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 虧欠死神之人(6) ◇
◎如果我們還來得及握手言和◎
童琢痛痛快快地把人揍了一頓。
直到把人揍到連灌藥的力氣都沒有了, 童琢才把重得像是綁了幾十斤負重的逐日往地上一插,自己也原地坐下,長長地吐出一口濁氣來。
密密麻麻的血線綁在逐日槍身上, 把逐日纏成了個紅色的蟬蛹。
每一根血線都代表著一層封印, 而每一層封印都會讓逐日變得沉重一分。
現在的逐日起碼有曾經二十倍的重量。
換個人來恐怕早就拿不起逐日了, 也就是童琢非要挑戰極限,硬生生拿著一把掛滿封印的武器把人暴揍一頓, 為此掛了好幾道彩。
但也到此為止了。
天邊慢慢泛出魚肚白,晨光將至,天就要亮了。
人也該清醒了。
童琢說:“不打了,太沉了, 拿著手疼。”
柏青彥起身的力氣都沒有, 整個人平躺在擂臺上,虛弱地說道:“多謝您……高抬貴手。”
童琢在柏青彥身邊蹲下, 托著腮說道:“你這道具還挺厲害的,都把我的逐日包成餃子了。”
“……”
贏都贏了還要炫耀, 過分了吧。
柏青彥無語片刻,嘆息道:“這是封印道具,犧牲牢籠, 顧名思義, 會隨著使用者傷勢加重增強封印效果……這是我受傷最嚴重的一次了,雖然我也沒想能贏的可能,但是您……”
也強過頭了吧。
“您什么您, 聽著就難受, 我又不是沒名字, 叫我童琢就行了。”
童琢痛痛快快地打了一場, 發泄了怒氣, 人也清醒了。
他心里知道自己和柏青彥無冤無仇,單純就因為遷怒把人打成這樣,他其實也挺愧疚的。
不是說交個朋友嗎,交就是了。
——頗有點不打不相識的江湖義氣。
柏青彥虛弱地笑了笑,從善如流道:“好的,童琢。”
清晨的陽光打在童琢臉上,給童琢蒙上一層朦朧的柔光。
他蹲了一會兒有點累了,便虛靠著逐日坐下,兩條長腿無處安放,只好盤起來收著,姿勢原因讓他整個人看上去都小了一圈。
柏青彥不由想道,誰能看出這樣一具小小的身軀,蘊藏著毀天滅地的力量呢?
“我也該回去了,天都亮了,再不走……”
再不走……等等!
童琢突然驚覺,天什么時候亮的?現在幾點了?老師不會已經起床了吧?
他本來還想著在天亮之前回去裝作無事發生的,這下全完了。
現在冷靜下來再想起昨晚發瘋做的事,童琢終于知道害怕了。
他半夜在競技場搖人的事不會已經傳開了吧,隊里的人不會都知道了吧,老師不會已經拿著萬魂殺過來了吧……
想到最壞的可能,童琢不由打了個哆嗦。
一時間童琢覺得身上所有的傷口都痛了起來,沒有傷的地方也跟著一起疼了起來——比如曾經挨過揍的地方。
快快快想辦法亡羊補牢……
對了!
童琢的目光看向柏青彥。
這人是知情者,既認識齊朝歌,又知道他老師沒死,一定還有更多的內部消息。
等老師問起來,他就可以說他來競技場是為了打探消息,不是為了約架。
童琢想明白的瞬間,逐日由心而動,橫在正準備起身的柏青彥身前。
“別動,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
柏青彥:“……”
這就叫翻臉比翻書還快嗎,見識了。
他本來也沒多少力氣,既然童琢不讓他起來,他干脆又躺了回去。
童琢說:“我和你也無冤無仇的,大家坦誠一點,就當交個朋友,以后的生死局我都帶你過。”
這已經算是童琢能給出的好處里最重也是最有價值的一個了。
再多的道具、再強力的武器,都不能百分百保證能安全度過生死局。
當然,帶上童琢也一樣不代表百分百安全,但起碼童琢是在用自己的命做擔保,比起那些虛無縹緲的東西可實在多了。
就是因為太真誠了,柏青彥反而有點不知所措,他來鏡像世界也好幾年了,還是第一次見到這么直白又純粹的承諾。
童琢見他不說話,咬咬牙用上了他平時不屑用的威脅:“你們這樣拖著是沒用的,萬魂留下的傷刻在靈魂上,齊朝歌跑到天涯海角都跑不掉。”
柏青彥愣了下,臉上并沒有出現被威脅的惱怒,反倒是露出個童琢看不懂的笑容來:
“我可以把所有的事都告訴你,但我希望你知道真相以后可以放過朝歌,她并不是壞人,只是走錯了路。”
童琢可不敢替他老師做承諾,但該擺的譜都擺完了,現在他只能勉強打腫臉充胖子說:“我和齊朝歌沒有恩怨,只要齊朝歌沒有做太過分的事,我愿意在老師面前替她說話。”
柏青彥點點頭,開口:“朝歌在來到鏡像世界之前,已經死去了。”
“?”
童琢瞪圓了眼睛,他感覺好像哪里不對,但說不出來哪里不對。
柏青彥看著童琢的樣子,忍住了摸摸他的腦袋的沖動:“你應該覺得很奇怪吧,是不是從來沒有聽人說過這種事?”
童琢點點頭:“是的,從來沒有聽說過,我自己是睡了一覺就出現在這里,老師是走在路上被傳來的,我也認識不少玩家,大家都是……在活著的時候突然被傳過來的,死人怎么想都不行吧。”
死人要是能來鏡像世界,那得算詐尸還是重生?
死了十年二十年一百年的,尸體都火化了骨灰撒到海里了,還能再拉到鏡像世界來?
……這不是亂套了?
童琢的小腦瓜有點轉不過來,他直覺這件事不可能,別說死人了,他來鏡像世界這么多年,連個缺胳膊少腿的都沒見過,玩家們全都是身強體壯的青壯年。
柏青彥緩緩說道:“死人不進鏡像世界,那是在朝歌那一代以后才出現的規則,這一點你應該有體會,在你之后,鏡像世界再也沒有來過小孩子吧?”
童琢點點頭:“對啊,小孩子在游戲里活不下來,聽老師說當年被拉進鏡像世界的小孩子全都死完了,因為折損率太高所以鏡像世界自動優化了規則。”
柏青彥道:“朝歌她們的情況和你們很像,在她們之后,世界規則優化,再也沒有她們這樣的人來到鏡像世界,朝歌是現在僅剩的「虧欠死神之人」,其他的「虧欠死神之人」,已經全都……帶著不堪的秘密死去了。”
這個名詞讓童琢耳目一新,求知欲一下子充滿了他的心頭:“什么意思?什么叫「虧欠死神之人」?”
柏青彥的目光黯淡了下去:“「虧欠死神之人」,就是像朝歌這樣在進入鏡像世界死亡的玩家,他們在死亡的瞬間被拉入鏡像世界,放在現實世界就是死了,但來到鏡像世界以后獲得了繼續存活的機會,只是這種機會需要利用某種殘酷的規則來實現……”
“什么規則?替死嗎?”
童琢一下子就想到了替死,他對這個規則可太熟了,他自己還試過反向替死呢。
但是不論是什么形式的替死,都只適用于活人。
比如一個玩家重傷的時候使用替死道具,所有的傷都會轉移到道具上,而玩家自己則滿血復活,或者一個玩家不小心在游戲里觸發了死亡條件,也可以用替死道具逃過一劫。
鏡像世界的替死道具非常珍貴,數量也很少,但是以童琢的圈子來看也就是這么回事,許惜言在兔子窩還燒掉幾十個替死道具呢。
不過,不管是怎么樣的替死道具,都沒有過把已經死亡的玩家給救活的能力。
重傷到沒有力氣啟動替死道具,最后拿著道具死不瞑目的玩家童琢都見過不少。
“是替死,只是……那是死神的……”
柏青彥說不下去了,他現在連呼吸都困難。
不是指情緒激動帶來的機體反應,而是物理意義上的呼吸困難,因為他的心臟就在這一秒停跳了。
“死神的什么?你怎么了?”
童琢根本沒發現柏青彥的不對,一個活生生的人在眼前悄無聲息地死去,童琢再怎么見多識廣都沒見過這種場面。
他的大腦里不存在這種設想,所以根本反應不過來。
晨光細碎地落下,卻被童琢的身軀遮擋住了,照不到平躺的柏青彥。
童琢聽不到回答,疑惑地看向柏青彥,這才驚覺對方一臉死相:“咦?你……”
柏青彥看著遠處什么都沒有的地方,像是在懷念,又像是在埋怨。
“你……你總是這樣……”
總是這樣……不遵守約定……
他再無力發出哪怕一個音節,生機從他眼里褪去,連同未能訴之于口的情感一起,就此——畫上句號。
他緩緩閉上眼。
直到最后,柏青彥的表情都是平靜的,仿佛并不對突如其來的死亡感到恐懼和驚訝。
短短幾秒內,一個活生生的人突然死去,死前沒有絲毫痛苦,甚至沒有半點掙扎。
童琢不可置信地往前伸出手,想要去探柏青彥的鼻息。
什么?怎么了?
喂!
“柏—— 最后的聲音還沒來得及傳出去,就迎來了萬籟俱寂。
競技場被血色的牢籠無聲籠罩。
作者有話說:
最近更新比較穩定,一般就是晚上21點整更新呀
第152章
☪ 虧欠死神之人(7) ◇
◎現在競技場還能死人了?◎
競技場的模式和訓練場不一樣, 競技場推崇玩家之間的戰斗,每一場戰斗都供給所有在場的玩家觀摩。
擂臺的主人可以自行選擇是要明斗還是暗斗,如果選擇明斗, 擂臺會被玩家們包圍, 形成一個人聲鼎沸的斗獸場氛圍, 氣氛更加活躍,但缺點是戰斗雙方情緒容易被影響, 做出不理智的判斷。
與之相對的是暗斗,暗斗的擂臺會出現在一個類似白房間的虛擬空間,空間里不會出現任何圍觀者,戰斗會以投屏的方式在競技場大廳中央的屏幕上播放。
童琢選擇的是暗斗, 在他戰斗期間并沒有出現其他玩家吶喊助威的情況, 但他的整場擂臺賽依然被競技場自帶的拍攝系統忠實地投屏到中央屏幕上,被無數玩家圍觀著。
要按照熱度來排名, 小太子絕對是競技場里最熱的明星。
他一站上擂臺,基本就沒別人什么事了, 所有玩家都會把目光投向小太子,至于其他擂臺的投屏,玩家們嫌占地方, 影響他們看小太子。
哪怕并沒有多少精彩的戰斗畫面, 全程都是小太子痛毆倒霉蛋,觀眾們也看得津津有味。
“打的好,打的好!”
