俊美的面容不斷放大在她的瞳孔里,低潤清晰的聲音,沁了幾分啞,輕飄飄落下。
“那可以嗎?謝太太。”
哪里還有說不可以的機會。
剛剛被他推上去的眼鏡框跟著他落下的唇,緩慢被摘下。
手臂無意識地環在他修長的頸子上,連著她手指間揪著的領帶一同繞在那里。指腹下繃起的道道筋絡,有力的鼓震,漸漸與她的趨于同頻。
謝柏彥的喉結在她的視線中,很明顯地滾動了下,來回起伏的弧度將灼熱的碰觸帶到頂點。
他勾唇輕笑,抬起她的下巴,拉扯的距離,在試探的啄吻中逐漸消弭。
他低眸,眸光鎖住她的明麗的面容,看著枝頭那朵最嬌艷的花在他掌心里綻放出搖曳動人的清姿。
交頸廝磨中,淺淺落下的輕吻,又慢慢抽離的星點距離,一點光影壓下又離開,明暗閃爍中,意迷情亂染上她的眉眼間。
所有節奏盡在他的掌握中,肆意妄為糾纏著,最后懸而未決的達摩克斯之劍終于落下,他咬住她殷紅的唇瓣。
逐漸昏沉的思緒,虞清雨只能不斷扯緊手中的領帶,還有跟著她的力道,壓在她發側的清健胳臂。
唇瓣染上水潤,還有蔓延的紅,逐漸流連至額角,將眼尾下的紅痣透過幾分繚繞的煙霞色。
含糊的沉聲像羽毛一般撩過她的耳側。
“是苦的。”
虞清雨的視線繞過男人的身影,悠悠轉向桌子上剩的半杯蔬菜汁,面上染上寥寥紅霞,美不勝收。
靜靜凝著謝柏彥逐漸轉濃的深池眸色,那里仿佛有絢麗的煙火兀自盛放。
她不由抿了下唇,微燙的溫度讓她猛地心悸。
緩緩抽離的熱度讓理智重新回清,謝柏彥起身的動作一停,彎唇笑起:“你這是想要謀殺親夫?”
虞清雨怔怔看著手上莫名纏在他脖頸上的領帶,慌張地松開手,壓下眉間羞赧,她又狠狠推開謝柏彥。
“中午回來就為了欺負我?”她捂了捂紅潤的唇瓣,“你這種親夫,是該好好收拾一下了。”
剛說完,她暗示性地又揪了下他的領帶,道道褶皺在柔軟的布料上分外明顯。
整理好衣服重新下樓吃午餐的時候,謝柏彥正在餐桌前翻看著她的病例本。
“你居然在看我的CT報告,我又不會隱瞞你什么傷情,至于嗎?”
謝柏彥看到最后的醫囑寫的建議靜養,微微放了心,方才也詢問過聞琳上午給太太上過藥了,才放下手中的病例本。
“不會隱瞞我?誰知道呢。”食指在病歷本上輕叩兩下,“那把病例本藏起來做什么?”
“沒藏起來,就是隨手一放,我都不知道放在哪里了。”虞清雨坐在餐桌前,剛拿起筷子,又覺得他的話幾分不對,“你是不是在給我挖坑呢?”
什么隱瞞?
虞清雨莫名幾分心虛。
“太太想多了。”謝柏彥夾起一塊青瓜放在她的碗里,“忘記跟你說了,你受傷也沒忘記關心的魏成哲已經出院回家了。”
虞清雨筷子戳著碗里的青瓜,聽到他在魏成哲名字前加的定語,忍不住想笑。
“他想辦的拉力賽中間歌手獻唱環節,我找人來替他安排,太太先養好身體,后續就不要操勞跟進了。”
謝柏彥明明話說得正經,虞清雨卻控制不了自己發散的思維。
“是怕我太操勞,還是怕我和他感情深厚呀?”
是昨晚謝柏彥親口說的話,今天又被她原封不動地還了回去。
被刺了幾句的謝柏彥面上分毫不顯,依然儀態清冷端方,長眸撩起,幾分慵懶:“自然是關心太太身體。”
淡笑:“怕太太一個人在家無聊,回來陪你。”
虞清雨托著粉腮,彎起嘴角,嫣然淺笑:“原來是這樣,那今天謝先生表現還真的不錯,除了——”
“有點酸。”笑意逐漸攏起,輕飄飄的語調幽然落下。
謝柏彥夾了一塊姜片,嚼在口中,辛辣的味覺在唇齒間蔓延,視線幽幽淡淡,恍若平常,又似被清溪水洗后的澄澈。
薄唇牽起一點寡淡的弧度:“是嗎?”
“還不是太太的瘋狂追求者太多。”
虞清雨視線微頓,訝異地抬眸,如畫般雋永的面容印刻在她曈底,浮浮沉沉,最后歸于無痕。
猜不透是認真還是開玩笑,她蹙著眉,半是隨意半是試探地回了句:“那你也瘋狂一點,不然你老婆要被別的瘋男人撬走了。”
謝柏彥給她倒了一碗雞湯,放在她的手邊,漫不經心地掀開長睫:“原來太太喜歡這一掛?”
“狂野偏執的壞男人?”
歪了歪頭,虞清雨的面上滿是疑惑,這都是什么?
狂野?偏執?壞男人?
謝柏彥薄唇淡抿,清冷的聲線似笑非笑,在一片靜謐中再次響起:“那我努力靠近一點吧。”
“……”虞清雨表情登時僵住,她咬著唇,躊躇許久,“要不,還是別了,我怕你學歪了。”
這不是重點,重點是——
“我怕我吃不消。”
修長的指骨推著雞湯往她面前靠了靠,謝柏彥慢條斯理地收回手,噙著笑:“那太太,先多吃一點。”
意味深長。
坐在咖啡廳里的時候,正是日落的時候,夕陽斜影垂落下來,照得她的長睫也垂下一道影子,落在她皎白的側臉上。
馮黛黛小心翼翼推了推她的面前的咖啡,掂量著她的深色:“干嘛呀,就因為宋執銳的事情,還不打算見我了?”
自然不是因為這個,虞清雨扶了扶自己的腰,搖搖頭:“沒有,昨天發生了一點意外,受了點傷,在家休養呢。”
一聽這話,馮黛黛睜大了眼睛,面上幾分擔憂:“哪里受傷了,去醫院了嗎?嚴重嗎?醫生怎么說?”
