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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4章 入V三更~

    如果問戰爭時期還有什么比糧食更珍貴的話,那一定是消息。

    可惜漢水上的對戰,劉備此刻并不知曉。

    不過,劉備也沒有全把希望寄托在關羽身上。

    他和諸葛亮一起,將浦川河流寬度流水現狀等全給劉琰講了個遍,以至于她還沒見過這河,都感覺它比數學書還熟。

    就是被大量地形知識入侵大腦的劉琰精神極為萎靡。

    她蔫蔫的問道:

    “我加班有假期補償嗎?”

    “有。”

    諸葛亮無奈的搖了搖頭:“至江陵后休息五日,再啟蒙識字,如何?”

    劉琰算了算時間,發現這次調休多了兩天假期!

    “好哎!”

    她瞬間滿血復活,將記了好幾頁的筆記、畫的地圖收好,認真保證道:

    “我這兩天一定用心查的!”

    這和孩子似的好滿足,也跟三歲孩子似的……單純。

    未免破壞了劉琰的好心情,諸葛亮沒說他和主公雖然不負責啟蒙,但必然會檢查作業,省得她會不斷拖延下去。

    也是奇了,教水術時明明一點就透,怎么就這么厭學呢?

    是夫子太過嚴苛的緣故,還是曾經身體有恙,心力不足,以至厭學厭世?

    諸葛亮有些難以分辨,不過,至少有一點他可以確定。

    啟蒙老師不僅人品要值得信賴,講課也得生動有趣才行!

    趁著現在還有時間,他準備再挑一挑人。

    “這兩天就辛苦曦玉了。”

    劉備送劉琰回去休息,邊走邊道:

    “等到江陵安頓下來,就能輕便不少,也有時間建你想建造的學校和……電競房了。”

    雖然這只是之前談話的時候提了一嘴,也不知道這房間到底是什么,但劉備還是放在了心上。

    話很鼓舞人心,只是吧,劉琰也不是真的只有三歲。

    赤壁之戰還沒打完呢,她這個關鍵外掛怎么可能清閑!

    “皇叔。”

    劉琰幽幽的開口:“聽你說完,我都不用吃晚飯了。”

    光畫的餅就夠把我喂飽了呢。

    身為古人,劉備顯然難以立刻Get到這是何意,他怔了片刻方才反應過來,頗有些哭笑不得。

    “曦玉你啊,可真是——”

    還未說完,兩人便聽到一陣吵嚷的聲音。

    “一群庸丑!臨陣脫逃還敢跑回來!”

    “都別攔我,必須得打他們一百軍棍長長記性!”

    “下次再敢跑,都賣給劉使君做民夫去!”

    這聲音怎么這么像徐遠和田豐?

    劉琰微微皺眉,正遲疑著呢,她忽然看到遠處有三個人正鬼鬼祟祟的往這邊望。

    他們身上還穿著甲,一眼就能看出來是逃兵,動作也小心翼翼的,試圖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但——

    那后面三四十個綁了手的人與幾十匹馬是怎么回事!

    “你們這些廢物,還不給乃公停下!”

    不等劉琰詢問,徐遠就已經大聲呵斥著跑了過去,劉琰有些好奇,也招呼著劉備走了過去。

    臨近了,劉琰才看到這些被綁了的人是前兩天夜襲的曹軍騎兵。

    這些人頭發散亂,衣衫滿是泥濘和破損,看著極為狼狽,可脾氣卻大的很,個個怒目圓睜,恨不得要吃人。

    再看看鵪鶉似的擠在一旁,站在徐遠面前,抖抖索索等著挨訓的三個逃兵,劉琰忍不住有些沉默。

    不是,這態度應該反過來吧?

    這三個逃兵怎么看都不像能抓住這么多騎兵的人啊!

    而徐遠則更懵了。

    他瞪著眼,滿臉不可置信的掃過騎兵,又看向這幾個逃兵,大聲喝問:

    “說!你們前天見騎兵就跑,怎么能他們抓回來的?”

    “我,我們也不是故意的啊!”

    這聲喝問嚇得三個逃兵差點哭出來,左擠擠又撞撞,總算推出來一個人小聲解釋:

    “我們怕啊!可回不來可就沒飯吃,是要被餓死的!我們想活命,又看到他們,就,就上去抓了,我們也不知道怎么抓住的啊!”

    “你們三個人連四十個曹軍騎兵能抓住,那昨天跑什么?”

    “我們害怕啊!”

    “怕你們能抓住四十個曹兵?!”

    “那,那也是害怕啊!”

    “都怕成這樣了,那你們怎么能抓到這么多曹兵的?!”

    “我們也不知道怎么抓住了啊!”

    很好,她帶來的這些人,一如既往的發揮穩定。

    就離譜。

    怕成這樣的,到底怎么抓住這近四十個曹軍騎兵,又走了兩天一夜,安穩帶過來的!

    多年征戰的劉備似乎也未見到過這等場面,他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道:

    “這三個兵卒……當真是奇人。”

    “呵呵。”

    劉琰什么話都不想說。

    只不過她不說,徐遠卻逃不掉。

    滿打滿算,劉備此刻手下的兵也就一萬出頭,到了江陵安頓下來,也基本上全都得調去前線,徐遠和田豐手頭這五千新兵再廢,終究是吃了飽飯,有過些許訓練,還上過一次戰場的,打仗指望不上,守城卻還是可以努力下的。

    鑒于這點,徐遠和田豐這兩個指揮能力不足人的被張飛,夏侯蘭等人輪流抓去補(鞭)課(策),每天過的極為充實。

    就是教導的張飛偶爾忍不住念叨。

    “一個是不想打仗的兵油子,另一個想打仗卻沒膽氣,真就爛泥…哎,守城挺好的,可千萬別派去戰場!”

    *

    又走了一日。

    自收到調令后,關平便立刻率領四千精兵出發,此刻總算是追了上來。

    一到營地,他便迅速過來復令。

    時間有些巧,劉備不在主營,只有軍師在處理公務,關平便向諸葛亮抱拳行禮,遞上軍令:

    “父親接主公急令,立即命我率四千精兵趕來,日夜兼程,不敢有絲毫懈怠,今日已至,兵力無缺,特向主公、軍師復命。”

    自見到關平,諸葛亮面上就多了不少喜色,現聽他說人員來齊,更是高興不已:

    “義之來得及時,當真是解了現今一大憂!”

    “軍師過譽了。”

    關平有些不好意思。

    其實他也就是比諸葛亮小個四歲,但兩人能力使得職位硬生生拉出兩輩人的感覺。

    天資平庸,面對諸葛亮這樣的人難免有些自慚形穢,關平遲疑了一會兒,才出聲詢問:

    “軍師,之前軍中就已經糧草不足,所以才將這些兵卒派去江上,如今再返,也未曾攜帶多少糧草,這如何處置?”

    這是明問糧草,暗問天師。

    諸葛亮輕搖手中羽扇,并未直答。

    “此事坦之不必憂慮,現正備飯食,你等酉時便知。”

    軍師不愿多說,關平也不太好追問,只能克制住心中疑慮,返回營外的駐軍處等待。

    酉時,夕陽染紅了小半邊天,略有些轉暗的東處,一排民夫挑著擔子過來送吃的。

    那是與過往完全不同的香氣,濃郁的麥香混合著說不出的甜香,勾的人饞蟲都出來了。

    營外原地休息的精兵抽著鼻子,目光全都匯集到了民夫們挑過來的擔子上。

    擔子里還冒著熱氣,為首的民夫站住,熱心的對關平說道:

    “將軍,這是剛蒸好的面餅,還有魚醬和烤魚,您快趁熱吃吧!”

    關平有些驚訝的接過來面餅。

    它和過往不太一樣,不是扁圓的,而是像半個球,圓潤飽滿,顏色潔白,摸上去極為柔軟細膩,一掰開,里面也升騰出熱氣,麥香味更是撲鼻而來。

    咬一口,柔軟的面餅對牙齒友好到了極致,咀嚼幾下,還能品嘗出甜味來。

    這也太不可思議了!

    磨面對人力的消耗比臼米還要大些,如今還沒有水力磨坊,靠人或者牲畜轉磨磨麥極慢,大多處情況下,人們都只是磨爛外面的麩皮,就可以拿來吃了。

    從口感說,這樣的麥肯定好不到哪里去,也正因為此,關平才更加驚愕,因為這次的面餅簡直細到了極致!

    面餅不僅見不到一頂點麩皮,甚至還白的過分,關平根本想不到,這得得過多少遍篩才能做到!

    而如此多的精細面粉供他們食用——

    恐怕就是那位天師的威能了。

    震撼如同海嘯一般鋪面而來,關平的疑問不僅沒有隨著這頓晚飯消失,反而變得更多起來,不過士兵們想的就沒有那么多了,一個個的上前領起來面餅往嘴里塞。

    “這餅可真軟和,一點兒都不廢牙!”

    “面餅好甜!”

    “怎么我吃了一兩口就沒了?這不管飽啊!”

    “就是,像水一樣從嘴里化了!”

    “快快快,再給乃公來兩個!”

    “你們吃慢點嘗嘗魚醬,此物配面餅當真是絕了!”

    士兵們吃的香甜,關平也差不多。

    這是武將的基本技能之一,別管多愁多驚多懼,身處什么環境,該干飯的時候必須哐哐吃,畢竟,誰知道下一頓飯和打仗什么時候來,到時候餓著肚子和對方打,保不齊死的就是自己了。

    魚醬風味獨特,酸咸開胃,烤魚焦脆,也不知道加了什么,比之前在水上吃的好了無數倍,面餅更是松軟可口,好久沒吃這么好的關平正大快朵頤呢,一個風塵仆仆的身形牽著馬往他這兒走了過來。

    此人牽馬的手上滿是灰泥,頭發蓬亂到了極致,發絲因汗水聚成一縷一縷的,貼額頭上,看起來格外狼狽。

    周圍兵卒見他沒拿武器,也就沒有管,繼續埋頭干飯,而此人徑直走到關平面前,幽幽的開口道:

    “哥,你這生活不錯啊,有魚有餅的。”

    熟悉的聲音讓關平抬頭。

    “關興你怎么來……還是這個樣子?”

    看清弟弟的模樣,關平頓時大驚失色:“出什么大事了?!”

    關興直接從大哥手中搶過面餅,邊咬邊惡狠狠的吼:“知道出事還不趕緊帶我去見主公!”

    就差半天出發,大哥一路輕松的過來,不用擔心追兵,能埋鍋造飯,夜里有人值崗,能安心休息,此刻甚至還在這里悠閑吃餅吃魚,他呢?路上連個火都不敢開,只能嚼干麥充饑不說,還得小心曹軍的斥候,提心吊膽了一路!

    看弟弟暴怒,關平不敢言語,唯唯諾諾的趕緊把人往主公營帳中帶,臨走前還給他多拿了兩個餅。

    看把孩子餓的,都開始搶他吃過的餅了!

    得虧關興不知道關平想什么,不然,必須得上去踹他兩腳。

    天色有些昏暗,連帶著人,圍營的柵欄,戰鼓,營旗乃至休息的帳也開始便的模糊不清,就像是被人擦過的沙畫,開始逐漸糊在一起。

    對一些缺乏夜視能力的百姓來說,這種時候已經很難視物了,他們必須趕緊返回自己的住所,防止摸黑走路出現意外受傷,又或者徹底找不到回去的路,闖入不該進去的地方等等。

    好在,關家兩兄弟的視力還沒有糟糕到這種程度,尤其是軍營布置自有章法,關平本就極為熟稔,走過一次后更是輕車熟路,此刻也只是略微放慢了些腳步,極為順利的就找到主營,驗明身份走了進去。

    只是進入之后,在前帳轉了個彎,正準備往劉備主帳走的兩兄弟看著大帳,瞬間懵了。

    白日里平平無奇的營帳,此刻被十幾個散發著亮光的‘燈’包裹。

    那燈亮的好像小太陽,將整個主帳照的猶如白晝。

    “我的天!”

    “這,這是什么燈?!”

    周圍一切在主帳照耀下,顯得更加昏暗,讓人感覺好像處于兩個不同的時空,關平更是被驚的張大了嘴巴。

    這燈也太亮、太不可思議了!

    古代,照明是件極為奢侈的事情,能開得起夜宴的,普遍是一方豪強或者軍閥,而這已經是普通百姓難以想象的耗費,至于夜宴達到‘亮如白晝’的記載,往往是頂尖權貴才能做到,至少關平還未見到過這樣的光亮,更不可思議的是,這‘燈’居然直接懸掛在帳梁上!

    黑夜的照明手段主要就燒柴、油燈、蠟燭三種,而這些光亮都需要火,都需要燃燒,不畏火燒了帳布,要么是火被什么緊緊錮住,要么是這點的壓根不是火!

    而這兩個猜想,一個比一個可怕!

    還未等關平繼續多想,周遭一瞬間忽然全都亮了起來!

    他猛的抬頭,見營邊原本不知用處的木高塔上多了個更亮的星辰,正發著刺眼的白光,肉眼看過去的剎那,感覺好像在直視太陽,刺的人眼睛發疼,本能回避起來。

    關興更是心跳如擂鼓,看著這燈呆滯的說不出話來,連軍情都忘記了,好一會兒,才連聲詢問起來兄長:

    “怎么有這么亮的東西,這,這到底是什么啊!”

    “關平,關興?”

    聽到熟悉的聲音,本欲去燈下看書的諸葛亮停了下來,他一眼便認出對方身邊的人,心里瞬間咯噔一下。

    “可是水上出了事情?”

    “軍師?!”

    關興勉強找回些理智,他強忍住暈眩,說道:

    “父親與荊州水兵交戰,雖燒毀了對方四條樓船,但我方也損失嚴重,船只已不足百艘,難以按時到達渡口,我這日趕來,路上還遇到過斥候,恐怕荊州兵最多一天就能追上來了!”

    遇上荊州水軍,還交了手?!

    這情況著實在意料之外,卻又在情理之中。

    雖說想過這種最壞的可能,并做好了應對的打算,但此刻真出現在面前,諸葛亮心情還是有些糟糕,他擰緊眉,直接道:

    “你們隨我去見主公!”

    三人一同踏入帳中。

    有那些和太陽差不多的暖燈在,帳中甚至比白日還亮了幾分,不過陳設與過往并無太大不同,只是此刻多了個女娘,正皺著眉頭,拿著奇怪的筆在雪白的紙上寫寫畫畫,不知道在干什么。

    兩兄弟雖有些不解,但見主公軍師都不說,也就都忍著,努力忽視她的存在。

    將父親寫的信遞給劉備,關興又之前給軍師說的話重復了一遍。

    聞言,劉備面色凝重起來,他來不及拆信,頗為急切的對著關興問道:

    “那你父親如何?安然無恙否?其下將士呢?”

    “父親無事,將士損傷也不多。”

    軍令失利,主公知道的第一反應不是生怒,而是先詢問父親的安危,關興心中涌出暖流,他眼眶有些泛紅,極為慚愧的開口:

    “只是船只受損嚴重,難以載百姓過浦川,臣未能完成軍令,還請主公責罰!”

    “此為天時不助,非關將軍與你之錯。”

    聽聞關羽和水軍都無大礙,劉備總算是放下心來,他將信拆開看了一遍,眉頭皺的能夾死蒼蠅。

    依關羽估計,敵方人數大概在六千至九千之間,不滿萬人,戰斗力中等,雖不是精銳之師,但甲胄齊備,武器也都不錯,不容小覷。

    其實以劉備目前的兵力來說,這個數量的追兵完全可以打一打。

    但如今的軍隊作戰,只能做到擊潰敵人,一般情況下,殺掉對方將領、或者沖開敵方軍隊的第一排盾兵防線,擊殺極少部分的士兵,敵方軍隊就會迎來不可控制的潰散。

    也就是說,就算是劉備打贏,還是會有至少五千潰兵四散逃竄。

    那可是五千潰兵,比五千頭豬難抓多了!

    更糟糕的是他們還有甲,有兵器,手頭還沒糧食……天知道這些人能造成多大的破壞!

    能不打還是不打,或者在保證百姓安穩下再打更好些。

    這么想著,劉備對一直低頭的劉琰問道:

    “曦玉,你那里可有讓十多萬百姓渡河的船?”

    關平關興兩人驚訝的互相看了一眼,忽然明白了她的身份。

    原來她就是天師!

    竟有這么多神物和神異本事,當真是不凡!

    從聽關興開始講話開始,劉琰便在瘋狂的摁計算機。

    船是最先被排除出去的選項,八小時內運完近十五萬人需要近兩百條船,接近四百萬的支出,錢根本不夠!

    畢竟劉備又買了甲,還為了解決燃料不足的難題,又批量采購了一次面粉,用一次性蒸熟好攜帶的饅頭減少煮飯次數,增加木柴的利用效率。

    效果很好,大家總算能吃上熟食了,就是這么一來,再加上劉琰的私賬,總額度也只有一百四十七萬,差了一大半。

    她頂著張面無表情的臉,對著滿懷期望的劉備說道:

    “載十八人的船要兩千一,運這么多人至少需要一百七十五艘,錢不夠。”

    什么?!