“小太子用力啊, 不要停!啊太爽了!”
“羨慕這個倒霉蛋, 我都給小太子發了一百次挑戰書了, 什么時候才能輪到我啊。”
這場足足從深夜持續到破曉的單方面毆打不僅存在于競技場的大屏幕上, 還被好事的觀眾同步發送到了論壇。
只是這一天里論壇幾乎被小太子三個字屠版, 以至于玩家們現在看見小太子三個字都有點審美疲勞,這場戰斗僅僅是時間久,沒有其他看點,所以并沒有激起多少水花。
等到戰斗結束,童琢蹲下身和那人交談。
觀眾們看見童琢嘴角噙著笑,一個個急得抓耳撓腮,八卦的心無處安放,痛惜投屏什么沒有音效,這也太折磨人了。
他們好想知道小太子在說什么。
怎么剛才還打得熱火朝天呢,現在就和諧交談了?
還有些口味比較重的玩家恨不得以身替之,倒不是想挨揍,只是想近距離圍觀小太子的微笑暴擊。
“等我有積分了,一定要買一個有聲音的屏幕”
“一頓打換一個笑,血賺不虧,放開那位壯士換我上!”
“小太子又帥又可愛,嘿嘿想——”
這個時候,沒人能想到事情會以怎樣離奇的方式會急轉直下。
只是以旁觀者的角度能看見更多的細節,很快就有玩家在童琢之前發現了柏青彥的異常。
“這人什么意思?碰瓷啊?”
“怎么不動了?看著不對勁啊。”
“就硬碰瓷?這么多藥灌下去還能舊傷復發啊,演戲也不帶這么演的吧?”
“我有這人的好友,他的名字剛才灰了……”
“草——死人了——”
“不可能吧,是什么道具的效果吧。”
觀戰的玩家議論紛紛,沒人搞得懂到底發生了什么。
小太子把人打死了?
現在競技場還能死人了?這是什么時候出現的新規則?
競技場是鏡像世界最老牌的設施之一,這么多年過去了,上萬場、幾十萬場的擂臺賽,從沒聽說過有玩家死在擂臺上。
大部分玩家還是覺得是哪里搞錯了,恐慌的情緒并沒有在玩家中蔓延開來。
有玩家福至心靈地想要在論壇發個帖子,標題就寫“驚!小太子競技場毆打對手致死!”雖然他自己也覺得那人應該沒死,但標題夸張點很正常,把帖子頂上去再解釋就是了。
他都已經看見了帖子爆火的畫面了,然而發送鍵按下去,卻沒有反應。
“咦——”
剛想說點什么,卻發現聽不見自己的聲音。
周圍響起此起彼伏的尖叫聲,蓋過了這聲疑惑的驚呼。
再下一秒,就連尖叫聲都被蓋過,無聲的血色牢籠——
驟然降臨。
……
競技場的異狀就是插了翅膀一樣飛向鏡像世界的每一個角落。
整個競技場所在的位置被一層血色蛛網狀的不明物質包圍住,密不透光,從外面完全看不見里面的情況。
附近的玩家也不敢輕易攻擊這層蛛網,生怕出現什么意外情況。
聰明點的玩家用鑒定道具對著蛛網試了試,可惜的是,不管是什么級別的鑒定道具都無法對蛛網起效,鑒定出來的結果全是。
有人懷疑蛛網是道具的效果,也有人覺得蛛網是競技場的某種機制……猜測有很多,每一種情況都有可能,沒人能確切說出來到底是什么。
而對這蛛網到底是什么有頭緒的玩家,則全部都被封在競技場內部,他們手上所有道具全部失效,包括指引之鏡,所以完全無法向外界傳遞任何信息,只能被動的等待外面的人來救他們。
同時,這些玩家的狀態也非常不好。
無聲之后是重力異常,玩家們只能或趴或躺在地上并嘗試往外爬去,由于所有的道具都無法使用,他們能依仗的東西一下子就不剩多少。
再然后,空氣也開始變得稀薄,玩家們發現他們喘不過氣來了……
洛潯他們很快知道了這件事。
一大清早就迎來這么具有沖擊性的消息,眾人都覺得自己的心臟有些吃不消。
更令他們害怕的是,根據論壇里的帖子來推斷,童琢大概率也被困在競技場里了。
大半夜的不睡覺跑到競技場去約架也就算了,還莫名其妙的被卷到了這么奇怪的事里,要不是童琢現在聯系不上,洛潯真想好好教育他一頓。
郝州一聽童琢出事了,立刻就想去救人,只是被裴逐陽攔下了。
童琢是裴逐陽帶大的,真要說起來他才是最擔心童琢的人,他不是不急,他是知道這件事不好辦。
競技場的異狀比裴逐陽以往遇到過的所有情況都要復雜,因為這里是鏡像世界,不是發生什么都不奇怪的鏡像游戲。
既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導致競技場的玩家全面失聯,也不知道競技場里面的玩家現在處于什么狀態,生命有沒有受到威脅,就算是裴逐陽也給不出一個穩妥的解決方案來。
裴逐陽心里有猜測,但他現在無法使用任何道具,也就無法印證他的猜測,所以他只能把他的猜測都告訴洛潯,把決定權交給洛潯。
“競技場里的玩家到現在都沒有向外界傳遞□□,排除最壞的所有人都已經身亡的可能,基本可以默認他們的指引之鏡失效,能讓指引之鏡失效的機制我能想到三個。”
“第一種是封印道具,比如我們在白虎村遇到的琉璃塔印。蛛網可能是某個封印道具的效果,一般封印道具的效果可以被更高級的封印道具壓制,但這種能在鏡像世界里引發異相的封印道具,級別不一定比十六夜巡游低。
“第二種情況,蛛網是競技場機制,一般這種鏡像世界自帶的機制不會傷害到玩家,如果實在不放心可以考慮萬魂暴力突破。
“還有第三種情況,玩家被拖進了鏡像游戲里,蛛網是游戲的虛擬邊界,這種情況只能等童琢自己出來,如果啟用十六夜巡游,可能導致游戲內玩家的道具全部失效,后果不堪設想。”
“我們想救人,必須先確定這個蛛網到底是什么以及里面的玩家的情況,論壇上出現的不能起效的鑒定道具里……沒有真實之眼。”
說到這里,裴逐陽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通過論壇可以得知,目前所有的鑒定道具都無法鑒定蛛網到底是什么,如果說還有什么沒有出現在論壇上的鑒定道有可能起效,那必定是和十六夜巡游齊名的頂級鑒定道具,真實之眼。
然而,真實之眼和一般的道具不同,它不具有實體,而是一段直接增幅玩家的概念,使用后玩家的眼睛自動具備鑒定能力,并且渾然天成。
真實之眼一旦裝備就不能再卸下或交易,離開玩家后會直接失效,因此,就算洛潯和裴逐陽共享了道具庫,洛潯也無法使用真實之眼。
現在裴逐陽的真實之眼已經失效,擁有另一只真實之眼的玩家——
只剩許惜言。
第153章
☪ 虧欠死神之人(8) ◇
◎我們是要救人,不是要換命◎
眼下, 他們需要許惜言,但許惜言……
卻在監獄里。
想要撈人,只能用上強硬的手段。
只是, 且不說鏡像監獄完全沒有被劫的可能, 許惜言只要抱著繼續跑的念頭, 他們就算能成功劫獄,也大概率帶不走許惜言。
“那也得試試。”
長久的沉默后, 洛潯說道。
童琢現在生死不知,他們已經沒有別的選擇了。
裴逐陽提醒道:“就算有萬魂,你也攻不進鏡像監獄。”
洛潯說:“我不喜歡用暴力解決問題,我會想辦法和許惜言溝通的。”
溝通?根本就不可能見到許惜言, 要怎么和他溝通?
看著洛潯堅定的目光, 裴逐陽默默咽下心中的困惑,說道:“你可以告訴許惜言, 只要他答應救童琢,不管他的目的是什么, 我都愿意幫他實現,如果他想要我的命,我也……”
洛潯一把捂住了裴逐陽的嘴, 強勢地說道:“我們是要救人, 不是要換命。”
裴逐陽難得見到這樣強硬的洛潯,卻并沒有覺得奇怪。
他知道洛潯本來就是這樣一個人,在所有人都感到絕望的時候, 依然不會放棄希望。
“我等你回來。”
裴逐陽這么說道。
郝州問:“我能幫上什么忙嗎, 我……”
洛潯對他說:“你先和逐陽一起關注論壇里的消息, 有什么事及時通知我, 拜托了, 我去去就回。”
“好。”
郝州應了下來。
他其實很想跟著洛潯一起去,但他也清楚,以他的能力就算去了恐怕也幫不上什么忙,還不如原地待命。
郝州并不怪洛潯這樣決定,他只是有點不甘,童琢救過他這么多次,而他在童琢遇到危難的時候,甚至不能出現在他身邊。
洛潯離開沒多久,白夜回來了。
黑白鸚鵡撲棱著翅膀從從窗戶里飛進來,嘴里嚷嚷著:“不好啦,出大事啦!”
裴逐陽懶得抬頭看它,心不在焉地回道:“如果你想說童琢的事,我們都知道了。”
白夜的叫嚷聲一下子卡了殼,它歪著腦袋思考片刻,問道:“童琢的什么事?童琢怎么了?”
裴逐陽這下也愣住了,反問道:“你的大事不是指童琢被困失聯?”
白夜瞪著它綠豆大的眼睛,驚訝地說道:“當然不是啊……等一下,童琢失聯了?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裴逐陽說:“別問這么多了,你快回到學長那里,他要強闖監獄帶走許惜言。”
白夜:“??”
話題是怎么變成這樣的?
他不在的這個晚上,究竟發生了什么?
白夜茫然了,白夜宕機了。
裴逐陽見它不動,又催促道:“你在等什么?還不快去?”