虞清雨抿了口咖啡,輕輕笑笑:“沒什么大事,小傷而已。”
然后是雙目對視,忽然陷入沉靜的兩人。
虞清雨和馮黛黛之間很少會出現這種寂清的安靜,她們總有說不完的話,可此刻卻突然陷入了一片安靜。
虞清雨嘆了口氣:“說吧。”
總歸是繞不開的話題,原本她是有點逃避的,只是都已經到這里了,似乎不好再躲藏了。
她是不喜歡往自己身上攬責任的,更不愿意將旁人人生的選擇難題放在自己身體,但說到底如果不是她多嘴在馮黛黛面前提了一句,宋執銳的融資也不會陷入這般境地。
昏黃的斜陽鋪在她柔旖的面容上,鍍上一層暖光,虞清雨神情自若,眉目微斂。
微微曲起的指骨在咖啡杯上輕觸,堅硬的白瓷硌過她的指尖,低眉間,她的面色很是平靜:“算了,你叫他出來吧。”
“我來跟他談。”
上一次和宋執銳這樣面對面坐著,虞清雨已經記不清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
很多記憶都在模糊,原來覺得永恒不忘的時候,也會有一天慢慢消逝。
她淺淺吐出胸口濁氣,抬起咖啡杯,淡抿一口,彌漫的苦澀激得她忍不住地皺眉。
“其實我以為上次那已經是我們最后一次見面了。”
在婚禮前的那晚,嚴格來說,或許也不算見面,她被擋在他的大門前,只留一道短暫的光線,然后便是緊鎖的大門。
那時他還祝她新婚快樂。
宋執銳清瘦了許久,優越的五官線條更加突出明顯,依然是俊美卓然的樣子,只是一雙桃花眼中已然覆了太多心事,不似她記憶里的那個飛揚恣意的少年。
他穿了一件單肩的白色短袖,頸上掛了一條銀鏈,蜿蜒隱于衣服之后。
那似乎是她送給他的某年的生日禮物。
虞清雨曾經也是用過心的,精挑細選許久的圖案形狀,再送到宋執銳喜歡的那家品牌定做,工期大半年。
只是她現在好像已經記不清那到底是什么形狀了。
宋執銳微微頷首,幽淡的薄荷清香卷著他極淡的聲線而來:“最后一次有很多,說過了再見也總會再見。”
吵過鬧過,說過許久次的最后一次,然后又在太陽升起的時候重新歸于零。
但這次不是,虞清雨很清楚地意識到這個認知。
她的視線悠悠轉向窗外,街角停著一輛黑色轎車,來往的人群在車前穿梭,這個城市繁榮又孤清,只會為亮起的紅燈而停留,不會為任何人或事。
虞清雨無意識地轉著無名指上的鴿子蛋,許久悠久的回憶清晰又模糊地回到眼前。
“宋執銳,你記得我高三那年拔掉的那顆智齒嗎?”
她是有些怕疼的,尤其是對于需要打麻藥那類的手術更加恐懼。
“那顆智齒在我嘴里疼了九年,可我一直沒狠下心去拔。高考前的二模考試時,它發炎腫脹,疼得我幾乎聽不清英語聽力。”
她抬眸,望向面前的男人,微微笑道:“考完試第二天,我就去拔了那顆智齒。”
麻藥,口鏡,探針,牙鉆,牙挺,止血鉗。
近一個小時的手術。
“手術后,臉腫了三天,沾著血液的棉球不斷吐出,還要麻藥褪去不停加壓的疼痛,那時候真的挺崩潰的。”她心下了無情緒,似乎在說別人的故事一般,然后得出結論,“但我知道它不會疼了。”
虞清雨是決絕果斷的性子,若是一樣東西讓她會有失去的機會,她不會再忍到第二天。
哪怕她曾經也容許過它肆意生長,野蠻地攻城略地。
可最后的那條線她從來沒有降低過。
下定決心也快,抽離也同樣很快。
說得隱晦,但他們這么多年的默契還在,宋執銳輕而易舉地明晰她的語義,嘴角微微翹起,頗有幾分自嘲:“所以我也像那顆智齒一樣被丟掉了嗎?”
虞清雨沒看他,只是靜靜望著咖啡杯里微晃的棕色液體,壓下一縷情緒。
宋執銳手指慢慢扣緊面前的咖啡杯,恍惚低笑:“可是拔智齒也是我陪你去的啊。”
聽說虞清雨要拔牙,從國外匆匆趕回來的宋執銳,明明第二天還有考試,兩班來回的飛機之間只停留四個小時。
只是單單為了陪她拔智齒。
他的小公主怕疼。
宋執銳陪著她一起進入手術室,在醫生牙挺剛剛探入口中的時候,他伸出手,大大的手掌擋住她的眼睛。
“別怕,哥在呢。”
醫生的動作忽然頓住,看著面前的少男少女,倒不是被那句話噎住,他搖搖頭無奈提醒:“不好意思啊,你擋住無影燈的光了。”
宋執銳尷尬地轉了個方向,避開了燈光。
只聽醫生又說:“只是拔個牙,不是什么生離死別,小伙子你別這樣一副痛失所愛的表情。”
“抱歉。”宋執銳撓了撓頭,扯著唇輕笑。
躺在手術椅上的虞清雨有些想笑,但是打了麻藥又笑不出來。
剛一抬眼就對上了宋執銳寸步不移的視線,她眼波流轉,唇瓣蠕動,發出幾個含糊不清的字:“你別看。丑。”
宋執銳輕輕握了握她的手指,只是揚眉笑:“丑的樣子也要記下來,印在心里。”
虞清雨忍不住哼了聲,不覺間手術的緊張情緒已經慢慢消散。
他記得,她也記得。
虞清雨也曾想過他們為什么會走到這般地步,大概是兩個人都太驕傲了吧,拗著最后的那一口勁,卻誰都沒有開口。
那時候的他們都以為來日方長,會有很久很久交給他們來較勁。
但意外總是來得比計劃快很多。
沒有時間再去糾纏,再去比出輸贏了。
更重要的是,那個輸贏對她現在已經不重要了。
虞清雨雙唇輕抿,唇線平直,卷翹的睫毛低低垂著,冷艷中透出一點疏離。
“為什么要來到港城呢?明明電動汽車行業在內地更火爆一點,落地港城對你的新創業項目并沒有什么優勢。”
虞清雨轉了話題,重新回到現在擺在他們面前的投資項目上。
她不想再提過去的事情,翻過了那一頁就便是他們的最后一頁了。再有續集也是狗尾續貂,毫無意義了。
宋執銳意識到她的冷絕態度,曬然一笑,攥緊手指:“京城阻力太大了,有太多人不想讓我起來,我只能擇地另起。”
虞清雨沒有戳穿他,其實宋執銳即便在京城待不下去,也有更多的地方供他選擇,港城并不是最優解。
她涼薄視線輕輕落在纖細的手指上,碩大的鉆石在她指間閃耀著璀璨華光,時刻提醒著她如今的身份。
“其實挺沒意思的。”她漠然開口,“說過了不是一路人了嗎?我以為至少你會避開我在的城市的。”
宋執銳撩起藏在短袖下的銀鏈,一個花體形狀的“S”串在鏈條間,他的視線靜靜沉斂在那個字母之上,輕聲說道:“因為還想在為成為一路人努力。”
曾經覺得很難說出口的話,在意識到一切將結束時,也輕易地說出口。
好似很嘲諷,嘲諷他們之間錯過的許久年。
原來她送的是一個字母形狀,好像也沒有她想象中的那么用心。
虞清雨呼了口氣,抬眸望向咖啡廳里吊鐘,拎起自己的包,優雅起身。
“那個項目,我會幫你。”
“至于剩下的,到此為止吧。”她輕輕晃了晃指間的婚戒,“我結婚了,婚姻……很幸福。”
她眸底一閃而過的復雜情緒,宋執銳沒有錯過。
抬起的手落在她翩然的衣角后,什么也沒有捉住。
虞清雨剛剛到家,還沒換下鞋子,謝柏彥的轎車已經停在了別墅外。
“你回來了啊。”虞清雨張望了下,“好巧啊,我們前后腳。”
“嗯。”謝柏彥只是淡淡應了一聲,跟著她的身影漠然進屋。
虞清雨有點累,揉著自己的腰,懶散地坐在沙發上,視線輕抬,就是他海藍色的領帶,只是上面道道褶皺一眼可見,是他們中午胡鬧時留下的印記。
她皺著眉,幾分懷疑:“謝柏彥,你不會就這樣頂著這個鬼樣子的領帶在公司工作一下午吧?”