    劉備呼吸一頓。

    系統低廉到極致糧食甲片武器給了他極大的錯覺,好似其它一切都應該是極為低價的,完全沒想現代的船價會如此高昂。

    就算是借曦玉的錢,也只夠買一小半,得用一天一夜才能將百姓送過對岸,如此,荊州兵必然會追上來,而抵御……

    十多萬人實在是太多,無論怎么算,劉備都難以保證百姓不受潰兵侵擾。

    尤其是人太多的情況下,一點小災都能擴大到難以控制的地步……

    正當劉備犯愁的時候,劉琰忽然又補充道:

    “錢不夠買船,買條浮橋是夠了,六米寬,加兩條六百米鋼索,總共只需要一百一十三萬,人和馬過橋,輜重車我用倉庫一次全帶過去就好了。”

    嗯?這不是完全能過去嗎?

    犯愁的劉備怔了下,忽然明白過來。

    這是劉琰在皮呢!

    回想起這兩天她不知道否定了多少方案,時常念叨著什么,游泳圈保證不了面餅泡水不能用,充氣式皮艇太貴還充不了氣,泡沫浮筒沒足夠的木板做平臺,水上浮毯貴還搖晃不穩定……煩的天天拿著會發光匣子玩游戲‘殺人’的行徑,劉備覺著,皮這一點也算不了什么。

    還是趕緊將百姓送過河重要。

    劉備很快將注意力放在如何安裝浮橋上。

    “關平關興!”

    兩兄弟雖不解對話中的意思,但聽見主公沉聲詢問,立刻異口同聲應道:

    “臣在!”

    “命你兄弟二人攜遠射燈、對講機匠人及一切用具連夜趕往浦川,勘探合適位置,安裝橋樁!”

    兩兄弟當場就懵了。

    是,浮橋不是隨便安裝的,要挑水流平緩,距離偏窄,且上下處好走,最好能有點天然橋樁的地方,這沒問題,可大晚上什么都看不見的,怎么在河上勘探地形?

    勘他們怎么掉河里的地形嗎?

    舊有常識浮現的太快,快到關平關興都忘卻了帳內明亮的燈光,愣了兩秒才反應過來。

    都忘了帳內和帳外的‘小太陽’和‘星辰’了,原來是叫這個名字,有它們在,那自然能夜間勘探地形。

    不過,對講機又是什么東西?

    關家兩兄弟眼中滿是不解,他們下意識看向劉琰。

    “此事關乎十多萬百姓性命,不可輕忽,我也一同去吧。”

    一直未曾言語的諸葛亮主動道:“畢竟他們二人也不知這些如何使用,有我在更好些。”

    劉備沉吟片刻,同意道:“也可。”

    諸葛亮帶著頻頻回頭的關家兩兄弟離開,而劉琰則時冷靜的拿出手機打開游戲,選中敵方英雄曹操,開始殺人。

    都怪曹操,她又要加班了!!!

    殺氣四溢間,劉備開口道:

    “曦玉,這次造橋借你錢補不足,過幾日加二成官利還你,如何?”

    公帳買了面粉和甲片后,只剩下四十二萬左右,根本不夠買浮橋,也就是劉琰雖然算著公私帳,但一到危機時候就直接不當回事,拿著私帳填公帳,想都不想的直接定了浮橋。

    劉琰性善,劉備更不能欺她,剛商議沒幾天的分賬,絕對不能轉頭喂狗,不然有一就有二,最后又含糊不清,等同白分,讓她吃啞巴虧了。

    官利?利息?等等,古代官利居然要20%?這比高利貸還狠啊!

    劉琰放下手機:“本…利息就算了,還是只還本金吧?”

    “就當是第一次借款優惠。”

    看劉備不贊同的神色,劉琰只能又補充了一句,可補完后,他面色還是沒有變化。

    好吧,大人的演出她總是要配合一下的。

    劉琰眨了眨眼,同樣嚴肅起來:“不過我是有要求的!”

    劉備滿意的頷首,他正了正衣襟,準備聽對方正常且合理的要求:

    “你說。”

    “把軍師給我安排的課程推遲一個月,再把詩書禮樂全去掉!”

    劉琰義正言辭:

    “我累這么久,還沒有好好休息呢,怎么只休息五天假啊!”

    “咳咳……咳咳咳!”

    等了這個結果得劉備頗為無奈:

    “曦玉啊曦玉,你這性子到底是怎么養出來的,這么大年紀,怎么還如頑童一般!”

    “我就是個孩子啊!我才十七,還是高中生!”

    劉琰努力為自己抗議:“現代大學畢業開始工作才是成年人,得等到二十三二十四呢!”

    呵呵。

    劉備一點不信這句話。

    或許后世的‘成年’的確很晚,但一個能帶著上萬人穩穩當當走到他面前的姑娘,其能力和心智怎么也算不上孩子,這般,無外乎太信任自己,又太過疲懶,還在拿此當借口呢!

    只是劉琰能如此兒戲,劉備卻不能,他決定還是按照加兩成利還,當然,學業也別延后那么久了。

    “休息一旬,可不學樂,詩書禮還是需要學一學,不然如何應付他人?”

    看劉琰聽到后瞬間皺起來的臉,劉備笑著用對方的話回懟:

    “你自己都說自己是學生了,學生怎能不上學呢?”

    這下換劉琰心塞了。

    壞了,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

    *

    有浮橋令百姓過川,劉備瞬感輕松許多。

    只是過河不用再憂慮,身后的追兵還是不能掉以輕心,劉備派出斥候帶著對講機前去打探,又調整了明日的行程,決定棄掉部分營欄,百姓在前,軍隊在后,全力向浦川進發,最后各營百姓成橫一字形靠在河岸邊上。

    這是最后一道保險。

    荊州水網發達,百姓多擅泳,他手下的兵力太少,哪怕是一列橫隊,展開的寬度也不夠覆蓋,一旦追兵追上,那會泳百姓便可棄糧跳水游往對岸保命,比更容易被追兵追上屠戮的一字縱隊好得多。

    臨行前,劉備再次命人檢查了一遍最關鍵的調度用具,對講機。

    為了保證語言清晰,對講機最好在無噪音的環境下使用,不少人理解成了這是天界仙物,不能沾太多人氣,會有影響,得藏起來獨用。

    再加上對講機數量不多,每營只配了一個,為了省電還有規定的使用時間,而使用的人也無法在那么短的時間內,通知到每一個士人,導致不同營、不同人能知道的消息多少都有差別。

    但不管怎么說,有對講機在,通信調度比過往容易了極多。

    天蒙蒙亮,隊伍按照調整好的安排迅速出發了。

    十萬多人分了兩路走,但前后長度還是達到了四十里,所以最前面離浦川岸邊極近,甚至不到十里,沒多久就到達了岸邊。

    蔣氏是襄陽城內的寒門世族之一。

    不算很有名氣,但族中一直有人當的上縣令功曹,又綿延了上百年有余,在這個時代,可以謙稱自己為‘寒門’。

    有家族助力,蔣由自然混的不錯,三十出頭就成了戶曹吏,未來人生一片坦途,好似一條大路直通羅馬。

    很不幸,這是漢末,去不了羅馬,而是分分鐘成為騾馬。

    曹操率軍南下,劉表病故,劉琮投降,蔣由過往親近劉備,此刻臉上就是大寫的一個死字,為了活命,他迅速收拾家當,跟著同樣南逃的劉備跑了!

    他跑得又快又早,人一直在隊伍最前頭,極為安全,尤其是劉備自己和妻兒兵在墊后,如此仁義之舉,蔣由簡直佩服的五體投地。

    但此刻,看著水面的他有點懷疑人生。

    江岸寬闊,一眼望不到盡頭,水面上除了波濤,什么也沒有,岸上更是泥濘的難以落腳,踩進去就抬不起來。

    “此處無船無橋,如何過河?”

    “這分明就是條絕路啊!”

    “劉使君怎么把我們帶這兒來了?!”

    同樣發出三連問的還有其他士人,大家紛紛圍在一起,打探起來消息。

    有消息靈通之人道:“我聽說這幾日有位天師投了劉使君,那人頗有神異,能從天界取物,說不定有過河妙計?”

    “你說那什么天師大將軍?”

    聞言,蔣由嗤之以鼻:

    “其稱無才,更違官序,劉使君怎會收攏這種人?愚夫愚婦才信的東西,諸位當真,豈不令人貽笑大方!”

    前兩天,他這話一直有不少贊同者,可此刻說完,周圍人卻是一片寂靜,蔣由有些不解,他還想開口,卻有人突然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看河里。”

    河里?

    河里能有什么?

    蔣由不解的側了身,轉頭望向水面。

    只見剛才還什么都沒有的水上,此刻赫然出現了一道紅色巨橋!

    橋寬兩丈有余,通體鮮紅,兩邊還有簡易柵欄與鐵鎖,就這么突然出現連通兩岸,猶如神跡!

    蔣由目瞪口呆。

    原本和蔣由交談的人顧不得理他,個個提起衣擺,不顧腳下的泥濘,努力向橋出現的地方奔去。

    這樣的動靜,這樣的能力,只會是那‘天師大將軍’做出來的,他們得趕緊過去見一見啊!

    搞出這么大動靜的天師大將軍很緊張。

    拼接浮橋不是放水里就夠了。

    它浮在水面,自然會受水流沖刷的影響,必須固定在兩岸,尤其是浮橋中心沒有橋基支撐,兩邊的拉力要更大,用兩側的拉力抵消人在橋面上的重力,防止中間的橋面大幅度塌陷到水里去。

    也正因為此,昨天關家兩兄弟才要連夜動身準備。

    此刻固定,劉琰更是不敢走神,畢竟這浮橋又大又沉,還在水里被沖刷著,誰也不確定多少人力能拉住,要是沒固定好被沖出去,分分鐘就得飄走,她得時刻準備著收回來。

    好在,一切進展的極為順利。

    “成了,成了!那邊也固定好了!”

    看著近千兵卒合力固定好最后一處,關平長舒口氣,他裂開嘴角,大聲招呼起來:

    “會泳的都快上橋走走,看看這橋能不能過人!”

    劉琰總算松了口氣,兵卒們更是興高采烈往浮橋上走。

    剛才議論的士人們也奔到了橋前,眼神別提多熱烈了。

    視線受阻,他們剛才沒看見紅橋怎么固定,但現在清晰看到了橋上的兵卒,多到數都數不盡哇!

    這橋真能走人!

    不過,浮橋只允許過馬,車不準通行,想過去得按營將所有馬車綁好,由天師收了車后,他們才能按營通過。

    有消息靈通,高人統籌的營,早早的就準備好,見橋過人的測試通過,迅速趕過來繩子相連的馬車,再卸下挽具,將馬全牽到一邊。

    不知道情況的士人們有些不解,見看見上百位兵卒像拱衛將軍般,簇擁著一位少女走了過去。

    那少女衣著簡樸,氣度卻極為不凡,舉手投足間盡顯貴人之氣,周圍人更是見之則避,有眼尖的士人看著上來迎接的老翁,忍不住發出驚呼:

    “那少女是什么身份?竟讓大儒徐老親自上前迎接!”

    “她就是天師!”

    有人高聲回道:“那可是真仙人!紅橋是她從天界取出來的神物!”

    眾士人頓時倒抽一口冷氣。

    氣還沒抽完,他們就看到天師向前走了兩步,伸出手,一揮。

    那動作輕松隨意到了極致,可觀看的眾人全都陷入驚駭。

    無它,上百輛糧車就這么突然消失在眾人眼前!

    有人呼吸緊促,眼睛瞪得好像要突出來,有人心臟狂跳,以至于站立不穩,差點要昏過去,還有人磕起來頭。

    剛才還說著不可能的蔣由腿軟到極致,差點跪了下去。

    乖乖,居然真有這般本事的仙人!

    岸邊再次爆發出巨大的響動。

    “天師威武!”

    “神女!神女佑我!”

    “天佑我漢家子民不絕啊!”

    “多謝天師出手相助!”

    “神跡!這才是真神跡啊!”

    人群陷入極端狂熱的氛圍中,連過橋這件要事都忘了。

    劉琰不得不打開早夾在領口的麥克風:“所有人禁止喧嘩,排好隊,有序過橋!”

    早就備好的音響將聲音擴大數倍,清晰傳入在場所有人耳中。

    這又引來一陣激烈的高呼,狂熱的像是在演唱會現場。

    好在,百姓終于開始過橋,而劉琰的耳朵也沒有受到多大的摧殘。

    敬畏劉琰的‘神力’,過橋的百姓極為聽從她的吩咐,再加上有鄉老兵卒在上面調停,橋上的人走的極為平穩,不爭不搶,也沒有人摔倒,又或者跌落河里。

    如流水般順暢的過人,看的劉琰簡直要感動哭了。

    她之前帶人在陸地上走,還能出現人踩坑摔倒、撞車、崴腳等各種拖慢隊伍的事故,如今能的這么順當,可真是不容易!

    劉琰放心了。

    但劉備開始不放心了。

    派出去的斥候傳信,在三十里外見到了荊州兵,他們正往這邊急行軍!

    這情況劉備不是沒有預料,現今出現,他也沒有慌亂,而是迅速對諸葛亮問道:

    “軍師,現已過多少百姓?”

    “只過了兩萬有余。”

    諸葛亮算了算時間:“再快些,過完所有人也得用三個時辰!”

    兩個時辰就夠追兵走到河岸,從容擺好陣型殺人了!

    從對講機中聽到的張飛迅速請命:

    “主公!讓我率一隊騎兵前去,殺了那敵首,追兵也就不足為懼了!”

    劉備思索片刻,果斷下了決定:

    “可!我與子龍再帶兩千兵卒支援接應,以免潰軍亂逃傷及無辜。”

    這世上哪有讓首領墊后的道理!

    “大哥何必冒險,還是趕快過河吧!”

    張飛連連拒絕:“讓子龍率兵隨我去就夠了!”

    “我意已決,都不必多言。”

    劉備直接否定,他對身邊的諸葛亮問道:“軍師,可曾見曦玉在何處?”

    “她帶著所有輜重車過河……又回來了?”

    劉備心還沒放下多久,就又被提了上來,緊接著,他便看到水上顯眼的藍色小船。

    那小船很快就到了近前。

    劉琰輕松的從船上跳下,四下環顧,看到他們后,就迅速走了過來,

    劉備扶頭。

    不是已經商量過河后她在對岸等著,怎么又回來了!

    他對著走來的劉琰問道:

    “追兵將至,此處極為不安,曦玉你為何要再回來?”

    “不知道。”

    全頻道的對講機劉琰也有,水上就聽到追兵將至的她對劉備和諸葛亮攤了攤手:

    “就是覺著,這么危險的時候,我更應該在這里。”

    “我跟在軍師身邊也很安全。”

    劉琰認真想著自己的作用:

    “而且,百姓要是知道追兵要來的消息肯定會亂起來,我在這兒能控制住,等人走沒了我還可以斷后,這橋用的可是鋼索,沒一個小時解不開,但我半分鐘就能收走,這樣敵軍就不會借橋過河,那時候我也已經上船在河里了,他們也追不上來,根本不會出事啊!”

    諸葛亮眉頭微皺。

    他打量著劉琰,發覺對方手有些抖,但她自己卻一點兒都沒意識到。

    到底是什么環境,才能養出來她這樣的人?

    劉備也意識到這點,他深深看了劉琰一眼:

    “罷了,你就留在軍師身邊吧,切記不可亂走!”

    “皇叔放心。”

    還以為會被強烈要求回去的劉琰猛松了口氣:“我肯定不會亂跑!”

    “軍師一定要看住她。”

    劉備可不太信劉琰的話,他對著諸葛亮囑咐道:“早些帶她過河,不必等我。”

    聞言,劉琰極為不滿的抱肘在胸前。

    真是可惡,都穿越了,為什么不再給她一個走樓梯的神技啊!

    *

    太陽高懸,天色晴朗。

    這應該是個好天氣,只是不知是荊州水土與鄴城不同,還是因為臨近浦川的緣故,曹純總覺著身上好似附著了一身水氣,黏膩不適。

    就好像,有蛇在身上爬。

    這感覺很糟糕。

    摸了摸身上,曹純又發覺什么都沒有。

    久經沙場的武將,對即將到來的危險總會有那么幾分預知,他很快意識到,這感覺并非是天氣,而是此刻的環境與局勢,讓他覺著異常危險。

    離浦川那么近,劉備已經無路可退,那,最好的辦法便是主動出擊,擊敵于行!

    “張將軍。”

    意識到這點,曹純立刻對身邊的張允商議道:“此處已逼近劉備,該讓將士披甲列陣了。”

    奉丞相令,他這次只帶了五百曹軍,余下全都是荊州水軍。

    而不同軍隊使用的戰鼓號令、軍旗指揮方式都不相同,底下兵卒更是只聽頭領號令。

    也就說,雖然名義上曹純能號令這些士兵,但他的命令需要通過張允下達。

    這使得曹純指揮起來極為生澀。

    尤其是此刻,張允不以為然,甚至還出言反駁:

    “曹將軍多慮了,劉備此刻猶如喪家之犬,恐怕早就趁著時機過河逃命,哪敢過來偷襲?更何況,已走了二十多里路,要是再披甲走過去,那兵卒哪還有力氣作戰?”