郝州也急道:“是啊快去吧,洛潯需要你。”
“啊……那好,好吧。”
白夜雖然不明所以,但還是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它仰起翅膀就準備出發,下一秒它想到什么,經過片刻的猶豫后,它還是決定把這件事說出來。
“對了,就是我之前說的那個大事,我還是告訴你們一下……”
兩人的臉色都不怎么好,裴逐陽甚至皺起了眉頭。
白夜本來還以為會在眾星捧月的環境中說出這個驚天秘密,現在這情況它也不敢挑剔了,趕緊把消息了說出來:“就是,昨天晚上快凌晨那時候齊朝歌死了,確切的說是自殺了,然后她又復活了,我盯了她一晚上,我覺得她可能……算了等我回來再細說這件事吧。”
眼見兩人的臉色越來越差,白夜不敢再說了。
“什么復活?等……”
裴逐陽挽留的話說到一半,白夜的身影就消失在了半空中。
“……”
難得出現這么不默契的情況,裴逐陽不禁有些無奈。
沒辦法,現在的他已經沒有能力讓白夜繼續從屬,也再也不能像以前一樣與白夜心意互通了。
眼下確實也是童琢的事更重要,還是讓白夜先去找洛潯吧。
只是,復活……
裴逐陽陷入沉思。
……
洛潯在辦理探望手續的時候,白夜和他會合了。
白夜來的時候處于黑白形態,這種形態下它的幻境可以隨心所欲地開啟,即然提前得知了洛潯可能要大鬧鏡像監獄,白夜自然是套著幻境來的。
只是,就像萬魂的頂上蒼穹讓白夜無能為力一樣,鏡像監獄自帶的多重折疊空間系統也同樣非常克制白夜。
整座監獄從外觀上看只是一棟地上兩層地下一層的回字形建筑,空間非常有限,但實際上這里有一千五百層重疊空間,從容量上來說起碼可以安置五十到一百萬名犯人。
因為所有的空間都重疊在一起,所以想要確定某個犯人的位置就變得非常困難,就算攻破了監獄,也沒辦法找到人。
白夜深知其中的風險,所以并沒有對強行帶走許惜言抱有多少期待,洛潯也沒有把計劃告訴它,就說讓它隨機應變。
隨機應變啊……
白夜覺得腦闊疼。
洛潯之所以可以申請探望許惜言,是因為他曾經是許惜言的團長,也算是探望程序上認可的關系。
為了增加見到許惜言的可能性,洛潯還在探望理由里增加了一條「與許惜言存在嚴重糾紛,要求高額賠償」,這是他昨天晚上在論壇上研究了很久探望規則后找到的漏洞。
當時他并沒有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只是抱著探索的心態研究了下,沒想到這就派上了用處。
既然以親屬或朋友的關系不一定能見到許惜言,那就以敵人的身份出場,只要雙方涉及到糾紛,就算許惜言不愿意見他,也可能通過調動警衛隊強迫許惜言出面。
在來這里之前,洛潯已經在警衛隊備了案,他把許惜言說成了一個不僅騙了他大量積分和道具還攜積分跑路的人渣,警衛隊同意重新裁定許惜言的罪行,洛潯現在提交的申請材料里,就附帶警衛隊的證明。
或許是因為許惜言在萬魂的前科確實不行,監獄的工作人員也相信了洛潯編的故事,信誓旦旦地保證一定讓洛潯見到許惜言。
洛潯并沒有被安慰到,只是苦笑一聲,希望對方能盡快把申請結果告知他。
如果是在現實世界,洛潯有一萬種方法見到在監獄里的人,但這里是鏡像世界,npc不會給他開后門,所有的事都要通過申請之后才能實現。
很快,工作人員就給到洛潯答復:“抱歉,您的探望申請不能通過,因為……”
對這個結果洛潯并不意外。
他早想到,許惜言有的是辦法躲他。
洛潯掏出早就準備好的喇叭狀道具,抵在唇邊,說道:
“許——惜——言——你——給——我——聽——著——”
原本的聲音被擴大幾十倍往外傳遞,別說是這座監獄了,方圓兩百公里內都能聽見洛潯的聲音。
這個喇叭狀的道具,確確實實就是個擴音器,還是裴逐陽的倉庫里存有的范圍最廣、效果最好、穩定性最強的擴音器。
重疊空間可以傳遞聲音,這也是洛潯在論壇上得知的信息。
這也是洛潯能想到的最后的方法了,如果這樣許惜言依然不愿意出面,他只能把萬魂掏出來了。
在場為數不多的玩家紛紛把目光投了過來,一個個都震驚得不行,居然還有這種操作?
工作人員臉色大變,上前制止道:“您沒必要這樣做,您的申請不能通過是因為……”
洛潯充耳不聞,一邊躲避工作人員一邊繼續說道:“許——惜——言——你——是——不——是——男——人——”
白夜用翅膀擋住眼睛,靠意念在原地投放了一個幻境,讓工作人員沒辦法碰到洛潯。
“喂喂喂,雖然重疊空間可以傳遞聲音,但也沒有必要做到這一步吧?”
不知從什么地方傳來了熟悉的聲音,這個在擴音器的影響下微弱到難以辨別的聲音,讓洛潯怔住了。
他抬眼,看見許惜言捂著耳朵,靠著墻面,沒個正形的樣子,和最后一次見他時別無二致。
白夜也呆住了,他的幻境出現一絲松動,總算讓工作人員成功抓住了洛潯。
工作人員一手抓著洛潯的胳膊,一手捂住喇叭,絕望地喊道:“您的申請不能通過是因為被申請人在您的申請遞交之前完成了積分繳納手續,獲批離開這里了!聽懂了嗎?這人現在不歸我們管!不——歸——我——們——管——”
洛潯:“……”
白夜:“……”
許惜言:“HI——”
第154章
☪ 虧欠死神之人(9) ◇
◎今天過后,監獄里的所有玩家都將記住許惜言的名字◎
工作人員的這句「不歸我們管」, 硬是被說出了臟話的感覺。
能把鏡像世界里溫文爾雅、循規蹈矩的npc逼到這個地步的,歷史以來恐怕也沒幾個玩家能做到。
洛潯先是老老實實地道了歉,然后交了擾亂秩序的積分, 這才總算被允許和許惜言一起離開。
許惜言也沒多問什么, 痛快地跟著洛潯往競技場趕去。
路上, 洛潯實在忍不住,問許惜言為什么突然想通了不躲了。
還偏偏早不想通晚不想通, 就在他準備大鬧監獄的時候想通了。
——搞得大家都很尷尬。
許惜言說:“我看見論壇知道童琢被困了,我猜你們搞不定這事,所以就把積分繳了申請出獄了,遇上你是額……湊巧, 正好撞上了。”
他的論壇和普通玩家還不一樣, 他能看見所有因為出現了敏感詞而被刪掉的帖子,也就能比洛潯他們更快、更確切地猜測到童琢的情況。
甚至, 許惜言都不用親眼目睹血色蛛網,他心里就已經對這玩意形成的方式有了一定的猜測。
頂級鑒定道具真實之眼對于許惜言來說, 也只是進一步武裝他強悍的理論知識的一個錦上添花的小玩意而已。
裴逐陽沒了真實之眼就像回歸了嬰兒時期一樣對一切都無法理解,這種情況不會卻發生在許惜言身上。
只不過許惜言撞上洛潯大鬧監獄還真不是湊巧,他琢磨著這個蛛網靠他自己也搞不定, 還是得靠洛潯或者裴逐陽配合, 所以他一個人走了也沒用,干脆留在監獄里,等著洛潯他們來找他。
洛潯帶著白夜闖進來的時候, 許惜言其實已經辦完手續了, 他只是抱著好奇的心態, 躲在后面想看看洛潯要用什么辦法把他揪出來。
——洛潯的方法也確實出乎許惜言的意料。
——今天過后, 監獄里的所有玩家都將記住許惜言的名字。
——或許還得記住許惜言不算男人這件事。
以上的內容, 許惜言可不敢對洛潯實話實說,畢竟兔子急了還咬人呢,他可不想和洛潯打起來。
畢竟人洛潯背靠陽神,拿著萬魂,不像他,只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s級玩家。
洛潯忍了又忍,最后還是沒有忍住,責怪道:“你既然放心不下,一開始別走不就好了?你說你有什么事為什么不能好好說,要不是你搞這么一通,童琢也……”
也不會出事。
雖然洛潯很想趁勢把人給罵一頓,但還是被理智阻止了。
畢竟許惜言要是再想不開跑了,洛潯就得吐血,眼下童琢還指著他救命呢。
許惜言聳聳肩,無奈道:“我也是腹背受敵,躲你們倒是其次,我還得躲齊朝月,哎……八年過去了童琢還是一點長進都沒有,裴逐陽的教育實在是太失敗了,白夜你也是,都不知道攔一攔。”
白夜大怒:“你猜我因為誰的事才分身乏術的?”
洛潯吐槽:“你的教育也沒好到哪里去。”
別以為他看不出來,童琢雖然嘴上別扭,心里還是非常親近許惜言的。
許惜言沒有反駁,仿佛默認了這段指控。
說著說著,兩人到了競技場。
白夜因為會飛,便到高空中去俯瞰底地面,它繞著血色蛛網飛了一圈,對這玩意的來頭并沒有什么頭緒。
它只擅長幻境,所以也只能確定蛛網不是幻境,至于是什么,它就不知道了。
洛潯親眼見到蛛網時,發現論壇上所有的評論說得都算婉轉的。
血色的蛛網狀物質包裹住整座競技場,一絲縫隙都不剩下,形成一座蛛網鑄成的牢,陽光無法穿透這座蛛牢,只能隔著它打在地上。
滿地都是血色。
再細看,層層疊疊的蛛網仿佛擁有生命般,給人一種正在生長的錯視感。
這樣不詳到令人恐懼的畫面,洛潯光是看著都覺得心驚膽戰。
哪怕他再怎么擔心童琢,他此刻也清楚地意識到,光憑他自己,確實是無法解決這件事的。
洛潯看向許惜言,現在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了。
許惜言的表情不像洛潯這樣嚴肅,他的手插在口袋里,瞇著眼睛看了幾秒,然后用類似「晚飯吃什么」的輕松語氣說道:
“問題不大,應該是某個玩家的封印道具因為玩家的死亡異常啟動了,把這個道具停掉就行了,以防萬一你可以把十六把十六夜巡游都拿出來吧。”
知道了要怎么做,事情就簡單多了。
洛潯第一次同時驅動十六把十六夜巡游,卻覺得這一點都不難。
十六夜巡游落在十六個點上同時閃爍微光,像是在血色的暗夜里出現了星辰,看似堅不可摧的蛛牢在星光下逐漸消融,最后化做翩飛的血蝶消散在空中。
蛛牢緩緩消失,競技場總算露出全貌。
洛潯定睛一看,嚇了一跳。
遍地都是玩家,或趴或躺,一動不動,意識全無。
尸骸遍野四個字出現在腦海里,洛潯的心和手都一起顫抖起來,哪怕知道這里是鏡像世界,大腦中還是不可避免的閃現120三個數字。
許惜言安慰他說:“沒事,競技場玩家命硬著呢,這都是在演戲呢。”
說罷,為了證明他說的沒錯,許惜言在洛潯震驚的目光下走向他最近的玩家,一腳踹了上去。
“草!不想活了——”
玩家瞬間從地上爬了起來,中氣十足,生龍活虎。
洛潯:“……”
許惜言一把揪住那人的衣領把人提了起來:“別逼逼了,小太子在哪?”