那誰見了,都知道他們中午干了點什么壞事。
謝柏彥隨意瞥了一眼自己的領帶,抬手間,又重新正了正角度,輕描淡寫:“太太系的,自然不敢解下。”
“你你你你……你這樣,別人都要覺得我品行不端了。”虞清雨鼓著唇,語氣急切。
“怕什么。”謝柏彥手指捋過領帶上的道道褶皺嗎,“我們是夫妻,就算真有些什么,也是夫妻情趣。”
虞清雨無奈地吐了口氣,懶懶地翹起腿。
算了,反正丟人的也不是她,若是真和她扯上什么聯系,她大可以矢口否認。
只要她不承認,那便不是她弄皺的領帶。
偏了偏頭,虞清雨舒適的靠近沙發椅背里,忽然想起了什么:“我從咖啡廳回來的時候,一直有輛車跟著我哎。”
“你在港城是不是有什么仇家,想要對我圖謀不軌啊。”她觀察了許久,那輛車從咖啡廳門口就一直跟著她,而謝家的司機居然毫無察覺,“而且你的司機居然都沒發現,也太不敏銳了吧。”
眼波微轉,望向他淡然自矜的神情,她又說:“當然啦,也不一定是你的仇家,說不定又是什么瘋狂的追求者,被我的美貌才華所迷倒,想要個我的聯系方式,和我共度晚餐。”
清透晶瑩的眸子微微瞇起,眉眼緩緩舒展著:“謝柏彥,你要看緊我哦,不然我就——”
戛然而止,留白三分,她挽了挽額間碎發,微微挑起眉尖,像是狡黠的小狐貍。
謝柏彥泰然自若地坐在她旁邊空著的沙發上,薄唇輕扯,彎起一點自持端方的弧度:“看得很緊。”
語速悠然,視線微轉,落在正在停進車庫里的那輛黑色轎車上。
“那就是我。”
腦海中繃緊的弦倏地斷了,刺耳的聲響擾得她思緒混亂。虞清雨笑不出來了,她茫然地眨著眼睛,有些懷疑她的耳朵。
跟著她的,就是謝柏彥?
她仔細地回想,似乎在那間咖啡廳的時候,在她和宋執銳談話的時候,街角停著的那輛車。
那輛車?
她猛吸一口氣,幾分不好的預感浮上心頭。
“老公……”她忽然抓上他的手臂,可又不知道要說些什么。
謝柏彥清冷的聲音適時地落下:“沒關系,太太是自由的,該是有自己的生活。”
虞清雨抬眸望著他,曈底幾分閃爍。
若是謝柏彥說幾句嚴肅的話,或是質問她,她或許插科打諢說他跟蹤她,再倒打一耙,這事可能就這樣過去了,她心里也會好受許多。
畢竟確實是她逾界在先。
可是他什么也沒說,只是體貼地說她想做什么都可以,她反而五味雜陳,心下情緒翻涌,酸脹地包裹在赤紅的心房上,鼓噪著她的心跳。
虞清雨抿了抿唇,莫名自己先委屈了起來,眼眶紅漆,瀲滟一層水霧。
“我想過了,我還是不投那個電池項目了。”甕聲甕氣,她吸了吸鼻子,繼續說,“和其他的沒關系,我只是以我現在淺薄的認知,并不看好這個資本不斷涌入的新能源汽車市場。”
謝柏彥的視線偏了過去,她話說得含糊,他也知道那是假的,只是看著他的小魚一副可可憐憐欲言又止的模樣,他心里壓著的悶氣倏然散了。
“怎么還要給自己說哭了?”他攬上她的肩,安撫性地輕輕拍著。
虞清雨縮在他的懷里,揪著已經不成樣子的領帶,輕聲說:“謝柏彥,你幫幫他吧。”
“用你的錢。”她鼓起勇氣,“那是個賺錢的項目。”
“好。”謝柏彥很快回答,沒有一點猶豫。
虞清雨恍然抬眸,一點破碎的晶瑩在眸底漾起點點漣漪,她是沒想過謝柏彥答應得這么快的:“你不問什么嗎?”
謝柏彥緩緩收緊環著她的手臂,只是淡聲說:“或許你可以早點跟我說的。”
“小魚,你可以信任我。”
“我是你的丈夫,印在結婚證上的。”
卷翹的長睫猝然顫抖了幾瞬,幾乎要溢出心尖的感動讓她心軟成一片,只是下一秒,她猛地從謝柏彥懷里站起來。
“結婚證?”
“結婚證!”
她恍惚記起自己的結婚證,那日結婚登記過后她隨手一放,不知道丟到哪里了。
謝柏彥聞言微微挑眉,輕笑一聲:“那正好,別找了,找到了容易滋生你什么壞心思。”
虞清雨不滿地推了他一把:“哪有什么壞心思,我從來都沒想過的。”
至少她從來都沒想過和他分開,不管出于哪種心情,她都沒有想過。
謝柏彥眉眼淡淡,語氣輕描淡寫,卻又聲線沉沉:“我也不會將這個機會遞給太太的。”
第39章 Chapter 39
“彭稚檀會去駐唱嗎?”