    “劉備乃英雄也。”

    曹純深呼吸,努力講起來道理:

    “此人心性堅韌,決不可輕估,而且,倘若一路無事走到岸邊,那就算無力作戰也不用擔心,畢竟劉備不會再渡河反襲,可若是他們此刻率兵來襲,我等就是任人宰割的魚肉了!”

    劉備是真英雄,那乃公是什么?真小人?

    三國亂世,互相投降的人一直不少,但不是所有人都能被下一位主公奉為上賓,友好相待,并完美融入文臣武將的圈子中。

    張允顯然就是融不進去的一員。

    倘若只有他一人如此也就罷了,偏偏還有個蔡瑁,因為和曹操是故交,所以曹操來了后,對他又是親訪,又是入私室見妻小,抬舉的簡直要上天!

    這就讓人心情很不好了。

    哪怕曹純只是說了句眾人皆知的話,張允也覺著這是在羞辱自己,心中更加不忿。

    可再不忿,對方的話也有幾分道理,再加上對方又是上級,張允只能聽從。

    他揮揮手,示意手下讓士兵停下穿甲。

    人做事上不上心很容易感受出來,張允只吩咐一句,也不繼續催促,其余副將就明白他根本不急,動作也慢起來,底下的士兵更是拖拖拉拉。

    已經和親兵穿好甲的曹純不免有些頭大。

    他剛想開口,忽聽到遠處傳來了一陣雷鳴。

    這是戰馬齊奔的聲音,他的預感是真的,劉備命人來攻了!

    只披了胸甲的張允頓時臉色煞白!

    第25章 來!開掛VS偷襲

    這么大的動靜,只有騎兵才會有,而動用騎兵,無疑就是沖著殺他來的啊!

    張允頓時驚慌起來,他邊快速往身上套著甲,邊厲聲喊道:

    “盾手!親衛!快上前護衛我!”

    那些套著甲的親衛也慌亂到了極致,不是胡亂將甲披在身上,就是一邊拿著甲一邊往張允身邊跑,甚至還有人因為跑的太快,摔地上的。

    怎與如此廢物共同領兵!

    曹純實在是克制不住的心生憤怒。

    他過往掌管虎豹騎,是曹操最精銳的部隊之一,帶久了,看這般散漫,指揮意識落后的將領,著實難以忍受。

    不過,比起來忍受將領,現在不得不指揮一群豬隊友應敵,似乎更令人憤怒乃至——

    絕望。

    努力摒棄負面情緒,曹純迅速環顧周遭。

    然后他就沉默了。

    只能說,物似其主,兵似其將。

    張允慌亂,聽到動靜的士兵同樣認認真真的開始混亂,不是驚慌失措到不知道干什么,就是扔了武器,還思索要不要把甲也脫了逃跑。

    曹純簡直要被這些人氣樂了。

    怪不得蔡瑁張允要投,就這種兵,能指望他們干什么?

    搖旗助威都不夠格!

    深吸口氣,曹純迅速扯過來張允身邊的一個親衛,在他耳邊大吼:

    “快讓將士穿甲列陣,盾手在前,長矛手在后,聚到一處!”

    長兵器能在更遠的距離有效阻擋騎兵沖鋒,而步兵成方陣多列排開,既可以加大攻擊數量,又可以做為一道道人墻,讓沖進來的敵方騎兵陷士兵的包裹,無法繼續奔跑、沖鋒。

    跑不起來又陷入步兵包裹的騎兵,離喪命也沒多遠了。

    至于他為什么如此清楚騎兵的弱點……

    曹純表示不想說話。

    但張允總算是意識到要干什么了。

    他大聲叫喊起來:

    “對,對,快讓將士列陣!圍到我身邊來!”

    可敵方騎兵來的比己方士兵行動還要快。

    這些騎兵全身金甲,個個氣勢如虹,猶如猛虎下山!

    不少荊州兵看自己只披了一件胷甲(護住胸口的胸甲),手頭也只有一把刀/矛,而對方金甲閃亮,從頭到腳一個不落,除了只露出眼睛和拿武器的手外,再沒有絲毫弱點的模樣,心態瞬間就崩了。

    這他們能打什么啊!

    再看張飛將旗,不少士兵徹底放棄了抵抗,直接轉頭就跑。

    “是張飛!”

    “萬人敵張飛來了!”

    “快跑啊!”

    “那可是張飛!快逃命啊!”

    好不容易穩定下來的兵力再次潰散,曹純只覺著心累到了極致,他看著對方漫山遍野,數量絕對在五百以上的金甲騎,更不是滋味。

    這混賬是搶的他的戰馬啊!

    拿他的馬打他,他還沒戰馬打回去,可真是氣死人了!

    步兵想要對戰騎兵,需要數倍的兵力才夠,尤其是全甲胄的騎兵,那更得是精兵,而且忠心甲堅矛利皆不可缺,可惜這些荊州兵全都沒有,就一個人多。

    憑靠人多,若是陣型完備時還能戰一戰,現在潰逃,直接玩完了啊!

    看著對方閃耀著金光的鎧甲,曹純忍不住咬牙。

    這燕賊,什么時候這么富了啊!

    清一色的全金甲!還有五百多騎!這都把兩三個縣的糧稅穿身上了,就劉備那點家業,怎么供的起的!

    他們到底是從哪里發的財?!

    也太邪門了!

    怎么想都想不明白,曹純也沒辦法,決定先提醒張允,一扭頭,卻發現對方早就帶著親衛開始后撤。

    這可真是華夏好隊友。

    沒救了,等死吧。

    曹純徹底放棄治療,帶著自己的兵直接朝反方向撤去。

    而在這短短的被坑時間里,張飛已經沖到散亂的隊伍前!

    數百騎兵緊隨其后,馬蹄踏起無數黃塵,荊州士兵根本提不起反抗的勇氣,紛紛四散逃竄,將旗下的張允看到此幕更加驚恐:

    “盾手,盾手快上前!”

    這喊聲沒起到多少安撫人心的作用,反而為張飛指明了方向,他輕調馬頭,雙腿一夾馬腹,直沖張允而去!

    張允的親衛緊密站在他身前,盾牌與突出來的長矛如同刺猬,好像形成了一道銅墻鐵壁。

    但也僅是好像了!

    匯集在一起的鋼鐵怪物同樣手持長槊,自己不一定來得及殺得了他們,但如此恐怖的速度下,必然能輕松貫穿盾牌和自己,見這些騎兵絲毫不停,巨大的心理壓力下,有親衛克制不住的向旁邊閃躲。

    機會!

    張飛微微調整方向,趁勢將手中長槊刺出,直取親衛性命!

    鮮血奔涌,張飛迅速抽回長槊,馬知其主,還未等人倒下,便直接踏在盾牌上,繼續向內沖去。

    張允面色更白,退無可退,他只能舉起長矛抵擋,可張飛比他更快,長槊輕松穿過張允身前的空檔,飛快刺向咽喉!

    身后的騎兵迅速跟上,奪下將旗!

    張飛勒馬站定怒吼:“主將已死,降者不殺!”

    “主將已死,降者不殺!”

    身后的騎兵一同高喊起來,有不少幸存下來的親衛,見狀直接扔了手中的兵器,直接投降。

    騎兵斬首,就是這么迅速。

    只是張飛還沒高興兩秒,看著亂跑的荊州兵也如曹操附體,頭痛欲裂起來。

    這么多潰兵四面八方的跑,他就算是騎著馬也沒法追啊!

    張飛很快陷入收攏敵軍的地獄中。

    *

    張飛忙碌,劉琰也沒停下休息。

    好消息傳的慢,壞消息在恐慌下倒是傳的極快。

    劉備調兵動靜不小,相較于之前營地分散,且營地與其中的人也互不接觸的情況,此刻百姓聚集在一起,消息不僅傳的沸沸揚揚,還越來越離譜,從曹兵追上來到劉備丟了他們跑了全都有。

    群體性恐慌向來沒有道理可言,一亂起來,正常的解釋根本聽不進去,大量的人急著上橋,差點推搡出人命。

    好在劉琰在,超大音響喝止配合著諸葛亮緊急調動過來的兵卒協調,將不管不顧推著他人往前沖的刺頭拖出來,打了幾鞭示眾,雙管齊下,總算是維持了原先正常通過的秩序。

    混亂很難不讓人讓人煩心,幸好除了掉水里的,沒出大礙,劉琰緊繃的情緒總算放松了不少。

    精神全神貫注的時候,很難感知到時間流逝,等停下來喝水的時候,劉琰才發現已經過去三個多小時。

    大抵是老天見她太悲慘,趁著她休息的空檔,又送來個好消息。

    張飛將荊州兵擊潰了!

    “嗯!好的好的,我這就跟軍師說!”

    雖然沒有走樓梯的神技,但在忙碌下,諸葛亮還是離開了劉琰的身邊,甚至還開始‘失聯’,不僅劉琰看不到他,就連劉備也沒有聯系到,以至于軍情送到了她這里。

    掛斷對講機,劉琰四下尋人。

    橋口已經聚集了上萬人,一眼望去,人頭攢動,簡直和假期的景點一樣,除了人什么都看不清,全憑更高的旗幟判斷人在哪兒。

    忽然理解為什么奪旗和斬將并列了,真就旗在人在啊!

    靠著旗幟,劉琰總算找到諸葛亮。

    “軍師,張將軍已經將荊州兵擊潰了,現在正收攏潰兵往回趕,再等小半個時辰就能回來過河啦!”

    “好!”

    九月末的太陽還有不少威力,再加上不斷調度,諸葛亮額上也開始滑落汗珠,他來不及在意,注意力全放在了軍情上。

    “只要渡過浦川,莫說潰兵,就算再來追兵也不必擔心了!”

    巧了,曹純也是這么想的,不過,他想的是另一個角度。

    如果不趁現在殺了劉備,那只能眼見著他入主江陵了。

    對曹操來說,這是一個能接受的壞結果,畢竟率大軍南下開始,各處無不望風而降,劉備占據江陵抵御,對他來說才算是正常征伐。

    但對曹純來說,事情就不是這么回事了。

    他連續失利了兩次!兩次啊!

    如果說上次夜襲有埋伏失利情有可原,責任也被丞相擔去,那這次失利,責任可就全在他身上,更糟的是他不僅失利沒劫殺了劉備,就連七千荊州兵也一同丟了,甚至輜重也都送給了對方!

    這回去不是丟不丟臉的問題,是他還有什么資格繼續領虎豹騎。

    削官降職,想再升上去,那還得再回來打江陵攻城,比起來日后在攻城戰上苦熬,為何不趁現在還有機會,再試試能不能接近劉備營地,襲殺他呢?

    這個想法略有些冒險,但并不是不可行。

    就是需要一個小小的前提。

    對面不要開掛。

    很不幸,劉備開了。

    “翼德,你一身血氣,難免沖撞天師,還是先帶著騎兵過河吧。”

    河邊,回來的劉備對張飛吩咐:

    “正好讓戰馬過去歇息片刻,吃些干草豆粕。”

    “這……也好。”

    擊潰追兵,張飛警惕不免有所下降,見趙云和兩千精兵墊后,能護主公周全,也就答應了下來。

    六百騎兵說著不多,可看起來才知道有多壯觀,六米寬,五百米長的橋硬是裝不下,前面都已經開始下橋,后面還有一小半沒走,看起來震撼極了。

    沒了威脅,劉琰也恢復了過往的隨性,她跟著劉備和諸葛亮一同上橋,興致勃勃的說道:

    “怪不得張飛喜歡金甲騎,今天看起來真是酷斃了,皇叔有沒有興趣多買點甲片,花個幾百萬定制更好看的魚鱗甲和甲孔,怎么樣?”

    劉備有些沉默。

    他還是第一次見因為好看這個理由,就要置辦近萬全甲的。

    瘋子也說不出這樣的胡話啊!

    但在劉琰身上,又莫名合理起來。

    可還有一點,劉備怎么也想不通,怎么后世可做甲胄的甲片如此泛濫呢?

    他忍不住問道:“后世私藏甲胄不算罪責?”

    “當然不算啊,這種都是收藏品,復原出來穿著玩的。”

    劉備就更不解了。

    甲胄還能做藏品,穿出去玩?

    “那官府就不怕有人造反?”

    “造反?開什么玩笑,誰會在現代造反啊,敢這么做的都送精神病院了。”

    說完,劉琰忽然明白過來劉備到底想問什么,她一拍腦門:

    “我忘了說了,現代打仗用的是飛機坦克火箭/彈,一個導/彈下去,大半個城墻都能炸倒塌,鎧甲根本防不住,早就淘汰掉了。”

    “嘶——”

    聽能將城墻炸倒塌,劉備不免倒吸一口冷氣,他剛想詢問那些武器是怎么回事,身后便傳來一陣喊殺聲。

    “快沖!”

    “殺劉備!”

    “殺啊!”

    尋到劉備的曹純一馬當先,帶著五百步兵迅速沖鋒,速度又快又猛,眼見得即將殺過去,靠近河邊的他,瞬間被從未見過的紅色浮橋和兩條銀亮的鋼索驚懵了。

    第26章 關羽匯合與建安三名醫

    曹純瞪大了眼睛,再仔細一看,那用來拉住紅色大橋鎖雖然有些纖細,但通體銀亮,在太陽下閃閃發光,分明就是條鋼索!

    這也太荒謬了,哪有人拿百煉鋼做繩索的啊!

    有兩條鐵鎖不稀奇,但鋼不一樣,正所謂百煉成鋼,想制成鋼,鍛打時間要以年來計算,極為稀少難得,即便是丞相,也只是用百煉鋼做了幾套全甲與兵器而已。

    劉備拿如此珍貴的百煉鋼做繩索,簡直就是腦中有疾!

    而百煉鋼做繩索已經夠荒謬了,更難以理解的還是那浮橋,一塊一塊的方形也不知道是什么東西所制,形狀不知道也就罷了,那上面的紅色,天知道要涂多少遍漆才會這么鮮亮。

    漆樹產漆極少,還只能在南方溫暖濕潤之處種植,如今世道混亂,商品流通不易,漆料本就難得,想讓顏色鮮紅至此,還得加入朱砂提色,那就更貴了,一個方塊能價值一兩萬五銖錢。

    這么條大橋,光漆料與朱砂就不可估量,劉備到底是怎么有的,又是怎么帶過來的?!

    面對敵人突如其來的暴富,曹純難免覺著可怕與揪心。

    不僅是他,身后同樣識貨的親兵也被驚到,連往上沖的速度都頓了一下。

    但再富貴的東西,終究也只是晃了一下眼而已,曹純腳步未停,繼續帶著人往橋上沖!

    殺了劉備,富貴就落他手里了!

    橋上的劉備瞬間反應過來怎么回事,雖然未見對方是否有弓箭,但他還是停下腳步,將劉琰往前一推,用身形將全全她遮住。

    “快走!”

    “主公快走,我來墊后!”

    與此同時,趙云稟告一聲,不等劉備應答,便迅速轉身面向曹純,提著長槍快步跑向橋頭。

    危機時刻,劉琰絲毫不敢耽擱,立刻跟著諸葛亮往橋對岸跑去。

    有劉備在身后擋著,她也看不清到底來了多少敵軍,只能按照最危險的情況想,邊想邊喊:

    “我過去就放船讓人劃過來,趙云你們記得跳船上去,跳完我就收橋!不要戀戰!”

    “好!”

    趙云頭也不回的應答下來,他快步沖到橋頭前,對著護衛軍們高聲喊道:

    “不用管潰兵!所人有人快上橋去對岸!臨英你這隊留下列陣!”

    打完勝仗,大家都有些放松警惕,覺著不會再出現危險,沒曾想還會有敵軍冒出來,護衛軍都有些發懵,好在無論是劉備趙云,還是這些參與驅趕潰兵的護衛軍都沒有脫甲。

    這倒不是他們覺著幾十斤的甲不沉,而是多年來的經驗,打完就脫甲會出現‘卸甲風’,很容易昏厥乃至死亡。

    橋這種獨道,能允許通過的人極少,完全就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十來個人站成列就能堵住,尤其是大家還穿了全甲,那就更不怕沖上來的敵軍了。

    中軍是劉備身邊的護衛軍,個個身經百戰,經驗豐富,趙云一喊,迅速反應過來撤退,臨英也招呼著手下拿著武器站成列,成了曹純前進路上的一道銅墻鐵壁。

    這簡直不把他們這五百人放在眼里啊!

    著在自己面前,趙云還指揮那么多兵力往后撤,只留下一個四五十人的小隊阻攔,曹純倍感羞辱,提著長矛就沖了上去!

    誰還沒有個全甲了!

    雙方兵戈相交。

    對岸。

    下了橋的劉琰迅速買了十條船,諸葛亮點了會劃船的兵卒和盾手上去,讓他們趕緊接人。

    五百米的距離,肉眼很難看清橋對岸的情況,但他們已經到了安全位置,自然可以站定,從容的用望遠鏡觀測敵情再做決定。

    但誰都沒有這么做。

    對他們來說,征戰的目的不是為了殺敵,而是為了保護百姓盡快渡河,現在百姓已經渡過,就不必再興兵事,只需要考慮如何保全將士,讓他們平安撤退就夠了。

    船很快劃了過去。

    劉琰拿著望遠鏡觀看情況,準備等己方將士一上船,就將橋收起來。

    小船沒多久就到了抵御的將士身邊。

    橋上的趙云還在率兵和對面僵持。

    雙方都是全甲,只有眼睛和手露在外面,別處全都被鋼鐵包裹,跟個鐵罐頭似的,矛不僅扎不開,硬刺幾下還差點斷了!