武力壓迫下,玩家頓時慫了,回道:“小太子在暗斗場,s12臺,咦……我不是死了嗎,地獄里也有小太子?
許惜言把不明所以的玩家丟開,大步流星地朝著目的地走去。
洛潯落后他幾步,亦步亦趨地跟著走。
一路上,洛潯欣慰地發現倒地的玩家逐漸開始活動了,像是冬眠過后蘇醒的動物一樣,一個個都從地上站了起來了過來,除了神色比較茫然以外,身體情況看上去都還挺好。
洛潯頓時放心不少。
突然,走在前面的許惜言停下腳步,洛潯躲閃不及差點撞上去。
“怎么了?”
洛潯問。
許惜言沒說話,洛潯順著他的目光看去。
是一座擂臺,中央插著一個血紅色的、旗幟似的玩意。
許惜言的眉頭皺著,不知道在想什么。
十六夜巡游的作用下,犧牲牢籠的封印效果在迅速衰退,血色蛛絲在陽光下逐漸消散,露出其掩藏著的物體。
——那不是旗幟,而是一把威風凜凜的銀槍。
洛潯大驚失色:“這是逐日?童琢呢?童琢哪去了?”
偌大的擂臺上,根本沒有童琢的身影,擂臺上本該存在的另一個玩家也并不存在于此,留在原地的,只有孤零零的逐日。
逐日在這里,童琢卻消失無蹤,這是什么原理?
鏡像世界的道具是無法遺棄的,就像指引之鏡一樣,就算扔到一旁,也會自動回歸到玩家身邊。
尤其是逐日這種近戰武器,基本不存在長時間原理玩家的情況,除非,這個玩家死了……
洛潯的背后一下子就被冷汗浸透了。
好在幾秒后,纏繞逐日的蛛網完全褪去,逐日槍尖燃起金火,驟然消失在原地。
許惜言見狀也松了一口氣:“沒事了,逐日回到童琢身邊了。”
洛潯感覺整個人都死了一遍又活了過來:“競技場整個被封住了,童琢應該還在這里吧,我們再找找?”
許惜言冷笑一聲,說道:“不,童琢一定已經不在競技場了,有人在我們之前就來過這里,帶走了他。”
這個人既知道犧牲牢籠的效果,也知道解開蛛網的辦法,卻絲毫不顧被困于此的玩家是否有生命危險,只破除一小部分的蛛網,帶走想帶走的人。
這種事,許惜言認識的所有人里,只有一個人能做得出來。
第155章
☪ 虧欠死神之人(10) ◇
◎可是啊……就是你害死了柏青彥◎
童琢最后的記憶停留在擂臺上。
但他再次睜開雙眼時, 發現自己在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席地而坐,雙手被綁在背后。
周圍很暗, 但還是能隱隱約約地看見這是一個封閉的房間, 墻上掛滿了油畫。
像是一個……畫室?
童琢第一反應是被拉進游戲了, 但他馬上意識到不可能,他生死局才剛過沒多久, 下一次生死局絕不可能這么快到來。
既然不是鏡像游戲,那他就應該還在鏡像主城。
但是主城……這是主城的哪里?他為什么會莫名其妙地出現在這里?
童琢想不出任何可能性,大腦像是宕機了一樣。
他之前應該確實是在競技場吧?他也沒喝酒吧?意識應該是清醒的吧?
難道他被綁架了?
可是誰會這么想不開在主城綁架玩家?這都能把牢底坐穿了吧?就算積分夠多也不能這么造吧?
要知道就算是他老師想揍他,都得去訓練場開個房間防止不測。
而且……
童琢稍一用力, 就掙脫了綁住他手的繩子。
主城里只有幾個特定的地方可以讓道具發揮本來的力量, 比如訓練場和競技場,至于其他的地方, 比起道具的效果,應該還是玩家本身的身體素質要更勝一籌。
童琢掏出指引之鏡, 翻了翻手頭的道具,發現逐日居然處于不能使用的狀態。
不過童琢馬上就想明白了,應該是犧牲牢籠的效果還在, 逐日作為武器的特性全部被封印, 現在就和一塊鐵一樣,也就沒辦法自動回歸指引之鏡了。
問題不算太大,童琢手上也不止有逐日一把武器, 最多是別的用起來沒有那么順手, 效果稍微打點折扣而已。
而且就算是童琢, 也不敢在主場把逐日掏出來揍人, 他都擔心他的積分不夠繳罰款的。
所以……現在到底是什么情況?
既然可以動用指引之鏡, 童琢現在有一萬種不管這里是哪里都能直接回家的方法,但他被心中的好奇裹挾,不想就這樣白白回去。
正想著呢,耳邊傳來了開門的聲音。
童琢迅速收起指引之鏡,并把繩子重新綁到自己手上,因為動作太慌亂,那繩子根本就綁不上去。
沒辦法,童琢只能把雙手在背后交叉捏住繩子裝樣子,袖子放下來擋著,再努力往墻邊挪了挪,希望能蒙混過關。
那人進門后打開了燈,童琢被燈光刺到了眼睛,但是由于太緊張,連閉眼的動作都沒做出來。
童琢:“……”
演戲真是太難了。
燈光下,童琢清晰地看清了那人的樣子,他發現……這居然是個熟人,還個他想不到的熟人。
“齊朝歌你——”
童琢一激動,兩只手瞬間離開原位。
好在齊朝歌正背對著他把一幅新的畫掛到墻上,并沒有留意到他的動作。
童琢壓下怒火,把手放回原位,背抵住墻,遠遠地打量著齊朝歌。
“哦,你醒了?感覺怎么樣?”
齊朝歌一點都沒有綁架犯的自覺,非常和善地向童琢打招呼。
童琢皺著眉,臉色不虞:“你到底想干什么?”
齊朝歌不回話,慢悠悠地掛完了畫,然后把房間里唯一一把椅子搬到童琢面前,自己坐了上去。
坐完了還要說:“對不起哦,這里只有一把椅子,就委屈你一下啦。”
“……”
童琢有一種被調戲的感覺,心里又惱怒又困惑。
偏偏齊朝歌像是看不見他殺氣騰騰的臉目光一樣,一點防備都沒有。
童琢突然福至心靈,猜測道:“你特地在鏡像主城綁架我,是準備被關到牢里去見許惜言?”
齊朝歌愣了下,隨即像是被提醒了一樣驚呼道:“對哦,這樣或許也不錯?”
童琢大驚失色:“我是不會承認你綁架了我的,想見許惜言,下輩子吧!”
童琢之前都暈過去了,他不知道因為犧牲牢籠異常封印的效果,外面亂成了什么樣,也不知道許惜言已經和洛潯會和,現在洛潯的目的都已經從找許惜言變成找他了。
齊朝歌聞言也不惱,居高臨下地俯視著童琢,笑吟吟地說:“許惜言?我不需要許惜言,因為……我已經有你了。”
童琢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什么意思?”
齊朝歌歪頭看他:“你猜?”
“……”
童琢翻了個白眼。
他不想再和齊朝歌廢話了,他覺得齊朝歌神經兮兮的,不像個正常人。
許惜言也老是說他聽不懂的話,但起碼不像齊朝歌這樣,聽不懂的同時還叫人瘆得慌。
或許是覺得調戲童琢挺有意思的,齊朝歌又拋出了句怪話來:“最近團里的事太多,我都處理不過來,不過等你加入輕王侯以后我就能輕松點了,你是想做副團長,還是要別的職位?”
“大姐!你腦子有問題就去看病行不行?加入輕王侯?你覺得我會同意嗎?”
童琢感覺要吐血了。
神經病吧這齊朝歌。
許惜言也真是的,這都認識的人什么啊!
想到自己以前還偷偷地傳過許惜言和齊朝歌的戀愛八卦,童琢都想穿回去給當時的自己一耳光。
還戀愛八卦呢,一點都不現實,許惜言口味再重都不可能喜歡個精神病吧?
“你當然會同意,畢竟……”齊朝歌溫柔地看著童琢:“你害死了我的人,把自己賠給我,很公平吧?”
“??”
童琢剛想罵人,突然想到了什么,于是愣住了。
齊朝歌說:“看來你想到了?是哦,柏青彥死了,死在……你的擂臺上。”
童琢倒吸一口涼氣,在他失去意識之前最后的時間里,他還在想著救人,現在被通知柏青彥死了,童琢心里非常不是滋味。
雖然柏青彥確實死在擂臺上,從旁觀者角度來看他的嫌疑是最大的,但他自己清楚,真不是他動的手,他是被冤枉的!
“我可以發誓柏青彥不是我殺的,競技場的機制是玩家重傷就會被踢下擂臺,我當時也沒用什么奇怪的道具,而且……”
童琢試圖解釋,但是齊朝歌打斷了他的話:“這些我都知道啊,可是啊……就是你害死了柏青彥。”
她看上去一點都不在乎真相怎樣,就是一口咬定要把責任算在童琢身上。
童琢很無語,但涉及到人命的事,童琢也知道非常嚴肅,所以哪怕他覺得齊朝歌在無理取鬧,依然在努力地解釋。
“你不相信我也沒關系,你給我一點時間,五天,不三天就可以,三天之內我會查清楚柏青彥死亡的原因,期間我可以把所有能押的道具都押在你這里,三天內我一定會給你一個合理的……”
齊朝歌突然上前,抬手捂住童琢的嘴。
“我知道,我都知道。”
兩人湊得極近,這樣的距離下童琢甚至能看清齊朝歌微微顫抖的睫毛。
童琢的瞳孔微微放大。
齊朝歌回身時,被童琢一把掐住了胳膊。
天氣有些熱,齊朝歌穿的是一條淺色的格子裙,短袖,外面罩著件薄薄的紗衣,湊近童琢的時候,紗衣順著滑落,露出整段白皙的上臂來。
童琢一手拉住齊朝歌把她帶向自己,另一只手把齊朝歌的袖子擼上去直到肩膀,動作非常粗魯,在雪白的皮膚上留下了好大一塊擦紅的痕跡。
齊朝歌的笑容有些開裂,她想要把胳膊抽出來,但童琢的手就像是鐵鉗一樣一動不動,讓她完全無法動彈。
“你——”齊朝歌想說什么,卻被童琢搶先道:“你的傷呢?”