邵佬的生日宴會,謝柏珊纏著虞清雨不停地問。
謝柏彥眸色微冷,清如寒池,寥寥轉了過來,謝柏珊立刻住了嘴,只是還拉著虞清雨的手腕不放。
可憐巴巴地望著她,但又迫于謝柏彥的壓力,不敢說話。
虞清雨莞爾低笑,反握住她的手,輕輕安撫:“應該會的,邀請函已經發過去了,只要他的經紀公司不卡合同,他應該會去的。”
謝柏珊松了口氣,轉念又皺起眉頭:“不卡合同對他的經紀公司來說,可能有點難。”
按照謝柏珊的說法,彭稚檀的經紀公司是只顧利益,沒有任何藝人職業生涯規劃,更別提有關藝人的身體心理健康了。
一米八五的大高個子為了保持體型嚴格控制飲食,每天至少三場商演,累到低血糖暈倒,這種幾乎是彭稚檀的常態。
謝柏珊看在眼里心疼不已,但又沒有辦法。
她唉聲嘆氣地晃著虞清雨的手:“嫂子,你就不能把阿檀的公司收購了嗎?”
虞清雨悄悄抬眼去看謝柏彥的表情,他只是淡漠地掃過謝柏珊,眉目低斂,不置一詞。
態度微妙,虞清雨一時也猜不透,不好多說,只好隨意應付道:“我回頭再看看。”
了解過行情背景再說。
其實虞清雨在收到拉力賽駐唱歌手清單的時候,也有些驚訝的。
聽聞森說,那份名單是由謝柏彥審閱過的,他是知道彭稚檀在那份擬邀名單中,卻沒有任何舉動。
虞清雨一直拿不準謝柏彥對彭稚檀的態度,于是那次便就著拉力賽的事情一起問了:“我還以為你會把那位彭稚檀的歌手名額卡下來呢。”
夜色涼涼,還在忙工作的謝柏彥,只是從文件中偏出一分視線,薄唇淡定地吐出幾個字:“有必要?”
神色微涼,波瀾不驚:“我不是公私不分的人。”
虞清雨聳了聳肩,那就暫且相信謝先生是公私分明的吧。
他除了那次把謝柏珊關禁閉外,似乎也確實沒做什么其他的。
不過,謝柏彥緩緩收回視線的同時,一句涼薄冷清的聲音也跟著落下,在靜謐的書房里幽然流淌——
“而且,就算我不反對,他們也長不了。”
“好了好了,這句就別說了。”虞清雨就知道他不會這么輕易地就同意,“我就當沒聽見你這句話。”
唇角勾起一點淺淡的笑意,謝柏彥揉了揉額角,閉著眼靠在椅背上,問她:“你這是又被珊珊拉攏過去給她撐腰了?”
謝柏珊和家里的抗爭行動很是激烈,幾乎爆發了她懂事后最大的家庭矛盾。
為此謝夫人已經停了她所有的卡,說要馬上把她送回國外。
原本虞清雨是帶著謝夫人的委托,試圖和謝柏珊以同齡人的角度開導的,只是她看著謝柏珊紅著的眼眶屬實可憐,很多出于理智的話也只能咽下。
虞清雨思忱了半晌,嚴謹地組織語言:“也不是給她撐腰吧。”
“我只是看珊珊孤立無援有些可憐,我也不好再跟著一同打壓她。”
最開始的時候,她確實將謝柏珊的堅持當作是羅密歐朱麗葉效應在作祟,周圍的反對聲越大,謝柏珊便越堅持,越是愛得更深。
后來深入了解后,似乎也不盡然。
謝柏珊的心動之觸,遠比他們想得要早很多。
那還是她在國外念書時,謝柏珊信用卡在購物時被偷了。大小姐只是隨意和網絡那邊的彭稚檀抱怨了一句,便匆忙下線。
那后來很久她都再沒有登陸過微博。
忙過期末考試周,謝柏珊再次上線的時候,才發現彭稚檀給她發了一長串的消息。
問她生活有保障嗎,問她吃飯怎么解決,問她卡找到了嗎,問她怎么這么久不上線是遇到什么困難了嗎。
見她長久未回,彭稚檀便在微博上給她發了個二百的紅包。
大概是怕她覺得少,又跟著發了不知多少個紅包。
直到發到紅包上限。
少年笨拙又純良的心意。
謝柏珊從未和他提過自己的身份,而那時的彭稚檀連養活自己還捉襟見肘。
原本只是粉絲與自己偶像之間的碎碎念,卻在那一刻變了關系。
最怕心善之人。
也最怕真誠之人。
虞清雨也再不忍心給謝柏珊風雨飄搖的愛情再潑涼水。
今日是邵佬的七十壽誕,請的都是圈子里的熟人,氣氛倒也自在。
邵佬在切蛋糕的時候,謝柏珊悄悄湊近她的耳邊,小聲說:“嫂子,你的生日好像也快到了。”
虞清雨這段時間太忙了,都快忘了這件事。
其實她的生日很少大肆操辦,她對這件事看得很淡,除了十八歲成人禮那次,蘇姨為她親手為她戴上公主冠冕,聽說那是她母親給她留下的禮物。
后來,她也很少再辦什么生日聚會,只是同家人朋友小聚。
“悄悄告訴你個秘密。”謝柏珊壓低聲線,“我哥給你準備了驚喜……”
話還沒說完就被一句冷聲制止,來自站在她身前的黑色筆挺西裝的男人,目光幾分冷然威脅:“謝柏珊。”
“我和我嫂子說個悄悄話,你也偷聽。”謝柏珊努著嘴,很是不滿,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我剛剛都沒跟我嫂子告狀呢,你剛剛在前面和周斯岑說話的時候,有個粉裙子的女孩和身邊的朋友說你是她老公。”
“嘖嘖嘖,假老婆都跑到了真老婆面前了,你還好意思對我兇?”
虞清雨還在等著謝柏彥為她準備了什么驚喜的后續,話題忽然變到了什么“老公”?
她想問哪個粉裙子,卻在兄妹倆燃起的硝煙中根本插不上嘴。
謝柏彥骨節分明的手指扶在虞清雨纖薄的肩上,眸光涼淡眺向防御姿態的妹妹:“謝柏珊,我是不是最近又對你太溫柔了?”
凜然的威脅冷冷壓下。
謝柏珊連忙躲到了虞清雨身后:“嫂子,你要保護我。”
她湊到虞清雨耳邊,很是叛逆地望了謝柏彥一眼,繼續說道:“嫂子,我剛剛真聽到了,我哥天天在外釋放魅力,都不知道勾了多少個‘老婆’了?”