    武器破不了甲,那誰都奈何不了誰,就在橋頭空耗力氣。

    其實這樣的打斗也不是沒有用,等人少的一方體力耗盡,落敗也就在所難免。

    但,趙云的任務不是堅守。

    知曉天師神力的他一見船過來,便立即開始組織撤退。

    “后排左右各分兩隊跳船!快!”

    一聲令下,中軍迅速后并往船上跳,頃刻間便少了大半人。

    只是這樣一來,原本密集的隊形開始變得松散,對面的曹純更是看的生怒。

    在這么多人面前從容撤退,當他是死人嗎!

    “賊子修走!”

    曹純厲喝一聲,手中長矛對著一個將后背沖自己的兵卒就刺了過去!

    那長矛是對準了甲片覆蓋的空隙,從下向上挑刺,憑借著沖擊力和合適的角度,有極大可能從甲片空隙穿過去,扎入皮肉,讓人丟掉半條性命。

    見情況不妙,一直未走的趙云迅速上前,舉著盾牌擋下這一擊,同時趁對方舉手露出手臂下方空門的剎那,持槍一扎!

    “啊——!”

    “將軍!”

    右臂傳來的劇痛讓曹純差點握不住長矛,身邊曹軍見主將受傷,連忙上前,七手八腳的想將人護下岸。

    但曹純卻一把推開身邊的親衛。

    “滾開!”

    他還想上前攔截,一支箭矢卻咻的擦面而過!

    緊接著,兩支、三支、五支……數不清的箭支逼的他根本無法上前,只能舉著盾牌向橋后撤去。

    一聲聲高呼提醒著他到底發生了什么。

    “快看河里,好多戰船!”

    “是關羽!”

    “萬人敵關羽來了!”

    曹軍有些畏懼的后退,河對岸更是爆發一陣陣興奮的高呼,橋上僅剩的趙云抓住空檔,迅速上了船。

    岸邊,見橋上已經空無一人,劉琰迅速點擊收取,等待船進入倉庫的空隙,她好奇的拿著望遠鏡看向駛過來的戰船。

    戰船極多,兩側至少有一半水軍在奮力劃船,還有一部分正搭弓射箭,將曹純聯通身后的士兵逼退,為首的船比后面的那些小船大了兩三倍有余,前方立著桿高高的綠旗,在風中獵獵作響。

    旗下站著位武將,身著青袍,身形魁梧,面容剛毅,一雙丹鳳眼炯炯有神,看起來不怒自威。

    劉琰的目光在對方能有二十厘米長的胡子上停頓了兩秒,確定了對方的身份。

    不愧是美髯公,這胡子可真長。

    讓人有種想給他剪了的沖動。

    劉琰努力克制住了自己蠢蠢欲動的爪子。

    這可是關公哎!管錢的,可別把財運作沒了!

    但是不做點什么,又覺著手好癢……

    嗯,一會兒給他送個關公!

    心大的劉琰看危機解除,瞬間就想皮一下,她心里醞釀著怎么皮,面上仍舊是一如既往的沉靜,直至將浮橋收起來才舒了口氣。

    即便已經見過數次劉琰憑空取拿物品,此刻見偌大的浮橋,就這么晃動數下就猛然消失不見,劉備和諸葛亮還是覺著極為不可思議。

    不過,他們終究見的多了,心里驚奇,面上卻沒有多少表露。

    但曹純是徹底懵了。

    他滿臉錯愕,張口結舌,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連手臂上的疼痛都顧不得,只覺得眼睛好像出了問題。

    猛的閉眼再睜開,可河面上還是空蕩蕩的,什么都沒有。

    橋呢?

    那么大的橋呢?!

    身邊的親衛同樣驚呆了,克制不住驚叫出聲的,握不住手中武器直接掉地上的,有膝蓋發軟,直接跌坐在地上的,還有人努力勸起來曹純。

    “怎么回事?浮橋哪兒去了!”

    “這是有妖術啊!”

    “快跑啊!”

    “將軍快撤吧!對方有這樣的奇人在,我們打不過啊!”

    失血和驚駭令曹純眼前開始有些發黑,他嘴唇顫抖,好不容易才吐出來一個字。

    “撤!”

    曹軍撤了,水上的關羽卻一點兒都沒來得及注意,他盯著空蕩蕩的水面,手死死的握住了旗桿,胸膛隨著呼吸不斷起伏,好一會兒才逐漸平緩下來。

    想來,這就是那天師之能了。

    怪不得會被大哥奉為座上賓,此實乃仙術,非凡人可能及也,這與仙人又有何異?

    有這樣的人助力,大哥日后也不必愁不能成就大業了!

    只是,他要如何對待這仙人呢?

    關羽有些憂慮。

    希望對方不會太過居傲跋扈,若真如此……唉,他敬而遠之就是了!

    這么想著,關羽命水軍向南岸靠近。

    一會兒的功夫,趙云和之前的中軍早已經上岸,正和劉備諸葛亮一起等著他。

    “云長!”

    “大哥!”

    不等船靠岸,關羽就直接跨步跳了上岸,快步向劉備身前走去。

    他面上多了些許愧疚,臨近了,反不太敢看劉備,側頭拱手行禮道:

    “末將有負所托,未能遵令及時到達,還請主公嚴懲!”

    這次是有天師在,才能如此幸運,保全十萬多人性命,不然,以他延誤的時機,不是主公需要率軍一番苦戰,就是要死傷不少百姓了!

    劉備連忙將人攔下:“此為天時不助,非云長之過,既未曾延誤軍情,又有擊退荊州水軍之功,兩兩相抵,就不必再談了!”

    不想繼續這個話題,劉備左右看了看,見劉琰站在自己右側身后,似乎在發呆,立刻往左挪了一下,道:

    “還未和云長你說,這就是用浮橋渡我們過河的天師,你……”

    “叫我曦玉就好啦!”

    正當劉備遲疑要不要說出劉琰的字來,與兄弟同輩論交的時候,聽到劉備喊自己的劉琰主動介紹起來,她笑嘻嘻的上前,將剛才買的‘千里走單騎圖’從系統倉庫中取了出來,向關羽遞了過去。

    “久仰關將軍大名,小小禮物,不成敬意,還請關將軍收下。”

    關羽之前還在擔心天師性格,畢竟對方那么大本事,怎不會持才傲物?哪成想,天師竟是這么一位看起來極為年輕的女娘,甚至還言笑晏晏的送他見面禮,態度熱絡的讓他愣了片刻,才想起來要伸手去接。

    一旁的諸葛亮頓覺不好。

    等等,曦玉這模樣怎么和之前宴席上一模一樣?

    他還沒來得及說什么,就見劉琰“咦”了一聲,忽然向岸邊走了過去。

    接過來卷軸的關羽只握住畫柄,待劉琰一松手,那畫軸直接向下墜去,將整副畫攤開在眾人的面前。

    上面的內容極為怪異,后面山水還算正常,前面的青袍人也算寫實,胡須修長,衣袂飄飄,手持長砍刀,極為威武,可腳下卻踩著個兩個圓形的奇怪事物,眼上還有兩個黑塊,嘴里更是不知叼了什么,正冒出一股煙來。

    這是什么鬼?

    關羽完全看不明白,倒是一旁的劉備這幾天硬背了不少簡體字,此刻回憶著,一個接一個的將右上角如同兒童涂鴉的字念了出來。

    “千、里、走、單、騎?嗯?曦玉這送的是……曦玉!”

    想明白這畫是什么意思的劉備有些哭笑不得,他拍了拍關羽的肩膀,解釋道:

    “天師好嬉戲,倒也無傷大雅,昔日初見時,也以未來之事戲弄憲和,云長莫要往心里去。”

    諸葛亮也看清楚了畫上的內容,他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

    相處這些天,他也發覺,除了一開始跟在劉琰身邊的那幾位,其他人,包括后世史書所載的一些同袍,劉琰都不喜歡與之接觸,除非極有名氣,她才會青睞幾分。

    就是在表達這份青睞上,劉琰也有些與眾不同,主要出于自己覺著‘好玩’。

    這有些危險,好在她自己心里也有度量,不會過分,就像這畫一般。

    “大抵是用這兩個輪子的造物取代了戰馬,看起來時空相錯,有些荒誕,令她覺得好笑吧。”

    再仔細看看,理解怎么回事兒的諸葛亮上前兩步,道:

    “想來天師送此只取這點,并無他意。”

    青袍武人,又有長須,再加上主公和諸葛亮的反應,關羽就明白這是在指自己。

    而‘千里走單騎’這句話,他細想了想,也大概確定這是指自己從曹操那邊復歸主公。

    關羽并不以此自傲,但此為忠義之舉,旁人皆是贊揚,這位天師看他的目光和久仰他名氣,投奔而來的普通武夫極為相似,也沒什么惡意,哪成想,一見面就送他這么幅畫卷。

    怎么有種當年小女兒年少無知,想揪了他胡子的即視感呢?

    問題是——

    他小女那時才五歲!五歲!

    這位外貌明顯已經成年,實際年齡更不知多少的天師……嗯,和簡雍相似也挺好的,高人嘛,性如頑童是返璞歸真,返璞歸真,沒什么不好。

    關羽對這位天師的秉性著實有了認知。

    他一邊將畫卷起來,一邊對劉備和諸葛亮道:“無礙,我將此收起來放在家中就是了。”

    反正這畫關羽也看不懂是什么意思,既然主公和軍師都說沒事,那他也不必繼續探究,放箱子里鎖著,天師若問,就說妥善保存起來了。

    諸葛亮還在看那兩個車輪,他隱約覺著,這有些怪異的車或許極為好用,不然也不會拿來替換戰馬。

    可惜關將軍收的太快,他沒來得及看清細節。

    畫已經收起來,而且那畫不少地方也被遮住,看不明白,諸葛亮也沒再請關羽打開看。

    他打算回頭問問劉琰。

    落后兩步,有些不太顯眼的趙云神色多了幾分疑惑。

    那畫……他怎么覺著天師有些不對勁呢?

    正懷疑著呢,走遠去看船上傷兵的劉琰又走了回來。

    她面上滿是懊惱。

    果真是用不到的事情就容易忘,看到有人受傷,她才想起來要找醫生,華佗今年要死于曹操之手,得趕緊把人救回來啊!

    那么多醫學天書等著他學呢!

    “我竟然忘了要找華佗了,軍師你得快點派人去找,不,快把他請過來!”

    “華佗?”

    這個名字略有些熟悉,諸葛亮很快想到了是誰:“可是譙縣人士,以醫術聞名的華元化?”

    “應該是他。”

    雖然記不得華佗字什么,但東漢末年行醫有名,還是這個名字的,基本上也就這一位,為了讓諸葛亮和劉備更加清楚他的重要性,劉琰繼續道:

    “他可是有名的外科圣手,能做外科手術的!把他請過來,再加上我手頭有的酒精和青霉素,消炎藥之類,刀劍造成的傷口腐爛,現在應該叫金瘡迸裂的傷完全能治好,還有瘟疫,這也可以進行防治!”

    “什么?!”

    幾人的注意力全都被瘟疫吸引過去。

    東漢末年除了饑荒與戰亂,瘟疫也極為頻繁,漢獻帝這段時間內,有史可查的大瘟疫就有五次,小型不夠記載的更是數不勝數,在場中人個個都經歷過疫病爆發的可怖景象,那可是家家戶戶掛白綾,甚至連掛白綾的人都死沒了!

    比起來有形的敵人,疫病這種摸不著,又極難應對的存在,即便是劉備和關羽這種身經百戰,尸山血海里走出來的老兵也覺著頭皮發麻,聽劉琰說能應對,劉備立刻道:

    “我這就命人去請華佗!這么大事不能隨便派幾個人,讓——”

    有之前的神跡在,關羽一點都沒懷疑劉琰說的真假,他有些失禮的打斷了主公的話,將自己兒子踢了上去。

    “讓關平去,他知此事重大,也能尋覓神醫,又位卑職輕,離了此處也不會耽誤什么。”

    交通靠走,溝通靠吼的時代,尋人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普通兵卒連路都不認識,身體素質又得刷掉一大部分人,關平識路又有武力,隨機應變能力也不錯,正好離了他也沒事,多合適的人選啊!

    劉備也贊同,不過他還是覺著有些不保險,又道:

    “讓憲和一起去,他朋友多,找的更快些。”

    關平和簡雍完全不知道,自己被親爹和主公聯手坑了一把,即將出個外勤,反正在場的人誰都沒有異議,唯一有意見的,就只有劉琰,不過她的意見嘛——

    “請的時候一定要小心點啊,可千萬別把老人家給嚇壞了,記得把他們一家人都帶來,不行這也太像綁架了,我還是…額,還是讓人過來抄一份本草綱目的目錄和章節帶上吧,傷寒雜病論好像也行?等等,醫圣張仲景是哪個朝代的人來著,我怎么記得也是這個時候?”

    書到用時方恨少,想不起來張仲景具體生卒年份,拼夕夕又不能當萬能搜索引擎用,劉琰只能現買書查。

    見她這般,諸葛亮索性招呼她返回營帳,邊改抄醫書目錄邊查。

    短短片刻,關羽對劉琰的印象刷新了好幾次。

    目送對方遠去,回想剛才對方手中出現又消失的書,以及旁若無人翻閱的模樣,他忍不住對劉備開口道:

    “這位天師……年紀似乎不大?”

    劉備搖了搖頭。

    雖然劉琰經常會在他們面前說我是個孩子,但劉備清楚,這句話和有些人會主動說自己莽撞一樣,完全是個偷懶免責的借口,根本不能當真,尤其是不能真自以為是長輩而去管束,這是大忌。

    畢竟,十幾歲的少年,正是不服管教的時候,也就是劉琰孤身離家,會渴求長輩的照拂,但她絕不會喜歡頭上多個強硬的,能決定一切的父親。

    那只會令少年人厭煩到極點。

    對方手握神器,已非凡人,一旦耗盡好感,又或者某件事情不合她意鬧僵,那后續必將極難收場,所以除了輕微督促劉琰習慣的學業外,劉備和諸葛亮未做更多的約束。

    如何與一位手握神器,幾乎等同于真仙的人相處,劉備還需要時間繼續摸索,而這方面,對關羽說不說身份都一樣,此刻外面人多眼雜,他也就沒多說,只道:

    “就是隨性了些,其實心性與年齡相差不大,并非真是稚子,云長多相處些時日就明白了。”

    關羽若有所思。

    *

    醫學發展非常重要,而專業的事情更要交給專業的人來,為了盡快把華佗全家綁,不,勾搭過來,解脫拿著赤腳醫生手冊戰戰兢兢無證行醫的自己,劉琰直接自己來讀中醫書目錄和章節,順帶還確定了除華佗,張仲景外,一位叫董奉的名醫。

    董奉行醫治病不收錢,只讓病人栽種杏樹,最后積累了上萬株,現代以杏林圣手指待醫生醫術高明,出處就是他。

    這三位是有名的建安三神醫。

    醫學家努力學習,發展醫學的勁頭可比她多多了,把神醫請過來,再多網羅一些有名的地方名醫,劉琰覺著,剩下的一切不僅不用她忙碌,過上幾個月,曹操軍中瘟疫橫行的大災難也有人去解決了呢!

    自覺解決了一樁大事,劉琰決定來包辣條獎勵自己,一打開拼夕夕,她忽然想起來系統獎勵的模式,手一動,直接切換到了余額。

    一二三四五六,足足六個零的收益簡直讓人高興到飛起!

    “軍師,獎勵又漲了!今日收益是一百一十三萬,比之前整整多了五十一萬,幾乎翻了一倍!”

    “喔?”

    即便有心理準備,但聽到這個數字,諸葛亮還是生出不少喜悅:

    “妙哉!曦玉你看看有沒有如鹽、布、油等價格合適,能拿來做犒賞的物品,批量采購些,等入主江陵后,好論功行賞。”

    還真是。

    走了那么遠,又打了兩場仗,將士們冒著送命的風險,簡雍糜竺他們也是連軸轉的沒時間休息,到了江陵能修整了,總不能什么都沒有吧?

    加班費和獎金都不給,那大家還干什么活啊!

    “軍師放心,我保證完成任務!”

    劉琰立刻答應下來,她想了想,又道:

    “要不要再辦個宴會,讓全體將士和家屬一起吃吃喝喝放松一下?”

    取得階段性勝利,必須要慶祝啊!

    聞言,諸葛亮想的更多了。

    對現在來說,大部分將士很難有儲蓄意識,他們會迅速的把財物換成酒肉和布,酒肉進到自己和家眷的肚里,布做成新衣穿在身上。

    畢竟如今背井離鄉,又無田無地,接下來還要打仗,朝不保夕的,除了今朝有酒今朝醉,還能做些什么呢?