齊朝歌沒有回話,臉色卻變了。
童琢不愿意放過她,步步緊逼道:“你的傷呢?萬魂留下的傷呢?”
白皙的皮膚上干干凈凈,半點傷疤都沒有。
而這……應該不可能的。
裴逐陽確實用萬魂在齊朝歌的手臂上留下過一道傷口,從游戲里出來后童琢已經向裴逐陽確認過了。
童琢比任何人都清楚萬魂的特性,曾經的曾經,為了轉讓功勞重新分配積分,裴逐陽無數次用萬魂留下痕跡后把收尾工作交給他。
不管是多強多囂張的boss,只要被萬魂傷到一下就幾乎無力戰斗了,童琢見過不知道多少boss痛到滿地打滾,最后繳械投降,但求一死。
是了,萬魂帶來的痛苦連鏡像boss都無法承受,齊朝歌怎么可能忍受得了?
她現在能像沒事人一樣和他對話就很奇怪吧?她難道不該躺在床上動彈不得嗎?
——所以傷呢?傷呢!
齊朝歌勉強地說道:“那么小一道傷口,當然早就已經愈合了……”
“說謊!”
童琢厲聲打斷她:“沒有任何方法能讓萬魂留下的傷口愈合,除非你——”
除非你死。
童琢突然說不下去了,他的腦海中不斷閃過柏青彥對他說過的話。
——齊朝歌曾是已死之人。
已死之人復活的代價是什么?
——某種殘酷的替死規則。
替死,替死……是替死,還是換命?
——虧欠死神之人。
……
這一瞬間,所有的一切都聯系到了一切,細碎的線索如同一段一段的蛛網,把真相編織到了一起。
童琢想明白了。
“是你……”
“殺了柏青彥的人……是你!”
第156章
☪ 虧欠死神之人(11) ◇
◎誓言化作韁繩勒住理智,同時將怒火化成深沉的悲慟。◎
“啊……你猜到啦?”
震驚之下, 童琢放松了手上的力氣,齊朝歌總算把她的手臂抽了回來。
她用另一只手擋住手臂上的紅腫痕跡,笑容從她臉上褪去, 歸于平靜。
童琢不斷想起柏青彥最后的神情, 也是這樣平靜。
如果說剛才他還不能完全確定, 那么現在,齊朝歌的表現就徹底坐實了他的猜測。
普通的替死道具無法越過萬魂靈魂追蹤的權限, 就算齊朝歌啟用替死道具后自殺,替死道具也只會抵消除了萬魂以外的致命傷,而萬魂的傷口依然會存在于她的身體上。
所以童琢一直在說,萬魂留下的傷口是無法通過任何方式治愈的, 唯一讓其消失的方法, 只有齊朝歌的死亡。
現在的事實是,齊朝歌的傷口確實沒了, 而她還活著。
唯一的可能是,齊朝歌確實死過一次, 只不過又復活了。
死人復活,曾經的童琢根本就不會往這個方向去想。
是柏青彥給童琢灌輸了復活的概念,哪怕那段對話并沒有完成, 但提點已經足夠。
童琢在此刻拼接出真相的全貌。
那不是替死, 是換命。
用柏青彥的命,換齊朝歌的命。
為了治愈萬魂留下的傷口,齊朝歌確確實實地「死去」了, 柏青彥之所以會在擂臺上暴斃, 就是因為齊朝歌在那個時候自殺了, 在特殊的替死道具效果下, 齊朝歌復活, 柏青彥死去。
萬魂留下的傷口就此被抹去。
童琢的心中怒不可遏:“你就為了治療一道小小的傷口,殺了柏青彥……”
“不是我!”齊朝歌厲聲打斷他,聲音驟然變得尖銳:“是你!你們殺了他,是你們害死他!”
這一刻的齊朝歌像是放下了矜持的假面,歇斯底里的樣子總算是有了點人樣,然而很快,她就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端莊的微笑又再次回到她的臉上,一來一回的變化之快,像是在反復證實她的精神狀況堪憂。
轉瞬間,齊朝歌又恢復了「正常」的作態和語態,慢悠悠地說道:“不過,也不能說是「小小的傷口」吧,畢竟它……可是痛得我夜不能寐呢?”
“我真想揍你一頓,讓你知道什么叫真的夜不能寐。”
童琢咬牙切齒地說道。
萬魂留下的傷痛嗎?一定是痛的。
但真的痛到要讓一個無辜的人去死的地步嗎?
如果裴逐陽真的想折磨她,萬魂就不會只在她的胳膊上留下小小的痕跡,倒不如直接刺穿她的喉嚨,讓她每時每刻都要靠藥劑續命,讓她再也說不出這些無辜又惡毒的話來。
柏青彥特地跑到擂臺上被他揍一頓為了什么?不正是為這個可恨的齊朝歌求饒嗎?
齊朝歌完全沒被童琢的威脅嚇到,她甚至沒有退后半步拉開距離,仿佛吃定了童琢不會動手一樣:“我勸你還是不要對我動手比較好,畢竟……”
童琢牙關緊咬,他甚至能聽見上下顎骨骼撞擊的聲音。
他的手也緊緊地握成拳頭,仿佛下一秒就要控制不住揮出拳頭,狠狠把齊朝歌打飛。
此刻,鏡像主城不能動手的規則已經無法讓童琢回歸理智,他寧愿牢底坐穿都不想饒過齊朝歌。
可是他做不到。
他的腦海里不斷回放著柏青彥最后的音容,以及他對柏青彥許下的誓言。
他說,只要齊朝歌沒有對裴逐陽不利,他就會放過齊朝歌。
誓言化作韁繩勒住理智,同時將怒火化成深沉的悲慟。
童琢最終還是說服了自己,他緩緩松開拳頭。
齊朝歌優哉游哉地說完了剩下的話:“畢竟……你猜下一個能替我去死的、接替柏青彥的人是誰?”
童琢皺著眉頭,沉默不語。
“嗯?你還沒有發現嗎?對別人的事這么關心,對自己的事倒是毫不在意,你可真有趣。”
齊朝歌到了這時候才后退一步,為了讓童琢能更清楚地看見——
她的手從捂著的地方拿開,幾分鐘前還紅腫了一大片的皮膚,不知什么時候已變成光潔如初的樣子。
童琢在她的提示下,終于意識到了什么,他抬起自己的胳膊,扯開袖子。
胳膊上出現了一塊顯眼的紅腫。
并不是毫無感覺,只是之前他都太生氣了,怒火灼痛他身上的每一寸皮膚,以至于這樣微小的疼痛根本不足以引起他的注意。
直到現在,他也只能感受到些微的痛來證實這并非幻覺。
齊朝歌的臉上揚起屬于勝利者的微笑:“意外嗎?「死神契約」不需要對方同意也可以起效呢,我在你睡著的時間里激活了它,所以現在……你代替了柏青彥,成為我新的契約者啦。”
童琢的眼珠緩慢地轉動,目光從自己的手臂,轉移到齊朝歌的手臂上。
齊朝歌大大方方地把手臂抬起來給他看,順便語氣輕松地對他說道:“事到如今我就不瞞你啦,「死神契約」的效果能讓我受到的所有傷都會轉移到契約者身上如果我死了,你就得替我去死哦。”
童琢低下頭不知道在想什么。
齊朝歌見他不說話,還以為他被嚇到了,于是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了:“放心吧,只要你聽話,我也不會隨便傷害自己來懲罰你,況且我現在的實力已經很強了,是不會輕易死掉的,不過受傷就不能保證了,畢竟我老是笨手笨腳的……”
“對了,你現在可以回答我一開始的問題了嗎,你想當輕王侯的副團長,還是啊——”
齊朝歌的話沒有說完,因為童琢一拳打在她的眼眶上,把她打飛了出去。
耳邊嗡嗡作響,眼前漆黑一片,齊朝歌甚至一下子沒法從地上爬起來,她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么,童琢已經騎到她的身上,一拳又一拳毫不留情地揮了上去。
“等一下,你啊——”
兩下過后,齊朝歌就連求饒的余力都沒有了,新的傷口剛好,下一秒拳頭就又揮了上來。
哪怕傷口會轉移,但那短暫的疼痛確確實實是齊朝歌承受的。
死神契約的作用下,所有的傷在齊朝歌身上停留不到五秒就會全部轉移到童琢身上,幾乎是轉瞬間,童琢的臉就腫得像個豬頭一樣。
但童琢絲毫不顧,像是感受不到疼痛一樣,一拳又一拳地揍在齊朝歌臉上。
和諧的畫室硬生生變得比競技場還血腥,到處都是飛濺的鮮血,有齊朝歌的,但更多的是他自己的。
不知道過了多久,就在童琢的眼前徹底模糊一片的時候,他的心神微動。
下一秒,金火銀槍出現在他手里,哪怕他已經完全看不見眼前的畫面,槍尖依然穩穩地對準了齊朝歌的腦袋。
“你,你瘋了……你這樣……死的人可是你自己……”
齊朝歌驚恐地看著童琢,甚至不知道說什么來為自己開脫,她的大腦中從未出現過畫面,她從未見過這樣瘋狂的、連死亡都毫不畏懼的人。
童琢的嘴角扯出一個嘲諷的笑來,這是他在進入這件畫室后第一次笑。
“差不多行了啊,自虐很有意思嗎?”