眼眸流轉,謝柏珊繼續添油加醋:“還有還有,嫂子你知道我哥之前的財經報道下,有多少人喊他老公嗎?就連你們的婚禮報道后,也有人說什么謝太太在此。而我哥呢,你們結婚這都多久了,他都沒有一次給你一個公開的名分,至少說句謝太太唯有一人呢。”
虞清雨是不太理解謝柏珊的腦回路的,大概是年輕人所追求的廣而告之。她以為那場世紀婚禮已經是公開的名分了,原來在謝柏珊眼里,那根本不算什么。
“我看彭稚檀可能不太適合拉力賽的駐場。”謝柏彥漫不經心地整理著袖口,幾分冷光略過。
赤/裸/裸的威脅。
謝柏珊聞言立刻認錯:“別,哥哥嫂嫂,你們就是天生一對,沒有任何人可以拆散你們……”
說還沒說完,在謝柏彥越來越冷的視線中,謝柏珊很快閃開了人影。
只留站在原地的兩個人,虞清雨忍不住想笑,回憶著剛剛謝柏珊的話,食指戳著他的胸膛,尾音輕輕勾起,一點不自知的勾人:“不解釋一下?”
轉念又覺得有些無聊,她其實不太在意那些虛名上的東西,悻悻收了手:“算了,別解釋了,我知道謝先生魅力大,有幾個追隨的小迷妹也正常。”
只是語氣似乎隱隱奇怪。
謝柏彥似笑非笑地凝著她:“太太還真是大方,不過——”
話鋒忽然一轉:“前段時間聽太太的話,學習國語的時候,聽了首曲子《竇娥冤》,給太太一起聽聽?”
“原來謝先生的國語學習已經深入到這種程度了,倒是我落于下風了。”挽上他的胳膊,心尖聚著的悶氣倏然散了,她低頭淺笑,“回頭,我們一起聽聽。”
——
“你怎么還在家里?”
虞清雨起床的時候,睡眼惺忪望著還躺在床上的謝柏彥,揉著眼睛,打了個哈欠。
謝柏彥漫不經心地翻動過一頁文件:“要我提醒你壓著我的手,拽著我的睡衣,不讓我離開嗎?”
虞清雨勉強掀開眼皮看了看身下的男人,下意識面頰蹭了蹭他的睡衣:“今天不上班了嗎?”
謝柏彥身上的淡香還有他周身的溫熱,像一張網,將她整整籠罩,不想掙扎地沉浸其中。
垂眸,謝柏彥望向他懷里懶散賴床的女人,隨意掃了眼時間,清冽聲線壓下:“沒關系,晚點去也可以的。”
虞清雨含糊應了聲,手指將他的睡衣攥得更緊。
謝總的上班時間,在謝太太的賴床中不斷被推遲。
自記事以來,謝柏彥的第一次遲到。
虞清雨倒也不困,只是不想起床,還要拉著謝柏彥一同。
她鉆進他的懷里,探頭張望著他手里的文件。謝柏彥將文件傾斜了點角度,更方便她看:“要看宋先生電池項目的進展嗎?”
一聽這個電池項目,虞清雨就忍不住地皺眉,瞬間停止賴床行為,很快從床上爬了起來:“才不要。我又看不懂。”
她一向坦誠,看不懂的東西也不勉強。
尤其是現在她對這個項目很是敏感,不想沾染分毫。
虞清雨洗漱后,坐在梳妝臺前,透過鏡子望著身后正在換襯衫的男人:“今天我要和黛黛出去逛街。”
謝柏彥慢條斯理地系著扣子,長眸微抬:“需要幫你們安排好行程嗎?”
“哪種安排?”明眸如水洗般清澈澄凈,曈底閃爍著幾分茫然。
靠近幾步,謝柏彥同樣望向鏡子里的她,長指微微摩挲著她的耳垂:“比如,VIP通道。”
虞清雨歪了歪頭,微微倚靠在他的手上,淺淺嘆氣,顯而易見的失望。
“沒勁,我還以為謝總多少會有點創新呢。”
謝柏彥指尖漫不經心地從耳垂略過她纖盈修長的頸子,停在她精致的鎖骨上,深邃眼眸漾起幾分笑意。
“我的意思是,只為謝太太提供VIP服務。”
指腹輕輕捻過骨感的線條,虞清雨張了張唇,恍惚明白了些什么,又不太確認。
皺了皺秀氣的鼻尖:“你的意思是?”
謝柏彥云淡風輕地開口:“今天商場只為謝太太服務。”
只是聽著,虞清雨是沒什么實感的,當她和馮黛黛站在謝氏獨資的購物中心前,看著排排站好迎接他們他們的工作人員,她眼底藏不住的驚訝隱隱溢出。
這撲面而來的奢侈感,來自于謝總的大手筆。
虞清雨承認自己是個俗人,她忍不住地去計算這樣一天會虧損多少錢,可是眉眼卻揚起了瀲滟弧度。
空蕩的購物廣場,只有站在店鋪前準備迎接他們的服務人員,并無其他客人。
高跟鞋踏出的聲響格外清晰。
聞森跟在她們身后,負責提包:“太太,謝總說您和馮小姐今日的花銷都記在他賬上。”
馮黛黛拿下第三只限量包包的時候,心情愉悅地把包丟給身后負責提東西的聞森,挽上虞清雨的臂彎,腳步越來越輕快。
“清雨,我對你老公改觀了。我現在要做謝總的忠實擁躉,祝你們百年好合,我每次來港城都可以這樣逛街。”
“你就是花心大蘿卜,轉得倒快。”虞清雨橫了她一眼。
她忽然想起謝柏彥曾經說過的,在港城謝太太的名號遠比一張黑卡有用得多。
這次終于有機會體驗了。
確實,滿足了她不那么虛榮的虛榮心。
馮黛黛湊近她的耳邊,順便看了眼身后緊跟著的聞森,壓低聲音:“怎么會,怎么我也是跟宋執銳有著一同長大的情意的,本質我還是會站他的。”
“但是現在宋執銳不是還沒東山再起嗎?你跟著他還要受苦受累,我可見不得我的好姐妹委屈。”她輕輕拍了拍虞清雨的肩,“我們要對自己好一點,乖,你先跟著謝公子享福。”
“等宋執銳起來了,你再換個老公也不會什么大問題。”馮黛黛皺著眉突然覺得有些不對,“干嘛要選擇啊,兩個都要也不是什么問題。”
虞清雨掐了她一把,捂上她的嘴:“喂喂喂,越來越離譜了。”
“花著我老公的錢,還要勾引他老婆離婚,過分了。”虞清雨晃了晃自己的手指,翹著眉尾,“這么大的鴿子蛋在你面前呢,可別破壞我的婚姻和諧。”
馮黛黛嘿嘿笑了兩聲,小聲問:“你老公能力怎么樣啊?”