    這可不是什么好事。

    如果辦一場宴,在增強凝聚力的同時,給他們吃顆接下來能過好的定心丸,讓他們對未來更有信心,那就再好不過了。

    只是……

    這么大規模的宴會,需要耗費是在太多,諸葛亮略微估算了下價格,否定了。

    “不太行。”

    諸葛亮搖了搖頭道:“你說的酒肉價格都不便宜,將士和家眷加起來能有兩萬人,辦一場所有人都參與的宴,大概要上百萬,耗費太大,等擊退曹操再辦也不遲。”

    “酒那么貴的東西,買它干嘛?換糖水多合適!供兩萬人敞開肚皮喝,六千也就夠了,還不用擔心有人喝醉出洋相,至于肉,我是看的是鮮肉,所以十幾塊錢一斤,要是只想混個肉滋味,那不知道有多簡單。”

    劉琰虧什么也不會虧待自己舌頭,穿越前,醫生讓她喜歡吃什么就吃什么的時候,她就琢磨什么好吃,穿越后更是如此,聽丞相耗費太過,立刻給出了解決方案。

    “臨期火鍋食材大批量批發能壓到一斤兩塊錢以下,比面粉還便宜,要是覺得不夠,羊雜牛雜三四塊錢一斤,有成品底料,都不用考驗廚子,會燒火就夠,就算是供兩萬人,吃一頓十二三萬也差不多夠了,而且味道絕對好到爆!”

    “要不今天晚上就吃火鍋吧。”

    重油鹽,調味料豐富的火鍋在這個時代絕對是降維打擊,劉琰很相信它的戰斗力:

    “軍師你嘗嘗就知道了。”

    嗯,她是試吃,才不是她饞火鍋了!

    第27章 不可思議的后世(修)

    劉琰行動力極強。

    確定晚飯是吃火鍋,她立刻就出去招呼人準備,架鍋生火添水,放火鍋底料熬煮。

    如果說還有什么飯菜的香味能與泡面一戰,并遙遙領先的話,那一定就是火鍋。

    只放底料,隨著水開始沸騰,花椒和八角在其中不斷翻騰,釋放出一陣陣麻香,牛油塊在高溫中逐漸融化,油香與辣椒沸煮出來的辣味交織在一起,形成復雜而又醇厚的香氣,勾的無數人頻頻向這邊望了過來。

    香氣霸道的四處擴散,直至傳入帳中,過來聽諸葛亮吩咐的關平,肚子很不給面子的叫了起來。

    關平臉瞬間就紅了起來。

    這肚子怎么這么不爭氣呢!

    武夫消耗大,自然餓的也快,尤其是今日忙著讓百姓過河,大家都沒來得及吃午飯,就是不聞這香味,同樣也要饑腸轆轆了,此刻一聞,哪還能忍得住?

    “今日過河忙碌,也沒來得及吃午食,此刻腹中正饑。”

    諸葛亮也嗅到了這誘人的香味,的確勾的人無心忙于事務,索性直接道:

    “坦之和我一同去看看天師所做膳食為何吧?”

    關平有些遲疑:“這能行嗎?”

    那天師冷冰冰的,看起來一點兒都不好相處,去她那兒蹭飯,要是被拒絕了,那多尷尬啊!

    “無礙,天師本就是要宴請我等,正好滿足這些時日委屈的口舌臟腑了。”

    身無長志,自然會喜歡吃喝玩樂,比起來其它,劉琰對辦宴會吃喝極為感興趣,這次火鍋與其說是宴請他們,倒不如說是試吃,看看能不能拿來和將士家眷一同慶祝。

    當然,諸葛亮覺著,比起來這些,劉琰更多是嘴饞,想要借此一飽口福之欲。

    從衣食繁榮國度來到這里,連吃個香味過重的飯食都要瞻前顧后,也是委屈她了。

    戶外

    劉琰正看護衛往大鍋里倒食材。

    天色昏暗,她打開了幾盞氛圍燈,燈光下,篝火搖曳,鍋里蒸騰著熱氣,忽視眼前人的裝束,頗有幾分當年跟著堂姐堂哥去露營的感受。

    可惜他們不在身邊了。

    “曦玉動作可真快。”

    正有些惆悵呢,諸葛亮的聲音忽然在背后響起,他走到近前,看著鍋內翻滾的一層紅油,以及那刺鼻的嗆味,微微有些皺眉,隨即又放松下來。

    “這火鍋倒是誘人,連我都坐不住了,只是……也太過于辛辣油膩了吧?部分兵卒和家眷不一定受得了。”

    正規軍,最基本的要求就是吃飽飯,不然日常都沒有力氣訓練,而東漢末年地廣人稀,動物棲息地大,也就多了起來,只要會打獵,基本上不用太愁吃不到肉。

    甚至就算不會,打仗不多的時候,也常用群體狩獵進行演練,莫說張飛,劉備偶爾也會帶兵狩獵,不說開大葷,時不時的也能在士兵碗里加些肉糜。

    也就是這段時間南下,人太多,又沒了地盤,吃的不怎么樣,倒不用擔心突然吃頓肉食腹瀉。

    但辛辣的口味,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還有輔兵和將士的家眷,他們的吃食就差了許多,南下沒遇到劉琰之前,更好不到哪里去,尤其是家眷,里面還有老人和孩子呢!

    這些人腸胃本來就弱,忽然吃一頓重油重辣的肉食,極其容易出事兒。

    劉琰知道這個道理,但是吧,這次的火鍋是給自己吃的嘛!

    “其實也不算多辣……主要是牛羊雜要靠料壓,不然不好吃。”

    她輕聲咳了一聲,道:

    “我們自己吃嘛,就按正常量來,宴請的時候少放辣和油就是了,大不了換清湯鍋嘛,諾,那個就是!”

    劉琰也是有考慮別人能不能吃辣的,她專門準備了兩個口味的呢。

    不用劉琰指,諸葛亮就看到護衛身后的另一口鍋,里面是白色的乳湯,也已經煮沸到冒泡,有各種形狀的食材在里面翻滾,看起來極為誘人。

    人是有口味差異的,現代人出個省,口味變化就大到難以接受,何況相差千年呢?

    說完的劉琰想了想,又取出來三口小鍋和其他口味的底料,吩咐道:

    “鐘峰,你把這幾種也煮了,一會兒讓大家嘗嘗到底哪個好吃。”

    想的可真是周全。

    這是真想操辦宴席?

    只是……兩萬人,也著實太多了。

    聽劉琰這么說,諸葛亮略微沉吟,覺著也不必在她興致正濃的時候否定。

    “我就說呢,這么香,肯定是曦玉你做的。”

    正聊著,劉備帶著關羽趙云走了過來,他看了眼兩口不斷翻滾的大鍋,笑著問道:

    “曦玉今日好興致,怎忽然想起來濯羹了?”

    “想吃火鍋了。”

    劉琰歡快的向他招手:“軍師說到了江陵要論功行賞,我覺著再辦個集體宴會慶祝一下也不錯,皇叔你來嘗嘗味道怎么樣?”

    “喔?那我得嘗嘗。”

    護衛很有眼力界的拿勺子盛了一碗出來,又順帶給后面兩位各盛了一碗。

    行伍中人,自然不會那么講究儀態,劉備接過來碗,拿著筷子就在后面的竹席上坐下。

    從沸鍋里盛出來的飯食溫度不低,碗迅速被燙熱,熱氣裹挾著香氣撲面而來,讓人感覺腹中饑餓不已,只是看著碗里好幾種外形一樣的食物,劉備忽然有些不知道要從何下手。

    后世似乎很喜歡將東西做的一模一樣,也不知道這是怎么做到的。

    旁的不認識,也不知道味道如何,劉備挑了挑,先選了個外形和臘腸差不多,但更細小些的送入口中。

    和過往所食略有些相似,但又有些不同的咸臘肉和恰到好處的辛辣,油香混合在一起,在口中并發出完全不同的滋味,讓人食指大動。

    “醇厚麻辣,著實美味。”

    想南征北走,必然得能適應大部分地區的飲食,不然光水土不服就能要掉半條命,劉備對厚重香辛料不僅接受良好,還覺得極為好吃,他贊嘆一聲,又問道:

    “以此宴請將士當真不錯,不過耗費多少?”

    劉琰隨口報了一個余量更多的數字:

    “將士和家眷一起,兩萬人,一人三漢斤的量,加糖飲和面餅,十萬左右就能搞定。”

    剛嘗了顆魚丸的關羽被這個數字一驚。

    “曦玉,人實在是太多了。”

    有神器在,劉備也不能說劉琰是在異想天開,但如此大規模的操辦飲食,著實是件不容易的事情,而且還違反了和軍師的商議,他只能出言勸道:

    “路途辛苦,大家都更想歇些時日,還是先只選將軍與有功兵卒慶祝,大飲不如等三軍開撥時再興?”

    皇叔你后勤不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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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劉琰也清楚,這不是自己那個在外拉練,還能炒糖色,吃上紅燒肉的部隊,不然她也不會提議煮火鍋,畢竟這玩意兒還有一項優點就是不考驗任何做飯技術,會燒開水就行。

    吃可是人類最大的動力,劉琰就不信吃過火鍋的人就不再想它,只要想……嘿嘿。

    香辛料要不要種?防腐劑研究不?玻璃罐頭制備是不是也可以學一學……

    “好啊,我算了價格,今天這種規格的餐標大概在五元一人,皇叔你記一下,以后可以按這個價格調整。”

    很好,這離譜的物價又回來了。

    又嚼到個肉丸子的劉備著實難以理解,他忍不住問:

    “就算是六畜養的再多,這后世的肉也不至于比米面價格還低吧?”

    關羽已經不動筷子了。

    天師兩次稱呼主公‘皇叔’,還有主公這過于熟練的態度,實在是讓人多想。

    一旁的趙云更是沉默。

    之前的猜測大約是真的了,但他們這么明說,自己是該高興備受信任呢,還是他們連演戲都懶得演了?!

    他將目光投向劉琰。

    察覺到有人在看自己,劉琰直接回望了過去。

    見對方是趙云,再看他帶著探究的眼神,劉琰便確定對方已經猜出來自己大半的身份,隨即笑著沖他眨了眨眼。

    趙云觸電般的迅速撇開。

    嘖。

    都看過來了,躲什么啊。

    “當然不是,皇叔你吃這些都是再加工食品,主要是淀粉,肉的含量很少,味道全是香辛料和添加劑調出來的,就是騙騙舌頭的東西。”

    收回目光,劉琰解釋道:

    “一點現代科技狠貨,添加劑好壞兼備,它能夠延長食品腐壞的時間,六個月到兩三年不等,所以把食品價格壓的這么便宜,但營養肯定會有所流失,現代把這些當做垃圾食品,我沒病前爸媽都不允許吃,也不能天天吃炸雞烤串,非得讓我吃草啊,吃青菜保證攝入維生素。”

    “嗯?”

    劉備驚訝極了,他低頭看看碗里各種丸子與火腿腸,完全不敢相信自己吃的肉丸根本沒什么肉,魚丸里面也沒有魚。

    怎么就感覺這不是后世,而是仙界呢?

    面粉稍微加點肉,就能做成吃不出差別的肉丸魚丸,香辛料隨便使用,甚至這些東西還嫌棄不夠營養,肉也因為吃的太多,恐染上富貴病,要專門多吃些青菜!

    一個小民之家,飲食能好到這樣,當真是讓人難以想象。

    富饒的像是在做夢。

    這樣的地上仙界,真的是人能做到的嗎?

    “好香的滋味啊!”

    劉備還在懷疑,倒是去調整百姓安營扎在的張飛等人回來,被香味勾到了這里,見劉備諸葛亮都在,便上前兩步問道:

    “天師這是煮的什么?這么香!”

    “火鍋,張將軍你們一起來吃啊!”

    劉琰直接招呼起來。

    “那俺可就不客氣了!”

    張飛哈哈一笑,也不用護衛,直接自己拿勺子給自己舀了滿滿一碗,坐到席上,邊吃邊和夏侯蘭夸贊。

    南岸邊,劉琰和蜀漢眾人在吃著火鍋唱著歌,北岸邊,包扎好傷口的曹師父什么都來不及吃。

    他忙碌了一天,總算是將荊州兵都抓,啊不,都集結了起來。

    現在,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放在他面前。

    好消息。

    張飛斬首張允極快,并未殺多少人,他襲擊一把也不是一無所獲,不僅將劉備俘虜的荊州兵和兵甲糧草都留了下來,再抓抓人,除跑太遠實在是抓不到的,目前總共有五千七百多名荊州兵。

    現在張允死了,他擁有了一支能夠絕對掌控的六千人部隊。

    豬隊友死的大妙,分分鐘能讓人笑醒。

    但曹純實在是笑不出來。

    畢竟壞消息是,對面的劉備很不正常,非常不正常。

    竟有位神通極大的方士在助他!

    當年黃巾軍都沒有這么大的本事,怎么劉備身邊能有這樣的人呢?

    老劉家實在是有點神異在身上。

    更多的,曹純不敢想,但自己一個凡人,目前著實難以和這樣的人爭鋒,他只能將事情完完整整的寫給丞相。

    寫完后,將信看一遍的曹純總覺著這內容像是中了邪的胡言亂語,沒半點可信度。

    希望丞相不要將此視為他脫罪而編撰的謊話……

    曹純長嘆一聲,似死如歸的叫來信使,讓其迅速送往襄陽。

    *

    浦川岸邊距離襄陽四百多里,哪怕是走水路,也得用個四五天,曹純不僅短時間收不到曹操的回信,還得想辦法解決一下接下來的伙食問題,不過另一邊的江陵城縣令就不一樣了。

    他現在手頭不僅有曹操的招降信,還有劉備的。

    這兩尊大佛誰都得罪不起啊!

    擦了擦頭上生出來的汗水,江陵縣令對出城探查的斥候問道:“你說那劉使君帶了十多萬人來?”

    斥候臉上滿是懼意:“是,小人絕對沒看錯,劉使君建了二十多個營地,前后長幾十里地啊!”

    聽完的縣尉面色凝重,他立刻出言勸道:

    “縣令,我知劉使君仁義,可這次真不能投!十幾萬人,就算是掏空江陵城存糧也供養不了一日,屆時焉知要從何處取啊!”

    江陵縣令沒說話。

    他將劉備送來的招降信翻來覆去的看了數遍,沉默了半個多小時,才道:

    “劉使君說他們手有余糧,不從江陵征調,入城只帶兩千衛隊,余者全停城外。”

    “十萬多人糧草,哪里供的起?這分明是——”

    “不用多言,我意投劉使君。”

    江陵縣令深吸口氣,他攔住縣尉:

    “這么多人,劉使君若是無糧,攻破城墻也用不了多久,屆時更是生靈涂炭,倒不如信他有糧,能相安無事!”

    “這……”

    縣尉想了想,發覺還是縣令說得對。

    “屬下信縣令之言。”

    說服屬下,江陵縣令也松了口氣,開始命人打掃城門,以黃土墊道,自己拿著縣印,攜江陵縣內官吏世族,一同在城外十里迎接劉備。

    第28章 養點兒私兵吧~

    劉使君來的比江陵縣令想的還要快。

    雖然只有兩千人,但卻都是騎兵。

    大旗在前,騎兵緊隨其后,戰馬嘶鳴,蹄下塵土飛揚,聲勢浩大如錢塘江浪潮,黑云壓境,又像一道閃電般迅速襲來,讓人瞬間身處戰場,不由得兩股戰戰。

    這壓迫力實在是太強了!

    之前還在反對的縣尉額上瞬間冒出冷汗。

    這般利兵,他們怎么可能抵御?自己昨日說的那些,分明就是螳臂焊車,如稚子般可笑!

    幸好,幸好縣令早早的做下明智之舉!

    江陵縣令同在慶幸自己選擇正確。

    他拿出來手帕,胡亂擦了擦臉上驚出來的冷汗,見劉使君已經開始減速,也不等對方停下,便出言催促身邊眾人。

    “快,快上前迎接!”

    待劉備勒馬停下,江陵縣令手捧著縣印呈了上去。

    “今逢曹賊率軍南下,攻伐各城,我等恐慌不已,久仰劉使君仁德,盼將軍解危難于水火啊!”

    自此,江陵縣開始受劉備管轄。

    雖然交接的場面還算隆重,但無論是江陵城內的居民,還城外的百姓,以及那十多萬百姓,都對此沒有多少感受。

    戰爭消息向下傳遞的并不快,大量居民不僅不知道劉備到來,更不知道曹軍南下,依舊在按部就班的生活,街邊有頑童在玩耍,開門打造家具的木匠停下捶著腰,有婦人聚在一起,邊織布,邊說著閑話,直至劉備率親衛的馬走過去,大家才意識到,城里竟然來了個大人物!

    平和來之不易。

    為了維持它,劉備和手下的臣子們開始忙瘋了。

    江陵縣的地圖和城防,這個是需要盡快了解和更換的,不然什么時候城門被人再次打開賣了都不知道,武器庫和可用的糧草也需要清點一下,知道能取用到何等地步,重中之重的軍紀,也不能靠兵卒道德水平維持,得有專人強調嚴抓嚴打。

    于是,糜竺被迫帶人清點起來庫房,關羽帶著兵熟悉江陵城順帶換防,張飛和夏侯蘭率監官巡視城內城外軍營駐扎地,趙云操辦主公和一眾同袍家眷入城居住……

    以上這些事情極為重要,但對比諸葛亮需要面對的問題來說,還是有些小巫見大巫。

    主公是打算停在江陵,以江陵城為據點,興兵應對曹軍,那,跟隨他南逃的百姓要怎么安排呢?