一只手握住逐日槍尾,動作很輕,并沒有施加多少壓力,聲音卻讓童琢動彈不得。
童琢回過頭,他滿臉都是血,眼前像是戴上了一幅紅色的眼鏡一樣,什么都看不清。
但他知道,許惜言就在那里。
“你……來得也太晚了吧……”
尾音帶上哭腔。
逐日掉落的瞬間,童琢的眼淚奪眶而出,伴著鮮血一起滴落到地上。
第157章
☪ 虧欠死神之人(12) ◇
◎許惜言也隱隱意識到了這個秘密已經到了重見天日的時刻了◎
場面一片狼藉。
比起畫室, 這里更像是什么兇殺現場。
齊朝歌人事不知地躺在地上,雖然她身上半點傷痕都沒有,但她就像是受到了什么精神上的強烈刺激一樣, 表情非常呆滯, 兩眼無光。
像是被嚇傻了, 不知道還有沒有意識。
相比起來,童琢的傷就很嚴重了, 裸露在外的皮膚青青紫紫得一大片,血糊了滿臉。
洛潯心疼極了,好好的一個孩子出了趟門就成了這樣,這是造了什么孽。
他趕緊火急火燎地讓童琢用藥劑療傷, 童琢卻滿不在乎地說道:“沒事, 都是小傷,不礙事的。”
在童琢看來, 這些皮外傷根本就算不上傷。
他不知道受過多少能危及性命的重傷,尤其在白虎村那次, 他被尋仇的玩家削掉兩條腿,又被巨熊影響滾落懸崖,要不是老師及時趕到, 他可能已經沒命了。
“別這樣, 先把藥喝了,有事慢慢說。”
洛潯年紀不大卻操著老父親的心,尤其他還覺得自家兒子又乖又懂事, 令人心疼。
比起他, 許惜言像是沒有長心一樣, 看童琢都這樣慘了, 依然不冷不熱地刺他說:“人家都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 你倒好,傷敵八百自損一萬。”
“你還有臉說我,也不看看我……們這樣都是為了誰!”
童琢氣惱地鼓起臉,這一下扯到了嘴角的傷口,頓時齜牙咧嘴地痛呼起來。
“好了好了,都什么時候了還吵。”
洛潯艱難地站在這對冤家中間打圓場。
童琢不想理許惜言了,氣鼓鼓地灌了兩瓶藥劑,身上一些顯眼的傷口開始肉眼可見地收合。
不過已經流出來的血沒法倒流回身體,洛潯取出件質地柔軟的衣服來給他擦臉,一時半會兒的也做不了太細致的處理,只能先讓童琢能不被鮮血擋住視野。
趕來這里的路上,洛潯已經在許惜言的簡單科普下理解了蛛網到底是什么東西,以及……虧欠死神之人。
關于后者,許惜言保守了這個秘密八年,在過去的八年里對著裴逐陽都只字未提,本來就是抱著能瞞多久瞞多久的想法的。
但現在局勢已經被齊朝歌攪得一團糟,許惜言也隱隱意識到了這個秘密到了重見天日的時刻了。
“蛛網應該是某種隨著宿主的傷加重而加強封印效果的封印道具,這玩意因為宿主死在擂臺山而異常起效,導致整個競技場都被牽連進去,所有玩家的道具包括指引之鏡都被封印了。”
洛潯當時還很疑惑:“競技場是這么危險的地方嗎?”
許惜言說:“和競技場沒什么關系,我在論壇里找到了相關帖,童琢擂臺賽的對手是輕王侯的柏青彥,這人是齊朝歌「死神契約」的契約者,他在戰斗期間被齊朝歌牽連致死,接著他的道具異常起效不慎牽連到了競技場。”
之后,許惜言簡說了些關于死神契約和虧欠死神之人的事,洛潯也算是見識比較廣的s級玩家了,但對于許惜言說的這些內容,他還是感到非常不可思議。
尤其許惜言已經猜到了齊朝歌帶走童琢的原因,因為死神契約的啟動不需要雙方同意,齊朝歌是想強迫童琢成為她新的契約者。
洛潯聽到這里頓時急了:“童琢不會有危險吧?”
死神契約的效果這么厲害,一旦締結契約,齊朝歌相當于能隨心所欲地讓童琢為她做任何事。
許惜言說了句很怪的話:“齊朝歌倒是制造不了危險,但我擔心童琢自己會給自己制造一點危險。”
洛潯當時并沒有理解這句話,直到現在,他才明白了許惜言的意思。
齊朝歌確實沒有對童琢造成什么傷害,童琢的傷都是自己造成的。
洛潯心疼地揉揉童琢的腦袋,感嘆道:“唉,你說你,對著自己都能下這么狠的手。”
許惜言嘲笑道:“這就叫四肢發達頭腦簡單,做事不過腦子,還小太子,我看和二傻子沒什么差別。”
童琢很生氣:“你懂個屁!齊朝歌就因為不能承受那么小一道傷把柏青彥害死了,我氣不過!”
許惜言很冷漠:“你懂個屁!死神契約啟動替死效果是要契約人同意的,你說的那個柏青彥是自愿去死的!”
“?”
童琢愣愣地看著許惜言,半晌都沒反應過來許惜言這句話是什么意思。
自愿?什么自愿?
替死是……自愿的嗎?
許惜言繼續說道:“死神契約替傷的效果不需要契約者同意,自動起效,但替死效果起效時,契約者會有一秒左右的時間決定是否同意,如果不同意或者沒有及時做出反應,死神契約的持有人還是會自己死掉,并且不會復活,所以說,齊朝歌并沒有害死柏青彥,柏青彥是自愿為了她去死的。”
童琢茫然地說道:“為什么……”
許惜言突然生氣地翻起了舊賬:“為什么?因為這世界上總有傻逼不怕死!你剛才拿著逐日準備刺穿她腦袋的時候,你想過為什么嗎?”
童琢一噎。
他那時候被氣到失去理智了,下意識的想法是與其給齊朝歌這種垃圾人當契約者還不如死了算了。
但現在冷靜下來再想,當時的做法確實不太對。
齊朝歌說什么他就信什么嗎?
替傷的效果真的是死神契約嗎?
就算是,如果死神契約有辦法解除呢?
不管替死效果到底有沒有效,他把人殺了都徹底沒有后路了。
如果起效,他一命換一命,如果沒有起效,他在鏡像主城殺人,再多的積分都不夠繳納罰金,這輩子都得在牢里過。
童琢想明白了,低下頭認錯道:“對不起,我錯了。”
除此之外,童琢還想明白了另一件事。
那就是——要是他每一次的意氣用事都要靠許惜言或者裴逐陽出面才能收尾,那他永遠都只能是小太子。
他不僅成不了團隊的陽神,甚至無法在許惜言離開的時候追上他的背影。
難得童琢認錯這么快,許惜言的火氣稍消了些,轉頭談論起齊朝歌的事來:
“因為死神契約的效果,她無法受傷,所以萬魂持續灼燒靈魂的傷痛讓她無法承受,畢竟在過去的八年里,她從來都體會不到長時間的疼痛是怎樣的體驗。”
只不過這個設定在今天之內被打破了,兩次。
童琢繼他老師之后,第二次讓齊朝歌體會到了長時間持續的巨大痛楚是什么樣的感受。
甚至比萬魂的疼痛更勝一籌。
萬魂那道傷口痛嗎,必定是痛的,但隨便換個在鏡像世界摸爬滾打了好幾年的人來,都不止于在短短幾天內就因此崩潰。
換成童琢,起碼能沒事人一樣浪個一年半載。
如果裴逐陽真想折磨齊朝歌,完全可以讓萬魂留下更深更陰險的傷口,他沒有那么做,本來也就是抱著放齊朝歌一馬的心態。
齊朝歌的一切反常都來自于死神契約,死神契約保護了她,卻也限制了他。
在鏡像世界被過度保護,其實就和找死無疑。
許惜言自己就拿得出可以完全承擔持有人傷口的道具,裴逐陽就更不用說了,死神契約在裴逐陽的道具庫面前除了陰險的換命復活比較特殊之外,其他的效果也就圖一樂。
但裴逐陽照樣把童琢當成野草在養,因為他很清楚,在鏡像世界,沒有任何人、任何道具是百分百保險的。
“你胡說,你,你騙人。”
齊朝歌不知道什么時候清醒了,她艱難地從地上爬起,死死地盯著許惜言,面容扭曲,嘶聲裂肺:“哪有什么自愿,死神契約的替死每次都會起效,我是被神選中的人,注定要永遠活下去——”
許惜言瞇起眼睛,語氣算不上嚴肅,內容卻重如千鈞:
“你想怎么活?一輩子都自稱齊朝歌嗎?”
第158章
☪ 虧欠死神之人(13) ◇
◎神的聲音,現在還回響在你耳邊嗎◎
有八卦。
洛潯和童琢都嗅到了八卦的氣息, 兩人默默的往一邊退了幾步,把舞臺留給許惜言和齊朝歌。
齊朝歌臉色一凝,但還是嘴硬道:“為什么要自稱, 我就是齊朝歌。”
許惜言呵呵一笑:“你是齊朝歌?那齊朝月在哪?”
齊朝歌不為所動, 煞有其事地說道:“朝月是我妹妹, 即使她死了,也永遠活在我的心里, 你想見她嗎?”
說完,齊朝歌閉上眼,再睜開眼睛的時候,整個人的氣勢都變了, 那張向來端著微笑的臉蛋突然變得富有攻擊性了起來:“叫你姑奶奶我做什么?哦是許惜言啊, 看來你終于想通了要加入我們了?”
洛潯和童琢對視一眼,從雙方的眼里看出了同樣難以形容的情緒。
這就是齊朝歌的第二人格嗎, 怎么看起來……怪怪的。
許惜言冷笑一聲:“你倒不如真的瘋了,還落個干凈。”
“你說什么?我聽不懂呢。”
就這么一瞬, 齊朝歌又變回了原樣,她笑著看向許惜言,發現許惜言也正在看她。
出于某個不堪的原因, 許惜言其實很少正視她, 大部分時候,許惜言會可以避開齊朝歌所在的方位,仿佛覺得齊朝歌出現在他的視野里會臟了他的眼。
但是現在, 許惜言卻確確實實地看著她, 他們四目相對, 目光相接。
許惜言深沉的目光里, 飽含了很多只有齊朝歌能看懂的深意。
齊朝歌的瞳孔微微顫動。
她好像能明白, 許惜言是在說,這是最后一次放過她了,下一次便是徹徹底底的不死不休。
可悲的是,哪怕清楚的知道這并不是什么好事,能被許惜言直視,依然讓齊朝歌感到靈魂都戰栗了起來。
是的,她一直都知道,齊朝歌就是這樣深愛著許惜言。
所以她也……
許惜言冷淡地說道:“柏青彥也好,齊朝歌也好,他們能心甘情愿地為你去死,這是你的幸運,不過童琢絕不會成為下一個柏青彥,下一次的死亡對你而言就是真實的死亡……此外,希望你能好好保重身體,如果童琢身上再出現莫名其妙的傷口,后果,你不會想知道的。”
童琢意外被cue,倒是有點受寵若驚。
這還是他第一次這么被許惜言維護,體驗太過新奇顯得非常不真實,他都懷疑這個許惜言是不是假的了。
齊朝歌的表情非常難看:“許惜言,你以為恐嚇兩句我就會相信你的話嗎?”