“我們都享受VIP服務了,你居然還問我能力怎么樣?”虞清雨正在柜臺前仔細挑選著皮帶,謝柏彥這么大手筆,她自然也要為他挑選件回禮。
雖然用的是他的錢。
“不是,我是說。”她貼在虞清雨耳邊說,“你們那個那個,在床上的能力怎么樣?”
虞清雨手上動作一頓,臉上紅暈轟一下炸開。
慌慌張張地抽出自己的手臂,隔開半米距離:“胡說八道什么呢,小孩子不要瞎問。”
“我又不是什么小孩子。”馮黛黛緊盯著她羞意爬滿嬌面的神情,“你這個表情,我好像懂了點什么。”
視線繞過她的身后,馮黛黛倏然揚眸:“清雨,我看到一個我喜歡的牌子。走,我去給你挑幾件。”
虞清雨幾乎是被馮黛黛拽著走的,她抬頭看著頭頂粉色的牌子,還有店內單薄的布料,站在門前猶豫,心生幾分怯意。
“還是不了吧?”
她不是沒有什么性感睡衣,只是大多都留在了京城沒有帶過來。
同床共枕,多少還是需要注意些分寸的。
馮黛黛頗不認可地搖搖頭:“女人就要對自己好一點。”
“不是為了取悅任何人,只是為了取悅自己。”說著就將虞清雨拉了進去。
跟上來的聞森覺得這位馮小姐說得非常有道理,再一抬頭看到店內商品時,臉紅了個透,匆匆忙忙轉過身。
再三思慮,還是拿出手機給謝總發了條消息過去。
只有一張圖。
身后正在選購睡衣款式的謝太太。
第40章 Chapter 40
看著玄關處擺放好的皮鞋,虞清雨心頭微動,抬眼望向客廳里坐著的男人,不自然地揉了揉鼻子:“你怎么回來這么早?”
她讓開半分距離,聞森正搬著她今日采購的大包小包,而她手里還拎著一個粉色的紙袋,悄悄地往身后掩了掩。
謝柏彥沒錯過她面上不斷轉換的神情,彎唇一笑,閑閑開口:“早點回來陪你,不好嗎?”
好,也不好。
至少今天不好。
虞清雨換下鞋子,只向前挪了兩步就停下,遙遙睇著他,視線有些閃爍:“又遲到,又早退,謝總這個工作態度哪里配得上工作狂這個詞?”
淡漠的眸子饒有興致地望向她,視線微微垂下,定在她手里的紙袋上,慵懶向后一靠,放下手上的書,扯開唇角:“那是年輕時候。”
“現在有家庭了,自然要家庭為重。”
視線掃過聞森搬進來堆成小山的她的今日戰果,略略揚眉:“今天逛街開心嗎?”
虞清雨抿了抿唇,由心說道:“開心的。”
只是將手里的袋子捏得更緊。
謝柏彥大發慈心放過了尷尬得耳朵都紅了的虞清雨,矜然起身:“那吃飯吧。”
虞清雨很明顯地松了口氣,拎著自己的背包,還有紙袋踢踢踏踏跑上樓先去放東西。
她很急,錯過了謝柏彥深暗不明的墨色眼眸。
大概是心里惦記著什么事情,虞清雨晚餐沒怎么吃就放下了筷子。
有些事情是不能提的,一提起,她便會忍不住地去想。
初初同床共枕的時候,那時她還沒做好準備,后來謝柏彥總是端著那副清冷疏離的樣子,在紳士風度這方面,她大概沒見過比他更優秀的男人了。
禮貌,尊重,尤其是這種事。
“沒胃口?”謝柏彥也跟著放下筷子。
虞清雨只抬頭看了他一眼,就匆匆別過視線,搖頭:“也不是。”
她懷疑自己被下了什么暗示,只是單單看著他的俊美面容,就不禁就想起馮黛黛說的話。
什么能力,什么趣味,什么取悅。
莫名的臉紅。
“身體不舒服嗎?”謝柏彥又問。
虞清雨連連搖頭,面不改色地喝完杯里的蔬菜汁:“沒有。”
摸了摸自己微燙的臉頰,起身:“我吃飽了,先上去了。”
謝柏彥沒有制止,只是望著她的背影,裙角揚起翩躚的弧度,美不勝收。
他拿出手機,再次點開下午聞森發來的那張照片。
性感睡裙?
情趣內衣?
“咔嚓。”浴室的門鎖解開,一個纖細盈若的身影帶著一身水汽推開了浴室門。
虞清雨足足在浴室折騰了快兩個小時,出來的時候謝柏彥已經結束工作回到房間。
一道挺拔高挑的背影,立在不遠處,像夜壑萬千中燃著冷清的淡香,被仰望的高臺明月。
她莫名頓住了腳步,定定望著他的背影許久。
“裙子很好看。”聽到開門的時候,他還未轉身,話音已落。
謝柏彥一身銀灰色睡衣,冷雋地站在窗前,身前是濃重夜色星野遼闊,身后是明亮吊燈璀璨閃耀。
半山別墅的黃金地段,輝煌燈火也只是點綴。
虞清雨停在浴室門口,沒有動,咬著下唇,輕聲說了句:“可我沒穿裙子。”
像是落在弦上的一滴水,濺起碎波漣漪,輕顫的琴音驚擾了一室安靜。
謝柏彥回過頭,幽邃目光定在她雪白修直的細腿上,再向上,是松松垮垮的白襯衫。
是他的。
虞清雨扯著胸口的白襯衫,將領口攏緊,不自然地輕咳兩聲:“新買的睡裙要洗的,我忘記帶睡裙了,就穿了你的襯衫。”
吊燈綴著細碎的珠石,懸在空中,映著影綽的光,照在她身上,仿佛澆了蜜糖一般,閃爍著迷人的光暈。
“可我還沒看你新買的睡裙。”款款靠近的男人,將暗昧的氣氛點燃。
窗簾在他身后緩緩闔上,暗淡的夜色被靜靜流淌的曖昧遮掩,空蕩的臥室中,無言的寐色勾著人心。
逼近,后退,交疊的腳步像進攻性強烈的探戈舞曲。
虞清雨也意識到了這一點,所以她停住了腳步,手掌剛覆在他胸前,勉強隔開一點距離。
下一秒,她就被抱上了洗手臺,穿在她身上明顯寬大的襯衫向上縮了一段,瑩潤白皙的肌膚分外惹眼。
他的唇似有似無地落在她眼尾下的紅痣上。
虛虛縈繞的溫熱氣息,垂在她面上的灼然視線。
在他幽淡黑眸中,她無措地低眸,長睫輕顫像脆弱的蝶翼,試探地展開翅膀。
“睡裙呢?”