    這些百姓數量達到十三萬,比一個縣的總人數還要多,別說江陵,一個南郡都沒辦法消化這么多的人口。

    讓百姓自行往南走,那等同于讓大部分人送死。

    留下,靠劉琰的神器取糧養著,倒是能養活所有人,但,這樣的后患太大。

    江陵縣土地無力容納這么多人,要想不危害江陵本地的百姓,就只能將相隨的百姓約束在營中長居。

    有糧,人多,還沒有太多事可做,那必會出現各種爭執和滋生惡習,而更糟糕的,是那么好的米面吃久了,誰還愿意辛苦種地,就只為得到一點咯牙難吃的糙糧呢?

    這是神器美好下最可怕的一面,不只針對百姓,對他們這些人也是,一切來得太容易,就如同賭戲,巨勝一次,便讓人志散心廢,再也無法回到過往勤儉持家的生活中去了。

    當然,諸葛亮并不覺著給予神器的神有意在‘害’他們,祂給了漢民一個打開寶庫的金鑰匙,只是祂沒想到,光金鑰匙本身的誘惑,就夠讓人迷失進去了。

    如果換個追求……

    太早了,還得再等等,等看完整個歷史,了解后世再說。

    遠慮終究只是遠慮,近憂更亟待解決,和徐庶向朗,乃至趙云尋來的擅農的老人商議后,諸葛亮確定了應對的方式。

    分流,開荒。

    南郡人口不如關中,近些年戰亂,更是地廣人稀,江陵縣極周邊幾縣有大量未開荒和拋費的土地,正好雇傭這些百姓開荒。

    而有劉琰提供糧食和工具,只要管好胥吏,規定好量,對百姓來說,便不是多苦的差事。

    若主公早擊退曹操,那便可將大部分百姓送歸自家,若不能,開好的荒地初次耕種雖然收獲不多,但終歸不再全用神器供糧,能轉而大量采購軍備,再征召勇武之士,便能在明年晚春反攻,以免戰爭拖的太久,豫兗等洲百姓供應二十萬大軍,苦不堪言。

    決策商定,做起來仍舊不易,調去哪里,住宿糧食工具怎么供應,由誰管理,以及從神器尋些能越冬、生長期短的作物……都得有個章程出來。

    人多,再簡單的小事也變得復雜起來,眾人因此忙的頭昏腦脹,好不容易才確定了個大概。

    這期間各種調度,動靜不算小,消息靈通的人都知道了接下來的安排,紛紛使出了各種本事為自己謀劃。

    而在這些人中,何憫已經開始愁的掉頭發了。

    倒沒什么太大的原因,就是她跟著營隊去開荒,就會遠離天師,日后最好也就是混個胥吏的身份,還不知道能當多久。

    而她要想留在天師身邊,不好意思,天師只收了四十個仆人負責她的飲食起居和出門隨行,根本沒她的用武之地不說,天師還想把這四十個人再裁掉一半!

    就,天師您再簡樸也不能這么過分吧?

    您對劉使君是不是信任過頭了?連點親衛都不給自己留,對方要是起了什么不好的心思,連個給您遞消息的都沒有啊!

    您要是覺著麻煩,我可以代管的啊,我不僅擅長內政,弓馬也極為嫻熟,親衛和家眷都能一把抓!

    坐在劉琰面前,何憫努力的向她說著有親衛隊的重要性。

    “行了,你說的我都知道。”

    看了眼時間,劉琰打斷了何憫,她也明白對方為什么不安,索性直言道:

    “兩千兵力在我身邊只站崗,什么都不做,太浪費人力了,加個一兩百儀仗隊出門攔人就好,你再怎么說也是祁家僅剩的血脈,我不會忘記,這些人就交你管,如何?”

    一口氣,直接砍一半還得少一個零,何憫著實有些無力,只是想想起劉琰‘移山填海’本事,她也明白對方根本不需要親衛。

    能爭取到崗位已經很不錯了,得見好就收。

    她不再多說,而是立刻答應了下來。

    “那,那就多謝天師了。”

    送走何憫,劉琰拿著自己寫的演講稿準備去見諸葛亮。

    為了減少事務,節省時間,論功行賞和慶宴合并在了一起,同時還加了個很重要的祭祀的環節,不僅劉備要念禱詞,她也沒逃掉要發表講話,就只能寫起來這玩意。

    她上學時最煩的就是聽校領導在臺上逼逼叨叨,這次讓她上臺,就只寫了五百字,爭取到時候四分鐘就講完,絕不拖沓。

    反正不是她憋不出來了。

    而這份稿到底能不能念,劉琰覺著還需要諸葛亮看一眼,最好再找人潤色一下——不能潤成難背的文言文。

    方案商定,諸葛亮就輕松了許多,人已經從江陵城外的軍營搬到了城內的府衙,劉琰過來的時候,他正在泡茶。

    不是消磨時間的功夫茶,而是一杯濃茶,拿來提神用的。

    看些這幕,劉琰忍不住皺眉:

    “軍師,你幾天沒回家休息了?”

    “曦玉來了?”

    諸葛亮放下竹杯:“只四日而已,不必擔憂。”

    “四日?!”

    “漢室官吏五日一休沐,此為慣例,并非加班。”

    聞言,諸葛亮就明白劉琰誤會了,他稍作解釋,又問道:“你祀文寫的如何了?”

    “真慘無人道。”

    劉琰還第一次知道,漢代官吏在官府干五天的活才能回一天家,只是想想現在的交通,出現這樣的情況也不稀奇,她短時間內改不了,幫不上忙,也只能發一句牢騷。

    “演講稿在這里,軍師你是看,還是我給你讀?”

    “給我就好了。”

    簡體字與隸書之間雖有差別,但一體相傳,有規律可循,還算好記,諸葛亮已經將其背了下來,這兩天又翻看了不少農書,對這種更加…簡單平白的語句,完全可以正常閱讀。

    只不過,諸葛亮以為那農書已經夠平白了,沒想到劉琰寫的更甚!

    但對于這篇祀文來說,文采已經并不重要了。

    祭奠陣亡將士,贊兵卒之勇,言護民之重,推軍民之情,鼓追天下太平……這簡直是想造一個全由大德,甚至是圣人組成的軍隊!

    生性懈怠的劉琰想不到要做這些,她只是按照過往習慣,寫了這么篇演講稿,那,什么情況下才會寫出這樣的文章呢?

    后世有這么一支,或者全都是這樣由‘圣人’組建的軍隊。

    真不可思議啊。

    曹操屠城,孫權屬下殺良冒功,其他軍閥士兵視百姓為豬狗,哪怕主公再守底線,也需要劫取郡縣庫房為己所用,后世竟然能建起以保護百姓為己任的軍隊,真是,太好了。

    他得快點處理完事情,好好看看后世之國了。

    收斂起情緒,諸葛亮笑道:

    “文采略有不足,但勝在情感真摯,倒不用修改。”

    “蕪湖!”

    不用再背新文,劉琰別提多開心了,她直接答應下來,又想起來何憫的事情,主動問道:

    “對了軍師,我想再擴建一下身邊的儀仗隊,你覺著多少合適?”

    “我也正要與你說此事呢。”

    從劉琰過往行動能推測出,那神器肯定給了她保命的法門,甚至可以確定神器不會被別人奪走,不然她做不到如此從容,但旁人不知道此事,或者就算是猜到,也容易控制不住。

    若真出了事,死此人不足惜,但劉琰也會與他們之間生出來誤會,再解釋,也難免心生芥蒂。

    那麻煩可就大了。

    所以把危險扼殺在出現之前,對誰都好。

    “主公與我也不能時刻都在,你是該養些親衛,震懾敢冒犯的宵小,再聘個長吏處理府內的瑣事。”

    “我知你不喜耗費人力,那就少些,只養八百,按精兵給養,這些由你自己來出,家臣更忠心些。”

    諸葛亮報了個劉琰能接受的數字,又飛快算起來耗費:

    “每月操練,需米三石,鹽三升,肉六十漢斤……俸祿五百錢,十石,如今小錢不能用,以糧折算大致十石,家眷還需給宅、田,這些不用曦玉操心,但甲胄和兵器還需要你自己出,這樣需要月耗一百二十萬,一次性甲胄兵器八十萬,操練也有損耗,倒也不會太多,一月幾千也就夠了。”

    劉琰被這個數驚懵了。

    “養八百兵,一個月要兩百萬?!”

    諸葛亮轉了下手中的羽扇,笑道:“也不是,還有馬沒算呢,加上馬料才差不多。”

    “兩百萬都夠養活一萬五千人了。”

    劉琰擰著眉頭:“我從這里面挑就夠了,不用那么多。”

    “這不一樣,曦玉。”

    諸葛亮輕嘆:“這樣的人算不上兵,只是仆,也不會有忠心可言。”

    手把手教導她如何養死士什么的,也就諸葛亮能做得出來了。

    背后的寓意不用多想,這么做肯定不會是害她,而比起來養死士,劉琰對價格更上心。

    她忍不住吐槽:

    “說好的白粥榨菜就能黃袍加身呢?怎么還得加錢?!”

    “嗯?”

    雖然不理解黃袍加身這個典故,但諸葛亮還是大致猜出來,這是靠提供飯食得到眾人擁護,身居高位的典故,他無奈的搖了搖頭。

    “若是邀買民心之舉,此舉尚算足以,可于軍戰之上就捉襟見肘了,精兵全甲近四十漢斤,不食足米足肉,如何穿得起來?國家安穩時,足歲的征戌將士也是月供三石糧,也就是現在,能拿它吸引些民夫與各地逃兵,可他們能敵得過張將軍沖陣?”

    沒沖過來就跑干凈了唄,就像曹操夜襲那次一樣。

    這就是封建制度的吊詭之處了。

    愿意為飽飯賣命的人,其實就是填線寶寶,戰斗力指望不大,勝不過有能為的敵軍,而想要勝過,就需要更優秀人才,優質謀士將領收取的價碼昂貴不說,心眼子也多,有極大的奪權風險。

    拿國家財政養私兵,可是封建社會的傳統藝能啊!

    至于中下層,地盤擴大后難以管轄,這些人能迅速按照封建慣例退化,不僅會向上要高工資,還會向下剝削,向外侵占呢!

    “果然,躺平是不可能躺平的,還是得和朱元璋一樣,起得比雞早,睡的比狗晚,時不時的掃蕩幾回貪官,再和內外人才斗智斗勇,嘖,玩不過玩不過。”

    劉琰本就有這樣的猜測,如今被諸葛亮證實,也沒有多少驚奇,就是心里頗有些戚戚然。

    還好她幸運有丞相,不然這些累死人的事情,可是要她來的!

    她正色道:

    “皇叔治下百姓不多,我有五百兵力就夠了,其中來三百女兵,男兵太不方便了,反正穿了全甲,戰斗力也不弱,人都讓何憫來管,軍師覺得怎么樣?”

    也是有意思,劉琰總是給他一種懂的不少,但又不是很懂的感覺,真不知道這是怎么養出來的。

    “五百兵,也夠了,就是能穿甲的婦人可不好找。”

    如今兵力不足,婦人也會參與后勤與守城工作,建女兵也不足為奇,而能穿起全甲的婦人,武力也不用擔心,諸葛亮很快答應了下來。

    “讓何憫盡快挑選健婦吧,再過幾天百姓就要去開荒,沒那么多人可選了。”

    “好。”

    劉琰點頭應了下來。

    *

    這幾日的兵營極為熱鬧。

    駐扎下來,不用繼續趕路,一直分散在各營維持秩序的士卒也能停下來喘口氣,再回家與家人團聚。

    消息靈通的,已經開始四處活動關系,知道后日主公要論功行賞,順帶辦慶宴的,更是開心等著賞賜。

    而那些有大功,能帶著家眷去慶宴上大吃一頓的,更是走路都要被別人高看一眼。

    “大哥你怎么這么沒用。”

    看著隔壁李家拿著簽籌,高高興興的從自家面前走過,楊沅忍不住推搡起來大哥:

    “連李湯那個瘦猴你都比不過,讓他拿了功!”

    “他那是運氣好!”

    楊大哥臉漲的通紅:“你等著,下次我一定拿個斬首的大功回來!”

    楊沅一點都不信大哥的話,她摸了摸自己胳膊上的腱子肉,看著自己和大哥就差了兩寸的身高,忍不住嘆了口氣:

    “要是劉使君要健婦守城該多好,我自己就能殺敵領賞了!”

    可這也只是想想罷了,男人還沒死絕,哪里會讓健婦守城呢?也就是做個運糧的民婦,還吃不多飽,哪有上陣殺敵,有爵有糧賞來的好!

    白日夢做過,楊沅還得面對現實,她摸了摸半飽的肚皮,轉頭準備回去繼續編些草鞋出來,好讓大哥和父親帶著。

    剛一轉身,父親極為興奮的聲音從背后傳了過來。

    “二娘!二娘!大喜事啊!天師三日后要招女兵,一月給十石的俸祿!”

    第29章 慶宴

    十石?

    這讓一家四五口人吃飽都夠了!

    莫說楊沅被驚呆,周圍出來看熱鬧的鄰居更是長大了嘴巴,婦人中有個反應快的,迅速上前追問:

    “楊什長,上面真要女兵?還給這么多糧?那我能不能去?”

    “真要,你也能去試試。”

    楊父樂呵呵的,大嘴巴一張,就將事情都說了說來:“半個時辰,負八十斤沿著本營跑上十圈,或者善弓馬,能拉一石弓,會使劍且身高七尺的,都可以去試試!”

    她這還試個鬼!

    聽完要求的鄧綺立刻翻了個白眼。

    怪不得這么好的事情他會嚷嚷出來,感情是沒幾個人做得到,就他女兒夠格啊!

    不過給這么多米糧,也的確得要有更有能力的,就是可惜自己不會弓馬劍術,也沒那么大力氣……咦,這八十斤要怎么負,需不需要人搬石頭,縫口袋?

    鄧綺瞬間意識到自己并非無利可圖,她左右搖了搖頭,看沒人反應過來,佯裝生氣的哼了一聲,轉頭就走。

    得趕緊打聽好了,找姐妹們一起去碰碰機會!

    一個能力達不到的小婦人氣走,周圍人也沒多少奇怪,而是熱烈的討論起來自己和自家人能不能去。

    “這選的可不是一般的健婦,我們都沒這么苛刻呢!”

    “就是。”

    “不過給這么多米糧,苛刻些也正常,我看負重跑咬咬牙也能撐下來,不如去試試?”

    “沒錯!我們先抱個石頭練一練,說不定就能過了呢!”

    “那可是一個月十石米!”

    “那可是十石米!”

    少有的高工資職位讓楊大哥急著的催促父母:

    “阿母你把家里的臘肉給二娘煮了,讓她多吃些補補力氣,再趕緊多練練騎射和負重,好選上兵啊!”

    “蠢貨!就三天能練出來個什么?那些婦人不懂,你個當兵的不懂練過了胳膊會抬不起來?到時候直接別去選算了!”

    看幾個婦人已經招呼著去搬石頭練力氣,楊父直接在抬腳在兒子屁股上不輕不重的踹了一下。

    “怎養了你這么個沒腦子的,這幾天二娘的事你來做,只讓二娘跟著我活動筋骨就夠了。”

    被踹了一腳的楊大哥諾諾縮縮的應道:“奧。”

    看這蠢兒子還算聽話,楊父也就不再多說,他扭過來頭,認真的對著女兒保證道:

    “你大哥蠢死了,別聽他的,聽阿父的安排,這女兵只招三百,不好爭著呢!”

    “不好爭阿父你還往外說……”

    “哥你閉嘴吧。”

    楊沅實在是看不下去了,她將搓好的枯草往大哥手里一塞:“還是繼續搓草繩吧,這個挺適合你的。”

    看不出父親耍的這點心機的楊大哥滿腦子都是問號。

    就沒人給他解釋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嗎?

    可惡,謎語人能不能滾出大營!

    謎語人父女沒有滾出大營。

    他們走了出去。

    機會難得,必須得全力爭取,不負重拉練是防止練過度,但什么都不準備也不行,楊父拿著自己的弓,準備好好給女兒補課。

    顯然,如他這么上心的還有很多。

    有曾為游俠,練出來一身好劍術的,當即抓著女兒一通訓練,有年少喜好武藝,又或者為了應對亂世而學了幾招的,也趕緊趁著這幾天想辦法恢復體能。

    還有些世族之家,更是各種尋覓關系,看看能不能給自己家里女眷額外加點分,實在不行,自家的武婢也能免費送過去,當真是八仙過海,各顯神通。

    *

    備戰入軍考試還需要時間,而慶功宴來得更快。

    這日天氣極好。

    晴空萬里,無風無雨,十月份的太陽已經褪去了燥意,照在身上暖洋洋的,極為舒適。

    祭祀的地點選在了郊外一處已經光禿禿的土地。

    近萬人,城內根本沒地方容納,而郊外能容納這么多人的地方,不是雜草叢生,就都是灌木,只是當這么多人駐扎下來后,它們的性命也就步入了倒計時,還沒堅持一天便成了草木灰,以及草鞋草繩等一切百姓需要的工具。

    活動前的準備頗為繁瑣,就連劉琰也沒逃掉。

    她得安裝一下音響,這東西比擅喊話的人一遍遍好太多,上次用過后,劉備就記住了,這次見人太多,準備繼續用。

    “得培養一批會操作電子設備的人。”

    扯著電線的劉琰忍不住嘀咕:

    “不然以后回回都讓我來,那也太麻煩了!”