許惜言對此毫不在意:“該說的我都說了,信或不信都是你的自由,至于是不是恐嚇——能在靈魂上刻下傷痕的武器不止萬魂,如果你覺得裴逐陽的手段過于溫情,我并不介意親自教你做人。”
這狠話說得太帥了,把童琢都看呆了。
這這這,這還是他認識他的許惜言嗎?
雖然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許惜言那狗脾氣到底有多差,但許惜言從來不太會主動挑釁對手,他向來都是嘴賤兩句就收手然后背地里玩陰的。
難得見到許惜言這么反常,還是為了他……
又雀躍又不安的情緒同時盤踞在心間,童琢被激得心肝都顫了顫。
不止許惜言很反常,齊朝歌也很反常。
在童琢面前,齊朝歌是個端著架子的高傲精神病,但許惜言一出現,齊朝歌整個人都正常了不少,神情也豐富了,說話也正常了,氣勢也落了下風,甚至語氣里還隱隱帶著些不易被察覺的依賴。
童琢對這兩人的八卦真是好奇到抓耳撓腮,偏偏還不能表現出來,整個人都痛苦極了。
正想著呢,腦門上就挨了一下。
“啊——”
童琢痛呼。
許惜言敲敲童琢的腦袋,砰砰兩下,像是敲到了水分很足的西瓜。
“還愣著干嘛,走了。”許惜言說。
“啊……哦。”
童琢確實沒反應過來,他還以為放完狠話就要開打了呢,沒想要是要撤了。
眼見許惜言走出了好遠,童琢才呆呆地抱著逐日跟上了許惜言的步伐。
齊朝歌試圖挽回許惜言:“等,等等……許惜言,幫他們你遲早會后悔的,你可不要忘了我能聽見神諭!”
童琢原地翻了個白眼,他覺得齊朝歌是真的瘋了,神諭都出來了,下一步是不是開該開天辟地了?
許惜言也嗤笑一聲表示不屑,他頭也不回,徑直走出畫室。
齊朝歌想要再說些什么來挽留許惜言,但或許是因為她打從心底里就不覺得自己能說服許惜言,所以最后還是什么都沒能說出口。
直到三人的背影消失在齊朝歌的視野里,齊朝歌的耳邊如幻聽般響起了許惜言的聲音。
——“神的聲音,現在還回響在你耳邊嗎?”
齊朝歌臉色驟變,厲聲責問道:“什么?你怎么知道……”
沒有任何人能回答她的問題,偌大的畫室里,只剩下她孤零零的一個人。
……
等到走出輕王侯好遠,童琢突然反應了過來。
“等一下,我們就這么走了?”
許惜言斜睨他一眼:“不然呢?這里是鏡像主城,你是有多了不起能在主城為所欲為?你爹今天在場都得低頭。”
童琢反駁道:“那她還在競技場綁架我呢?”
許惜言很納悶:“你不也給她一頓痛毆?這還不算扯平?”
童琢撇撇嘴:“我寧愿陪她一起坐牢,這樣才算扯平。”
許惜言伸手做彈腦袋的動作,童琢敏捷地躲開了。
“就算不管綁架……那她還我下死神契約的事呢?”
童琢的聲音里略有些委屈。
真要說起來,他其實并不害怕死神契約的效果,一無所知的時候他都敢拿逐日戳齊朝歌腦袋,現在知道替死需要自愿,他就更不害怕了。
他就是……就是有點不甘心。
柏青彥的事也好,死神契約也好,他覺得自己像是個被玩弄的玩具一樣,跑來跑去都在別人的手掌里。
尤其是還在許惜言面前,總覺得又丟臉又委屈。
“死神契約的綁定無法解除,就算你想用其他道具對齊朝歌加以限制,也會被死神契約全部反彈到你自己身上,起碼現在我們是拿她沒辦法的……”許惜言像是想到了什么,不過沒有繼續說下去,而是話鋒一轉道:“而且這件事你自己也有責任,誰讓你沒事跑到競技場去挑釁人家的?”
“你還敢說,不都是為了你嗎!”
童琢炸毛。
洛潯無奈扶額:“好了好了,有什么事回去了再說吧。”
童琢哼了聲,小聲咕噥道:“還有臉回來。”
許惜言突然停下腳步,說道:“對了說到這個,我確實還不能回到愛洛斯之刃。”
洛潯:“?”
童琢:“!”
許惜言又說:“作為補償,我可以把齊朝月所有的事都告訴你們,所以……這一次請就這么放過我吧。”
作者有話說:
昨天理了下大綱斷更了抱歉!距離完結不遠啦。
第159章
☪ 虧欠死神之人(14) ◇
◎許惜言你是不是有點……渣◎
童琢后退半步, 掌心金光一閃,逐日出鞘。
“你覺得我會答應嗎?”
洛潯見狀,嘆了口氣, 說道:“其實我并不贊同用暴力手段解決問題。”
許惜言眼前一亮。
下一秒, 似乎連太陽的光輝都能遮蓋的漆黑鐮刀出現在洛潯手中。
在萬魂面前, 即使是逐日都失了光彩。
“但我從不否認暴力手段的效果。”
許惜言:“……”
他們已經離開了輕王侯的浮空島,正在前往愛洛斯之刃的聚集點, 而愛洛斯之刃并沒有自己的領地,只是簡單的長租了玩家生活區的酒店,所以現在,他們相當于就站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
在大街上把武器掏出來是個什么概念?
如果是在現實世界, 路人們已經尖叫著四散奔逃了, 然而這里是鏡像主城,附近的玩家紛紛停下腳步看熱鬧, 還有拍了照往論壇上傳的。
壓根就沒人覺得他們能打起來,畢竟這里可是鏡像主城, 敢在主城大張旗鼓地動手的,起碼得是s級以上的玩家,這樣積分才夠罰。
就算是積分夠罰的s級玩家, 在主城的大街上也打不起來, 畢竟巡邏的警衛隊分分鐘就能趕到,把肇事者全都抓走。
然而,只有當事人許惜言知道, 眼前這兩個玩家不僅能在主城揍他, 甚至能一邊扛著警衛隊一邊揍他。
“好啦好啦, 我認輸, 我和你們回去總行了吧, 把萬魂收起來吧,怪嚇人的。”
許惜言舉起雙手投降道。
要是只有童琢,許惜言覺得自己還可能再堅持一下……但看在萬魂的面子上,許惜言實在是不敢托大。
洛潯從善如流地把萬魂收了起來。
畢竟是大兇器,放在外面確實不安全,不小心蹭到個路人那他可就頭疼了。
童琢依然拿著逐日,完全沒有松手的意思。
許惜言的反復橫跳讓他心里非常不安定,只有逐日能給他點安全感。
看童琢那警惕的樣子,許惜言無奈道:“你就當我沒說過那句話行不行,不是要回去嗎,還不走嗎?”
他越是這么說,童琢越是緊張,他一緊張就下意識拿槍尖對著許惜言:“別廢話,老實點。”
許惜言只能再次舉起雙手作投降狀:“好的童大爺。”
童琢:“爬。”
周圍的玩家見打不起來沒有熱鬧看,也就該干嘛干嘛去了。
洛潯蹭到許惜言身邊,問道:“所以齊朝歌到底是什么情況?”
許惜言很無奈:“我都同意了和你們回去,還得說這事嗎?”
齊朝歌的秘密難道不是放他走的交換條件嗎?
然后許惜言的腰側就疼了下,不用看也知道是童琢在拿逐日的尾巴戳他。
迫于武力威脅,許惜言只得說道:“好吧好吧,你想知道什么?”
洛潯想了想,先問了個最關鍵的問題:“現在的這個齊朝歌到底是誰?齊朝月又是誰?”
“簡單來說,現在活著的是齊朝月。齊朝歌是齊朝月的雙胞胎姐姐,虧欠死神之人是齊朝月,齊朝月的死神契約綁定了齊朝歌,但是在齊朝歌死后,齊朝月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自稱齊朝歌,并且對外宣稱齊朝歌才是虧欠死神之人,而齊朝月替齊朝歌死了。”
童琢一點都不客氣地評價道:“有病。”
“為了不被愧疚打倒而欺騙自己,倒也不是難以理解。”洛潯對齊朝月的這段過往不做評價,他還有不少別的問題:“那齊朝……月說的「神諭」是什么東西?”
“這個嘛……這應該只是她的胡言亂語吧。”許惜言說。
童琢翻了個白眼,腳下的步子都加快了幾分,顯然已經不想聽這些令他反感的事了。
洛潯卻是若有所思。
放以前,洛潯是很信任許惜言的,就算沒到許惜言說什么他就信什么的地步,也起碼不會產生多余的懷疑。
但是現在,出了這么多事,洛潯再也無法用以前的心態對待許惜言,許惜言話里的一個小小的猶豫,就足以讓洛潯懷疑他有所隱瞞。
洛潯暫時把懷疑藏在心里,繼續問道:“那你和齊朝歌姐妹,是什么關系?”
童琢的步子又慢了下來,悄悄豎起了耳朵。
許惜言早就料到了會有這個問題,非常坦然地承認道:“在現實世界的時候,齊朝歌是我的女朋友,這也是我一眼就能認出齊朝月的原因,這對雙胞胎的外貌差異細看還挺多的。”
洛潯道:“抱歉。”
許惜言不解:“怎么了突然道歉?”