謝柏彥狹長眸子微微挑起,手指攏在她的圓潤的肩膀上,只隔著一層單薄的布料,那里熱度正在不斷提升,灼燙著她的皮膚。
虞清雨恍惚抬眼,還沒散去的迷離水霧纏繞在她的眸底,瀲滟的水眸,晶瑩剔透。她揪著他的睡衣,細弱蚊蠅:“別看了。”
聲音壓得極低:“又不是沒見過。”
在京城時,她也有穿過那種睡衣。
她幾乎不敢對上他的眼睛,只是寥寥一掃,她好像看出幾分蠱惑迷離的眼神,像是帶著錨點的細扣,直接落在她的心底,無形的牽引力,拉著他們靠近。
虞清雨覺得自己有些奇怪,只是幾件性感睡衣而已,莫名讓她在謝柏彥面前心虛面紅,怎么也不自在。
“做什么啊,買幾件睡衣,你也要管?”她勉強抬起幾分調子,色厲內荏,“嘴上說著花銷記你賬上,回家還要管我買什么。”
“我好像什么都沒說吧?”謝柏彥勾起似有似無地一點笑痕,指腹間扣著松垮的襯衣領卻慢慢滑了下來,精致小巧的鎖骨映入他的眼簾,唇角勾起的弧度更深幾分,“太太怎么花了錢還不開心呢。”
一點點逼近壓下的男人身影,讓她剛剛準備的大段話都忘記,襯衫領口滑下,露出一段瑩潤柔膩的膚色,在昏暗的光線下,更著上幾分細粉。
“我、當然開心……”她忽然不知道要說些什么。
纖細的手指落在領口的扣子上,原來想扯上滑落的襯衫,卻有股莫名的悸動,指尖微動,最頂端的那顆扣子忽地被解開。
雙眸對視,沉靜如墨的長眸靜靜舒緩的情緒,似乎也感染者她的。虞清雨覺得有些渴,大概是因為泡澡后的缺水,也可能是因為其他什么原因。
他們心知肚明的那道界限,不知被誰先邁近了一步。
敞開的領口帶著他的手又向下幾分,手心溫暖干燥,停在她的纖細的胳膊處,掌著她加速的心跳。
清澈透亮的水眸一錯不錯地緊盯著他,沒有錯過他眸底一絲波光,謝柏彥似乎也沒有表面上那么波瀾不驚,鼓動的情潮蘊著濃密的暗色,一點點壓下,困住懷里的她。
虞清雨咬著下唇,被他握住的手臂像被火燎過一樣,將她所有力氣都帶走,手指無力的下墜,停在了襯衫的第二顆扣子上,指節微微彎曲,指尖一下又一下地跳著那枚貝母扣。
溫熱的大手忽然覆住她的手指,虞清雨猝然睜圓眼睛,在她驚訝的視線中,捏著她的手指,捻著那枚扣子從扣眼中解放。
跟著一同解放的,還有垂落下的襯衫領口。
虞清雨很明顯咽了咽口水,上下起伏的弧度在他瞳孔中不斷放大,明明什么都沒做,她卻已經像跑了一個長跑,也許是浴室中綿密的水霧,讓她額角也泛起了細汗。
逼仄封閉的浴室,連呼吸聲似乎都帶著回音,還有格外清晰的心跳聲。
許久沒有動作,虞清雨顫著眸去望他。
素來深邃幽暗的眸子里,清晰可見地閃著幾分復雜的情緒。
不馴,恣意,肆然,還有濃重的侵略性。
她下意識垂眸,心里似乎又有什么東西叫囂著讓她抬眼去瞧,戰戰兢兢地掀開眼皮,像是確認,也像是開啟征伐的擊鼓。
那里洶涌的情緒凝結成滔天的浪潮,將她無聲淹沒。
潮熱的吻綿密地落下,浴室里天花板上的燈光被他的身影遮掩又放出,視線無法對焦,影影綽綽,化為一片虛影,柔弱無骨的身體被禁錮在他的懷里。
謝柏彥捏著她的后頸,微微壓下的一點力道,讓她頸子抬得更高,不斷貼合的距離在解開的扣子中消弭。
虞清雨緩緩閉上眼,手指慢慢松開捏著的扣子,默然垂下,又被他掌著扶在他的腰間。
那里緊實的肌理讓她忍不住地攥緊手心。
陌生又動情,糾纏的熱潮。
唇齒間輾轉含吮的酥麻感慢慢蔓延到四肢,被吞咽的呼吸聲中,纏著一點似有似無地抽泣,略帶薄繭的指腹細細流連,醞釀出洇洇艷色。
虞清雨偏開一點角度,勉強偷得半分喘息,迷蒙地睜開眼,水眸仿佛蒙了一層晶瑩的霧色,漾著細碎的光,奪目逼人。
明艷面容上蕩漾著帶著點清純,落在她面上的呼吸又重了幾分。
突然騰空的失重感讓她驚叫一聲,虞清雨下意識地緊緊環住謝柏彥的頸子。
推開浴室門,幾步的距離,蓬勃的心跳鼓震著她所有的理智,碎落一地。
她的額頭貼在他的頸側,那里勃然的脈搏聲緊貼著她的肌膚,讓體溫逐漸攀登。
她的,他的。
抬眸間,就是謝柏彥那張清雋俊美的臉,依舊是從容不迫,可眸底是清晰可見的溫情。
柔軟的襯衫面料從她的手臂上滑落,虞清雨根本無從分神去看那件襯衫,謝柏彥抵下的額頭,不可忽視的熱意淺淺落下,從耳邊流連只頸側,再重新踱至她紅潤的唇瓣。
她呼吸一緊,心跳亂成一片。
虞清雨覺得自己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但謝柏彥想要她心甘情愿,可那件白色襯衫不就是她愿意的訊號嗎。
“小魚。”嗓音極低,撩著煙酒般的暗啞,帶著說不出的勾人味道。
明明只是簡單兩個字,卻像是帶著魚鉤的魚線,目標明確,只為她一人。鉤中她的心房,卡扣鎖緊,那尾小魚便再也無處可逃。
都到了這地方,他似乎也沒有給她拒絕的機會。
虞清雨睫毛顫得厲害,像被雨水打濕的蜻蜓翅膀,水珠浸潤薄薄的翅膀,帶著附加于上的重力,她無力掀眸。
只是微微揚著臉,細細的輕吻落在他的下顎,唇上,鼻尖,還有他的眉心。
是她的回答。
呼吸劇烈地起伏,纏著濃重的喘.息,帶著一點清晰的雨聲,像是室內也像是窗外。
“下雨了嗎?”她嬌軟的聲音仿佛沁了蜜,甜津到骨子里。
謝柏彥的動作忽然一頓,手掌潮熱,帶著抽離的溫度起身:“這個時候,港城經常下雨。”
虞清雨揉了揉眼睛,吊燈晃得刺眼,她半瞇著眼睛,借著一點光線看到他留在她鎖骨上的齒痕。
茫然的視線追著起身的男人,動作遠比她的思路要快,手指下意識攥上他還端正的睡衣:“你去哪兒?”