    前后左右各放了四個音響,劉琰連通藍牙,小聲測試起來音量。

    操辦大型活動對組織者是個不小的考驗,因為永遠不知道有什么沒有準備好的、現出問題的事情在等著,忙到焦頭爛額極為正常,不過這次與諸葛亮無關,負責此事的是孫乾,而他嘛,只需要負責參加就好。

    這成了諸葛亮幾日來少有的悠閑。

    他循著聲音,緩步走了過來。

    “曦玉還沒來得及換糜夫人準備好的禮服?”

    當劉琰不想動腦子的時候,很多人愿意替她準備一些重要的‘瑣事’。

    祭祀的禮服就是其中之一。

    那是件赤紅的曲裾禮服,上面有不少刺繡,據說還用了金線,不僅比后世一些重工的漢婚服好看,還多了些許說不出的古樸。

    就是劉琰怎么想都想不明白,這衣服是從哪里蹦出來的。

    分明大家前幾天還吃不飽飯的!

    但這衣服還不是個例。

    早晨劉琰就看到皇叔換了身紅黑相間的錦袍,錦衣在陽光下微微閃著粼光,上面同樣滿是繡紋,再加上頭戴冠,腰配玉飾,掛劍,看起來那叫一個華貴穩重。

    而徐庶簡雍糜竺更是一個比一個花哨,大面積的藍綠紫,按理說挺死亡的顏色,他們穿起來還挺順眼。

    至于關羽張飛,這兩位其實也可以穿錦袍,但他們不穿,而是穿甲胄。

    沒錯,全甲。

    幾十斤的全金甲。

    呵,男人。

    “忙完我這就去換。”

    禮服穿上后,只覺著人好像被捆上,難走又有拖地的長尾,換上了就不好活動,劉琰一點兒都不想穿著它繞一圈,所以拖到現在,不過再過半個多小時兵卒就要開始入場,她的確得快點去換衣裳了。

    音響檢查無誤,劉琰跟諸葛亮擺了擺手,轉身去不遠處的帳中梳洗更衣。

    儀仗隊開始入場。

    他們也是穿的全甲,沒有關羽和張飛這些高級將領的好看,肩和腰沒有獸頭,也沒有披風,不過仍舊極為威武。

    金色甲胄在陽光下熠熠生輝,六百人如路邊栽種的松樹般排列整齊,將暴力與秩序體現的淋漓盡致,被各自曲長帶領過來的兵卒一開始還低聲說笑,可一見這些肅嚴的金甲兵,全都安靜了下來。

    很快,其他將士、家眷,樂人,乃至巫祝都開始入場。

    從祭臺往北,烏泱泱的全都是人。

    換好禮服出來的劉琰看著這幕,腳步都頓了一下。

    這人也太多了,比上學周一升旗還要多個三四倍的樣子,想想一會兒還要念演講稿,真想……算了,她還是能撐住的!

    給自己打過氣,劉琰開始向祭臺走去。

    人穿衣,衣也穿人,曲裾禮服行走太快容易絆倒,為了不出洋相,她也只能緩步從人群最側邊穿過。

    這步態配合著華貴的禮服,再加上身后同樣衣著整體的女使,將她徹底定格在了天師的身份上,高貴威嚴,與之前那個隨意懶散的姑娘判若兩人。

    下一秒,直接破功。

    “軍師,流程是什么來著?我有點緊張給忘了!”

    諸葛亮此刻就在劉琰身后。

    他剛欣慰劉琰總算有個天師模樣,關鍵時刻不會掉鏈子,緊接著就被這句話說的陷入沉默。

    “你等主公燒完祀文,上去背你的演講稿就好了。”

    “好的。”

    樂人開始奏樂。

    數個帶著面具的巫祝登臺,點燃火焰,開始吟唱聽不懂的內容,這些人領口都夾著麥克風,聲音轉化為信號,又從音響內破譯,從場地的四角炸響!

    巨大的音量將心震的彭彭直跳,低沉沙啞的男音與空靈自然的女音交錯,混合著聲音傳遞帶來的回聲,更是讓不少人驚顫的跪下,發出一陣陣驚呼。

    “是天師大將軍的神器!”

    “好響亮的聲音,幾十個人都喊不出來啊!”

    “大將軍神武!”

    “太一,天師,天師佑我兒平安!”

    “天師保我一家團圓啊!”

    狂熱的人群中,周望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他是一個幸運兒。

    是徐州人,卻從那場屠殺中活了下來,還有幸投到劉使君門下,不知經歷了場征戰,直至活到了現在!

    但他的父母親友,他的諸多同袍都死了。

    這很正常,周圍好多人和他一樣,而飽受折磨的精神已經無法承擔這么大的壓力,人反而會呈現出極度的平靜,儼然是對朝不保夕的日子徹底麻木。

    神跡不能讓他有所觸動,劉使君晦澀的祀文更是穿耳而過,周望只盤算著自己有多少集體功勞,能得多少獎賞,換多少酒肉來,又或者怎樣才能找個僻靜無人察覺的地方和人賭戲,直至將錢全部輸盡。

    所以當略有些熟悉的女聲在耳邊響起來時,周望并沒有當回事。

    當然,這聲音也沒有將他當回事,依舊自顧自的講了下去。

    “……瘟疫,地震、水災,蝗災,連同一遍又一遍的兵禍戰亂,讓每一個人都朝不保夕……”

    這簡直就是廢話。

    周望想。

    要不是還有長官在,他真想一走了之。

    可惜他走不了,還得在這里聽天師念叨。

    她怎么不能像劉使君那樣,念些他什么都聽不懂的東西呢!

    令人煩躁的念叨還在不斷的往耳朵里鉆。

    “……南下撤軍途中,上萬百姓一日內趕制兩千件胷甲,四百套全甲,打磨三千桿長矛,而將士們更是在黑夜作戰的不利條件下,成功的抵御了四千曹軍騎兵的夜襲,保住十多萬人的性命……”

    其實,這是份很官方且水平算不上多高的發言稿,在學生間也只是平庸,但它足夠簡單,三歲小兒理解起來也沒有困難,而對事件的描述。也都放在了大眾身上。

    這是大家從未有過的體驗。

    麻木的周望不當回事,但他身邊已經有人開始興奮的尖叫起來:

    “天師再說我!說我啊!那場夜襲我就在南面堵著曹軍騎兵,對方那么多高頭大馬的,別提多嚇人了!”

    周圍人瞬間投去了羨慕的目光。

    “竟然是你小子?”

    “也太走運了!”

    “天師在夸你救下十多萬人呢!”

    有人忍不住驚嘆:“老天,十萬是多少人啊!”

    “二三十個營的人!”

    “這也太多了!”

    “阿母啊,我竟然能救下這么多人?!”

    那參與夜戰的小子叫的周望耳朵都要炸了。

    他克制不住的回罵:

    “閉嘴吧,又不是你一個人救的!沒天師你什么都不是!”

    興奮的兵卒完全不在意:

    “當然不只是我救的,但天師親口說的,這里面有我一份功勞!”

    不就是救了點人嗎?高興什么!

    沒被救的人多的去了!

    周望心里升起來股怒火,卻怎么也發泄不出去。

    而那聲音還說個不停。

    “……浦川過河,曹軍追兵在后,是各官吏攜手維持秩序,保證浮橋一直暢通,同時,張將軍率騎兵突襲,劉使君率步兵阻攔,將曹軍極其潰兵抵御在外,為百姓迎來兩個時辰的寶貴逃生時間……”

    隨軍家眷中爆發出一陣驚呼。

    “我,我想起來了,當時我差點就被人推到河里去!”

    “瓜娃子,這么要命的事情他怎么不給我說啊!”

    “還有天師!我當時就看到天師留守在最后,直到我們走完還沒過去啊!”

    “劉使君他們也是如此!”

    “是天師和劉使君我們才活下來的啊!”

    消息匱乏的時代,除了官吏吩咐要做什么,大多數人,甚至是手頭管著幾個幾十個人的官吏,也很難知曉自己所做事情的全貌,即便劉琰的講解過于簡略,但總算是讓祭臺下大部分人知曉了自己身處于何等環境,又參與了什么事情!

    原來我救了這么多人!

    原來有人為了我活下來,做了這么多!

    龐大數字帶來的成就,令無數人目眩神迷,跟著劉琰的話語尋覓自己的所做作為,已經不足以表達自己此刻激動的心情,于是群體的心聲逐漸匯聚在一起,成了簡短的幾句話:

    “天師神力!”

    “天師仁德!”

    “劉使君仁德啊!”

    這呼聲逐漸浩大,連四個超大音箱都有些遮蓋不住。

    徐庶眼皮一跳。

    他看過臺下的將士與家眷,再看看毫無反應的主公和諸葛亮,不由得擰緊了眉頭。

    主公和軍師到底在做什么?

    而且還瞞著他!

    臺上劉琰倒是對此適應良好,并無多少感覺。

    畢竟之前聽的次數太多,有點麻木。

    她穩穩當當的收尾。

    “……戰爭還未結束,動亂仍在繼續,希望我們軍民上下齊心,打勝接下來的這場戰爭,重建一個父母不失其子,子不失其父母,夫妻同在,親朋安居的家園……”

    寧為太平犬,不為亂世人,身處亂世中的人,哪個不渴望亂世終結?

    只是這太難了,難到看不到一點希望,也不會讓眾人相信,反而會引來白日做夢的嘲笑。

    但天師說的不是。

    她有讓人驚顫的傳音神器,有能讓夜間亮如白晝的‘星辰’,有數不盡的糧食、甲胄和武器,還能一夜之間造出條浮橋來!

    這樣的偉力,如何不能讓他們取得勝利,終結亂世?

    發自內心的渴求與終于實現的可能匯集在一起,響徹天際。

    “戰!”

    “戰!”

    “戰!”

    熱血沸騰的同袍沒有感染周望,他死死的盯著祭壇上的赤紅身影,眼中滿是怒火。

    騙子!這就是個騙子!

    他可不是那個毛頭小子,天師說什么就信什么,什么他們的功勞,沒有她的神力,他們什么也做不了!

    周望想要叫罵,可父母的,親朋的,兒時發小和鄰家女郎,以及曾經同袍的面容從眼前浮現,他赫然發覺,自己竟然已經回憶不起來家人的模樣。

    這讓周望直接僵在了原地。

    他怎么能,怎么能把他們都忘了呢!

    濁淚忽然從眼中流出,周望哆嗦著嘴唇,克制不住的哭了起來。

    “要是早點來,早點來就好了……”

    無人注意周望的痛哭。

    兵卒正興奮的說著回家和天下太平,互相討論要拿多少戰功,能有多少畝地,夠不夠家人操持,什么時候去祭奠一下失去的親人,直至論功領賞時都停不下來。

    周望雖然沒有參與直面作戰,但他所在的隊伍有,于是便有了一份集體功。

    抱著犒勞,周望被人群裹挾著往回走,快到營地的時候,有人忽然從背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老周!你們發犒賞了啊,那這個來不來?”

    這是在邀他做賭。

    剛才在那么重要時候,還滿腦子想著怎么找人賭戲的周望,此刻忽然拒絕道:

    “不了,我要拿它祭奠父母。”

    他還是不信天師說的那些鬼話。

    但他想和父母說說話,

    看周望說完就走,邀請他的人瞬間驚了。

    “這爛賭鬼還有個人樣?”

    *

    普通的兵卒領著牢靠返回,有個人功勞的勇兵則留了下來。

    有伙夫迅速架起來大鍋,點燃木柴,按照規定的比例,將水,底料,食材一一放了進去。

    濃郁的香味逐漸在整個場地縈繞。

    一開始,勇兵們并未多期待這頓宴食。

    他們的注意力還是放在天師說的話上,不是和別人吹噓自己的功勞,就是和人反復確認到底能不能天下太平。

    集體中催生出來的狂熱散去,恢復理智的人難免生出幾分質疑,不過這份質疑并沒有太多,不期待宴食,主要是勇兵們不太相信伙夫們的手藝。

    肉是好東西,但做不好,聞起來全都是腥氣,吃在嘴里味道也好不到哪里去,營中又沒有機會給伙夫鍛煉廚藝,他們能把飯煮熟就不錯了,肉……

    大家明顯不抱多少期望。

    這么想著的兵勇,很快嗅到了一股極為誘人的味道。

    香,說不出來是什么的香,有點像是煮肉,但比家里煮的香不知道多少倍,還微微帶著一點辛辣,人一聞,就是知道那是好吃的東西。

    “這煮的什么,竟然這么香!”

    “絕對不是老秦頭煮的,他那醋布點一下就算完,比涮鍋水還難喝!”

    “沒錯!”

    勇兵們一邊互相議論,一邊忍不住向鍋里張望,身旁的家眷也克制不住的如此,而更做不住的孩子已經扯上了父母的衣袖:

    “阿母阿父,我好餓!”

    “別急,我問問什么時候能吃。”

    有勇兵站起來走到鍋前,一看,驚了:

    “還真是老秦頭?你廚藝什么時候這么好了?!”

    “我廚藝沒好,是天師給的仙料!”

    老秦頭沒好氣的撇了這人一眼,又興奮道:“比醋布還好用,直接扔進去煮就行。”

    “不愧是仙物!”

    “當然,這里面煮好多都是仙食,我們不知走多大運才能吃這么一頓!”

    老秦頭努力拿勺子攪動咕嚕咕嚕冒泡的大鍋,看著鍋里,他高興揮著勺子叫道:

    “吃食快熟了,你讓兄弟和父母妻兒過來準備盛,那桶里還有果汁可以喝!”

    果汁是什么玩意?這么好的東西,明明該配酒的啊!

    兵勇沒當回事,還覺著沒酒著實不夠盡興,他將人都叫過來,看老秦頭給自己盛了滿滿一大碗。

    雪白的、嫩綠色的、略有些灰的丸子和鮮紅的香腸、毛肚等物堆積在一起,大半沒見過的兵勇有些懵,但天師也不會害自己,他隨便夾了一個丸子,吃進了嘴里。

    這丸子勁道又不堅硬,牙一使勁兒就將其咬破,里面的肉汁立刻并發出來,和本身攜帶的湯汁交融在一起,給予味蕾充分的刺激。

    咸,鮮,肉味,少許油脂和微微一點辛辣,以及各種說不出來復合香料締造的口感,讓從未吃過此物的勇兵眼睛瞬間亮起,他囫圇吞棗的將這顆丸子咽下,緊接著又夾起來第二個,第三個……

    有像勇兵不說話,只顧著埋頭苦吃的,也有人忍不住驚嘆的:

    “真好吃!”

    “這白丸子有魚味兒!”

    “紅色的是肉!”

    “灰色的里面也加了肉,味兒還不一樣呢!”

    “怎么還加了內臟?不過這還挺好吃!”

    “真香啊,要是能天天吃這些該多好!”

    到處都是埋頭苦吃的人,除了感慨,沒幾個人顧得上說話,不過這飯剛從鍋里盛出來沒多久,大人受得了溫度,小孩子卻不行,想吃又被燙到的孩童大哭起來:

    “阿父,燙!”

    “燙……我給你盛碗水來!”

    回想起老秦頭說的話,勇兵上前,盛了碗有些泛黃的水來。

    顏色略有些奇怪,但勇兵沒放在心上,已經飛速炫掉大半碗的他準備趕緊吃完,再去盛一碗來。

    將水放下,勇兵正準備吃呢,發現自家的傻小子只喝起來水,不吃飯了!

    他連忙制止:

    “讓你喝幾水解渴,不是讓你拿水當飯吃啊!水又不頂飽!”

    被掰走水的孩子急了:“那水甜!”

    “甜?”

    勇兵不明所以,直接自己嘗了一口。

    乖乖,這水真是甜的,比以前家境好時吃的飴漿還甜!還帶了些果味的酸。

    這不會是加了果脯的蜜水吧?

    勇兵也不含糊,迅速起身給自己也盛了一碗。

    要什么酒啊,甜沁沁的蜜水才好喝!

    很快,其他人也發現果飲,紛紛上前給自己盛了碗,吃點硬菜喝一口蜜水,別提多美了。

    就是吃著吃著,不少人忽然發現自家的小崽子犯蠢,不吃菜,只在那兒咣咣的喝蜜水!

    家長們的手忽然有點癢。

    *

    不止劉備這邊在吃飯,曹操也是。

    做為丞相兼職出征的主帥,曹操的伙食自然不錯,有肉有酒,還有臼了數遍,又由人精挑細選過的御米。

    前幾日追擊劉備,曹操的伙食質量嚴重下降,此刻重歸襄陽,面對這上好的美酒,與大廚精心炮制的燉肉,以及軟糯可口的御米,他的心情也開始變得不錯起來。

    可惜,總有刁民想讓丞相不開心。

    面對信使,曹操端著碗,沉聲道:

    “你再說一遍!”

    信使戰戰兢兢的開口:“曹將軍未曾在浦川攔截劉備,讓他逃去江陵了!”