洛潯低著頭說:“唔……對你女朋友的事,我感到很抱歉,請節哀……”
許惜言這下才反應了過來,反應過來的同時,他又有些詫異。
他來鏡像世界太久了,漸漸地習慣了把生死看得很輕,今天還活蹦亂跳的玩家明天就沒了都是常事,沒有人會覺得奇怪。
所以洛潯為了一個不知道死了多少年的人對他說節哀,許惜言確實是沒想到的。
許惜言垂頭掩去些眼底不知名的情愫,語氣輕松地說道:“其實我和齊朝歌也沒有多少感情,當年看她是校花才追她,沒想到成功了,我們還沒交往幾天呢就被拖到鏡像世界來了,要不是齊朝月一天到晚在我這里刷存在感,我都快要忘記齊朝歌這個人了。”
洛潯猶豫地說道:“許惜言你是不是有點……渣?”
童琢斬釘截鐵地說道:“渣男。”
兩人都站得離許惜言遠了一點,目光中流淌著鄙夷。
許惜言:“喂,這可是你們自己要問的。”
洛潯突然又想到了一件事:“現在齊朝月自稱齊朝歌,就連人格都是模擬的齊朝歌吧,她的第二人格才是真正的齊朝月?”
許惜言點頭:“雖然我并不認同她有第二人格,但你這么說也沒錯。”
童琢突然發現了盲點:“齊朝歌是許惜言的女朋友,齊朝月非要當齊朝歌,她是不是也覺得自己是許惜言的女朋友?”
許惜言目光迷離:“我覺得人不至于,起碼不應該……”
洛潯同情地看著許惜言。
這可真是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啊。
許惜言無奈道:“讓我們結束這個話題吧,我實在不想再談齊朝月了……對了,齊朝歌是我女朋友這件事能不能不要告訴裴逐陽,我覺得他會嘲笑我。”
童琢冷笑:“你倒不如擔心老師會打死你。”
洛潯說:“我沒問題,可以幫你保密。”
一路說一路走,三人很快便到了酒店。
進入酒店大門之前,許惜言突然停下腳步,說道:“對了,既然我都把齊朝月的事告訴你們了,我能不能……”
話到一半,噌的一聲,逐日的槍尖已經抵在許惜言的脖子上了。
“提個小小的要求。”
許惜言艱難地把剩下的話說完。
酒店門童注意到了這里的情況,一邊叫嚷著一邊小跑過來:“你們怎么回事?這里禁止打斗!”
洛潯上前拍拍童琢的肩膀,示意他不要這么緊張。
然后神色平靜地對許惜言說道:“你說。”
許惜言稍稍往后仰,試圖離逐日遠一點:
“就是……我想和白夜單獨說幾句話,有件事需要拜托他。”
第160章
☪ 虧欠死神之人(15) ◇
◎希望在那之前,我能知道砒霜的滋味是不是甜的◎
“白夜?”洛潯不太能理解。
對白夜說和對他說有什么差別嗎?
況且白夜早就因為看不下去他們的鬧劇先行離開了, 現在應該早就在裴逐陽旁邊陪他喝茶了。
許惜言怎么會突然想到白夜的?
雖然洛潯很納悶,不過他覺得這事好像也沒什么。
“好吧,我把白夜叫出來, 你們慢慢聊, 我就先上去了。”
于是洛潯召喚出白夜, 讓白夜和許惜言在一樓大廳獨處。
他自己則和童琢先行上樓。
童琢有點惴惴不安,他想要留下來看著許惜言, 他怕一會兒許惜言又跑了。
不過洛潯說服了他。
“如果許惜言真的想對我們不利,他就不會為了救你現身。”
這么簡簡單單的一句話讓童琢放下了憂慮,同意和洛潯一起離開。
不過在上電梯前,童琢突然回頭, 趁著洛潯沒注意, 他舉起逐日,朝著許惜言的方向擲了出去。
銀槍撕開空間燃燒周遭的空氣, 蹭著白夜的羽翼劃過,最后正正好好插在許惜言腳邊。
白夜的羽毛被燒焦了一片, 氣得吱哇亂叫:“神經病啊!友軍都打?”
許惜言無奈嘆氣。
小朋友真是越來越囂張了。
白夜沒好氣道:“找爺什么事,快說!說完爺還要去揍童琢!”
許惜言抱歉一笑:“雖然我也很希望你能揍童琢一頓,但是你……恐怕無法留下這段記憶。”
異樣的黑影從許惜言身后緩緩出現, 那既不是幻象, 也不是實體,既不是人類,也不是鏡像生物。
白夜撲棱著的翅膀緩緩停下。
白夜說:“許惜言, 你是不會有好下場的。”
許惜言說:“希望在那之前, 我能知道砒霜的滋味是不是甜的。”
……
“你們總算回來了!”
雖然已經從白夜口中得知了童琢平安的消息, 郝州看見童琢的時候差點沒繃住表演個猛男落淚。
童琢先是大大咧咧地和郝州打了招呼, 然后小心翼翼地挪到裴逐陽面前低聲道歉。
“老師對不起, 我……”
“回來就好。”
裴逐陽摸摸他的狗頭,并沒有打算為難他。
童琢松了口氣,這才徹底放輕松了。
其實真要說起來,現在的裴逐陽用不到任何道具和武器,大概率是已經打不過童琢了。
但在裴逐陽面前,童琢依然和當年沒什么差別。
裴逐陽往兩人身后瞧了瞧,問道:“許惜言呢?”
洛潯回道:“許惜言在樓下和白夜說悄悄話,我交代白夜盯著了,等會兒他們會一起上來。”
裴逐陽挺納悶:“他和白夜有什么悄悄話好說?”
洛潯聳肩:“不知道。”
童琢忙不迭地說許惜言壞話:“我看他就是裝神弄鬼,沒安好心!”
裴逐陽若有所思:“不知道他有什么打算。”
洛潯認為問題不大:“他有什么打算我一會兒直接問白夜不行嗎?”
裴逐陽搖頭:“恐怕不行,既然他特地要找白夜談,也就有辦法不讓我們知道。”
童琢贊同道:“他總有稀奇古怪的道具可以用。”
洛潯倒也不是不認可這個觀點,只是覺得大家好像都太神化許惜言了,許惜言就算再算無遺策,也不至于真的全知全能。
他畢竟還是個普通人,總是會有顧及不到的時候。
童琢在競技場被困的事他就沒能猜到,最后只能無奈現身救人,還浪費了一大筆積分。
之前在裴逐陽和童琢對事實的主觀敘述下,洛潯確實對許惜言產生了一定的懷疑,那么現在,洛潯基本打消了許惜言背叛他們的可能性。
許惜言或許有自己的打算,但他并不是他們的敵人。
比起許惜言要對他們不利,洛潯反而擔心許惜言是不是想要做什么不利于他自己的事。
有句話叫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不論是裴逐陽還是童琢,他們和許惜言的關系都太近了,以至于他們有時候反而看不清許惜言這個人。
門口傳來動靜,所有人一起回過頭。
“hi-我回來了,有沒有想我啊?”
許惜言抵在門上,姿勢非常不雅。
洛潯:“hi。”
其他人:“……”
裴逐陽:“我的不完全鏡化,和你有關系嗎?”
許惜言噎了下:“要不要這樣啊,一上來就是這么刺激的問題?怎么說我們也快一周不見了吧,不先客套一下嗎?”
童琢立馬跳了起來:“你什么態度!我警告你老實……”
話沒說完,童琢被裴逐陽拽住衣領往后一拽,頓時像被捏住命運后頸肉的貓咪一樣沒了聲音。
裴逐陽順著許惜言的話說道:“你想怎么客套?”
許惜言想了想:“比如互相送點禮物表示友好?”
正好白夜繞過擋路的許惜言飛進了屋,裴逐陽注意到白夜脖子前白色的絨毛上掛了個黑色的鈴鐺。
別的不說,起碼非常美觀。
許惜言說:“我這禮物不錯吧,能綁定在道具上的道具耶,二代游戲才出的新品,你們肯定都沒見過吧?”
童琢拿著指引之鏡掃了下鈴鐺,語氣略酸地評價道:“雞肋。”
雖然他沒有真實之眼,但也有其他鑒定道具,他鑒定下來這個鈴鐺也只不過能讓原道具的全部屬性提升百分之十而已。
白夜的幻境和破幻能力已經封頂了,就像萬魂一樣,開局就是巔峰,根本沒有提升空間可言。
這個道具要是綁在他的逐日上……那還有點意思。
畢竟逐日是純傷害武器,攻擊力沒有上限。
但是不用想也知道,許惜言是絕對不可能把這種好東西給他的。
呸,他才不稀罕。
童琢悻悻地想。
裴逐陽從白夜的脖子上收回目光,略一思考,從口袋里拿出樣東西拋向許惜言。
許惜言一邊納悶一邊伸手去接:“你現在還能動用指引之鏡嗎?”
東西接到手,許惜言自己想明白了這個問題的答案。
裴逐陽確實已經連指引之鏡都無法使用了。
他丟來的東西,是已經失去效果的真實之眼殘骸。
看上去就像是晶瑩剔透的玻璃珠。
沒有價值的玻璃珠。
許惜言本來是想接著說點騷話的,但不知怎么的沒能說出口。
這時許惜言反倒希望裴逐陽說點什么,但裴逐陽就像是已經完成了任務一樣,不再繼續說話了。
唉……
許惜言在心里嘆氣。
每一次吵架他都是吵不過裴逐陽的。
別看裴逐陽好像無悲無喜很好說話的樣子,其實早就已經做好了所有的決斷。
他和裴逐陽的意見總是相悖,而裴逐陽的決定從來都不會改變。
沈鏡的事也是,童琢的事也是……也是。
從前他總是讓步,沈鏡那一次也是,童琢那一次也是……也是。
只有這一次不是。
只有這一次……不是。
因為裴逐陽已經不再是說一無二的陽神,所以他也總算能依著自己的心意做一件事了。
手里的玻璃珠似有千斤重,許惜言下意識地用了些力,誰知道這看似堅硬的玻璃珠居然在許惜言掌心里,輕易地裂成了好幾瓣。
許惜言心里一驚,手里趕緊發力,想要把裂開的珠子按回去,可惜越忙越亂,最后所有的碎塊都四分五裂地躺在他手心,徹底沒了生機。
這一刻,許惜言搖擺的心反而堅定了下來。
他對上裴逐陽平靜的目光,以同樣平靜的語氣說道:
“好吧,我承認,都是我的錯,是我害你變成這樣的,因為……我也是虧欠死神之人。”
作者有話說:
我來更新惹,昨天突然頭疼就斷更了對不起orz;
難頂,今天才知道那啥也會變成口口,沒辦法只能用同義詞了,希望紅礬可以發的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