若有若無卷著的深夜暗昧繞在耳邊,謝柏彥的神情在她眼里也逐漸模糊:“家里沒有計生用品。”
“啊……”虞清雨懵了一瞬,卷著被子坐直身體,唇瓣微張,隱隱幾分猶豫。
“那個,要是有的呢?”
剛剛抽離的人影再次靠近,亮著的吊燈被熄滅,只留床頭一盞昏暗的壁燈,照在她烏黑如緞的長發間,鋪在雪白的后背上,微微顫栗的蝴蝶骨在他視線中振翅。
虞清雨拉開床頭的抽屜:“不是我買的,是你媽早就準備好的。”
修長的指骨從身后探過,隨意捻起一只小方盒,細碎的吻落在她的耳后,不斷瑟縮不斷輕抖又不斷貼近的距離,清冽的男聲緩緩落下:“原來不是謝太太準備的啊。”
虞清雨頭腦一片混沌,直覺有些什么不對勁,他遠比她更了解這間別墅所有布局陳設。
“謝柏彥。”輕軟的鼻音在手指作亂間發飄,“你是不是又逗我?”
沒有回應的男聲,只有愈來愈放肆的動作。
“謝柏彥,你個壞男人。”
寥寥一點笑意,謝柏彥似有似無應了一聲,將人翻了過來,修長的指骨滑進她的發縫間,微微抬起一點弧度,更貼合的角度。
“壞男人親你了。”
壓在她枕側的手臂上青色的筋絡繃緊,肌理突出,線條明顯。
她半闔著眼,似乎又聽見窗外霏霏的雨聲。
迷蒙的目光虛虛落在壁燈之上,那上面雕著一朵精細的玫瑰花,花心一顆藍色寶石,繁瑣的花瓣在她視線里晃動,她數不清那之上究竟刻了多少花瓣,視線跟著呼吸起伏劇烈地搖擺著。
直到時針轉向了零點,帶著一身水汽的虞清雨才重新躺在了床上,她翻過身,幾乎立刻就閉上了眼。
可還有擾人的壞男人將她攬進懷里,輕輕揉著她的發頂,問她:“難受嗎?”
虞清雨勉強哼了一聲,覺得身后貼上的溫度太熱,沒什么力道地踢過去一腳:“別煩我。”
其實是不怎么難受的,謝柏彥似乎太會觀察她的表情,她微微哼聲,他便低頭哄她,綿綿密密的吻不斷落下,淺嘗輒止勾著人。
像是溫水煮青蛙,起初是不斷加疊的溫意,等到水溫沸騰的時候,一切早已經失控。
他輕笑一聲,面容清雅:“還沒起床呢,就鬧脾氣。”
虞清雨確實鬧脾氣呢,她轉向他,推搡著男人:“你這表現,我鬧脾氣不是應該的嘛,都腫了。”
她眉頭微微挑著,氣鼓鼓的,幾分惱意。
方才她怎么叫停,也推不動面前的男人。平時謝柏彥對她多是包容忍讓,到了床上完全換了一副樣子,強勢不容拒絕。
“沒腫。”方才他已經百般注意,再三確認她沒有受傷。
虞清雨毫不講理:“我說腫了就是腫了。”
謝柏彥低眉端詳了她片刻,忽地勾起唇角:“那我檢查一下。”
虞清雨敏銳地察覺到幾分不對,想要向后縮,卻被牢牢扣住腰肢。
避無可避,只得妥協,她皺了皺秀氣的鼻尖:“不行,你不能睜開眼睛。”
謝柏彥從善如流地閉上眼睛,可虞清雨還是不信,撈起方才解開的領帶蒙在他的眼睛上。
在一片黑暗中,略帶薄繭的指腹在細細摸索著。
虞清雨咬著牙,想要縮腿,又被他按住。如若不是他的表情太過端正認真,她真的懷疑到底他是在檢查還是撩撥。
手心浮起一層細汗,虞清雨抿著唇,咽下一聲喘息,水眸泛起一點漣漪,勉力去推開面前的男人。
吸了吸鼻子,聲音微低:“好了,不要檢查了,沒腫沒腫。”
偏偏謝柏彥仿佛故意和她長反調一樣,這次卻說:“腫了。”
讓人信服的語氣,如果不是他動作沒停的話,她便真的相信了。
“沒腫……”她的嗓音帶上重重的啞意,還有一點若隱若現的哭腔,“真的沒腫。”
謝柏彥扯下了眼上的領帶,目光觸上她的,仿佛是磁鐵相互吸引,無聲著勾纏著彼此加速的心跳。
虞清雨一時不覺,望進了他邃暗的眸子里,再回神時,那條領帶已經綁在了她的手腕上。
雙目圓瞠,眼看著身上的被子再次被掀開,虞清雨鼓著唇,踢過去一腳:“你耍賴。”
“嗯,我耍賴。”他不疾不徐握住她的白皙纖細的腳腕,微微一扯,距離化為無形。
“壞男人。”聲音碎成一片,夾著幾句嗔罵。
謝柏彥很是云淡風輕地收下她的評價。
“嗯,我是壞男人。”
早上七點,虞清雨迷迷糊糊地被謝柏彥推醒:“今天不起床做瑜伽了嗎?”
一向嚴謹的作息,今日有些不管用。
“做你個大頭鬼。”昨晚眼看著時針轉到了三點,還沒結束所有,這男人居然七點又把他吵醒。
虞清雨的起床氣燃到了頂點。
剛一睜眼,準備發火,一勺溫粥遞到了她的嘴邊:“喝點粥再睡。”
虞清雨愣了幾秒,遲疑地張開嘴,由著謝柏彥耐心的服務。
他動作很慢,一點一點喂,面上沒有一點不耐煩,像是包容著她的所有的小脾氣。
虞清雨火氣卸了大半,肩膀慢慢松了下來。
喝完粥,虞清雨重新躺回被窩里,眼皮半闔不闔間,聽見悠然男聲落下:“這款不太舒適。”
虞清雨撐著睜開眼,看著西裝筆挺的男人正在床頭,研究著抽屜里的小方盒。
眼皮無力地落下,虞清雨打了個哈欠:“那就別用了,累人累己。”
他累不累不知道,反正她是真的累了。
“謝太太不是一直自詡勤儉持家嗎?”溫熱的大手握著她露在外的雪白手腕,輕輕送回被子里,攏了攏她凌亂的烏發,“那我們就用完,再買其他款。”
虞清雨入睡前,腦海里還在不斷回想著謝柏彥剛剛說的那兩個字。
用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