    聞言,曹操怒火中燒,他重重的將碗放在案幾上,沒蓋。

    “把軍情送上來!我倒要看看,曹純是怎么追上劉備還打輸的!”

    第30章 整軍備戰

    曹純軍情寫的很詳細,沒有任何隱瞞。

    從臨近浦川下令穿甲開始,到張飛埋伏襲殺了張允,他暫時選擇撤退,而后又潛伏偷襲的過程都寫了出來,不僅著重突出了張飛的騎兵和全甲胄,還稍微美化了張允的行為,沒有談及他拖沓的行徑。

    沒辦法,雖然曹純很想讓這位背后身中八槍自殺身亡,而不是死于張飛之手,但事實就是如此。

    人都死了,死無對證,再從丞相面前說他不服命令之舉,不僅會顯得自己這個主將無能,更有推卸責任的嫌疑。

    急于知道整個事情的經過,看到曹純敗退后,曹操只擰緊了眉頭,并未多言,直至看到曹純又準備偷襲,他才忍不住斥責。

    “冒進!”

    只是曹操沒想到,后面的內容那都不是冒進,而是荒謬了。

    諸如什么‘劉備以百煉鋼為索,紅漆木盒為基,造了條寬達兩丈的浮橋’。‘通體為藍的船過來接人’,‘人上船后浮橋直接消失不見’……這到底是說的劉備,還是夜里夢見了鬼?!

    “一派胡言!”

    將全部內容看完,曹操憤怒的將信‘彭’的一聲拍在案幾上,力氣大到案幾上的碗筷全都晃動起來。

    那碗被放下的米飯咣晃了兩圈,最終還是穩當的停在案幾上。

    還沒有翻。

    飯碗切切實實的松了口氣。

    可曹操心中全都是怒火。

    這內容太過于離奇,比當年光武攻打王邑,結果對方營中天降隕石還沒有可信度,畢竟天降隕石還偶有記載,這寫的算什么?

    要真有這等本事,劉備他早就登基稱帝了,何必如喪家之犬般奔逃!

    曹純這個濃眉大眼的,怎么突然就腦子壞掉了!

    面對這離譜到極致的軍情,曹操著實難以相信,甚至懷疑起來手下的大將。

    但,長久的經驗又讓曹操明白,特別正常的事情,它底下說不定還有點別的隱情,不一定是真的,而離譜到令人不敢相信真假的事情,反倒是真有可能發生了。

    畢竟曹純也不是貪生怕死之輩,敗就敗了,受罰便是,何必編這么一眼假的謊話呢?

    怒意逐漸散去,曹操抬頭看向信使,他瞇起眼睛,掃視過對方,問道:

    “你是荊州兵?”

    “是,小人是張將軍親衛。”

    “那可曾見過劉備撤兵?”

    “小人見過,那浮橋一下子就沒了!”

    陷入回憶,信使整個人都顯得極為恐懼:

    “不是砍斷兩側繩索令浮橋飄走,而是真的憑空不見了!”

    這模樣不像是裝的。

    曹操半信半疑,又問了些細節,見他對答無誤,并無遲疑,逐漸信了七八分。

    將信使打發出去,曹操又將這信拿起來,翻來覆去的看了好幾遍。

    其實有幾分本事的神異之士,曹操也見過,譬如左慈。

    此人為揚州廬江人,通五經,知星緯,后來于天柱山改修道術,曹操知曉其人后,曾經將人請到眼前,而此人在宴席之上,以銅盆裝有清水,釣出數條吳郡松江的鱸魚,后來又以一壺酒令百官醉倒,頗為奇異。

    因左慈身有奇能,不服官府,曹操有心殺之,沒想到對方遁入墻壁,自此便沒了蹤跡,時間久了,他也就逐漸將左慈給放下了。

    此刻再看這信,曹操重新想起來他。

    這些方士雖身懷異能,但大多是些延年養生、觀測星象以解未來之術,少部分才有御使神鬼乃至傷人的能力,而這些也有限制,并非如神靈般無所不能,反而會因使用術法而折壽喪命。

    而劉備的表現,也基本上證實了這點。

    過往他沒有表現出過神異,很有可能是這次才有方士相助,而那方士也并非無所不能,不然,劉備直接反攻襄陽了。

    畢竟,襄陽城此刻只有一萬多曹軍。

    曹操雖是率二十萬大軍南下,但二十萬大軍不可能一同前往襄陽,不然,他自己就要因為后勤供應不上而崩潰。

    多數情況下,大軍隊出征都是兵分多路,到決戰點匯合,又或者不同部隊負責不同的攻堅抵御。

    此刻襄陽城內的是先遣部隊,其它路大軍還在后面,需要過幾日才能趕到,劉備要是在方士助力下反攻,難度還真不算多高,甚至有極大機會擒住他,那后面直接不用打了。

    結合諸多情況,曹操得出了一個猜測。

    這方士沒有讓劉備攻城的能力,甚至還有可能因為造/借這條浮橋,已經剩不了多少法力與壽數了。

    “不過是些許旁門左道,我以正兵對敵,劉備必敗無疑!”

    這個結論讓曹操放松了不少,他將軍情重新拍回案幾,開始下達命令。

    曹純暫時先于浦川駐扎,荊州兵以漢水轉送糧草,待十日后曹仁攜兩萬兵趕至,一同過河攻城!

    只不過,僅有這一條也不太夠,還是得再加點保險……

    曹操想了想,又給謀士加了條命令。

    信使飛快的帶著新的軍令出發了。

    而賈詡看著丞相新布置下來的任務極為不解。

    為何丞相忽然要以千金遍求荊州及各地巫祝方士?

    *

    在曹操將手下謀士惹的浮想聯翩的時候,劉琰正好奇的圍觀自己儀仗女兵選拔。

    然后她就被驚到了。

    這些來面試考核的女人,最低身高一米六五,一米七的更是隨處可見,騎馬拉弓射箭使劍都極為精通,不少和正規兵卒都能打的有來有往,甚至能迅速勝過對方!

    而且,她們不僅武力值高,人數也多,就算將身高體能武藝一同做為篩選標準,還硬是通過了近七百人。

    劉琰一開始還有些吃驚,這著實有些違反她的認知,但仔細想想,倒也不奇怪。

    戰亂年間,身體不夠強、運氣不夠好的,根本活不下來,為了活著多練些保命的武藝極為正常,尤其她還是從數萬人中掐尖,那攏出這七百人,能有什么稀奇的?

    便宜表姐何憫也會使劍殺敵呢!

    就是現在不殺了而已。

    人才難得,有點囤積癖在身上的劉琰沒看見也就罷了,現在看到了,她可不想接受被淘汰的備選女兵就這么被放走。

    必須得想辦法留下來!

    就是養儀仗浪費人才也浪費錢,嗯……

    培養成現代設備操作員啊!

    想起來前日麻煩的劉琰一拍大腿。

    給錢給待遇,還有榮譽感,忠心肯定夠了,就是現代設備也沒那么多,還是用不了那么多人,那,翻譯農書呢?

    忘了,會武的不一定識字。

    搞個入職培訓,先從識字來吧,大不了培訓期工資少給點,學不會學的慢的也沒關系,轉職做設備保護員唄。

    而想到這里,劉琰又想起來,既然會武的姑娘能挑出來這么多,那識字的呢?

    感覺撒撒網,還能再撈不少人才上來……

    心動不如行動,劉琰給皇叔和軍師通知了一下,武測剛選完,劉琰便給何憫下達了文考的新任務,順帶給她包了個超大的紅包,還讓最近比較清閑的徐遠給她找了合適的宅院。

    好老板,從加班費與獎金給足開始。

    收到新任務和紅包的何憫徹底松了口氣。

    自己這天師長吏的職位穩了!

    新官上任,必須要好好表現,何憫心里盤算著要怎么選識字的婦人,邊去安排那些婦人。

    彼時,楊沅正拿著弓,難受的蹲在角落里。

    她拼盡全力淘汰了很多人,但來的優勝者還是太多,多到武藝已經很難區分優劣,于是只能從其它方面選拔。

    譬如家境是否忠良,又或者更合適的外形條件,比如身高接近、外貌更加姣好些的婦人。

    畢竟是天師的儀仗兵,這么挑選很合理。

    只是這樣一來,楊沅就沒了努力空間,只能任由她人選擇,剛因為父兄是劉使君的正卒加了一分,轉頭就因為比其她婦人高了兩寸而落選了。

    這就讓人難受至極了。

    選人的何長吏足夠公平,大戶人家的武婢無論是武藝還是身高容貌都夠了,還是被她拒了,而有個樣貌平平,身高也只有六尺的姑娘,因為武藝更高,不用武器就能撂倒兵卒,當場就被她留了下來。

    最讓楊沅難以接受的,是有個高一寸多的姑娘,因武藝突出一點,又會指揮作戰,直接就被點名當了隊長,月俸也加到了十四石!

    面對這樣的現狀與結果,楊沅怎么都不能原諒自己。

    要是她過往不因為臂力不足兄長,憤而將弓壓在箱底,而是一直練到百發百中,怎會錯過今日機會!

    三百女兵已經選齊,這些婦人高興的跟著何長吏,穿過由兵卒組成的人墻,留下自己的姓名,再拿著腰牌和預支的兩石糧餉,挺胸抬頭的往回走。

    落選的婦人不愿意離開,她們站在人墻外,眼巴巴的看著這些婦人,滿是羨慕。

    她們這些人中,有不能接受自己落選的,也有無顏回見父母的,更有正指望著這個職位的俸祿養活全家,好不用去開荒的,隨著女兵們逐漸走盡,她們的眼神也從羨慕逐漸變成了失落,有人甚至開始了啜泣。

    “你們還沒走?”

    走過來的何憫像是忽然才看到這些婦人,見有人啜泣,她有些面露不忍,遲疑良久后,才道:

    “天師倒還有一處需要些會武藝的婦人,但不易為之,需要試用個月,若是不行,可是要辭退的,而且前期月俸也不多,只有五石,你們可愿意試試?”

    楊沅立刻就蹦了起來:“我愿意!”

    試用又怎么樣,給她三個月,絕對能將過往丟下的弓術練回來,留在天師身邊!

    這么想的楊沅完全沒想到,她入職之后的生活,跟弓術別說有一點關系了,是半點都不沾啊……

    *

    劉琰這極為熱絡的選人,并未影響劉備的備戰。

    是的,休整時間還不到一個星期,他就繼續準備打仗了。

    曹操的人太多了,倘若他二十萬兵馬全都齊聚荊州,那哪怕有劉琰在,劉備還是有輸掉的風險,就算不輸,自己、乃至百姓也會受到極大損傷,為了爭取給自己積蓄的時間,他反而要主動進攻。

    在進攻上,眾人并未有多少分歧。

    目標也很快商定,北上占據麥城,以此為基點,繼續向襄陽推進。

    而想要實現這個目標,在浦川北駐扎的曹純,就成了目前的障礙。

    七千兵力不算太多,只要天師愿意再放出來浮橋,讓張飛率金甲騎過去,用不了多久就能打贏,而后直取麥城,甚至直接急行軍到襄陽俘了曹操也不是難事。

    可惜,天師沒有答應要求,更詭異的是,關羽忽然率水軍離開了!

    面對這個結果,徐庶非常冷靜。

    他冷靜的放下手頭工作,冷靜的坐到諸葛亮的面前,又冷靜的摁住對方正在書寫的卷軸問道:

    “孔明還要瞞我到什么時候?”

    很好,今天不給元直一個交代,他什么都不用做了。

    諸葛亮只能停下筆,努力安撫自己起火的后院,啊不,摯友。

    而在另一邊,劉備也在聽劉琰吐槽。

    “雖然我的確很懶,但這個不想再跑一趟浦川的理由,也就只能騙一下三歲小孩吧?大不了把浮筒拿出來,讓后勤運過去,實在不行讓張飛繞道不就夠了?”

    吃著連空氣都要算錢的薯片,劉琰直接指出來現在的麻煩:

    “皇叔,天師的謊話已經編不下去了。”

    “我知。”

    不用劉琰多說,從分發農書的時候,劉備就知道會有這個結果。

    但劉琰就算是暴露身份,對大家來說,仍舊不會有太大改變,真正的麻煩,在另一處。

    “直言也并無不可,只是有你在,取勝太易,如果不加以限制,幾乎可以一路打至許昌,而后,再好也不過復光武度田與靈帝馬政的舊事。”

    為了讓劉琰理解,劉備又將這兩件事解釋了一下。

    簡單來說,傳奇大魔導師,老天爺親兒子,東漢開國皇帝劉秀登基之后,打算搞個人口普查和確定田地數量,尤其是世家大族的。

    人口和田地是國家財政稅收的根本,查清后,自然也可以收取響應的賦稅,同時還會被摸清個人底細,世家大族怎么會干呢。

    于是,劉秀天命之子的身份忽然失效了,什么都查不出來不說,自己清廉的心腹還忽然收了大量賄賂,各地又開始群盜并起……總之就是一個亂字了得。

    出現這樣的結果,自然不是天命不在劉秀身邊,其根本原因,是西漢莊園經濟興盛,到處都是大地主,而王莽所作所為又助推了地主擁有武裝力量。

    等劉秀不得不依靠地主的力量建成東漢,大量手下也都出自世家大族,那,讓自己人查自己人,還能有什么結果?

    所以即便劉秀憤怒殺了一堆官吏,這些地主們不僅沒有害怕,反而直接開始武裝反抗,以至于度田不了了之。

    至于靈帝馬政,這是劉備親歷的事情。

    東漢末年,漢靈帝賣官斂財,但世家大族也不是躺平任宰。

    正所謂上有政策,下有對策,彼時鮮卑侵擾,皇帝派兵抵御卻失敗而歸,世家大族察覺到機會,便開始囤積馬匹并加以炒作,將價格十萬左右的戰馬炒到二百萬。

    漢靈帝沒辦法,只能捏著鼻子買,但買完不算完,這是戰馬,養皇帝身邊有什么用?還是要送到地方‘官吏’手中,用來抵御鮮卑和逐漸生亂的各地。

    空手套白狼,賺的錢全都要吐出來,就問漢靈帝服不服?

    聽完的劉琰忍不住后仰。

    自己那點小心機和膽量,跟這群地主比起來,連個螞蟻都比不上啊!

    她感慨道:

    “你們古人套路真深。”

    這話實在沒法當成夸獎。

    好在,劉琰認真想了想,又繼續說道:

    “好吧,打的太快內政跟不上,那只能想辦法拖慢了,但這樣的借口拖不了幾天,直說的話,皇叔你手下的世族肯定要造反,就這點時間,掃盲也培養不出來足夠的官吏……啊,我突然想起來還有事情沒做——”

    意識到這是個大坑,劉琰找了個借口起身要走。

    見狀,劉備一點都不意外,對劉琰秉性極為了解的他直接就道:

    “此事不用你來處理。”

    這句話成功硬控劉琰,她若無其事的重新坐下,繼續吃起來零嘴。

    “那皇叔你打算怎么辦?”

    劉琰并不愚蠢,相反,她在確定根本問題上,比劉備想的反應還要快,甚至可以與手下部分謀士相提并論,但與之相對的,是她解決問題的能力極為拉跨。

    這也符合學生狀態。

    優秀的老師將學生眼界培養上去了,但沒有實踐,還是什么都不會。

    就是怎么讓放棄治療的劉琰多來些實踐,實在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劉備輕嘆一聲,提醒道:

    “其實不提其它,只要眾人知曉你身份與部分神器規則,也會認可以減少殺伐,乃至不殺伐的方式攻城拔寨,如此,自然能拖些時間了。”

    “對啊!”

    劉備一提醒,劉琰立刻便想起來系統規則:

    “雖然系統獎勵是憑空發的,但前提條件是活著的百姓,活下來越多獎勵越大,不過這東西……還是挺考驗人的底線。”

    就系統這規則,希特勒自愧不如,閻王來了都得請對方上座P社玩家看了豈不是狂喜?

    左手制造合適天災,右手省錢救人,那積累現金速度才叫快。

    而劉琰也只是卡卡游戲救人的bug,現實里的類人生物可多了去了,焉知他們能做出什么事情來。

    這話劉琰沒說,底線高些的劉備完全沒想到這里,還以為她提的是底下官吏知曉錢額之后,開始無底線貪墨,便道:

    “靠底線不夠,得以嚴刑峻法嚴查,這需要時間去尋可靠之人。”

    劉琰發現自己著實有些多想。

    “既然皇叔都安排好了,那我也就不擔心了,嗯,應該沒有我要做的是吧?”

    “怎么會。”

    劉備從袖中拿出早就準備好的紙卷:

    “這是軍師寫的,所需農書種子各類工具與通史典籍……你得盡快采買下來。”

    這是劉琰的份內工作,她自然不會拒絕,直接接了過來。

    簡體字所寫,種類分明,數量清晰,買完后只需要填好數額就夠,別提多省事了。

    又是感動丞相的一天呢!

    不過……

    看到最后的劉琰有些不解:

    “哎皇叔,這軍需里的‘煮飯極香的香料’,到底是要什么東西,拿來干嘛?”

    別的都是寫清楚了名稱,就這一個模模糊糊的讓人想不通,這怎么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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